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乖乖就範 第一章

作者 ︰ 宛姝

第一章

程穆穆在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趙靜安,那天是程家與趙家的私人家庭聚會,趙母與程母是好友,因為一些緣故,兩人多年未見,再見時,她們兩人的孩子都差不多大。

聚會設在程家的小別墅里,趙父和趙母帶著同樣只有七歲的趙靜安過來,趙母是個心靈手巧的女人,將她的寶貝兒子打扮得非常帥氣。

他被趙母牽進門內的時候,程穆穆一眼就看到了他,她當時有些困惑,不由自主地盯著趙靜安圓鼓鼓女乃白色的小臉蛋,當時的他,頭發還帶著點金黃色,有些自然卷,無論趙母怎麼用梳子壓,他的劉海還是很不馴地翹在額頭上。

程穆穆看著,抓著蛋糕的小爪子動了動,她有點想去撓趙靜安的頭發。

趙靜安也注意到她,他圓溜溜烏沉沉的眼珠子同樣落在程穆穆的臉蛋上,他自動略過程穆穆形狀可愛的杏眼還有她粉嘟嘟的小嘴巴,而是蹙著眉盯著她臉頰上被蛋糕沾染上的痕跡,好像他家里養的那只貪吃的肥貓。

「好丑。」趙靜安掀了掀嘴唇,撂下了他自認為非常恰當,非常酷的評價。

四個大人都沒有听到,他們還在熱鬧地攀談,程穆穆卻听到了,她自然知道丑是什麼意思,她的臉蛋一下子就癟了下來,嘴巴里咀嚼的蛋糕忽然變得不美味了。

如果是一般的小女孩肯定就嚎啕大哭了,但程穆穆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孩。那年香港拍的射雕英雄傳特別紅,程穆穆特別迷戀里面的女俠黃蓉,她雖然還小,卻已經立志要做個小女俠了。女俠自然是不會哭的,而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程穆穆的小拳頭攥了起來,她的小宇宙正在熊熊燃燒,她朝趙靜安張了張嘴巴,作勢要咬他。

趙靜安被程穆穆齜牙咧嘴的樣子嚇到了,當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覺得她的樣子更丑了,他嫌惡地移開眼楮。

就是趙靜安這個轉移眼神的態度讓程穆穆更加不爽了,她大口大口地咀嚼蛋糕,將小牙齒咬得咯咯響,好像她的嘴巴里不是蛋糕,而是趙靜安。

兩個小小的冤家,就這麼把梁子結下了。

趙靜安,你給我等著,等姑女乃女乃我長大了,一定要撕爛你的嘴巴!

十歲那年,程穆穆看電視劇里的時候第一次學會了姑女乃女乃這個詞,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趙靜安,她的憤怒又被挑起了,她站在沙發上仰天長吼,邊吼邊學大猩猩的樣子用拳頭捶自己的胸口,頗有一股女力士的風範。

程父與程母听見了,兩人瞬間都呆滯了,下意識的反應就是以為自己听錯了。程母對著程父眨著眼楮,小心謹慎地問︰「老公,你有听到穆穆在喊什麼嗎?」

程父眨眼的頻率也相當高,眨得差點抽筋,他僵硬地搖搖頭,「老婆,我沒有听到哦。」

程母立刻吁了一口氣,開玩笑呢,她和她的好姐妹早就約好了,指月復為婚呢,兩個小女圭女圭怎麼可能就結仇了,肯定就是打打鬧鬧罷了,不足為怪。

哎,大人有時候就是很膽小,特別喜歡掩耳盜鈴,最喜歡扮演縮頭烏龜,無論外面如何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他們都跟瞎了一樣,繼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拿這個程母說吧,她很喜歡亂點鴛鴦譜,就是覺得兩個小孩很般配,這個想法和趙母一拍即合。兩個女人一台戲,趙父與程父根本插不上嘴,兩個女人眼對眼,鼻對鼻,兩手一拉,就把一出戲唱完了。

也不知趙靜安與程穆穆是不是她們兩人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趙父與程父面面相覷,既不敢說,也不敢問。

妻管嚴、妻管嚴,窩囊就窩囊在這地方。程穆穆多年以後知道了這麼一段往事之後,朝著程父比了比她的拳頭,她鄭重其事地問程父,「是媽媽的拳頭硬,還是你女兒的拳頭硬?」

程父哪敢回答,他只知道他的拳頭最軟。不過之後他這個最軟拳頭的名號被他後來的小兒子奪去了,當然,這都是後話。

現在只談這個程穆穆,反正她的童年里,可沒少在電視機前向趙靜安撂過狠話。十七歲那年,她又學了個新詞,老娘,當即就在沙發上夸下豪言壯語,「你這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趙靜安,你給老娘等著,等老娘長大後,要讓你跪在老娘面前俯首臣稱!」

程父與程母繼續掩耳盜鈴,不過他們批評了程穆穆的用詞用語,說她是女孩子,不能隨便學電視劇里亂講話,如果她再胡言亂語的話,他們就不讓她看電視了。

不過這可嚇不到程穆穆,她早就練就了十八般武藝,降龍十八掌,彈指神通,九陰白骨爪,一陽指,凌波微步樣樣精通。

只是客廳不是很大,不夠她大顯神通,所以她只好朝程父程母抱拳作揖,畢恭畢敬道︰「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女兒知錯,以後再也不敢了,請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寬恕女兒吧。」

大俠有言曰︰「識趣、識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切莫硬踫硬。」

程穆穆這架勢可把程父與程母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只知道這武俠電視劇是不能再給程穆穆看了。

所以後來的很長時間里,程穆穆都沒有機會看電視劇了,倒是被程母管著報名了各種舞蹈課和鋼琴課。程母的話言猶在耳,「穆穆啊,我們要做淑女,女孩子是不能舞槍弄棍的,我們要端莊。」

程穆穆才听不進去,她才不要做淑女,她要做女俠,她要做黃蓉!她在心底吶喊,但程母听不到她的心聲,她如同被如來佛祖壓在五行山下的孫猴子一樣,逃不開程母的管束。

程穆穆的鋼琴課與舞蹈課直到她上大學都沒停下來,不過這時候的她已經很懂得應付程父與程母了,在家就做端莊小淑女,出門即當火爆大女俠。

她在學校里也很囂張,很少有人敢惹她,但是不是被她的氣焰給嚇到的,而是被她嫵媚艷麗的小臉蛋。女生不敢看她是因為自卑,男生不敢看她是因為他們年少對漂亮女生實在有些敏感了。

程穆穆那明亮嬌俏的杏眼一瞪他們,他們褲襠里的小敝獸差點爆炸,只敢偷瞄程穆穆既白皙又滑溜溜的小腿。

只有一個人敢藐視她,敢和她對著干,那就是和她上了同一個大學的趙靜安。

高中後,趙靜安的身高就和抽柳條一樣拔得很高,以前程穆穆和他吵架時只用仰頭看他,現在為了撐足她的氣焰,她還得踮著腳,有時候還得站在椅子上,才能覺得自己不比趙靜安矮一截。

但在外人看來趙靜安高高大大的,一巴掌就能將程穆穆拍死,可程穆穆本人不覺得,她覺得自己的氣場厲害極了,不然為什麼她一瞪趙靜安,趙靜安立刻就轉移視線呢,不是被她嚇到還能是因為什麼。

雖然程穆穆很不喜歡趙靜安,但無奈趙靜安的成績比她好,當初程穆穆和趙靜安較勁,自己作死報考了個超級枯燥又超級折磨人的統計學,後來就嘗到了苦頭,數學作業做到死。趙靜安卻比她游刃有余得多,數學成績更是比她好一大截。他們雖然不同系,但一樣是數學相關的科系,所以他們的幾個授課的教授是重疊的,出的作業也一樣,所以程穆穆經常跑到趙靜安的房間里抄他的作業。說起來真是悲慘,都大學生了,還得和高中學生一樣天天被作業折磨,還得想法設法抄人作業,真是提起來就丟人。

趙靜安上了大學後沒有住學校宿舍,而是在學校附近租了公寓,上學的時候住鮑寓,周末的時候才回家。他自由了,程穆穆在他那里也自由,總是在他房間里搗亂,趙靜安其實一點也不想她來,可偏偏總是拿程穆穆束手無策。

說起來也是奇怪,回首趙靜安與程穆穆的初見,明明趙靜安才是嘴巴毒的那個,一見面就敢說人家小女孩丑就說明趙靜安此人也算是狼人一只。可越是長大,他的嘴巴就愈是不利索了,總是吵不過程穆穆。倒是程穆穆,反而是更加牙尖嘴利,一兩句,就說得趙靜安啞口無言。

偶爾心情好的時候,程穆穆教育趙靜安,「一看你就是電視劇看得少,你要是多看點電視劇,也不會嘴笨成這副德性,真是沒用,嘖嘖嘖。」

程穆穆這個嘖嘖嘖往往听得趙靜安頭皮發麻,要不是好男不和女斗,他早撲上去咬程穆穆了,豈容她囂張到現在。還說看什麼電視劇,她是把腦袋看壞掉了吧,和她一樣考試不合格嗎,都大學生了還得挨教授的訓,還敢有臉教訓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當然這些話,趙靜安就只敢在心里想想,他偶爾膽子也是很小的,畢竟程穆穆真的敢撲上來咬他,還是咬他的嘴巴!

沒有錯,程穆穆就是咬趙靜安的嘴巴,可這一切與浪漫曖昧可一點關系都沒有。上高中的時候,趙靜安的膽子比現在大一點,居然有勇氣罵程穆穆笨蛋,程穆穆听了自然火冒三丈。

她人瘦歸瘦,力氣在女生里絕對算大的,趙靜安作為男孩子身體自然比程穆穆結實很多,可程穆穆撲上他身上的那個猛勁,就連他都一時招架不住。招架不住的後果就是讓程穆穆騎在他身上,又是捏他臉,又是抓他頭發,又是咬他嘴巴,嘴唇最後都被咬腫了,可見程女俠當時有多英勇。

趙靜安直到現在還記得程穆穆的颯爽英姿,一邊咬他,一邊振振有詞,「你服不服,服不服?」

都這樣了,趙靜安怎敢不服,母夜叉的魄力都不及程女俠的半分,他怎敢再多說一句話。

但不說並不代表趙靜安會給程穆穆好臉色,走在路上從來就是對她視而不見,也不和她說一句話,她要是稍微溫柔點,他尚且能給她一個眼神,要是她凶巴巴地朝他吼,他立刻扭頭就走。

沉默是金,程穆穆拿他也沒辦法。

這日沒課,程穆穆照例要到趙靜安的公寓里抄作業,平日里,趙靜安都會讓她過來,可今天他卻意外地拒絕了,而是將早就寫完的數學作業遞給程穆穆,語氣硬邦邦地說︰「今天你就別過來吧,我有點事,這個寫好了,你帶回家抄吧。」

似乎感覺還欠妥當,趙靜安又將自己的數學筆記掏出來遞給程穆穆。

聞言,程穆穆沒有立刻去接,而是一雙杏眼在趙靜安身上骨碌碌地轉呀轉,她的鼻子也同樣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她作勢湊到趙靜安身上聞了聞。

趙靜安被她烏黑發亮的大眼楮看得頭皮發麻,又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他後退了一步,瞪了她一眼,道︰「程穆穆,你干嘛?」

程穆穆眯起眼,小嘴笑得彎彎,開玩笑呢,以前趙靜安是絕對不會借她筆記的。可今天卻一反常態,難道是他趙靜安多年蒙灰的良心重見光明了嗎?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趙靜安轉性了?

程穆穆保持強烈的懷疑態度,她沒有接過趙靜安遞過來的本子,而是雙手環胸,抬了抬小巧的下巴,直截了當地拒絕,「我不要,我就要去你那里。」

趙靜安皺眉,「你以前不是巴不得我把這些借你嗎?今天怎麼又不要了。」

程穆穆撇了撇嘴,「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現在就是要到你公寓里抄,而且……」她故意頓了頓,朝趙靜安擠眉弄眼,「我聞到了……奸情的味道。」

「咳……」趙靜安被嗆到,一瞬間,他的臉上浮上可疑的紅雲,他的皮膚白的,臉一紅就和火燒雲一樣。像是被戳中了什麼,趙靜安惡狠狠地說︰「什麼奸情?程穆穆,你更年期這麼早就來了,整日疑神疑鬼?」

「還說沒有什麼!」程穆穆撲到他身上,扒住他的脖子不放,「撒謊精!你知不知道你的臉現在紅得像猴子的屁|股。」

「你才是猴子的屁|股!」趙靜安底氣不足地反駁她,想要將程穆穆推開,可程穆穆就像塊黏皮糖一樣一直黏在他的身上。

他們兩人正處在樓梯的轉角上,期間來來往往的人有些多,雖然都走得急,也沒什麼注意到他們,可有幾個眼尖的,已經朝他們指指點點了。

趙靜安很好面子,他在學校里一直走的是高冷男神路線,是絕對不允許自己的人設坍塌的。他掙月兌不開程穆穆,就只好先答應她,「好了!別鬧了,我讓你來。」

得逞的程穆穆這才放開趙靜安,她松開趙靜安的脖子,往後一退,又忽然上前踹了趙靜安的小腿一腳,順便搶過他手上的本子,然後迅速閃開,背著包蹦蹦跳跳地跳下台階,嘴里歡快地喊著,「走了!」

無緣無故被踹的趙靜安大為惱火,可罪魁禍首已經機警地跑遠,他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氣息,默念三遍好男不和女斗。

趙靜安租的公寓就就在學校邊,屬于走幾步就到的那種,所以兩人沒一會就到了。一進到屋內,程穆穆就非常熟稔地跑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後,又轉到了臥室里,輕輕一躍,撲到了臥室里的那張大床上。

程穆穆舒舒服服地伸展著手臂,她只顧著吶喊︰「好爽啊,大床,我愛你!」

趙靜安拎著包包冷著臉走進來,他看也不看床上的程穆穆,徑直坐到了書桌前,拿出耳機塞住耳朵,絲毫不拖泥帶水地拿出筆記,凝神復習字來。

他面容沉靜嚴肅,彷佛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倒是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全撲在筆記這件事上。

他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人,又極其自律,在讀書上自然也要做到事事完美。所以他才和成天吊兒郎當的程穆穆如此不對盤,在他心里,程穆穆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學簡直就是程穆穆這輩子唯一的奇跡,往後是絕對不會再有了,她一生的幸運都傾注在這上面了。

復習完了,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又拿出其他科目的作業做起來。

他面容沉靜嚴肅,彷佛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倒是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的氣勢。

程穆穆在床上貓叫春了一陣後終于安靜了下來,她才不在乎趙靜安理不理她呢,反正趙靜安的脾氣怪得很,經常生氣冷臉,反復無常,她一向都選擇無視的。

只是她在床上鬧,趙靜安卻跟木頭一樣在書桌前寫作業的背影讓她覺得很無趣,消停過後,她就翻身下床,拿過自己的包包,掏出作業,趴在床上抄趙靜安的。

她寫字的速度本來就快,抄數字就更快了,筆尖在紙上沙沙地滑動著,很快就抄完了。

抄完數學之後又拿出其他作業來寫,她不是什麼有耐心的學生,寫了一會後就覺得厭煩與無聊了。她抬眼一看,發現趙靜安居然還是那個巋然不動的姿勢,背對著她。

程穆穆咬了咬唇,她有點想去招惹趙靜安,可又知道趙靜安在寫作業時特別專心,要要是真打擾到他,他就是會真的黑臉生氣,到時候可不是程穆穆跳到他身上抱他脖子掐他臉可以解決的。

好吧,女俠程穆穆偶爾也是有些膽小的。

她嘟了嘟嘴,靈活的手指間轉著筆,忽然一雙杏眼就黏在了趙靜安放在椅子旁的包包,黑色的書包大開著,里面的東西都大大方方地袒露著。男孩子的包包,本來就沒幾樣的東西,所以其中的顏色也非常單調,所以在這單調的顏色要是透出一點明亮的色彩就顯得各外引人注目。

程穆穆眯起杏眼,眼神犀利地落到那展露出一角的粉色。

粉色,趙靜安的包包里居然出現了粉色,看來太陽確實從西邊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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