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兩日,天笑到歡滿樓給花自艷梳頭,離開前順道去找綠湖,想當面向她道謝,感謝她為自己介紹了大方爽快的好客人。
來到綠湖的房門前,她輕聲敲門。
「誰?」房里傳來綠湖有點慵懶的聲音。
「綠湖姑娘,是我,天笑。」她說。
房里的綠湖頓了頓,「稍候。」
「是。」天笑應了一聲,耐心地在門外候著。
過了一會兒,房門半開,綠湖自門里露出半邊身子。她衣著並不完整,發絲微亂,臉有點潮紅,那模樣像是……剛翻雲覆雨完。
可這會兒還不到歡滿樓開門、姑娘見客的時間,除非是昨夜留宿的客人還沒走。
意識到綠湖房里可能有男人,她下意識地退了兩步,尷尬又抱歉地道︰「打擾綠湖姑娘了。」
綠湖嫵媚一笑,「不打緊,有事?」
天笑抬起眼看著她,一臉感激地道︰「我是特地來謝過綠湖姑娘的。」「謝我?」綠湖微頓。
「前日有位劉公子到我那兒訂制了一支金簪,說是姑娘你介紹的客人。」
綠湖睇著她,唇角一勾,「我只是隨口跟劉公子提起。」
「總之要謝謝綠湖姑娘,那位劉公子是個爽快的人。」天笑說。
「那位?」綠湖一笑,「怎麼說得你不認識他的樣子?」
天笑微頓,听綠湖的口氣,她理當認識劉煥秀?她想起劉煥秀對于她不識得他之事,彷佛也感到疑惑不解。
她帶著歉意道︰「劉公子說他在歡滿樓跟我有打過照面,可我……不記得了。」
「是嗎?」綠湖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
「許是我與劉公子並無接觸及交談,所以……」
「劉公子是知府之子,在家行二,是歡滿樓的常客。」綠湖笑嘆,「你這迷糊的小泵娘竟不識得他?」
聞言天笑一怔,劉煥秀是知府之子,官家子弟?哇!這麼說來,她這回是替知府大人的母親打制金簪?
「老天爺……」她又驚又喜地叫道︰「我這會兒是給知府大人的高堂打制首飾?」
「可不是嗎?」綠湖嫣然一笑。
天笑難掩喜悅地彎腰欠身,「綠湖姑娘,真是多謝你給我介紹了這樣的貴客!」
「先別急著謝我,你可得好好表現呀。」綠湖語帶激勵。
天笑一臉堅定,「我不會令綠湖姑娘丟臉的。」說罷,她又彎腰欠身,「我不打擾姑娘歇息,先告辭了。」
綠湖頷首微笑,「路上小心。」
看著天笑轉身走到廊道盡頭,下了樓梯,綠湖臉上的笑意慢慢斂起,並且關上房門。她轉身走回屏風後的內室,半掩的帳里側臥著一個男人。
綠湖邊走向他,邊卸上的罩衫,眼神迷蒙嫵媚,「她是真不識得你呢。」
床上的劉煥秀微微扯動一邊唇角,沒有說話,伸出手將站在床邊的綠湖一把撈進帳里。與此同時,離去的天笑仍沉浸在驚喜之中。
劉煥秀說那是要給他祖母過壽的禮物,也就是說劉太夫人應該會在壽宴當天簪在頭上。知府的母親過壽,肯定有不少仕紳會攜眷赴宴,屆時劉太夫人便是個行動廣告,走到哪里都有人注目。
她的機會又來了。
她暫時推掉梳頭的工作,專心一意地投入福梅金簪的打制工作,還加碼縫制一朵細致的絹花以做為賀禮。
五天後,劉煥秀並不是差人送來三十二兩並取回對象,而是親自前來。
對于她制作的成品,劉煥秀相當滿意。因為從綠湖口中得知天笑不只會打制首飾頭面,還有一手梳頭的好功夫,因此他邀請她在劉太夫人壽宴那天為老壽星梳頭打扮。
天笑毫不猶豫地接下這份工作,她從不放棄任何一個增加能見度的機會。
到了壽宴當天午後,劉煥秀差了馬車前來接天笑過府。
知府劉光州的府邸位于城南十宜道上,當馬車載著天笑抵達時,路旁已停了不少賓客的馬車及轎子。
馬車從側門進入後,有人前來領路,將天笑帶往後院。
官家的府邸就是不同,處處可見庭台樓榭,小橋流水,黑瓦飛檐,雕梁畫棟。
進到後院,只見那些僕役跟丫鬟來往穿梭,忙進忙出,見著她這個面生的人,大伙雖然好奇,卻是忙到沒空多問一句。
進到梅馨軒,來迎的是一名身著淡紫衫裙、模樣細致的女子。
「你就是我夫君請來的那位向姑娘?」女子上下打量著她。
天笑心想她口中的夫君應該就是劉煥秀,那眼前這位女子毫無疑問的便是劉煥秀的正室,「民女向天笑向夫人請安。」
「唔。」女子正是劉煥秀的正室黃氏︰「太夫人候著,隨我來吧。」
「是。」天笑恭謹地答應一聲,立刻跟著黃氏進到屋里。
穿過花廳及書齋,進到偌大的內室,天笑發現內室里有七、八個人,大抵是劉家女眷及侍女。
「祖母、母親,煥秀邀請的梳頭姑娘來了。」黃氏說。
天笑對著劉家的太夫人及老夫人福了個身,恭敬地道︰「民女向天笑向太夫人及老夫人請安。」
頂著一頭灰發的劉太夫人看著她,問︰「你就是給我打制金簪的姑娘?」
「回太夫人的話,正是民女。」她說。
「今年多大?」劉太夫人問。
「十六。」
「年紀輕輕就有這手藝,真是不容易。」劉太夫人細細打量著她,「你打制的那支金簪跟那朵絹花我極喜愛。」
「謝太夫人不嫌棄。」
劉煥秀的母親廖氏說道︰「時候不早了,趕緊幫太夫人梳頭吧。」
「是。」天笑趨前,打開自己的工作匣子,取出三柄疏密度不同的木梳及自己先前萃取的梔子花油開始為劉太夫人梳頭。
聞著梔子花油,劉太夫人與一旁的廖氏、黃氏都覺得那味道極為優雅。
「好清香的發油,哪兒買的?」廖氏問。
天笑一邊幫劉太夫人梳頭,一邊回答,「是我自己萃取的,若老夫人喜歡,我待會兒便把這瓶留下。」
「你還會自己萃取油?」黃氏驚訝地問。
「民女閑來無事就喜歡學些新玩意兒,純粹是興趣。」天笑說話的同時兩只手並沒有停過。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用快速又熟稔的手法,不一會兒便給劉太夫人梳好一個符合她身分、年齡卻一點都不呆板的發型。
她為劉太夫人挑選發飾簪上,並將自己制作的福梅金簪及絹花擺在不搶風頭卻又讓人不得不注意到的位置。
眾女看見她為劉太夫人梳的發型,個個驚艷不已。
「真是好看。」廖氏看著劉太夫人,由衷贊美著,「我真沒見過這樣的樣式。」
劉太夫人細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還讓丫鬟替她掌了一面手鏡左瞧右瞧,然後露出滿意的笑容。
「月桂。」劉太夫人喚來貼身的侍候嬤嬤,「賞向姑娘。」
「不。」天笑未等那嬤嬤動身便急道︰「能為太夫人梳頭是民女的榮幸及福分,就當是民女給太夫人祝壽吧。」
劉太夫人睇著她,沉默一下,然後點點頭,「你這小泵娘真是識大體,待會兒便留下來吃個筵席再走吧。」
「民女受之有愧,卻之又不恭,在此先謝過太夫人了。」天笑感覺得到劉太夫人對她的手藝十分賞識,也對她今天梳的頭非常滿意。
不只劉太夫人,就連一旁的廖氏跟黃氏都驚艷于她的手藝,看來她今天真是給自己打了一個成功的廣告。
雖受邀留下吃筵席,但天笑並沒有久待,畢竟在這種冠蓋雲集的地方,她的存在是如此的突兀又尷尬。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劉煥秀,不卑不亢地道︰「劉公子,我想先告辭了。」
「咦?」劉煥秀看著她,「不多留一會兒?」
「謝謝劉公子盛意,不過天色已晚,爺爺還在家里等著我。」
「是嗎?」劉煥秀笑嘆一記,「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強,我著人送向姑娘回去吧。」
「不了,我自己回去便行,不好再勞駕。」她婉拒了劉煥秀的盛情。
劉煥秀忖了一下,「好吧,那我差人送姑娘出府。」說罷,他喚來一勁裝男子,在其耳邊低聲交代幾句,男子點頭。
「向姑娘,請隨我來。」勁裝男子看來不苟言笑,十分冷肅。
「有勞。」天笑再向劉煥秀欠了個身,「民女告辭了。」
劉煥秀笑視著她,「那我不送了。」
天笑由著那勁裝男子帶路,由劉府的便門離開。
這道便門跟她來時的側門不同,是在府邸的另一邊。出了便門是一條僻靜的路,不似前頭十宜道那般熱鬧。
「姑娘沿著這路往那頭走,到了盡頭會看見一棵槐樹,右轉再走一段路便可到城南大路。」勁裝男子說道︰「這樣可避開十宜道上的人馬喧囂。」
原來是避開喧騰人潮的捷徑呀!她點頭,「有勞。」
「慢走。」勁裝男子面無表情地說了一聲,旋即進到府里並關上便門。
看著那扇緊閉的便門,再看著眼前這條光線幽微的捷徑,天笑不自覺地倒抽了一口氣。
其實這條路有點嚇人呢,早知道她剛才應該請那位「面癱男」送她一程,至少到盡頭那棵槐樹處。
她抓緊工作匣子,邁出步伐快步往前。
走著走著,不知是疑心生暗鬼還是怎麼著,她隱約感覺到身後有什麼。鴕鳥心態使然,教她不敢回頭去看,只能加緊腳步。
可當她加快腳步,明顯听見身後有腳步聲,她陡地一驚,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隨即驚叫一聲,只因她看見身後幾尺遠的地方有兩個黑衣蒙面男。
他們只露出兩只陰沉發亮的眼楮,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到。
忽地,她頭疼欲裂,好像有什麼要從她小小的腦袋瓜子里蹦出來。
此情此景讓她想起向天笑先前的遭遇,向天笑在郊山的山道上便是遇見這樣的幾個男人,然後……
老天爺,該不會是舒海澄又找人對她……不,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她都已經說得那麼明白了,他沒有不放心的道理啊?
這時,兩名蒙面黑衣男朝她快步趕上,她見狀拔腿就跑。
盡頭的槐樹明明就在不遠處,可她卻感覺好遠好遠,只能使出全力向前疾奔,卻還是被趕上來的蒙面黑衣男一把抓住。
她轉身用「雞爪功」對付他,唰地往他眼楮一抓。
「該死!」蒙面黑衣男一號咒罵一聲,松開了手。
她拼命地往前跑,並放聲大叫,「救命!殺人了,救命!」
蒙面黑衣男二號幾個快步沖上來,再度攫住她。
她拼命反抗,什麼貓拳、雞爪功都往他臉上招呼過去,「放開我!你們是誰?」她奮力地朝他踢打,卻一點用都沒有,「救命啊!救……呃!」
蒙面黑衣男二號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陰沉沉地道︰「臭丫頭。」
「呃……不,你、你們是……」她神情痛苦地掙扎著,「救……救命……」
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快被掐斷了,好痛,好痛。她無法呼吸,整個人被他勒著提起,幾乎要腳尖離地。
她想起向天笑的遭遇,向天笑所經歷過的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席卷了她,她眼前一花,腦袋嗡嗡作響。
剛才被她抓到眼楮的蒙面黑衣男一號過來,惡狠狠地罵道︰「臭丫頭,上次沒弄死你,這次……」
「住手!」突然,一聲男人的沉喝自路的那端傳來。
听見聲音,黑衣蒙面男松開了手。
天笑像個斷線的傀儡,瞬間掉落地面,癱在地上。
「來人,快報官!」遠處男人大喝一聲的同時,已朝槐樹的方向跑來。
見有人來了,兩名蒙面黑衣男互視一眼,「快走。」
話落,兩人旋身跑走,消失在黑暗之中。
知府劉光州的母親過六十大壽,是珠海城的要事之一。
舒家身為珠海城商賈之首,難免要跟官家有些禮貌上的往來,官商雖不通婚,但私底下卻月兌不了相授互惠的關系,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舒海澄代表父親前來劉府送禮,賀禮送到之後,他便與僕從驅車離開。
行經至崇安巷口,忽听見巷子里傳來女子的尖叫及求救聲,他立即命人停下馬車,並循著聲音前來。
遠遠地看見兩名男子正在攻擊一名女子,他馬上出聲喝止。當他趕上前時,那兩名男子早已不見蹤影。
見那縴弱的姑娘倒地不起,舒海澄趨前一探,「姑娘,你沒事吧?」
她神情痛苦的轉過身來,「我……」
當兩人的視線相交,她陡地一驚,他也是。
「向天笑?」舒海澄驚疑地看著她,「是你?」她怎會只身走在這種僻靜幽暗、人車罕至的暗路上?
剛經歷了瀕死恐懼的天笑瞪大眼楮,難以置信又憤怒不已的看著他,「舒……海……澄……」因喉嚨受傷,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迎上她那憤恨的目光,舒海澄心頭生疑。按理,他可是在危急之時救了她的恩人,她為何用如此痛恨的眼神看著他?
「你可有受傷?」他問。
「不……不用貓哭耗子。」她艱難地想撐著身子起來。
見狀,舒海澄伸手扶住她。
她甩開他的手,恨恨地道︰「不……不要踫我。」
舒海澄抽回手,冷靜地看著她,「你在這里做什麼?那些人是誰?」
她目光一凝,直直地看著他。他在裝蒜嗎?剛才那個人提到上次的事,也就是說他們跟上次在郊山害死向天笑的人是同一批。
那些惡徒不就是他教唆收買的嗎?
「大少爺!」這時六通趕了過來,發現在暗巷里喊救命的竟是向天笑,自是訝異,「咦?這不是向……」
舒海澄瞥了他一眼,「把馬車趕來這。」
「是。」六通答應一聲,轉身跑開。
听見他的命令,天笑陡地一驚,「你……你想做什麼?」
舒海澄睇著她,冷厲的眼神中卻有著一絲溫情,「你的死活雖與我無關,但既然撞上了,我無法視而不見,我送你回家吧。」
「什……」天笑一听,下意識地挪動臀部後退,「不……不用。」
舒海澄看著她,微微地皺起濃眉,語氣有幾分懊惱,「你這丫頭的脾氣還真是有點討厭。」說罷,他欺近了她。
天笑緊張地放聲大叫,「走開!走……啊!」話未盡,她整個人已騰空,舒海澄將虛弱腿軟的她攔腰抱起。
她被他抱在胸前,一陣驚悸,瞪大一雙驚慌又微帶羞赧的眼楮看著他,「放開我,我不……」
他臉一轉,兩只眼楮直勾勾地望著她。
迎上他的黑眸,她不知怎地竟屏住了呼吸。
他眉心一擰,「海光若是知道我把你扔下不管,可是會瞧不起我這個大哥的。」說罷,他抱著她邁步向前。
六通已將馬車駕至巷口,舒海澄將她抱上了馬車,接著自己再進入車廂里。
天笑緊貼著車廂的另一側,警覺地瞪著他。
舒海澄斜瞥她一眼,冷淡地道︰「放心,我對你這種壞脾氣的丫頭沒有興趣。」說罷,他輕敲車廂的邊緣,「走。」
「是。」前頭駕車的六通答應著,「駕」的一聲便策馬前進。
即使感覺不到任何的危險,天笑還是警覺地、防備地盯著舒海澄,好像他隨時都會傷害她。
感覺到她充滿敵意的視線,舒海澄不覺介意起來,「你是天生不知感激還是……」他眉心一皺,「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覺得瞪著救命恩人是件無禮的事?」
救命恩人?他還真敢說!當初派人害死向天笑的不就是他嗎?他是在玩什麼把戲?鬼是他,神是他,他到底想怎樣?
好,既然她都上賊船了,今天她就跟他說清楚講明白!
「你到底想怎樣?」她咬牙切齒地問。
他微頓,不解地睇著她,「什麼意思?」
「你不要再裝蒜了,咱們今天把話擱在這兒,一次說個明白!」她不滿地叫道。
因為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話,反倒教他好奇起來,他挑挑眉,好整以暇、一臉興味地看著她。
「三、四個月前,我到郊山摘野菜,遭到幾名惡人攻擊……」
她話還沒說完,他已露出驚愕的神情,「什……」
他的表情像是從未听過此事似的,可真能演!她就不信他教唆的那些人沒跟他報告過程及細節。
「我掉到山坳里,摔破頭,丟失了一些記憶。」
聞言,他微頓,「所以你記不得喜兒遇害的事,是因為你摔傷了頭?」
天笑懵了,怎麼他還是一副毫無所知的表情跟反應?
「你沒報官?」他一本正經地問。
「報官?」如果她報官,現在他還能在這兒裝傻充愣?
「你本就該報官,而且這事與我何干?你要我別再裝蒜又是……」說著,他因為意識到什麼而神情凝沉,「你以為是我?」
看著他一臉的嚴肅,天笑心頭微震。他好像真的不知道這件事呢,但……如果不是他,會是誰?
她還記得那些蒙面黑衣人對向天笑說——
「你這丫頭壞事,留不得。」
舒海光迷上向天笑,這對舒家來說確實壞事,非除不可。但舒海澄此刻的反應卻讓她忍不住懷疑起自己……她搞錯了?
「不是你嗎?」她聲線微顫,「不是你唆使那些惡人對我……」
未等她說完,他瞪大眼楮,鄭重地問︰「我為何要唆使惡人攻擊你?」
「因為我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呀。」她說。
他怔忡了一下,隱隱明白了什麼,「你是說……因為你不肯收下兩百兩,我便收買教唆惡人除掉你?」
「不是嗎?」她狐疑。
「當然不是。」他正色道︰「若我舒海澄真做了法理難容之事,便遭五雷轟頂,死無全尸!」
他這毒誓立得她心頭一驚,「不……不用下這麼重的誓吧?」
「不是我做的,何懼之有?」他說著目光一凝,「你為何認為是我?」
「因為事情發生在你拿兩百兩來找我之後的幾天,而且那些人說我壞事,留不得,所以我才……」
舒海澄仔細尋思,她不過是個在街上賣藝的小泵娘,能跟誰結下這麼深的仇?還三番兩次地對她……
忖著,他不覺心頭一縮。那些人說她壞事,她壞了誰的事?又壞了什麼事?
突然,他想起兩個月前在她家牆外行止鬼祟之人,便問︰「向天笑,你惹了什麼事嗎?」他神情嚴肅,「看來這不是巧合。還記得你之前傷了腳,在家休養嗎?」
她點了頭,「記……記得。」
「那天我到屠宰欄探望一名受傷的伙計,回程經過你家宅子時,發現一名男子鬼鬼祟祟地在牆外窺探,他發現我之後立刻從另一頭跑了。」
原來那人不是他……這會兒天笑開始感到害怕了,照他這說法,一直都有人在暗處窺伺著,而且隨時都可能對她不利?
「你一定是惹禍上身卻不自知。」舒海澄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天笑無意識地捏緊了自己的衣角,露出惶惑不安的神情。向天笑惹到什麼麻煩了?為何有人想要她的命?
看她一臉驚惶,舒海澄知道她是真的受驚了。他有點同情她,也對她處在不可知的危險中隱隱地感到在意。
她說她遭到攻擊是在他去找她後的幾天,那麼此事跟他舒家有關嗎?不,他爹娘都不是會做傷天害理之事的人。
「你得想想自己到底惹了什麼事。」他說︰「這幾個月是否有什麼不尋常的人出現在你身邊?或是有什麼不尋常之事。」
她想了一下,「沒有,我的生活可單純得很。」
舒海澄瞥了她一眼,「單純?單純的姑娘可不會在這種時候只身走在便道暗巷里。」
「你這是在暗指什麼?」她皺眉。
「我沒暗指什麼。」他說︰「我只是好奇,那條暗巷通往知府府邸的西便門,你去那兒做什麼?」
慢著,他這是在指控她什麼?
「舒海澄,你少自以為是了!」她氣恨地直視著他,然後拍打車廂的邊緣,「停車!停車!」
未得舒海澄下令,六通不敢隨意停車。
天笑瞪著舒海澄,懊惱地叫道︰「叫你的人停車!」
舒海澄面上沒有太多情緒,嘆了一口氣,語聲幽緩地道︰「六通,停車。」
「是。」六通勒停了馬。
馬車一停,天笑便跳下了馬車,此時馬車已行到人來人往之處。
天笑氣呼呼地、頭也不回地走了。
舒海澄掀開簾子看著她逐漸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笑嘆,「真是個壞脾氣的丫頭,我可是好意。」他像是在說給自己听,然後輕拍了一下車廂的邊緣,「走吧。」
「是。」六通答應一聲,在馬屁|股上抽了一下。
再一次發生攻擊事件,且知道幕後黑手並不是舒海澄,天笑回去後這才真的感到害怕。先前以為買凶殺害向天笑的人是舒海澄時,她對他只有憤怒而沒有恐懼,現在知道不是他,她反倒整天疑神疑鬼。
到底是誰想殺害向天笑?是她在通天園惹了誰?不,她從不記得有跟誰結仇生怨呀!
自那天在暗巷里遇襲後,她便要求爺爺小心門戶。為了不教他擔心,她並沒有將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他問起,她只說是因為家里放了一些值錢的對象,怕被竊賊盯上。
話說回來,一直以來遇襲的都是她,也就是說爺爺並非目標,這讓她稍稍松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