第五章
「他是渣！他是不值得同情的混蛋！他早該被千刀萬剮！」
「可是他已經改變了……」
而且他超級帥的！完全就是她的菜啊啊啊！
「他那叫犯賤！」林茹真頭一扭，眼露凶光，瞪瞪瞪。
嗚，好毒辣。看著駕駛座上氣炸的表妹，莫語寧心驚驚，怕得瑟瑟發抖。
「我們掉頭好不好，萬一他還在餐廳等我怎麼辦？」
怕歸怕，她還是牽掛著被她用尿遁當借口放鴿子的廉凱因。
唉唉唉，莫非她體內已經被植入「此生只能愛上廉凱因」的愛情基因？
失憶前狂戀他，失憶後眼中也只看得見他。
「別傻了！餐廳都已經打洋了，他是沒血沒淚的廉凱因，不是傻子莫語寧，你以為他真會在那里痴痴等，你當他是瓊瑤劇的馬景濤啊？」
問題是，馬景濤沒有廉凱因帥啊！兩者檔次大不同。
不顧她的強烈反對，莫語寧被這群復仇女軍團一路綁架，先逛了一輪百貨公司殺殺時間，然後又到鋼琴酒吧喝點小酒，最後她們才終于肯放人。
「呼呼呼。」下了表妹的車，莫語寧已經半醉，頭暈暈，臉紅紅，一路朝自家方向走去。
遠遠地，家門口前站著一抹高大人影，她抹抹臉，再揉揉眼，醉態可掬的走過去。
地上滿是煙蒂，空氣中彌漫著煙硝之氣，她心頭一驚，正猶豫著該轉身逃走，還是搓搓手上前自首，那男人已經走過來。
黑夜模糊中，廉凱因俊美立體的五官浮現而出，她心頭一蕩，身體又開始無重力狀態，輕飄飄的。
「你放我鴿子？」
拿下嘴邊的煙，廉凱因挑高一道眉，表情很冷很酷，像暗夜中的殺手，也像電影中基努李維追殺惡魔的模樣。
她整個人暈暈然，腦中產生很多幻象，笑容甜甜的主動招認。
「對不起啦，其實今天我會約你吃飯，是因為茹真她們希望我這樣做……」
他皺緊眉頭，「所以跟我約會，根本不是你自己的意思。」
她心慌解釋︰「不是不是，我也很想跟你約會啊！可是我們以前有過太多恩怨，旁邊的人又很反對，如果真的跟你在一起，我會很難做人。」
「你不喜歡我嗎？」他問得好直接，鞋尖抵著她的高跟鞋，她一抬頭就能聞見他身上的古龍水香味。
「呃……」她稍作停頓，望進他那一雙黑藍色眼珠里，里頭像兩泓神秘的漩渦，把她卷入未知的詭異世界。
啊，他的眼楮真漂亮，鼻梁也好看，嘴唇好薄……听說薄唇的人都很寡情，他會是寡情的人嗎？
如果她沒有失憶，他應該還是很討厭她吧？
「莫語寧，你在看哪里？」
看著眼前醉得厲害的女人重心直往前栽，他皺眉，伸手扶了她一把，她卻忽然加速撞向他。
他的額頭被叩了一下，再接下來，他的唇就被一只喝醉的小嘴含住了。
……
他們的身體在纏綿共舞，嘴唇透過親吻在對話，眼波柔如蜜，十指緊緊交扣，似淺似濃的愛戀在呼吸間流動。
失去婚姻這層枷鎖後，他們反而更親密，沒有隔閡，沒有束縛，更沒有緊緊相逼的窒息感。
他們融化在彼此的體溫中，心與心無比貼近，兩具成熟的身心緊緊相依。
月光在窗外窺看，愛人間的秘密，只有黑夜與彼此的喘息心跳聲深知。
「啊啊啊啊！」
一陣陣驚聲尖叫，險些將床上累到極限的一雙男女嚇破膽。
身上裹著薄被爬起身，莫語寧搔著一頭蓬松亂發，睡眼惺忪，不明白林茹真為什麼會站在她房門口又跳又叫。
「你們怎麼可以——廉凱因，你還算是個人嗎？！」
林茹真像極了被跳跳虎附身，激動得在原地不停跳腳。
咦？這台詞不是應該出自抓奸者的口中嗎？莫語寧困惑的歪頭。
「吵什麼？」廉凱因翻身起來，同樣黑發散亂，俊容滿是不爽。
林茹真幾乎是尖叫的說︰「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跑來的？昨晚？賣尬！難怪大門沒鎖！太可恥了！你居然再次誘拐失憶後的語寧姊！」
「呃，那個……」莫語寧沉默三秒，臉上斜線三條。「茹真，其實昨晚是我先開始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想起表姊以前受過的痛苦，林茹真遠本人還崩潰。
「是真的。」
「姊，你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坑跳出來，為什麼又要陷進去？為什麼？為什麼？」林茹真開始跳針式的質問。
「林茹真，你有完沒完！」廉凱因瞪著林茹真。
「你這家伙真的太可惡了！害慘了我表姊五年還不夠，現在還騙她上床兩次，我要報警，我要告你！」
不敢相信她們一群人苦心準備的復仇計畫，就這樣功虧一簧，林茹真憤怒得直尖叫。
「沒這麼嚴重吧？」莫語寧滿臉黑線。
「別理她。」廉凱因打呵欠，摟住與自己廝混一整夜的前妻，倒頭繼續睡。
「呵呵。」莫語寧慵懶趴在他身側，笑容嬌憨。
「沒救了、沒救了！」林茹真氣炸，跺腳離開。
床上兩人，默默相視五秒，旋即相擁笑開。「哈哈哈……」
誰能想得到，曾經他恨得要死的女人，卻成了他眼中最閃亮的一顆星辰，或許他該感謝那場車禍，也或許他應該感謝這才是她原來的模樣。
「欸，廉凱因。」莫語寧像只樹獺攀在他身前，懶懶地打了個呵欠。
「嗯？」
「如果哪一天，我記起了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又變回了你討厭的那個莫語寧，你還會對我有興趣嗎？」她真的很好奇。
「那你不要再變回去那個莫語寧，永遠都保持這樣，不好嗎？」廉凱因發覺這問題確實考倒他了。
這樣說或許很不符常理，照理說，一般失憶者，旁人當然希望他能快點恢復記憶，變回從前那個人，可是他不想。
他私心祈禱著，她能永遠保持這樣幼稚率真，不要再變回那個讓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莫語寧。
「我也希望啊，就怕哪天腦袋秀逗了，性格又來個大轉變，變回以前那個執著的莫語寧。」
欸，其實不只他怕，她也會怕啊。
「所以了，我拜托你，千萬不要變回從前的莫語寧。」
「我們一起祈禱我永遠保持現狀。」她傻笑的張開藕臂抱住了他。
兩人相擁入睡，嘴角掛著笑，窗外的陽光明媚，情人間的美夢正酣甜。
同一時刻，氣到腦充血的林茹真回到車上，立刻撥了通越洋電話。
太平洋那端，一個溫醇的男中音接起手機。「找我有事？」
林茹真重重吁了一口氣，「你立刻回來台灣。」
男人不解。「發生什麼事了？」
「你的語寧，好不容易因為一場車禍忘了廉凱因，還換了性格，原本以為廉凱因一樣會討厭她到底，結果——你絕對不會想知道發生什麼事。」
林茹真實在氣到不行，同時也自責，早知如此，真不該自作聰明鼓吹表姊進行報復，搞到最後反而把兩人送作堆，氣死人了！
「什麼？」男人的聲音低了幾度，明顯緊張。
「他們這下是真的在一起了——在一起，你懂這句話的意思嗎？」林茹真又說︰「我剛剛從姊的家里走出來，你不會相信，昨晚她帶廉凱因回家過夜了！」
對端一陣沉默。
「不說話又是哪招？如果你真的愛語寧姊，別再逃避了，快點回來跟廉凱因爭，趁現在姊還沒陷得太深，你還有機會把她搶回來。」
「她只把我當好朋友。」電話那頭的男人苦笑。
「要是你不努力爭取，就永遠只能當她的普通朋友。」林茹真撇嘴。
「上次你說她有些事情都記不得了，那她還會記得我嗎？」
「這我不清楚，最近發生太多事情，我還沒有機會跟她提起你。」
「我懂了。」男人下定決心。
「你懂什麼？」林茹真沒好氣。
「我下個禮拜會請調回台灣。」
「別光說不練，打從姊結婚後，你就逃到美國，再也沒回過台灣，你的話還能信嗎？」
「我會回去的。」男人信誓旦旦。
「好，那我拭目以待。」林茹真決定信他一次。
別怪她多管閑事！而是她這個表妹實在看不過眼，無法再忍受表姊又敗在同一個男人的手中。
比起廉凱因，江佑鈞才是真正適合表姊的男人！
從選角之初，就一直話題十足的台版花邊教主，今日正式開拍，女主角由「MK」經紀公司去年簽下的新人出線，身為公司大頭，制作人又是多年老友，莫語寧不免俗的要出席開鏡記者會。
「語寧姊，渴不渴，公關組準備了飲料和點心，草莓卷和檸檬派，你比較喜歡哪個口味？」
一看到大人物現身，超級放電機單峻豪立刻上前大獻殷勤。
「不用了，我趕時間。」莫語寧當起低頭族，狂傳訊息。
「語寧姊真是個大忙人，瑞峰哥從剛才就一直嚷著要找你。」單峻豪眼神放深，猛力放電ing。
莫語寧眼一抬，差點被電暈。「呃，你眼楮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要趕快去看眼科，不要影響拍戲。」
單峻豪眼楮差點抽筋，內心氣結。
奇怪，上回在餐廳，這個莫語寧明明很吃他這套，怎麼今天就不管用了？
「語寧姊，要不要跟你家新人拍個照？明天的影劇頭版喔。」相識的記者過來打著招呼。
單峻豪不敢大意，刻意將身體往旁邊挪動，與莫語寧故作親密，想爭點話題和版面。
經紀人有交代，業界都在傳，只要可以「擺平」莫語寧，管你什麼咖，身分地位立刻能「升級」，住豪宅開跑車，高檔香檳泡澡都沒問題。
察覺有龐然異物擠來，莫語寧反射性動作往旁邊一閃，單峻豪重心頓失，當場摔個狗吃屎，謀殺了一堆底片，那模樣還真是蠢斃了。
「咦？你干嘛還跟我下跪？我又不是導演。」
莫語寧從手機螢幕中抬頭，看見單峻豪的蠢樣，當場噗哧一聲，哈哈大笑。
偶像劇花美男的形象盡失，單峻豪內心悲憤，狼狽爬起身，臉上仍然敬業的擠出假掰笑容。
下一刻，采訪記者一擁而上，撇下開鏡記者會的主角，直奔業界名聲最響亮的王牌女經紀人。
「語寧姊，听說你跟廉總已經協議離婚，這是真的嗎？」記者A問。
「呃……」莫語寧楞了幾秒。
「語寧姊，可以透露一下你們協議的內容嗎？」記者B又問。
「嗯……」莫語寧沉思貌。
說實話，這是個大哉問，值得她這個離婚婦女好好思考。
「語寧姊，可以發表一下你離婚後恢復單身的感覺嗎？」記者C發問。
「耶？」這是什麼爛問題！
「語寧姊，你會考慮跟旗下藝人談戀愛嗎？五年前你旗下當紅的偶像巨星江佑鈞當眾示愛，你當時沒正面回應也沒公開反駁，是不是代表他還有機會？」
莫語寧聞言楞了一下。
江佑鈞，誰？趕快努力回想一下。
醫生說，她的腦受過強烈撞擊，記憶被打成碎片，需要靠她自己去拼湊與組織。
想想想，她努力想，用力想，瘋狂想！
電光石火間，如同漆黑夜里忽然亮起了一蓋燈，她腦海中閃過一張陰柔俊美的男人面容。
隨後，一連串資料如同印表機在跑，快速刷過腦海。
江佑鈞，父母移民美國，哈佛大學畢業，面孔俊俏，身材高大，天生是吃演藝圈這行飯的花美男一枚。
重點來了，他是她認識多年的好友之一，當年也是她將他一手捧紅——
賣尬！她怎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人物？！她真該死，真該被揍扁掛在牆上，嗚。
江佑鈞，她的超級死黨耶！他是她聊心事的垃圾桶，無聊時候陪吃飯，陪逛街，陪她看電影，熬夜有他買宵夜，喊胖的時候有他盯著一起減肥。
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超級好朋友，江佑鈞。
「抱歉，今日我非主角，拒絕采訪。」揮揮手，莫語寧心急如焚，沖進記者會後台提供的休息室。
滑開手機里的電話簿，找找找，找出江佑鈞的電話號碼——啊，有了！她立馬按下撥出鍵。
電話一接通，她眼淚差點狂噴，「喂喂喂，是佑鈞嗎？」
訝異于好友的熱情、激烈，對端的人楞了片刻，才說︰「……是我。」
「我我我……」一時竟然詞窮，雖然已經想起這號重要人物，但那些回憶大多是片段，並不完整。
「別急，慢慢說。」記憶中，江佑鈞總是這樣溫柔，讓人放松，沒有壓迫性。
「嗚，對不起，我竟然差點就把你給忘了。」她哽咽著懺悔，很多關于他的好，慢慢在腦中浮現。
「語寧。」江佑釣嘆氣，聲音听起來有點悲傷。「自從五年前你不听我的勸告，執意威脅廉凱因娶你之後，你就把我這個人忘得很徹底。」
「嗚，對不起……我前幾月出車禍，很多以前的事情都記不得了，也不記得你說的這一段。佑鈞，我對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嗎？」
「沒有。」但是傷他至深的話，說了太多太多。
「呼，那我就放心了。你人在哪里，為什麼我出車禍後，你都沒來看我？」
「語寧，你真的不記得了？」江佑鈞又嘆氣，這回語氣是淡淡無奈。「你跟廉凱因結婚後，我就離開演藝圈，回美國進我爸的公司工作。」
喔喔喔，她能能想起來了！
江佑鈞老爸在美國東岸從事土地買買，事業做很大，當初他也是被她半拐半騙，才進入演藝圈這個大染缸。
先是兩部浪漫到爆炸的偶像劇，然後一部中港台合資的大電影，將他推上亞洲天王的寶座……
然後呢？糟糕，後面的就記不起來了。
「你可以排假回台灣一趟嗎？我很想念你，雖然有些事情記不太清楚，但是我記得你對我很好很好，我們是超級好朋友，對不對？」
總不會是她記憶混淆，神經搭錯線，記錯對象吧？不可能、不可能。
「語寧。」他半是嘆息的喊著她。
「嗯嗯嗯，我在听。」為了挽回好友心，要她當小狽都可以。
「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江佑鈞問。
「約定？」她完全不記得了，真糟！
「五年前我要離開台灣時，你答應過我，如果有一天你跟廉凱因徹底結束，你會到我身邊，接受我的守護。」
「嗄？」她、她真的給過這樣的承諾？
「你也答應過我，只要你守不住和廉凱因的婚姻，你會死心，然後嫁給我。」
「嗄？！」
「語寧，你會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嗎？」江佑鈞聲音放柔，態度卻很堅定。
「我……」握緊手機，她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