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小財女 第八章 成為她的金主

作者 ︰ 春野櫻

俞世鼎早已卸下武職,是位閑散侯爺,雖居在繁榮的珠海城,鮮少與眾達官顯要往來,可也還談不上是避世隱逸。

也因此,其女俞景嵐的笄禮終究還是珠海城眾官家上心著重之事。

當日一早天笑便進了侯府,一人打理了董溪母女倆的發妝。

她們成了寧侯府唯二的焦點,與會觀禮的眾官家女眷見了兩人的妝扮無不贊嘆。

最終一切圓滿,同時也打響了天笑在所謂「上流世界」中的知名度。

在那之後,城北小宅的門檻幾乎快被踏破,天天都有人登門拜托,想訂作各式各樣的頭面。

哪些府里有宴或是要辦喜事,都會爭相邀請她到府梳妝。

因為她是一人工坊,人力不足,許多訂單跟邀約都必須推掉。可對她來說,把送到眼前來的訂單跟銀子往外推實在是件難受的事,于是她有了新想法。

她必須拓展工坊規模,找個店面,聘請其他金工師傅幫她消化訂單。只是她手頭的資金有限,找人或許不難,但要尋個合適的店面卻是極不容易。

利用閑暇,她到處尋著店面,可她中意的往往租金太高,租金在她可負擔範圍內的店面條件又太差。

她每天忙得焦頭爛額,人又生生瘦了一圈。

「天笑,先吃點東西吧。」向錦波見她埋頭打制著一支金步搖,皴了皺眉頭,「你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半口飯呢!」

「爺爺,先讓我把這些金絲搞定吧。」天笑說話的時候眼楮還是死死地盯著手上的金絲,脖子抬都沒抬一下。

這時,外面傳來聲音——

「請問向天笑姑娘在嗎?」

「爺爺,您去幫我應個門,若是要訂制什麼,就告訴客人說目前已經額滿了,請他兩個月後再來。」

「喔,好。」向錦波旋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天笑,那人不是來訂制頭面的,他說有合適的店子要租給你,問你……」

他話未說完,天笑已抬起臉來,驚疑地道︰「什麼?」

「他說他在珍寶街廓有家店剛空出來,問你要不要去瞧瞧。」他說。

天笑一听到珍寶街廓四個字,立馬放下手邊工作,飛也似的跑出去。

向錦波已將那位老大爺請入院里,此時他正站在那兒對著她微笑。

他穿著樸素,一頭灰白的發梳成一個髻,穩穩地安在頭上,只鬢邊有兩綹銀絲。

「向姑娘是嗎?」他先開了口,「老夫姓卞,卞河慶。」

她趨前禮敬地向他福了個身,「老爺子姓卞,莫非是……」

「正是。」卞河慶眯眼一笑,「我是聚珍齋那位卞掌櫃的父親。」

「失敬。」天笑又彎腰欠身,然後疑惑地問︰「老爺子說有店要租我,究竟是……」卞河慶是個面容慈祥的老人,彎彎的眉,彎彎的眼,給人一種放松的、安心的感覺。「我從犬兒處听說向姑娘正在找金工鋪面,正巧我在珍寶街廓上有一間,說大不大,但位置極佳,就在聚珍齋斜對面,不知道姑娘可有興趣?」卞河慶說。

一听說鋪面位在聚珍齋的斜對面,天笑呆住,那可是絕佳的好地點呀!可她做的行當與聚珍齋性質相同,而他的兒子又是聚珍齋的大掌櫃,他真要把鋪面租給她?

「我當然有興趣,而且是求之不得,可是……」她疑惑地看著他,「卞掌櫃可知道這件事?」

卞河慶呵呵笑著,「當然知道,他還說若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盡避開口別客氣。」听著他這番話,天笑更驚訝了,眨巴著眼楮愣愣地看著卞河慶。

他又笑眯了眼,「如何?要隨老夫去瞧瞧嗎?」

「要要要!」她不加思索,連發了三個「要」字。

當天,天笑便與卞河慶口頭約定,以月租金二十兩租下那間鋪面。她打听過,像卞家這樣的鋪面在珍寶街廓至少得花上四十至五十兩才能租到。

可卞河慶卻以一半的價格租給她,還熱心的說要幫她介紹金工師傅跟裝潢鋪面的木工。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麼好運道,居然能遇上這樣的貴人。

隔日,卞河慶便與她打了五年租契,且提早解除租契不需支付任何違約金。

天笑不禁慶幸,老天爺,這老爺子根本是活菩薩呀!

雖已近七旬,但身子硬朗的卞河慶先是帶著她去拜訪幾位金工師傅,接著又為她介紹木工班的老工頭,商議裝修店面的事宜。

如今萬事備,只欠東風,而她的東風便是資金。

之前花自艷跟謝金松注資的那些錢,除了購買器材及各種珠寶玉石,還得按月分成給他們兩人。雖說這幾個月下來她也賺了一些錢,可若要應付裝修費用及金工師傅們的前訂,卻是真真切切不夠用的。

她需要大筆的資金做後盾,可她去哪里找資金呢?花自艷畢竟只是個清倌,手上雖有閑錢,但沒多到可以投入大筆資金。

謝金松是個眼光獨到又勇于冒險的商人,可他日前已經離開珠海城前往南方,听花自艷說他此行要下南洋,沒一年半載是不會回來的。

「唉。」坐在空空如也的店子里,她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望著店外,斜對面的聚珍齋門庭若市,客人熙攘,生意興隆亨通。開在這麼一家名店的斜對面,她是不是太大膽了些?

雖說她跟卞河慶打的租約十分彈性及寬松,隨時都可以打退堂鼓,可她不是那種會輕易退縮或放棄的人,既然已經決定踏入這個金工戰場,她便會勇往直前。

目前當務之急就是……找錢。她當然可以再去找其他金主,可金主越多,日後就越容易生出經營方面的問題,人多口雜,恐怕她日後要做什麼決定都將難以伸展。

最保險的方式是向票號借貸,可她名下沒有任何可質押之物,票號又怎可能借錢給她?除非她有個票號錢莊信得過的保人。

但誰願意當她的保人?誰又有那樣的面子足以讓票號光是听到其名便同意放款?

突然,「舒海澄」三個字鑽進她腦海里。如果是他,票號一定肯放款借貸。

但問題又來了,如今舒海澄也不在珠海城。

正發愁,忽听見門板傳來叩叩聲響,她微頓,抬頭往門口望去,她正想著的舒海澄就站在門外。

「……」她愣愣地望著他,一時之間竟發不出聲音。

上次見到他是在寧侯府的笄禮之後兩日,他帶了一只皮薄肉女敕的大烤鴨來找她,說是要慶祝她打了漂亮的一仗。

他親自為她片鴨,還說︰「寧侯府這一仗,你可是一戰成名。煮熟的鴨子是你的了,飛不掉。」

果然如他所言,在那之後,訂單猶如雪片般飛來,教她應接不暇,難以消化。

可也是那天之後,他就不見了,至今都四十八天過去了。

每當門外傳來敲門聲,她都暗自期待著是他站在門外,可事實卻不是如此。

當她發現自己有多麼失落時,也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感情,她在某種程度上被他制約了。他消失無蹤的這些日子,她總猜測著他的行蹤,甚至是他的心思。他對她的那些「毫無道理可言」的關懷及擔憂究竟是什麼?

興致來了就鬧鬧她、看看她,興致沒了,話都沒說一句就消失。忽隱忽現,若即若離,要來就來,說走就走,他該不會是在捉弄她吧?

「我听卞掌櫃說了你的事。」舒海澄轉了一圈,掃視著鋪子,「這鋪面還不錯,應該入口你的意。」

「你還會來關心我?」她月兌口而出。

當她說完就後悔了,她就像是個曝露位置的狙擊手,只剩下立刻逃離跟與敵軍正面交鋒兩種選擇。

舒海澄先是一頓,兩只犀利凌厲的黑陣望著她,隱隱流瀉出幾縷柔情,似笑非笑地道︰「看來有人在牽掛著我呢!」

「誰牽掛你了!你不過才四十八天沒出現,我倒希望你消失更久一點!」她選擇正面交鋒,可一開口,她又輸了。

他挑挑眉,嗤地一笑,「四十八天?連日子都算得如此清楚,還說不是念著我?」

迎上他那深藏著狡黠又蘊含幾許深情的黑眸,她胸口發燙,滿臉潮紅臊熱,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才沒……我不是……」

「舒家在西北的玉石礦場塌了。」他說。

聞言,她陡地一震,驚訝地看著他。

他的神情嚴肅,不見一絲笑意,「兩死十二傷,我得去處理撫恤事宜。」

原來他突然失蹤是到西北去處理礦場事故,她還以為他在玩什麼無聊又惡劣的游戲呢。「現在呢?都處理好了?」她問。

「老天保佑,災害並未擴大。」他話鋒一轉,「你呢?都好嗎?」

「都好。」她面帶笑意,「多虧卞掌櫃的父親租給我這間鋪面,我總算能再往前一步了,只不過——」

她話沒說完,他已打斷了她,「資金不足?」

她一頓,兩只眼楮定定地望著他。

「花自艷閑錢不多,謝金松去了南洋,再增加注資者,你擔心往後難以伸展拳腳,所以必須跟票號質借……」他繼續道︰「然而你並無可質押之物,一定得有可信之人做保,對吧?」

「……」這家伙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吧,不然如何明白她的顧慮,又知道她的難處?

舒海澄深深一笑,「我做你的金主吧。」

聞言她瞪大了雙眼,驚愕又驚喜地看著他,「什……你、你說……」

「今日申時,興隆票號不見不散。」他說。

「你真要當我金主?」

「是的。」他點頭,「而且我絕不過問經營之事,一切由你做主。你若信不過我,咱們就白紙黑字打個契約,如何?」

她簡直不敢相信,「你……你不怕血本無歸?」

「不怕。」他素來凌厲又強勢的目光此刻夾帶著幾絲溫柔,「我相信你有那份能耐。」不得不說,他就像及時雨,在她迫切需要外援時就這麼出現在她面前,然後二話不說地對她伸出援手。

做為在商言商的生意人,想必他做什麼事情都有其目的,但幫了她……他能得到什麼?「你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幫我?」她真切地想知道。

他直視著她那雙渴望答案的明眸,沉默了一下,「你可問過謝金松為何注資?」

「當然。」她說︰「謝爺認為這是門會賺錢的生意。」

「他是商人,我也是商人。」他淡淡一笑,「他想賺錢,我也想賺錢。」

這答案她太不滿意了,「可是——」

「向天笑,」他打斷她,一臉討饒地道︰「我日夜兼程地趕路回來,現在可是頭昏腦脹,你就行行好,放爺兒我回去歇一下吧。」

「喔。」難怪他兩眼通紅,一臉疲憊的模樣。

「申時見。」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出去。

因為舒海澄五百兩的資金挹注,天笑開始進行鋪面的裝修、機具的購置,以及給那幾位金工師傅聘書並給付前訂。

在支付這些款項之後,她預計還能剩下近兩百兩的現銀以做利用。

鋪面進行裝修的同時,她也消化著先前接下的訂單,並打制開店時能擺在鋪面上的單品及配件。

鋪面就開在聚珍齋的斜對面,卞掌櫃常過來關心進度,十分熱心。

一路有貴人相助扶持,所有問題及困難都能迎刃而解,她真的覺得自己太幸運了。

卞河慶介紹的工班非常盡責配合,依著她的理想及需求一點一點地完整著她的鋪面,每天都有令人驚喜及期待的進展。

某日下午,她前往歡滿樓赴花自艷的約。

昨日,花自艷的隨侍丫鬟鈴兒臨時來邀,說她們姑娘今兒晚上要出席丁愛的琴會,希望她能抽出時間為花自艷梳妝。

花自艷是她的貴人及恩人,她自是不會推卻,就算時間再緊,她都會挪出空檔走一趟。

天笑幫花自艷梳了一顆漂亮的發辮頭,配戴上釵環珠簪、珠寶首飾,再上了一臉精致妝容,花自艷滿意極了。

其實因為一人之力難以應付這麼多的工作量,她先前便不藏私地教授鈴兒基礎的盤發編辮技巧。鈴兒聰穎,心細手巧,只要教上兩遍,再由著她練習幾次,便有自己的七成功力。

所以她無法來幫花自艷梳妝時,都是鈴兒給花自艷梳的頭。只不過要參加丁愛的琴會,花自艷為求慎重,才特地著鈴兒去城北請她。

完成這臨時差事,天笑急著趕回家去打制兩日後要交件的鴛鴦步搖。

她急匆匆地下了樓,正要穿過院子,有人叫住她——

「向姑娘。」

那聲音有一點熟悉,她停下腳步轉過身,竟是劉煥秀。

「劉公子。」她有禮地欠了欠身。

劉煥秀走過來笑視著她,「听聞姑娘就要在珍寶街廓開鋪面了,在這兒先恭喜你了。」

「劉公子消息真是靈通。」

「這事歡滿樓上上下下都在傳呢。」劉煥秀一臉佩服,「向姑娘真是好本事,年紀輕輕就有這番成就。」

「劉公子過獎,多虧有貴人跟貴客相助。」她真心誠意地感謝他,「劉公子也是小女子的貴人兼貴客。」

劉煥秀一笑,「不知我這貴人兼貴客日後上門光顧時可有優惠?」

「那當然。」她趁機拉客,「我的店子下月十五開張,屆時請到店里來選焙,我定會給劉公子老顧客才有的優惠。」

劉煥秀頷首一笑,「那我就先謝過向姑娘了。」

天笑謙遜地笑著,「豈敢。」又道︰「我還得趕制客人訂做的物件,先告辭了。」

「姑娘慢走。」劉煥秀目光幽深,笑容沉靜。

天笑又欠了欠身,便轉身快步地離開。

劉煥秀文風不動地站在原地,兩只眼楮定定地注視著她離去的身影,笑容漸漸消失。

有人來到他身後,他不驚不疑,彷佛已知是誰。

「她看起來是真的沒什麼問題了。」綠湖低聲地道。

「過了這麼久,我又多番試探,都不見她有任何動作,當然是沒什麼問題,我現在擔心的已經不是她……」劉煥秀眼底閃過一抹疑慮及微慍,「是跟她走得很近的舒海澄。」

綠湖微頓,不解地看著他。

「你不知道吧?」劉煥秀轉頭看著她,眉梢一挑,「她即將開張的那家金工作坊,舒海澄可使了不少力。」

「舒海澄?」綠湖頗為訝異,「舒海澄怎麼會對她……」

劉煥秀嘴角一撇,「呵,你說這如海底針的何止是女人心呢?就連男人的心都是捉模不定的。」

「那你說擔心舒海澄是指……」

「舒海澄似乎對喜兒的案子有點興趣,私底下找人打探著。」他說。

聞言綠湖非常驚訝,「什麼……他?」

「他跟向天笑這丫頭走得很近,出錢出力的幫她,又對喜兒一案……總之這其中有點蹊蹺。」

綠湖神情凝重,「那你打算……」

他唇角一勾,語意深長地,「向天笑忘了的事,舒海澄自然不會知道,你就尋個時機跟向天笑說些什麼吧!」說著,他伸出手勾了她的下巴一下,「你這般聰明,不用我教吧?」綠湖稍稍思索了一下,很快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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