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考與一般科舉不同,不是那種一考好幾天的體力賽,而是分成上午及下午兩堂考科,一堂醫理、一堂藥理,中午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當然,是不可能讓外頭的人送午膳進去的,大多數應考的人都是帶著干糧或是食盒進考場。
今日嚴熙起了個大早,于靜萱已為她準備好了干糧及青草茶。
考棚里向來悶熱,嚴熙先前又為了研制毅軍藥丸及備考,幾乎夜夜都研究醫書到半夜,睡眠不足,萬一進考棚中喝了,那根本別提能好好考試,所以于靜萱才會特別備下這些。
嚴家醫館也特地休館半日,嚴長親自把女兒給送到了醫署的考棚。到了考棚前,嚴熙發現童格及徐天磊早已等在那邊了。
于靜萱與徐天磊見過幾次,算是有些交情,便主動上前打了招呼,「徐副將、童大夫,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我們是特地來等你們的。」徐天磊帶著微笑,與嚴家三人點頭寒暄。
童格的一個大夫朋友家里有醫考考生,特別與童格一起研制了一個能夠補充體力的藥膳食盒,要在醫考當天讓那名考生帶進考棚。
童格在研究藥方的時候,徐天磊正巧看見了,他沒放在心上,只是回毅王府的時候不經意提起這事,夏景燁倒放在了心中。
隔日,夏景燁就調來了童格,讓他再準備一份。
童格內心有滿滿的疑問卻不敢問,心里倒是有所猜想,直到稍晚和徐天磊湊在一起時提起此事,徐天磊才神秘兮兮的說肯定是為了嚴熙準備的,要童格閉上嘴听話準備就是。
他確定殿下的確對嚴熙特別關照,只是他不知殿下是還不明白自己的偏心或是還在嘴硬,總之殿下是不會承認的。
這不,醫考這天,殿下就讓他們來給嚴姑娘送食盒了,而且還說絕不能提起是他讓他們送來的。
童格認真的打量了嚴熙一番,說來殿下是什麼人?除了打仗的時候,他身邊哪里缺女人了?身為陛下最重視的皇子,肯定有許多高門貴女排著隊讓他選吧!
不過那些高門貴女就像是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哪里像眼前這位從小在藥田,醫館長大的姑娘,這麼靈動、這麼有人味。而且嚴姑娘的身上有那些貴女沒有的世故,她的學識也不是只能吟詩作對而已,對殿下來說,的確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也難怪殿下多留意她些。
「為我準備的?」嚴熙受寵若驚,實在不覺得自己與童格和徐天磊的交情能好到讓他們為自己準備食盒,更何況,于靜萱已經為她準備了干糧及青草茶,便有些遲疑。
童格看嚴熙似乎有疑慮,主動把食盒送到了嚴長的手中,「嚴大夫是醫者,看了就知道這個食盒對嚴姑娘更好。」
嚴長眼見盛情難卻,還是把食盒打開了,這一打開,別說他了,就連嚴熙也看得出來這個食盒準備得多用心,鼻間嗅聞到淡淡的藥香,不但不油膩,看來還十分清爽,而且所用的藥材都是些清熱消暑又不會太過性寒的,對在考棚內應考的考生來說的確是極好的。
于靜萱看徐天磊對她擠眉弄眼,還做了個抱拳的手勢比了比上方,總算猜出了真正授意準備這份食盒的人。
她連忙把嚴熙手中自己備的干糧收回,交換了嚴長手上的食盒,然後把食盒送到嚴熙手中,「熙,我的醫術雖然沒你好,但也聞得出來這些藥材對你應考是有好處的,你就帶著這個食盒及我準備的青草茶進考棚吧!」
嚴長本還在考慮童格及徐天磊這麼做的用意與夏景燁是否有關,但于靜萱就這麼接下來,讓他不好再推辭,正想道謝時,就見一輛馬車在考棚前停了下來,馬車上的人還向他們打了招呼。
于靜萱看見了馬車上的人,暗暗的嘆了口氣,這是怎樣,怎麼馮承紹也來湊熱鬧了?
馮承紹當然是來送嚴熙進考場的,同樣的,他也帶了一個食盒。
他下車時看見嚴熙手上已經有了一個,以為是原先嚴家自己準備的,伸手拿過那只,看見了其中清淡的菜色,便用自己的食盒換了過來,「嚴姑娘,這是我準備的食盒,听說你近來身子虛弱,怎麼能吃這麼清淡的菜色。我知道天熱你可能吃不下,所以準備的都是些涼拌菜,雖然是涼拌,但菜色豐富,一定能讓你好好補充體力。」
嚴熙蹙起了眉,雖然食盒里的涼拌菜聞起來酸酸甜甜的,感覺清爽又消暑,但如馮承紹所說,食材太過豐富,反而讓她覺得吃下肚負擔太大,她下午還有一堂藥理考試,可不能吃壞了肚子。
于靜萱頗為無奈,就說馮承紹沒眼力見,怎麼就不見這里還有其他人?況且她手上也還拿著食盒,怎麼不會猜想熙手中的食盒可能是徐天磊他們送來的?還當著人家的面說人家準備的食盒不行。
「馮公子,熙她不是身子不好,是因為最近忙著備考,還要研究提供給毅軍參考使用的藥丸及藥散,所以睡眠少了些,你讓她一下子吃得太豐盛,反而會讓她身子不舒服的。」
听到嚴熙是為了毅軍如此勞累,童格及徐天磊都放在了心上。
嚴熙倒沒有想向他們兩個邀功,只是把她與馮承紹手上的食盒又交換回來,用一向疏離但十分有禮的語氣說︰「馮公子,天這麼熱,考棚保存食物不易,多謝馮公子一片好心為我備下食材,但這樣的食材卻萬萬不能帶進考場。」
「可我都準備了……」
「童大夫是醫者,最知道適合考生的食材,也為我特地準備了,我就帶童大夫的食盒進考棚。至于馮公子的食盒,當然不能讓馮公子白跑一趟,不如……我爹爹他一早就醒來陪我準備應試事宜,還沒用過早膳,就把這食盒給我爹爹,不知馮公子是否介意?」
馮承紹是為嚴熙準備的,當然不希望把食盒給了別人,但她用的借口是嚴長,他又不能不討好,最後只能堆著笑容應了,「嚴姑娘千萬別這麼說,是我沒有考慮周詳,若嚴伯父不介意的話,就請嚴伯父笑納。」
嚴長只能笑著接下食盒,他也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被女兒當成借口了。
嚴熙拿好食盒、青草茶還有應考用具,就準備進入考棚了。
「謝謝各位來送我進考棚,我一定全力以赴。」
于靜萱看嚴熙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喊住了她,「熙,我看你真是累壞了,讓我回去我也不放心,所以我會在對面的茶樓等你。」
「不用了,你回去吧!」
「無妨,有很多考生家屬都在那茶樓等著呢,你就好好考試,你出考棚時我來接你。」
嚴熙知道于靜萱是勸不了的,只能同意了,「好吧!但就只準你留,其他人可不許,尤其是爹爹,您可千萬別在茶樓里熬著,回家等我。」
嚴長本也是不放心的,但既然于靜萱要留下來陪著,女兒又說了不許,只能承諾他會回家去等。
嚴熙嘴里說的雖然是嚴長,但馮承紹知道她是不希望他留下來等。他十分失望,雖然知道嚴熙不喜歡他,與他保持著有禮的距離是她的體貼,但她果真是一點點機會都不留給他,她就不能試著接受他的好意?或許她會改變想法也不一定。
眾人目送嚴熙進了考棚,馮承紹不得已告辭,嚴長則準備送走童格及徐天磊後再離開。
「童大夫營里還有事,我就留下來陪于姑娘,也好有個照應。」
嚴長多留了點心,先是一個毅王,現在又是徐副將,怎麼覺得他們對他家的孩子似乎都好得有些過頭了?
「徐副將是毅軍要人,怎好擔誤一天的時間。」
「不擔誤,今日我休沐。」
童格知道徐天磊的確休沐,但好好的休沐日卻來陪一個姑娘家等候,怎麼看都覺得心思不單純,不過他這人一向不壞人好事,反倒還順水推舟,「徐副將孤家寡人一個,休沐也是回房面對四面牆,就請于姑娘辛苦一些,陪徐副將聊聊天,反正于姑娘要等嚴姑娘,也得空不是?」
于靜萱倒不在意,幾次與徐天磊接觸,也還算欣賞這人,便同意了,「我是無妨,就是徐副將別嫌棄我無趣了。」
「不!不嫌棄!怎麼可能會嫌棄?」
童格看徐天磊急忙解釋的樣子,笑著拍了他的背一記,這才向眾人告辭。
嚴長雖然對此事有疑慮,但說真的,對于徐天磊與于靜萱有接觸他倒不覺得排斥,最主要還是徐天磊畢竟是平常人,不像毅王是堂堂皇子。皇家他們嚴家是高攀不上的,但徐天磊若真對于靜萱有什麼心思,他倒是樂見其成。
最後,嚴長跟兩人道別,領著小廝上馬車離開,徐天磊及于靜萱則轉去茶樓等待。
茶樓今天客人不少,本是沒有包廂的,但店主本身有預留一間鮮少待客的包廂,專做必要時使用,看是徐天磊前來,便特地領著他們去了。
另一頭,進了考棚的嚴熙並沒有順利應考,而是踫到了小插曲。
當她正在尋找自己的考試位置時,正巧踫見朱同昌經過,她知道上回鬧得不甚愉快,只想悄悄避過,可朱同昌還是看見了她,主動走上前來。
「現在的醫考就這水準,什麼人都能來報考?我看你並不合適,還是別浪費我醫署同仁的時間,快快離開吧!」
「醫署既然已經接受了我的報名,又為何不讓我應考?」
「若隨便什麼人都能應考,那這醫考豈不成了笑話?怕是……你能應考是有什麼其他原因吧!」
這種不負責任的說法分明是要讓人誤會她是以什麼不正當的手段才能報名,所以現在進不了考場是她自做自受,但她完全依醫署的規章辦事,也通過了報名時的基本測試,根本沒有任何道理不讓她應考。
嚴熙可不打算就這麼忍下來,她對著朱同昌說︰「我能應考的原因與其他考生一樣,就是我通過了初試,您不會連醫署的規章也不識吧?」
「你……」見嚴熙說得在理,而且還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朱同昌不便再刁難她,否則容易落了話柄。
嚴熙自知她的條件要被醫署的老古板接受並不容易,父親是醫者,明白這事也勸過她,但就像她表現給父親看的一樣,她會在這次的醫考中好好表現。
朱同昌最後只能不理會她,領著人錯身而過。
其中一名隨從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不小心,竟撞上了嚴熙。
嚴熙手上拿著一大堆物品,顧得了一樣就顧不了第二樣,導致于靜萱準備的青茶草掉在地上,水壺摔破,青草茶流了一地。
而那名隨從連道歉也沒有,就這麼走了。
嚴熙嘆了口氣,水壺破了,她這一整天都會沒水喝,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去。
她想著,是不是該跟鄰舍要點水,然而她找上了幾個鄰舍,每個人的回應都是水不夠用,不能分給她。
嚴熙知道方才那幕很多人看見了,曉得她得罪了朱同昌,如今個個都怕受牽連,所以不願幫她。
她也不怪他們,所幸她最後不是挑了干糧而是童格準備的食盒,看著鮮女敕多汁,總是有些水分,若是吃了干糧,怕是真要渴死在考棚里了。
童格來到毅王府復命,只听領路的軍尉說夏景燁一整個早上都在等消息,到達夏景燁的院落時,就見他一個人站在園子里。
夏景燁居住的院落修建得十分雅致,佔了半個毅王府,一進垂花門就是翠竹夾道的廊道,而後率先看見的是花廳。
夏景燁目前所處的園子正好隔開了花廳及後頭的兩座主屋,這處園子很是風雅,在小橋流水及亭台樓閣之間交錯種植了數種開花樹種,裝飾著經巧匠雕刻過的巨石,木芙蓉、朱槿、紅梅等花樹依季節綻放,一年四季進園子都能看見花朵在枝頭爭妍。
如今的夏景燁就站在木芙蓉樹下,但看起來不是在賞花,倒像在沉思什麼。
「殿下,食盒已經送去了,嚴姑娘親手收下並帶進了考棚。」
夏景燁好似這才看見童格站在身旁,他收回神游的思緒,問了童格一句,「天磊呢?怎麼只有你回來?」
童格露出了調侃的笑容。
夏景燁不解,「怎麼了?」
「于姑娘擔心嚴姑娘身子虛弱,要在茶樓等嚴姑娘考完後接她,徐副將就自告奮勇留在茶樓陪于姑娘,以免有什麼狀況需要幫忙。」
童格是想在夏景燁面前調侃徐天磊,沒想到夏景燁听了他的話,獲取的重點竟不是這部分。
「嚴姑娘的身子虛弱?怎麼了?」
童格答道︰「听于姑娘說,似乎是在為毅軍研制藥丸及藥散,因而有些勞累。」
「這傻姑娘,本王允諾了會等她考完,就算十分有把握能通過醫考,她也該先好好休息準備考試,而不是把研制新藥的事放在首要。」
童格倒能理解嚴熙的想法,想來她是女兒身又如此年輕,受到的輕視並不少,如今殿下如此識才,對她來說是知遇之恩,才會讓她這般重視吧!
「嚴姑娘肯定是為了報答殿下的賞識。」
夏景燁不再多說了,上回在東來閣就要她多照顧自己的身子,怎麼她就是不听?而且那日為了救許老,她得罪了朱同昌,也不知道這回應考會不會受刁難,她連報名都不是太順利的。
「童格,你覺得醫署會讓嚴姑娘順利應考嗎?」
童格真真覺得殿下若不是已經對嚴姑娘動了心,怕是將來也會萌生出情愫,像殿下這種不重情愛,少近的男子,一旦動了心,可就是時時刻刻把人家姑娘放在心里,愛得火熱的那種人啊!
「殿下,左右一日不去軍營,營里的弟兄也不會因為殿下沒去督軍就偷懶,不如去考棚看看吧!」
夏景燁哪里會沒想到這點,否則他現在穿的應該是戎裝而不是這套紫金常服,但童格也不明說,只是順著他的心意給他建議。
「本王若出現,怕是會給醫署壓力,這對嚴姑娘的名聲也不好,好似她能考過是本王出了什麼力一般。」
「殿下就這麼相信嚴姑娘會考過?」
這一點,夏景燁的確是沒有任何懷疑,那日他親眼看見嚴熙救醒了許全,而醫署官員朱同昌一開始卻誤診,險些害了許全一條命,若不是嚴熙急救得當,早發生悲劇了。
「她有沒有本事,屆時提供軍醫署諮詢時你便知道了。」童格也不反駁,殿下不是盲目之人,應是嚴姑娘真有什麼高明之處吧!
「那麼殿下就晚些與徐副將會合吧,或許還能接嚴姑娘出考場。」
童格這話是真的應了夏景燁的心意,只見他沒有多加思考或猶豫就給童格下了命令,「就這麼辦,童格,你先回營,告訴副將們本王今日不去督軍,由他們負責操練。」
「是!屬下這就去辦。」
毅王是什麼身分?他掌管著毅軍,該是大忙人才是,可他竟然特地來茶樓等熙考完,要接她離開考棚?于靜萱有些不敢置信。
稍早,于靜萱看看天色,算算時間,認為嚴熙應該要出考棚了,正要跟徐天磊說時,就見夏景燁騎馬而來。
她本想著他應是路過,卻發現他在茶樓前停下,把馬兒交給茶樓伙計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徐天磊也看見了,想著殿下應是來等嚴姑娘出考棚的,就想下樓去迎,才剛開門就見夏景燁被茶樓的人領來。
「殿下怎麼會來?」
「本王辦事經過,看看時間嚴姑娘應該快考完了,便想著來與天磊及于姑娘會合,一同接嚴姑娘出考棚。」
于靜萱听了是立即福身致謝,請他入座。
眼見夏景燁的注意力都在窗外,看著考棚的大門,于靜萱想著毅王若真有事去辦,怎可能獨身前往沒帶任何護衛,就算今日徐副將休沐,也該有頂替之人,只怕毅王就是為了熙而來。
徐天磊本來是不擅于等待的,幸虧有于靜萱陪著聊天,才沒等得打盹。
夏景燁自從被請進包廂後就沒說過幾句話,于靜萱方才與徐天磊聊了不少,便問了她想知道的事,「民女與徐副將聊著師姊報名遭受刁難的事,听徐副將說,殿下對師姊報名的事似乎幫了忙?」
夏景燁瞪了徐天磊一眼,似乎是責怪他多嘴。
徐天磊連忙低頭認錯,「屬下知錯。」
那日徐天磊被他安排去給嚴熙買灌糖香,本來是不該知道這事的,只是後來他詢問童格醫考的事,想求證嚴熙的話時,提到了報名那天發生的小插曲,徐天磊才听見了這事,沒想到會在此時告訴于靜萱,他原是不想讓嚴家人知道的。
「于姑娘,那日本王只是路過,醫署官員當時已收下文書,並非是因為本王出現才如此。」
就像現在一樣路過?于靜萱看著夏景燁一臉的波瀾不興,然而稍早徐天磊說的話她听得真真的,現在毅王這麼說,怕只是助人卻不求回報而己吧!
于靜萱也不點破,算是接受了他的答案。
此時,不少應試者自考棚大門走了出來,在一群男子中,身為女子的嚴熙十分醒目,于靜萱立刻就看見了。
「熙出來了。」
「嗯,我們過去吧。」
他們幾個很快結了帳離開茶樓,來到考棚前的廣場。
剛出考棚的嚴熙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濟,知道家人會來接的她站在街邊的樹下等候。
「熙,很累吧?」
嚴熙注意力全在于靜萱身上,並沒有注意到她身後還有旁人,「還好,就只是一天沒喝水,有些不適。」
「我不是做了青草茶,你怎會一天沒喝水呢?」
「我一進考棚就遇上了朱同昌,本來他不讓我應考,被我幾句話駁了回去,他身邊的隨從故意撞了我,把水壺撞到地上摔破了。」對方施這暗手,她卻無法申訴,畢竟一句意外就可推托,事情又是發生在醫署,她投訴無門。
「你左右的考舍不肯分你一些水?」
「醫考多麼重要,關乎到能不能得到大夫文憑,誰敢冒著得罪朱同昌的風險助我?」
「那我們先去茶樓喝點東西再回去吧。」
「沒關系,我只想快點回家休息。」嚴熙說完抬眼一看,這才發現夏景燁也在,連忙福了個身,「殿下怎麼也在?」
于靜萱本要回答,怎知夏景燁只是露出一抹淡笑,說︰「本王辦事路過。」
「真巧,還能遇著殿下。」
夏景燁的笑容很快就在嚴熙虛弱的聲音下收起,他蹙眉問著,「嚴姑娘,你臉色欠佳,還是別久待,快些回去吧。」
「民女還得感謝今日那只食盒,那是殿下交代童大夫做的吧!」
既然嚴熙已然猜出,他便不再隱瞞,「正好見童格為友人之子研究食盒菜單,便讓他多準備一份,並不麻煩。」
「怎會不麻煩,民女發現那底層還儲著冰,冰塊難得,應是殿下吩咐才有的吧!」
夏景燁原先只是擔心食盒保存問題,沒想到嚴熙能由那些冰塊猜出是他吩咐的,但轉念一想,她都能兩次舌辯醫署官員得以應考,該是頗聰慧的女子,是他小看了。
「嚴姑娘未來還能幫上毅軍不少,本王這是愛才惜才。」
「民女才得感謝殿下的知遇之恩才是,再說了,都是靠食盒里的冰塊,民女才能以水沾唇補充水分,否則怕是更早就缺水了。」
「能幫上嚴姑娘真是太好了……」
夏景燁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嚴熙雙眼一閉,全身失去氣力倒了下去。他一急,也沒顧上男女之別,一個跨步上前扶住了她。
「嚴姑娘、嚴姑娘!」
無論夏景燁再怎麼喊她,嚴熙都沒有知覺。
于靜萱連忙蹲到他們倆身邊,托起嚴熙的手把脈,「應是中喝,師姊為了將醫考考完硬撐著,這才體力不支昏倒了,得快些送師姊回醫館去。」
于靜萱正想著早上和師父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怎麼師父還未派馬車前來,就看見自家馬車大老遠的駛了過來,她立刻站到街邊揮手。
車夫似乎是看見了有異狀,揮鞭加快了車速。
「馬車來了。」于靜萱松了口氣,回頭要告訴夏景燁,卻見他將嚴熙橫抱了起來,「殿下……」
「將她送上馬車要緊,難不成你抱得動她?」
于靜萱當然是不行的,事急從權,便也不在這事上糾結。
怎知馬車一停下,于靜萱要上前開門時,就看見門自己打開,嚴長正從馬車上下來。
「靜萱,怎麼這麼急?我想著要親自來接熙,但出門時遇到了急病患者,所以擔誤了!」嚴長這時也看見于靜萱身旁的夏景燁還有他懷中抱著的嚴熙,一急,忙問︰「熙怎麼了?」
「嚴大夫,于姑娘方才給嚴姑娘診過脈,說是中喝。」
「這孩子,早上就覺得她不對勁了。」
夏景燁把嚴熙送上馬車,于靜萱也跟著上了車。
夏景燁並沒有就此放心,「本王與你們一同回去。」
嚴長不想給夏景燁添麻煩,但見他一臉擔心,終是不再說,而且夏景燁的神色看來也不讓人拒絕,他只能轉頭吩咐車夫,「走吧!快些回醫館。」
夏景燁與徐天磊立刻跨上馬,跟著馬車前往嚴家醫館。
此時,打算來接嚴熙的馮家馬車也來了,見到一行人匆匆趕回,十分不解。
于是馮承紹吩咐車夫,也往嚴家醫館而去。
嚴長一下車就見馮家的馬車跟在後頭,他沒時間搭理,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待馬車停下,馮承紹疑惑地走下馬車,沒意料到會看見翻身下馬的夏景燁。
嚴長原想抱起自己女兒,可前幾天他才剛閃了腰,雖然他是大夫,但會的終究是醫術不是仙術,能如平常一般行走已是恢復得極快了,要抱重物顯然是不能的。
「唉晴!我這老腰……」嚴長揉著後腰申吟著。
馮承紹已經走到了馬車旁,「嚴大夫,嚴姑娘怎麼了?」
夏景燁見馮承紹一臉擔憂地看著嚴熙,只覺得刺目,心頭煩躁。
「沒什麼,我能醫治的都不是大事。」嚴長正要喊藥鋪里的人來幫忙扶嚴熙,就見于靜萱已經等不及了,竟把嚴熙交給了夏景燁。
說交並不正確,實際上,嚴長看見的是夏景燁主動走向馬車伸出雙臂,在這樣的氣勢下,于靜萱不自覺便把懷里的嚴熙交了出去。
「嚴大夫,診間在何處?」
「毅王殿下,這……」嚴長覺得這樣的行為很是不妥。
夏景燁知道嚴長在猶豫什麼,但嚴熙的安危在他眼中更重要,他立刻回頭請于靜萱幫忙,「于姑娘,請你帶路。」他內心實在擔心嚴熙,想著導致她身子這麼虛弱的原因是毅軍,他難辭其咎。
「好。」于靜萱立刻下了馬車,在前頭領路。
嚴長親自為嚴熙診了脈,確認她沒有大礙後,這才松了口氣。
他交代于靜萱為嚴熙做些散熱的處理,由于得為嚴熙寬衣解帶,即便是他這個父親也不好繼續留在診間里,轉身想要離開,怎知這一轉身,竟看見身後還杵著兩個人。
除了徐天磊留在診間外,不知何時,夏景燁及馮承紹都跟了進來。
嚴長看兩人對自家閨女重視的樣子,心里怎不會有所猜測。
「殿下,後續的診療就交給草民的徒兒,男女有別,我們不適合繼續待著。」
夏景燁發現自己失禮了,道了歉退了出去,而馮承紹當然不能例外,也被嚴長請了出去。
嚴長看了自家閨女一眼,又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也跟著出去。
外頭那兩人還等著他一句準話,要確認熙真的沒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