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愣神間，景謙竹回來了，和他一起的居然是他們高中時期的訓導主任。
當初她和學校最優秀的學霸談戀愛這件事可沒能瞞過訓導主任的眼楮，好在當時沒有影響成績，訓導主任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老師？」駱樂詫異的下了車。
「剛剛在便利商店買水的時候遇到了。」景謙竹手中握著一瓶礦泉水和一杯女乃茶，口味正是駱樂最喜歡的那種。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的愛好，買水的時候一定要買兩種，一種是礦泉水，一種她喜歡的飲料。
「駱樂，好久不見。」老師笑眯眯地打招呼，「你們好久沒回母校，前陣子我看到謙竹的新聞報導，你們都是很優秀的孩子，沒想到這麼多年你們還在一起，結婚的時候可一定要給老師寄請帖。」
駱樂一愣，下意識看向景謙竹，本以為他會否認，誰知他卻是淡淡的點頭，「一定會的。」
駱樂的心跳頓時加速了，他為什麼沒有否認？
和老師又聊了幾句，大致意思是想讓景謙竹有時間回母校演講，景謙竹答應下來，留了聯絡方式，這才驅車離開。
「我剛剛是覺得麻煩，所以沒有否認。」景謙竹的臉色有點不自在，「你不要想多。」
駱樂一愣，下意識掛起自衛的微笑，「我怎麼可能會想多。」
就算一個男人再愛她，當初被她那樣狠的拋棄，也不可能還會喜歡她的。更何況，這都多少年了？
不是十天，不是十個月，而是十年。
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
一路沉默，車子到達駱樂家門口，緩緩停下。
駱樂臉上揚起若無其事的笑容，「那我就先回家了，多謝景先生今夜百忙之中還抽空送我回家。」
「等一下。」景謙竹語氣生硬的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來，「你的聯絡方式。」
他解鎖的時候駱樂好像有看到自己的照片一晃而過，但是駱樂瞬間否認了這個可能，只覺得大概是自己眼花臆想了。
報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看著景謙竹撥電話過來，駱樂勾起嘴角，語調誘惑，「我剛回國，時間很多，你要是想找我，隨時都可以。」
回應她的，是景謙竹冷然驅車離開的側臉。
駱樂一直到看不到景謙竹的車了，才把臉上的笑容放下來，苦澀一笑，轉身回家。
景謙竹一路飆車回了自己家，將車開到車庫，在車里待了很久。
車上還剩一瓶駱樂沒有喝完遺留下的礦泉水，景謙竹冷著臉，將瓶子取餅來擰開瓶蓋，仰頭一飲而盡。
真是沒骨氣，一見到她，什麼底線都沒了。
一開始，景謙竹和駱樂其實是沒有交集的。
景謙竹是學校里有名的學霸，和駱樂並沒有同一個班。
她又在睡覺了，十六歲的景謙竹，臉龐上還有著未褪去的青澀，但是依稀有了長大後能令無數女人魂牽夢縈的俊逸輪廓。
「同學，不好意思圖書館要關門了。」景謙竹走到駱樂身邊，輕輕敲了敲桌子。
他家中清貧，父母離異，他爸在他上小學的時候出了車禍，後來就靠政府補助金生活，所以景謙竹在老師的同意下兼職學校圖書館的管理員，每天負責開門。
反正他家離學校也近。
駱樂睜開眼楮，從桌子上起身，低低的嗯了一聲，剛睡醒的臉上還帶著一分懵懂，但是當她睜開那雙亮的眼楮，景謙竹只覺得里面盛滿光點的星河。
夕陽斜斜的打在她的輪廓上，給她的發絲染上一層特別漂亮的金黃色，肌膚白得幾乎透明，簡直吹彈可破。
景謙竹有點狼狽的移開視線，喉結不自覺的上下滾動好幾次。
駱樂側著頭眯著眼楮看了一眼窗外的陽光，將桌上的課本都收起來放進書包里，慢吞吞的走出圖書館。
她總是這樣，一個人，無論男女同學，好像都和她隔著很遠的距離，她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神。
景謙竹匆匆將圖書館的門尖上，遠遠的跟在駱樂的身後，看著她一路懶懶地走出校門。
今天校門口沒有司機。
景謙竹有點高興，這樣他又可以陪她多走一段路了。
駱樂家境優渥，每天上下課都有司機接送，景謙竹通常都跟在她身後，若是發現今天有司機來接她，那麼他看到她上了車就會轉身回家。但是偶爾她也會獨自一人回家，這種時候景謙竹就會一直跟著她，看著她走過不同的風景，直到她進了住家的社區，才會離開。
這不是跟蹤，景謙竹默默的說服自己，她長得那麼好看，性子又懶懶的模樣，萬一遇到危險肯定跑不動，他得守著她才可以。
駱樂走進了一家蛋糕店。
她似乎很喜歡這家甜品，也許放假的時候他可以來這家店兼職，這樣他就有更多的機會看到她了。
景謙竹遠遠看著駱樂在蛋糕店里挑選著蛋糕，默默地思考著。接著沒多久駱樂就從蛋糕店走出來，他便繼續跟在駱樂身後，往她家的社區方向走去。
「樂樂回來了？」剛到社區門口，就有保全笑著朝駱樂打招呼，「今天司機沒去接你？」
「今天心情不錯，所以走路回家。」駱樂笑眯眯地回答。在圖書館醒來的時候看到了很漂亮的夕陽，所以想步行回家多看一會。
「看來是遇到好事了，趕快回家了。」
「保全叔叔再見。」
看著駱樂進了社區大門，景謙竹才微微遺憾的嘆口氣。
這段路太短了，如果可以長一點就好了。
可是再長一點，她走這麼久的路，腳會痛吧。
景謙竹轉身離開，心里還在默默盤算著明天他可以看到駱樂多少次。他們不同班，駱樂也不愛走動，基本都在教室睡覺，平時兩人偶遇的機會基本沒有。可是兩個班級剛好有一節體育課是一起上的，正好就是明天。
想到這里，他的腳步輕快了些。
他沉浸在對明日的期待中，沒有注意到駱樂進了社區之後沒走幾步突然回了一下頭，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剛進家門，駱父就皺著眉頭，「去哪了，這麼晚才回來。」
「沒去哪。」駱樂不咸不淡的回答。
「你這是什麼態度？」駱父不滿的皺起眉頭，放下手中的文件，瞪著駱樂，「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哪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又不愛交際，沒有朋友，成績也不出色，每次考試都是交白卷，我簡直都沒臉說你是我的女兒。」
「我還以為你只有一個兒子。」駱樂冷笑一聲。
「駱樂！」駱父怒氣沖沖地站起身，抬起手就想給駱樂一個巴掌。
劉麗君連忙站起來，假惺惺的攔住駱父，「你這是做什麼，樂樂還只是個孩子呢，不懂事是正常的，你做爸的別和她計較。」
「哼！」駱父將手放下，威脅駱樂，「我告訴你，你要是再這樣，以後公司可沒你的份。」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畢竟我媽有遺囑，她名下所有的股份都是我的。」駱樂善解人意的提醒道︰「要是我出了意外，那些股份和基金就全部捐給社會福利機構。」
「你……逆女，你這種性格，怪不得沒人喜歡你，也沒人和你做朋友！」駱父被駱樂氣得幾乎要腦溢血，「你給我滾，別讓我再看到你！」
「好啊。」駱樂聳聳，背著書包快速的滾上了樓。
她早就恨透了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實在太絕情，他和媽媽結婚的第二年就出軌，不僅在外面找小三，還有了私生子，私生子只比她小兩歲。
媽媽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就堅決離婚，可是公司是媽媽和他一起創建的，擁有一半的股份，這個男人怎麼舍得那些東西。
最後兩人爭吵時他推倒媽媽，撞到肚子。本來不是大問題，可是偏偏那時候媽媽已經懷孕四個多月，被這麼大力一撞，直接大出血，肚子里的寶寶流掉，媽媽的身體也跟著病了，撐不到幾年就走了。
而這個男人，喪妻不到兩個月，就迫不及待的把外面的女人和他的私生子迎回家。
好在她媽媽知道他軌後就馬上立了遺囑，她的財產才沒被這個男人繼承，不然，大概媽媽都要死不瞑目了。
駱樂只覺得恨，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無情的男人。
可惜她是他的女兒，骨子里也留著他那冰冷的血。
第二日，體育課，老師讓他們自由打球。
「能夠和一班一起上體育課真的太幸福了，每交都有這麼好的福利。」
「就是，景謙竹打籃球的樣子真的太帥氣了。」
「快看快看，他又投了一個三分球，我的小心肝都要受不了。」
高中正是男女生荷爾蒙分泌的旺盛時期，無論男女，目光追隨出眾的人物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駱樂雙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站在籃球場邊上百無聊賴的看了一會比賽，便轉身想去福利社買礦泉水喝。
夏天真是一個對水的需求格外多的季節。
她默默在心里默數，等她數到一時，果然，身後傳來議論聲，她听到有男生開口道︰「謙竹，你不打了，你才剛上場。」
「不打了，我想起還有數學的練習題沒寫完。」景謙竹笑了笑，拿起自己放在籃球架下的外套，擺擺手，「我先回教室了。」
「我們從國中就一個學校，這麼多年只要有你在的情況下就沒別人能考到第一名，你能不能給別人一條活路啊？」
「抱歉，不能。」景謙竹溫和卻堅定的拒絕了，然後不顧大家的挽留快速步出籃球場。
校園里學生多，他可以稍微離她近一點也不會引起懷疑。
駱樂在確定景謙竹跟上來之後，嘴角不著痕跡的勾了勾，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腳步一轉，打算從學校後面的大樓繞道去福利社。
大樓擋住了大部份炙熱陽光，微風帶來一絲清涼，駱樂路過噴水池時候稍微停下腳步，微微閉上眼楮感受著這片刻的舒適。
可惜這好心情還沒維持幾分鐘，就被人打壞了。
「景……同學……」
景謙竹停下腳步，皺著眉頭看著面前這突然冒出來的女生。
「我喜歡你。」女生緊張得臉都紅了，手不斷的揪著裙擺，「我……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抱歉，不可以。」景謙竹干脆的拒絕了。
這種場景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上演一次，周圍的學生也都見怪不怪了。景謙竹成績好，又帥氣，個子也高，性格又好，想做他女朋友的女生簡直如滔滔江水奔涌不絕。
可是他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個女生的告白。
駱樂的好心情被破壞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便淡下來了。她也不再慢條斯理的故意等著景謙竹跟上來，而是大步向前走。
景謙竹下意識就想追上去。
「景同學……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女生雖然都要哭了，但還是不想放棄，「要不我排個隊，哪天你想談戀愛了，你優先考慮我好嗎？」
「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打算。」景謙竹的語氣已經有點不耐煩，「我還有事，先走了。」
可是饒是如此，等他擺月兌了女生之後，卻再也沒看到駱樂的蹤跡了。
他心情很不愉快，把駱樂平時會去的幾個地方，比如教室、音樂教室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人。
難得的一節自由活動的體育課，就這麼被他浪費了。
景謙竹表情有點陰郁，背影透露著生人勿進的冷漠。
駱樂趴在教學大樓頂樓的邊緣，居高臨下看著景謙竹為了尋她幾乎走遍了大半個校園的模樣。
真是受歡迎的校園男神，這麼多女生喜歡，挑哪個不好，為什麼偏偏要喜歡上她這種性格惡劣的人？
駱樂單手撐著下巴，視線突然落在身邊那瓶還帶著涼意的礦泉水上。
剛剛他打籃球的時候那麼賣力，好像連口水都沒喝到吧？
算了，雖然他惹她不高興，但是看在他這麼努力想要討好她的分上，就給他一點甜頭吧。
她站直身子，拿著那瓶礦泉水下樓。
景謙竹遍尋不著駱樂，此時正好下課鈴響了，下節課是數學，他差不多也該回教室了。
抿了抿唇，他站起身朝教學樓走去，腳剛踏上一級台階，耳邊就傳來一道輕柔的哎呀聲。
他瞬間睜大了眼楮，抬起頭。
就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似乎腳底踩空，眼看著就要從樓梯上摔下來。
他腦子一空，身體先理智一步行動，立刻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抱在懷中。
溫軟的身子瞬間盈滿他整個懷中，帶著讓他迷戀的氣息。
這是他第一次和她這樣接近，景謙竹身子僵硬，心髒似乎都要從胸口那里跳出來，急促得他幾乎要承受不住。
「謝謝你……」駱樂驚魂未定的站直身子，退出他的懷中，拍拍自己的胸脯，「要是沒你接住我，我的臉可能要毀容了。」
「不會的。」景謙竹很認真的反駁，不能接受她會受傷的這種可能。
「我認識你，不過你可能不認識我。」
「我認識你。」景謙竹有點急促的打斷駱樂的話，看到駱樂臉上詫異的模樣，他又懊惱的咬了咬下唇，欲蓋彌彰的解釋，「我有看過你的表演，在校慶的時候。」
駱樂眨眨眼，笑道︰「那你很厲害，我們班上百分之九十的女生都參加了那次會唱，你竟然能認識我。」
他們口中的校慶，指的是之前學校三十周年的校慶活動，駱樂他們班上表演的是大合唱，駱樂站在最後一排，全程只張嘴不出聲。
景謙竹臉蛋都漲紅了。
他怎麼能承認，進高中的第一天，見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對她一見鐘情了。
後來每多見她一次，他就發現自己更喜歡她一點。明明兩人根本沒說過話的。
景謙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看臉的人，他一直覺得皮相不過是短暫的，只有靈魂的契合才能長久。可是見到駱樂之後他才意識到，她的靈魂大概對他而言，是上癮的毒品。
每每接觸一次，就沉淪更多一分。
即使她不說話，甚至沒有表情，他依舊迷戀得無可救藥。
「這個，給你吧。」駱樂見景謙竹手足無措的樣子，笑眯了眼楮，將手中的水遞給他，「謝禮。」
景謙竹一愣，「不用了。」
「拿著吧。」駱樂直接將礦泉水塞進他手中，笑著擺擺手，「我先回教室了，再見。」
景謙竹握著那瓶水。
這瓶水應該是剛從冰箱拿出來不久，瓶身還帶著冰涼的溫度，在炎熱的夏天帶來一陣清爽，可是他卻覺得，體內有一團更炙熱的火焰，一路從他胸口燃燒至他的腦子。
「謙竹？你怎麼站在樓梯口發愣？」一群嘻嘻哈哈玩鬧的學生伴隨著上課鈴響起走進教學大樓，見景謙竹居然呆呆站在樓梯口，不由得詫異出聲。
「正好，我剛忙著打球，忘了去買水了，謙竹你把這瓶給我喝吧，我下次再請你。」其中一個男生笑著想去拿景謙竹手中的礦泉水。
景謙竹下意識的手一抬，在同學詫異的視線中淡定開口，「不好意思，我也有點口渴，這瓶不能給你。」
這可是駱樂給他的第一個禮物，他自己都舍不得開瓶恨不得珍藏起來，又怎麼可能送給別人？
絕對不可能！
幾人說笑著一起朝教室走去，景謙竹緊緊握著那瓶水，心情好到飛起來。
今天一定是他的幸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