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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命藥妻 第十章 認清現實

作者 ︰ 裘夢

春日的陽光落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河邊的柳樹在微風中輕擺,在河中映下翩千的身影,迎著陽光張開的手指被光線照得有些紅,明亮的光線讓人的眼楮無法直視。

再一次自由地呼吸郊外的空氣對卓瑋玢來說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躲過了徹骨的寒冬,卻被二月的小風給絆了腳,一倒下就整整臥床了一個月,甚至一度讓所有人都認為他熬不過這個春天了。

不過,他最終還是熬了過來,只是整個人了一大圈,變得消瘦無比,身體單薄得彷佛一陣風就能吹走,到戶外散步他也只能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真的很差勁。

「阿月。」他輕輕地喚著。

一身內侍裝的李素月從輪椅後走到他身前蹲下,柔聲道︰「怎麼了?」她順手又替他攏了攏身上的裘衣。

春日的溫度很宜人,可身體病弱的福王仍舊裹得厚厚的,如同生活在另一個季節。

卓瑋玢抓住她的一只手,她瑩白如玉的手握在他蒼白瘦削的手中,對比異常慘烈。

她是如此年輕健康,而他卻是如此的病弱蒼白。她像枝頭飽滿的水蜜桃,他卻如同日暮西山的殘陽苟延殘喘。

卓瑋玢露出一個近乎自嘲的笑,抓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目光貪婪又珍惜地看著她道︰「突然有些後悔抓你在身邊了。」

李素月笑了笑,帶了點兒挑釁地說︰「那你還有機會修正錯誤啊,趁著婚訊未發布,取消婚禮,放我自由。」

他抓著她的手猛地收緊,目光微沉,「本王還沒死呢。」

李素月從容地刺他一句,「一點兒都不真誠的後悔。」

卓瑋玢坦然道︰「那又如何?」

「那你還想听到我感情真摯、溫柔體貼地對你說些肉麻兮兮的話不成?」她微微挑了下卓瑋玢忍不住笑了,伸手描著她的眉眼輪廓,不是很認真地道︰「就不能看在我病弱的分上裝一裝?」

李素月抿唇,自言自語似的道︰「你也沒覺得自己病弱就不禍害我啊。」

卓瑋玢低笑出聲,抓著她的手湊到唇邊親了親,帶了點兒自得地道︰「所以我們兩個很配啊。」

她朝他露出一個無奈又縱容的笑。

「很快就要到成親的日子了。」說到這個,卓瑋玢眉眼不由舒展開來。

「所以快點兒好起來吧,成親時我還是希望熱熱鬧鬧的。」畢竟一輩子就這麼一次嫁人的經歷,她也想留個好回憶。

「好啊。」

「出來有一會兒了,要回去嗎?」

卓瑋玢搖頭,「再推我走走吧。」在床上躺得久了,總覺得身體都要生銹了,想多呼吸呼吸外面新鮮的空氣,這種帶著青草花香的空氣真的很讓人沉迷。

「好。」

李素月推著輪椅沿著河岸慢慢地走著,在他們身後不遠跟著王府侍衛、太醫,保證有需要的時候他們能及時出現。

這里視野開闊,景色很好,抬眼看去還能見到三五成群郊外踏青的人。

那些踏青的權貴也不是沒人認出福王的身分,但福王性情冷淡,一點兒都不平易近人,主動到他面前問安寒暄的人並不多,只是悄悄打量他們的人還是有的。

先前福王病危的消息,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甚至有不少人猜測若無意外福王大約也就這一年半載的光景了。

大家倒是對于近段時間京城風傳的福王妃人選十分好奇。

沒有人認為福王妃會是一個孤女,皇家怎麼可能坐視這種事發生?可大家猜測的人選一個個排除,卻依舊沒發現真相。

對于福王妃人選,平北侯世子劉青楓心中有所認定,她出家無家,說是孤女也沒什麼不對,可她畢竟出身侯府,是鎮遠侯嫡女,還俗也不是一般的孤女。

只是劉青楓沒有想到他會猝不及防地在河邊與兩人打照面。

三人相對,空氣都似乎在那一瞬間凝滯。

最後,還是劉青楓先行施禮問安,「見過福王殿下。」直起身子時,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推著輪椅的人身上,心依舊有些痛。

卓瑋玢像是沒注意到對方的異樣,淡漠地道︰「世子也來踏青啊。」

「正是。」

「我們回吧。」卓瑋玢沒有了繼續散步的意思。

李素月沒有說什麼,只是推著輪椅轉了個方向,往來時的路推去。

劉青楓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他們離開的身影,滿身落寞。

直到離那個人足夠遠,卓瑋玢才開口道︰「你覺得劉世子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嗎?」這是道送命題啊!李素月以平靜的聲音道︰「我不知道,因為我並沒打算把自己的終身交給他,自然也不會考慮他是不是值得。」

听到她的話,卓瑋玢不由得笑出了聲,低聲喚她,「阿月。」

「嗯?」

「那你覺得我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嗎?」

「不是。」她回答得干脆又直接。

「哦,你就不怕我生氣?」

「我覺得只要不想早早當寡婦的人都不會把你當成托付終身的對象。」

「看來你的怨念很深啊。」

「是呢。」

「那要怎麼才能讓你不再有怨念呢?」

「努力比我活得長久些吧。」李素月輕淡地說,似乎說的只是一句特別尋常的話。卓瑋玢有片刻的沉默,然後輕輕笑了出來,「好啊。」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李素月微微彎了唇線。

今天的陽光真的很溫暖啊!

四月初六,大吉,宜嫁娶。

這一天,整座京城的權貴都關注著福王府。

因為,福王在這一天娶親,讓他們猜測了許久的福王妃身分即將揭曉。

福王府的迎親隊伍辰時從王府出發,沒有到城中的任何一個地方,卻是直接出了城,這出乎所有人意料。

有好事者不辭辛苦地跟著迎親隊伍出了城,想要看看福王妃到底是何方神聖,但千想萬想也沒想到迎親隊伍最後停下的地方會是一座道觀——一塵觀。

當看到承平伯府三房的那位長公子背著新娘從觀里出來送上迎親馬車的時候,跟來看熱鬧的人更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送新娘上轎的都是娘家兄弟,這由著丁武平背出來的難不成是承平伯府的哪位姑娘?

呸,承平伯府哪里有姑娘啊,承平伯府就是個陽盛陰衰的地方,承平伯那輩只有鎮遠侯夫人一個女兒,下一代更是一水的男丁,哪里有半個姑娘的影子啊。

難道是丁三夫人娘家的佷女、外甥女什麼的?

但也有人很快回過神來,由道觀聯想到了跟承平伯府有關系的人——鎮遠侯府不是有位出家做女冠的嫡出姑娘嗎?

天吶,福王妃是鎮遠侯的嫡女?鎮遠侯知不知道自己成了福王的岳父?

恐怕是不知道吧,自從鎮遠侯府里那位恣意妄為的李老夫人去世後,鎮遠侯府閉門守孝,再加上新娘是從一塵觀里出嫁,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這位鎮遠侯的嫡女對侯府真的是毫無半點情分,明明有兩個同胞弟弟卻是由著表兄背她出了門,這是表明跟侯府斷絕關系的立場啊。

不但跟鎮遠侯府不牽扯,甚至連丁武平出身的承平伯府也不想牽扯——如今的承平伯府三房已經分府另居了,府上的匾額是「丁愛」。

這位自小便身世坎坷的鎮遠侯嫡女,似乎運氣一直不大好的樣子,否則怎麼會都出家做了道姑,本身又跟福王府扯不上關系,卻仍然被福王選中成了福王妃?

真是位讓人同情的姑娘!

前不久福王才死里逃生熬過一場大病,如今迎親,身子也仍是虛弱,眼看著新婦守寡的日子就不遠了。

但福王妃這個身分終究是尊貴無比的,沒有了丈夫,她還有皇家的尊榮和權勢,日子總不至于過得太難過。

相較于她之前的人生,成了福王妃之後的日子或許對她來說才是幸福的吧——不少人暗地里這麼想著。

迎親隊伍慢慢悠悠地往回趕的時候,京城里已經因福王妃身分揭曉的消息炸開了鍋。

閉門守孝的鎮遠侯府和剛剛經歷過襲爵分家的承平伯府都被驚動了,尤其鎮遠侯府簡直稱得上是兵荒馬亂。

最後是在丁翠英心如死灰表情下說的一句話後安靜了下來——

「她大喜的日子,我們都有孝在身,何必去觸她的楣頭。」

是呀,福王大婚,大喜之日,而他們鎮遠侯府尚在孝期,根本不適合出現,恐怕也沒人想看到他們出現,否則他們不會在今日才知道福王妃是誰。

李懷、李闊兩兄弟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黯然,他們的姊姊是如此地決絕,這是要完全斷絕親緣啊。

就連五表哥都比他們更得姊姊親近,或許是因為五表哥是她幼時的玩伴吧,而他們雖然是同胞弟弟,可是這些年來又去庵里看過她幾次,與她相處過多久呢?

所謂親情並不是空口說說就能有的,到底還是他們做得差了,這才寒了別人的心。

相較于鎮遠侯府因孝不能出面,新任的承平伯夫人周氏就顯得熱絡了許多,很想以娘家人的身分參與進去。

但這一切想法卻被丁老夫人掐滅在了萌芽階段,丁老夫人直接命令下人關門閉戶,不許放半個人出府去,她的外孫女今天出嫁,誰都不能在今天這個好日子里去給她添堵。

但背過外人,丁老夫人卻忍不住拿著帕子揩淚,阿月終歸還是怨他們的。

老承平伯背著手站在院中仰頭看天,神情有些愴然。

吹鼓手們一路吹吹打打進了城門,長長的迎親隊伍吸引了眾多百姓的駐足圍觀。

裝飾過的婚車緩緩在福王府門前停下,一身喜服的卓瑋玢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親手從婚車上將自己的新娘扶下了車。

他牽著她的手,跨馬鞍,邁火盆,一路牽著她走進去,走進他的人生,從今而後她便是這座王府名副其實的女主人。

禮部派來的贊禮官一絲不苟地引導著婚禮進程,一直到將新人安全送入洞房。

因為福王身體不好,酒是不能沾的,所以由皇室宗親替他接待賓客們,他只去露了下臉就回來掀蓋頭。

外頭的熱鬧影響不到新房所在的馨合院,新房從外到內紅彤彤,處處都透著大婚的喜慶,喜秤挑開蓋頭,卓瑋玢便看到了那張宜喜宜嗔的嬌顏。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為了成親,他已三日不曾見她,相思若狂。

今日成婚,縱是平日不喜脂粉的李素月也不得不嚴妝正服,讓喜娘給她盛妝打扮,如此一來,原本容顏不俗的她便越發的姿容驚人。

「本王的王妃果然生得好看。」

李素月不禁一笑,卓瑋玢接過喜娘遞來的合警酒,分一杯給妻子,交臂飲過合巹酒,新人雙雙坐在喜床邊,彼此望著,只覺此刻歲月靜好。

「先去洗漱一下吧,這一身的行頭夠你辛苦了。」卓瑋玢先開了口,妻子這一身王妃大妝,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加起來少說也有十幾斤,加上晨起只用了一盞參茶便堅持到現在,他可是很心疼的。

但新嫁娘總是要經歷這一遭的,皇室的媳婦禮儀規格要求更嚴苛一些,他也沒辦法改。

其實李素月真的感覺有點兒辛苦,十幾斤的重量壓在身上,確實是不小的負擔,上了妝的臉更讓她覺得不適應,听他這麼說了,自然就在二香的伺候下趕緊去淨房洗漱換衣了。

卓瑋玢自己則去了另一間淨房洗漱。

不久之後,換下喜服的新婚夫妻各換了一身紅色的新衣又在房間重聚。

終于卸下一身負擔的李素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輕快了,看到外間擺好的飯菜,心情更是愉悅。

卓瑋玢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自己慢慢喝著補湯含笑看著她進食。

單只這樣看著她安靜地吃東西,他的心情都會變得好起來,胃口也會受她影響進而多吃一點兒。

喝完了補湯,卓瑋玢就著秀色可餐的妻子吃了小半碗米飯,把一旁服侍的安總管看得是眼眶發熱。

這樣好,這樣好啊。只要王爺求生的意念旺盛,有盼頭,就有機會活得更久,而王爺好,王妃對將來也會有期望,王府就會變得越來越興旺。

吃剩的飯菜自有人撤下去,李素月扶著卓瑋玢在房中走走,消消食。

雖然今天成親,但他們之間的相處早已像是老夫老妻,彼此之間的默契也在一日復一日中養成加深。

走著走著,卓瑋玢突然低聲笑了起來,「阿月,你說我們努力了這麼久,你的肚子始終也沒有消息,這孩子怕不是個懶鬼吧。」

李素月懶得搭理他這話。

卓瑋玢不需要她的回應,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我覺得他或許是希望更加的名正言順出生,才遲遲不來。」

听到如此有調侃意味的話,李素月有點兒想摔開他的胳膊。

彷佛察覺到她可能的舉動一般,卓瑋玢伸手攬住她的肩,兀自笑道︰「你說我們要不要這就開始幫他起名字啊?」

李素月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你書房不是已經寫了一匣子的名字了嗎?」

「原本阿月已經知道了啊。」他一副「我好驚訝」的表情。

李素月一言難盡地搖頭。

「給我算命的大師說過,撐過二十三,我就邁過了一個坎,又能拖上一些年月,說不定我們能多生幾個承歡膝下。」

李素月扶他在羅漢床上坐下,然後被他一把拽入懷中抱坐在腿上。

「阿月你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啊。」他捏住她的下巴狀似認真地左右端詳。

李素月扒下他的手,特別誠心誠意、掏心掏肺地建議,「王爺多納幾個人進房,多生幾個的願望應該比較容易達成。」

一個孩子的孕育誕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他掛掉的陰影如影隨形,單靠她一人之力,多生多育真的不現實。

卓瑋玢並不在意她的反應,笑道︰「本王活得長久些,這願望總歸能達成的,所以阿月你要爭氣些。」

李素月不想打擊他,所以不說話,但心下卻認為他們平時已足夠恩愛,可她這麼長時間過去肚子始終沒有動靜,顯然是身體原因。

她的身體是沒問題的,老太醫早就幫她診過脈,那就只能是卓瑋玢體弱造成她受孕不易,如此看來,孕事真的不容樂觀。

縱觀福王一系,子嗣不豐,生育的都是獨子,甚至不得不靠過繼延續香火,對于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淒慘!

卓瑋玢抱著她,嘴上說歸說,心中卻是一片平靜,對子嗣並不關注,福王一系子嗣歷來單薄,沒有子嗣是正常,多生多育不過就是信口一說。

他也不怕說了會對妻子造成心理負擔,因為她壓根毫無負擔,能忍著沒回嘴已經是看在今天是他們大喜日子的分上了。

他家阿月啊,有時真的是牙尖嘴利,半點兒虧都不肯吃的主兒,小潑辣貨!

潑辣他也寵,就想寵她一生一世,陪她白頭到老。

這才是他心中唯一的祈願,正因為是祈願,他才越發不會輕易說出口。

他抱著她,她依偎在他肩頭,兩個人都不說話,就靜靜地相擁。

不知不覺中,李素月便在他懷中沉睡。

一大早便被折騰起來,忙忙碌碌忍饑挨餓,分毫不差地按著宮中女官教導的禮儀完成了整個婚禮,現在肚子吃飽了,眼皮就忍不住黏住了。

卓瑋玢雖沒像她一樣被折騰來折騰去,但迎親來回馬車的顛簸也讓他有些疲累,見她睡著,便直接抱了她往臥室走去。

紅色的紗幔一層層落下,一層層隔絕外人的窺探。

卓瑋玢彎腰將懷中人放到收拾干淨的喜床上,看著她躺在一團火紅中,那張臉越發顯得瑩白如玉。

他親手幫她除去身上的衣物,摘掉頭上的釵環,將她的長發解放開來,之後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上床懷抱溫香軟玉閉眼睡覺。

洞房花燭夜什麼的,等他休息好,養精蓄銳之後再說,反正懷里的人也跑不掉。

隨著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卓瑋玢前段時間因病下去的肉也終于又長了回來,恢復了十成十的俊俏。

他們夫妻成婚一個月後,承平伯府便有帖子遞來,但未被接受,後來大概是承平伯夫人周氏被丁老夫人警告了,沒再出來套交情攀關系。

而鎮遠侯府在一年整孝期滿後,也以鎮遠侯的名義投了帖,但要來拜見的卻是侯府的庶長女,名帖直接被安總管扔了出去。

安總管惱火得很,覺得這是成心來惡心他們王妃來了!

滿京城誰不知道當年鎮遠侯和他那位如夫人之間的爛事,投帖子的是侯爺夫人,倒還說得過去,侯府的庶長女?鎮遠侯到底被那個如夫人灌了什麼迷魂湯?

殊不知,在得知丈夫向王府投帖的事後,丁翠英差點兒氣炸了肺,她一個地方沒看顧到,就讓那些壞心的往女兒跟前添堵,長此下去別說修復母女情分了,母女都沒得做!

丁翠英下了決心要整治府里一番,務必要阻絕再有人上門添亂。

而不管鎮遠侯府眾人關起門來如何鬧騰,慶國公府辦賞荷宴向福王府下了帖子,收到了會準時赴約的答復。

這可是自從成親後,福王妃答應出席的第一個花宴,也代表著李素月以福王妃的身分正式踏入權貴圈,眾人都懷抱或期待或好奇的心思想要瞧一瞧她。

等到賞荷宴那天,眾人發現不只福王妃來慶國公府,福王也來了,都各自有了想法。

福王成親後這段時間不少人深入挖掘了一通福王和福王妃的相遇相識過程,發現福王不聲不響地干了不少事。

首先,追人都追到紫雲觀去了,用心昭然若揭。

其次,一塵觀所在的地方,原本是福王的地盤,改頭換面之後就賣給了承平伯家三房的五少爺丁武平,最後成了福王妃清修的所在。

誰說福王冷心冷肺不識風情的,這手段玩得實在太溜。神不知鬼不覺就把福王妃圈到了自己的手里,這是溫水煮青蛙啊。

再來,福王妃出嫁當日,嫁妝只是中規中矩的一百二十抬,但據從禮部傳出來的可靠消息,福王是拿整個福王府的家財做聘禮才讓福王妃答應婚事的。

一個敢要,一個敢給,這只能用一個字來表達︰寵!

福王妃妥妥是被福王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想明白了這些,那些夫人姑娘在面對李素月時,不管心里怎麼想,表面上總是客氣的。

至于男賓這邊,卓瑋玢一貫不愛應酬,上一次到慶國公府還是去年的時候,當時鎮遠侯府的老夫人帶著那位庶長孫女不請自來,惹了好一頓沒趣。

結果如今王妃一出門,他巴巴地就跟隨身行李似的一起打了包。

慶國公世子做為跟福王殿下有些交情的勛貴子弟,便忍不住調侃了對方一句,「王爺這看人也未免看得太緊了。」

卓瑋玢平靜地道︰「這種夫妻情趣你是不會懂的。」

慶國公世子頓時有種被扎心的感覺,他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只是相敬如冰,委實不能跟福王夫妻這種兩情相悅的相比。

雖然很想拿子嗣的事情反嗆回去,但考慮到這個話題太過敏感,慶國公世子還是吞下了這口老血。

「王爺,您去年來我們府上時是不是就已經認識王妃了?」他換了個話題。

卓瑋玢一臉坦蕩地道︰「是呀。」

慶國公世子一臉恍然,「難怪您當時對侯府那位庶長女那樣了。」頓了頓他又問︰「那麼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卓瑋玢若有所思地道︰「竹心庵離本王的一處別莊不遠,紫雲觀就太遠了。」

慶國公世子瞬間懂了,兩人應該是在福王妃還在竹心庵時就相識,而福王妃跑去紫雲觀出家應該也是讓福王小小苦惱了一番的,畢竟他的身體不適宜長途跋涉。

突然之間慶國公世子就對福王生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心理來。

這世上一物降一物,再不可一世的人,遇到命中相克那人也只能一敗涂地,福王殿下就很好地詮釋了這一點。

賞荷宴舉辦得很成功,來客都很滿意,宴會即將結束時,國公府外各家的車馬、轎子已經在等候著接人。

李素月出來時外面的車馬已經不多了,她就是避免人太多擁擠才選擇慢一步離開的。

只是她沒想到她已經出來的這麼晚了,還是沒能躲開別人精心預謀的相遇。

「妹妹,是我啊,我是李玉蓉。」

听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李素月有些吃驚。

梅香、菊香在那人撲上來時同時上前一步擋在了自家王妃身前。

「妹妹,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你不能因為討厭我就連孝道都不顧,父親因思念妹妹都臥床多日了,我今日拼著被妹妹責罵,也要讓妹妹知道父親的病情,還請妹妹看在骨肉親情的分上,回去看下父親吧。」

慶國公府正門之外突然之間變得安靜無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個地方。

一聲帶著愉悅的輕笑突兀地在寂靜中響起,李素月站在二香身後看著那個一副孝女姿態的少女,若無其事地道︰「李玉蓉,你是不是真覺得我臉皮沒你厚,沒你不要臉,你就可以借此大做文章?」

旁邊已經有人在掩口暗笑。

李玉蓉一臉委屈地看著她,「妹妹……」

「別,千萬別亂攀親,我沒有同胞姊妹。」

「就算妹妹不肯認我,但父親總歸是你的生身父親啊。」李玉蓉一臉心痛地說,就彷佛在看一個無藥可救的不孝之人一般。

李素月不為所動地道︰「我至今沒有見過你口中的父親一面,我真的有父親嗎?」

四周突然安靜,李玉蓉僵硬在原處。

李素月清淡的聲音卻仍在繼續著,「他如果真的因思念我而生病的話,我覺得這十幾年來,他應該早就病入膏肓了,鎮遠侯府就不應該多出那麼多的庶女來啊。」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里含著明顯的笑意。

「你……」李玉蓉的臉色有些僵硬,「你怎麼能這麼說?」

李素月笑道︰「你能來找我,能當著我的面指鹿為馬,我為什麼不能這麼說?難道你真以為我是逆來順受的性子嗎?我一直認為上次我們在紫雲觀就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你又何必來自討沒趣呢。」

「父親終歸是父親。」李玉蓉只能這樣干巴巴地說。

李素月微笑,「那只是你的父親而已,我……」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才不疾不徐地道︰「並沒有父親,後來我連母親兄弟也沒有了,現在的我,只不過是一個無家無勢的孤女罷了。若不是我做了福王妃,怕是沒有人會再記得我這個人了。

「我大約能猜到你為什麼要充當這個急先鋒,為了婚事著急了吧,」李素月低頭輕笑,「哎呀,沒辦法啊,鎮遠侯還要守兩年大孝才行,孝順如你——為了故去的祖母一定會耐得住寂寞,忍得下苦楚的,鎮遠侯一定會以有你這樣的女兒而自豪的。」

「跟這種人有什麼好浪費時間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卓瑋玢已經從撩起的車簾處探出了頭,「時間不早,該回去了。」

李素月朝他笑了笑,柔聲道︰「這就來。」

李玉蓉還想接近,卻被神色冷肅的王府侍衛們擋住了去路。

李素月走到車駕前,將手遞給丈夫,借著他手的力道上了馬車,矮身鑽了進去。

馬車車簾落了下來,里面傳出一個冷淡的聲音,「回府。」

李玉蓉听著心都涼了。

而李素月一進馬車就落到一個熟悉的懷抱,听到那個人在自己耳邊帶了些埋怨地道︰「跟那種人有什麼好說的。」

「禮貌上總是要打一聲招呼的,畢竟她已經這麼努力地想往我身上潑髒水了,無視對方總是顯得太過囂張。」

「你啊——」

李素月靠在他懷中,微微闔眼,口氣有點失落地道︰「其實滿想送句話給鎮遠侯的。」「是什麼?」他表現出極大的關注。

李素月口吻嚴肅,一本正經地道︰「昨天的你對我愛搭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說得好|」

「李玉蓉今天能夠跑過來,是小江氏復寵了嗎?」李素月多少有一點點的好奇。

卓瑋玢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她不過是用一張嘴哄得李業放她出來嘗試重新跟你建立父女情吧了。」

任何可能會對他的王妃造成傷害的人和事,他都不會放松警戒,李玉蓉這種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無聊的時候看她折騰兩下也還行,但一旦有可能造成危害那就得處理了。

他個人一向不喜歡喊打喊殺,煞氣太重,還是喜歡溫和一點的方式——就讓手下的人再把鎮遠侯府的進項削減些吧,畢竟一個人焦頭爛額的時候就不太有別的力氣攪東攪西了。

「挺努力的啊。」李素月點評。

「惹人煩的蒼蠅。」卓瑋玢有些不屑。

另一邊,站在自家大門外目送福王府的車駕遠去的慶國公世子吳錚眼神略有些呆滯,表情怔怔的。

因為男客們先一步出府在外等候,所以吳錚是先送了卓瑋玢出來坐上馬車,然後他回去後沒多久就听到了府門外出事的消息,事情還跟李素月有關,便趕緊就跑了出來,想著要是惹得福王動怒,事情可就不太好收場了。

結果,出來正趕上精彩的時候,他也終于看到了傳說中的福王妃。

用力抿了抿唇,吳錚用手里的扇柄狠狠往自己的頭上敲了一下,內心幾乎是崩潰的——福王妃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像當年在青樓跟他搶花魁的少年?

當初他喝得稍微有那麼一點兒多,所以還跟少年打了一架,結果——慘敗!

這對于他來說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然而今天,就在剛才,他又被迫清醒地回憶了一遍當年慘痛的教訓,更崩潰的發現,少年是少女,正是如今的福王妃!

原來當年跟在丁武平身邊、他的遠房表弟就是鎮遠侯府嫡女啊,不知道這個消息散播出去,京城會有多少勛貴紈褲子弟臉發綠。

走雞斗狗、文采武功都比不過一個女人,簡直是恥辱!

就福王殿下那單薄的小身板怎麼敢挑上這麼一位福王妃?他真的不要命了嗎?搞不好對方很想當福王殿下的遺孀的……

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吳錚將目光落到了同樣望著福王府車駕遠去的李玉蓉身上,他表情一下冷沉下來,「李姑娘,今日是我慶國公府設宴,姑娘這是專門砸場子來的嗎?」

听到這句質問,李玉蓉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下,但隨即又壓下心里的驚慌,低眉順目,擺出一副柔弱無害的姿態,「小女子只是想……」

「停,本世子懶得听你廢話,不請自來也就罷了,還在我府門外惹事,這便是鎮遠侯府的家教嗎?」吳錚眼楮一斜睨,「來人,送李姑娘回去,順便請鎮遠侯夫人約束一下自家的姑娘。」

「是。」慶國公府的家將應聲上前,圍住李玉蓉和她的丫鬟,保證一定將她們安全護送回去。

李玉蓉有些不甘不願地在幾個彪形大漢的注視下登上來時乘坐的自家馬車。

等到一行人回到鎮遠侯府門前,提前得到消息的丁翠英已經在客廳端坐等著她這個庶長女,李懷、李闊兩兄弟也是鐵青著一張臉站在一邊。

二姊從來不是惹事的人,可偏偏有些人想方設法地出現在她面前,千方百計地要尋她的麻煩。

慶國公府的家將很盡責的將自家世子的話轉述給丁翠英,便告辭離開,只剩下自家人的待客大廳頓時就顯得冷肅了起來。

「李玉蓉。」丁翠英從牙齒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李玉蓉身子發顫,慢慢地跪倒在地,垂了頭不說話。

丁翠英怒極反笑,指點著她道︰「你很好啊,你們父女真的很好,這麼拼了命地去找我阿月的麻煩,你們是覺得日子過得太清閑了是吧?」

李玉蓉只是沉默。

丁翠英吸了口氣,慢慢又將自己的怒火壓了下去,嘴角牽出一抹冷笑,「也好,當年你母親設計讓我的月兒去庵堂,如今你如此失德敗行到外人面前丟人現眼,我便也將你送去家廟住上幾年好好養養性子,否則怎麼幫你找婆家?」

李玉蓉一下癱軟在地,家廟?

然而,就在李玉蓉絕望的時候,門口卻傳來一道男音,讓她祈求地望那看去。

「夫人何必生這麼大的氣。」

看著好像沒事人一樣從外面走進來的丈夫,丁翠英不由得冷笑。

李業無視她的冷漠,在一邊的位置坐下,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道︰「蓉兒今天出去是我允許的,月兒這孩子確實是有些不像話了,難道當了福王妃就連爹娘都不認了嗎?」

「她出家的時候你怎麼沒這麼說?」

「她這不是……」

「她既然已經離了這個家,我這個母親尚且沒臉去認她,侯爺又是從哪里來的自信可以讓她認下你的?」丁翠英咄咄逼人地道。

「我是她父親——」

「她沒有父親,她甚至至今沒有見過你一面,父親?你也配?」

李業臉色青紅交錯,沉默好一會兒才有些恨恨地說︰「沒有我哪里會有她出生。」

丁翠英嘲諷地看著他,「阿月或許寧願不要出生在鎮遠侯府,這府里難道有人曾經善待過她分毫嗎?」

「我是她父親。」最後,李業只能這樣無力的強調。

「她連母親都不需要,哪里還會需要你這樣一個父親,」丁翠英起身從座位上站起,又掃了丈夫一眼,冷漠地道︰「皇家為什麼會說福王妃是個孤女,你真的不明白嗎?」

說完這句話,丁翠英帶著兩個兒子決然離去。

客廳內便只剩下了李業父女。

李業怔愣了很久,臉色一點點灰敗下去。

是了,一切的一切都表示著福王妃不會跟他們扯上關系,她寧願做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出嫁,也不願承認自己的出身,如果可以選擇,她或許真的並不希望出生在這座府里的。「爹——」

長女的聲音喚回了李業的心神,他看向她,「什麼結果?」

李玉蓉臉帶羞愧地垂下頭,「女兒無能,妹妹並不願回來。」

李業心中暗嘆,對于這個結果他竟然絲毫沒感到意外,也許在他的內心深處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吧。

在別人面前再強撐,他也知道自己心虛得很,孝道再大,也壓不過人心,人心並不在他這邊,這些年來發生在李素月身上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有哪一件是會讓世人站在他這一邊的。

「母親剛剛說要安排我去家廟。」李玉蓉小心翼翼地開口。

李業擺擺手,「既是你母親的意思,你便去吧。」

李玉蓉一顆心直往下墜,完全落不到底,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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