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福山,你不吃就算了,今天我就餓死你,以後還省糧食。」程欣月坐在炕桌旁不客氣的朝著角落大吼一聲。
坐在程欣月身旁的多多,目光直落在炕桌上冒著香氣的三菜一湯,正中央還有好幾顆大饅頭,他模了模有點餓的肚子,阿姊手藝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脾氣……不太好。
偷瞄眼前張牙舞爪的阿姊,目光又暗暗掃過角落一臉陰沉倔強的兄長,他靈活的眼骨碌碌的轉一圈,識趣的低著頭,不摻和兩人的事。
縮在角落的男孩相貌清秀,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此刻帶著倔強,緊抿雙唇。
程欣月目光與他對視,被他明亮的眸子看得恍了下神,方才她發狠的在他身上抽了幾十下,偏偏他咬牙悶聲不吭,堅持不低頭,她握著藤條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當初她本來轉頭就走,偏偏他那雙丹鳳眼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不去,讓她腦子犯了渾,鬼迷心竅回頭救了他。
這一年來,帶了個弟弟多多,再多帶一個他,本不是了不得的事,兩人在她教導有方下也算听話乖巧,偏偏今日……
她憤憤一哼,無視他,徑自坐回炕桌邊,拿起筷子輕輕一揮,讓多多一起舉筷吃飯。
今年七歲的多多,在自己阿姊犀利的目光下,暗暗看著已經一日沒有進食的兄長,身為家中年紀最小的人,夾在兩人之間,心頭頗為難受。
「怎麼?」看著多多一動不動,程欣月的聲音陰沉了幾分,「你也不吃嗎?」
冷幽幽的聲音一從程欣月口中吐出,多多—— 大名程陽的小家伙立刻挺直腰桿子,伸手拿起一個饅頭,塞進嘴里。
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可見平時多懼怕自己的阿姊。
角落的程福山目光隱隱帶了絲哀怨,他的食量向來大,一餐至少可以吃掉三碗飯或是三顆大饅頭,如今已一天沒吃東西,肚子正餓得難受。
程欣月眼角余光注意到他撫著肚子,卻故意視而不見。雖然氣惱程福山,她還是照著平常的分量準備,簡單的三菜一湯卻擺滿了一桌,就等他服軟認錯,自然就能上桌。
「妳是壞人。」程福山的聲音很輕,卻清楚的傳進程欣月的耳里。
她身子一僵,用力將碗放下,狠瞪他,「程福山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
程福山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顫,他向來不想惹阿姊生氣,不是懼怕她的怒火,而是怕她不要他,但是這次……他不能退讓,絕不能讓阿姊犯大錯。
他一個咬牙大聲指控,「妳是壞人,大壞人。」
多多差點被口中的饅頭噎住,不懂兄長為何明知阿姊正在氣頭上,還火上澆油,這是嫌被打得不夠?
他忙不迭的想要開口替兄長求情,「阿姊—— 」
他只來得及喚了聲,程欣月立刻朝他大吼一句,「閉嘴!」
多多倒抽口氣,想要勸和的話全吞回肚子里,閉上嘴,但擔憂之情浮上眼眸。
他的擔憂並非針對兄長,他的目光悄然看著阿姊。他自小被程欣月護著,離開程家時他六歲,當時他走累了被阿姊背在背上,等他一覺醒來,發現人在一個山洞里不說,身旁還多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哥哥。
阿姊對受傷的阿兄無微不至的照料,好不容易將人救回,阿兄虛弱的躺了好幾個月,偏偏傷了腦子,前塵往事盡忘,偶爾還會犯頭疼。
多多原以為自己多了個長得好看卻身子骨不好的人當兄長,可就在前些日子,阿姊進城,村外跑進條偷食的黃鼠狼進了屋,差點咬到他,阿兄一時情急,一腳把黃鼠狼踢飛撞上牆,瞬間死透不說,時至今日,他利落的身手和了結黃鼠狼生命時的冷酷已深切的刻在他腦海中。
他雖是家中最小的,卻也是凡事看得最清楚的一個,離開程家,身無分文的阿姊總能拿出吃食,看似溫和的阿兄實則天生神力,他的兄姊身上都藏著秘密。
他從未點破,但心中隱隱有著擔憂,每當阿兄犯錯,阿姊出手教訓時,他總擔心阿兄哪天忍不住了,反手把阿姊教訓一頓。
「好,我是壞人,」程欣月渾然不知多多心中的糾結,被程福山一口一聲的壞人氣得直冒火,「你程福山人好心善,所以別讓我污了你,門在那,自己滾出去。」
看著程欣月氣沖沖的指著大門,程福山的身子一僵,外頭漆黑一片,他不害怕黑暗,卻怕她不要他。
他一直克制自己的脾氣和力量,為了不想嚇到她,但她竟然還是要趕他走……有一瞬間,他幾乎克制不住想要把她捉到面前,問她的良心何在?
但他才向前一步,腦中響起的卻是她溫柔的嗓音,祈求他一定要活下去,彷佛他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存在。
在那段受傷、昏昏沉沉的日子里,他努力想要睜開眼,卻始終睜不開,耳里涌動的就是她的聲音,就算她常常灌他喝很苦的藥,藥汁流下嘴角,她也沒有嫌棄過,還替他擦拭。
她的動作很輕,一次在替他擦拭身子的時候,幾近渾身赤luo的他醒了,對上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腦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生動的只有她。
他握緊雙拳,怕對她動手,只能咬牙憋著一股氣往大門的方向走。
程欣月沒料到他真要離去,一把抓起一旁的藤條砸過去,她即使生氣也還沒失去理智,沒把藤條往他身上砸,而是砸到門板上。
看到掉落在自己腳邊的藤條,程福山抿著唇停下腳步。
屋內一陣壓抑的死寂,程欣月繃著臉走過來,站在他面前,「把嘴巴張開。」
程福山死死的盯著她,緊閉著嘴。
「程福山,」程欣月抬起頭,不過被她養了一年,原本比她還矮小的他,如今已高過她不少,「你真的不听阿姊的話?」
程福山的拳頭緊了緊,不太情願的張開嘴,程欣月飛快的塞了顆東西進他的嘴巴。
他一愣,下意識的咬了咬,很甜,像是……葡萄。
原本還憋著一股氣的他,因為嘴里的一顆葡萄,眼眶紅了,他就知道阿姊對他就是不同,縱然嘴上說要趕他,心里終究舍不得他。
他的感動只有一瞬,因為程欣月接下來的話令他神情大變。
「你剛才吃的是我秘制的毒藥,你只要踏出這個門,立刻就會七孔流血,全身爛得沒一塊好肉的死掉。」程欣月一臉猙獰恐嚇他,「你想清楚,若想死的話,就出去吧!」
這話讓程福山從頭涼到腳,雖然依舊一臉倔強,但微抖的雙唇泄露了他心頭的震驚。
程欣月微揚著下巴,得意的看著他。
「可是……」程福山擠出了話,「這味道明明是葡萄。」
看著程福山俊秀的五官,即使被他氣得心肝疼,但他震驚的模樣,令程欣月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傻小子還真以為她喂他吃毒,她喂的是空間里種的葡萄。
壓下笑意,程欣月露出哀傷的神情,「是啊,吃起來像葡萄,你看我對你多好?就連要喂你吃毒,還怕你覺得苦,特地把藥弄成葡萄味。但你呢?你又是怎麼回報我的?」
她的指控令程福山秀氣的眉頭皺了下,隱隱覺得哪里不對,但他向來舍不得程欣月難過,所以心中縱使有再多糾結也立刻拋下。
「是我錯了,阿姊,對不起。」
听到他道歉,程欣月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壓根不覺得自己不厚道,反而輕嘆口氣,狀似失望的轉過身,「阿福,阿姊最不缺的便是你的一句對不起。是阿姊沒本事,不會教導你,你要走便走,我不攔你。」
程福山激動的上前從後頭緊抱著她的腰,「我不走。阿姊。我會听話,妳別叫我走。」
多多在一旁看著眼前上演的大戲,原本懸在半空中的心安穩的落回原處,慢條斯理拿起手中的饅頭,咬了一口。
他阿姊妥妥是個好戲子,演技好,再次成功打消阿兄的怒氣,不過……他注意到被阿兄一把抱住的阿姊皺著眉頭,不禁心中偷樂,他知道阿兄的力氣不小。
程欣月背對著程福山的小臉扭曲。臭小子的手勁還挺大的,勒得她的腰都快斷了,偏偏這個時候為了逼他低頭,她還不能罵他幾句。
她咬牙忍著痛,試圖想要將他的手拉開,但他像是嚇到了,死也不放,反而更用力。
程欣月欲哭無淚,只能咬牙忍了,「你嘴上說得好听,听話?瞧瞧你做的好事,你可知道,你今天差點害得我被人捉了?」
「我沒有。」程福山大聲否認。
「沒有?是誰從榷市回來的一路上大吵大鬧,弄得村子里人盡皆知,要不是我當時說你吵著要買肉吃,如今的我早在牢里了。」
程福山一听,立刻意會到今日自己的行為確實差點害死了對他最好的阿姊,他害怕得手又緊了緊,想要藉此確認阿姊安好無恙。
程欣月忍不住倒抽口氣,再也端不住一副慈善姊姊的嘴臉,用力連怕了好幾下他的手,「松開、松開,痛死我了。」
程福山根本不痛不癢,但听到她喊疼,連忙松開手。
程欣月苦著一張臉,揉了揉自己被勒痛的腰,轉身看著程福山一副小心翼翼的眼神,心莫名的一軟。
在外人眼中,她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年輕姑娘,但上輩子她好歹活到了二十歲,上輩子的她不叫程欣月,而是叫程樂。
倒霉的她有對會家暴的怨偶父母,在她五歲的時候離異,各自嫁娶,她也開始了被當成皮球踢來踢去的人生。
從她有印象以來,便在旁人或同情或不屑的指指點點下長大,她沒有朋友,自憐自艾也怨恨這個世界。
在她十五歲那年,她偷走了她爸爸跟一群同樣不學無術的家伙連手盜墓得來的木盒。
木盒里有數顆千年東珠,還有一把上頭瓖了顆玉的匕首。他們以為走了大運,原本打算藏個幾日,等風聲過了拿去賣,卻沒料到,最後落到她手里。
她自小被奚落、打罵,看來怯懦,但骨子里卻很倔強,故意偷了木盒子,原只是想給她爸爸一個教訓,不料,匆忙之中讓匕首掉到地上,匕首柄上的玉松落,卻也因此,她莫名得了個空間。
這個空間可以種東西、存東西,她明白靠著這個空間,自己可以不再依靠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過上好日子。所以她逃了,逃到外地,開始享受生活,只是她畢竟還是太天真,渴望親情與家人,所以在她爸找上門,她因為內疚也因為情分所以接納了他。
她以為自己做得很好,現實卻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在她二十歲生日那天,她那對向來不和的父母竟有志一同的決定給她下藥,連手要搶她的玉,之後再把她賣到國外接客。
被下藥後,在整個人意識模糊的那一刻,她的心死了,人性果然是最靠不住的東西,尤其親情令人惡心。
中招後的她,果決的從十幾層樓的大樓往下跳,她死也不讓她父母好過,誰知道待她睜開眼,竟成了女圭女圭,只是與上輩子不一樣的是,那塊玉成了她胸口的一塊胎記,原本生氣盎然的空間枯成一片,里頭再也看不到一點活物。
她不知這樣的轉變是否和她的穿越有關,雖然遺憾,但這輩子卻擁有了她作夢都想擁有的親情,她有一對好爹娘,日子再窮再苦仍極其所能的給她最好的吃穿。
縱然沒有空間,可她有著前世的記憶,她知道時代的變化,仗著這世的爹對她的疼愛,硬纏著她爹在自家的田地種上不少草藥。
她出生在距離邊境不遠的小山村,出生時戰亂才平定,大宋與契丹簽訂盟約,兩國得以維持平和,但初時仍偶有擦槍走火的時候,更別提邊境綿長,私賣、走私頻繁,不單小戶人家有私下交易,後來還出現龐大的商隊集貨走私。
官府明令嚴查,只是走私帶來暴利,無法真的杜絕,官府捉得嚴,常听到與走私商隊發生沖突,所以在邊境,止血急救的草藥三七、地榆、仙鶴草的價位極好,這幾種草藥除了三七得花些心思照料外,另外幾種種植不難,她看中這點,讓她爹除了莊稼外,再花心思整治藥田。
她的爺爺女乃女乃生了二子三女,三個女兒早早嫁了人,換了彩禮如數給大伯求學問,她爹是次子,生性木訥老實,不像大伯是個讀書人,能言善道,深受爺爺女乃女乃的歡喜。
程家雖然清貧,但還不算落魄,因未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她爹將田地拿來種植草藥時,三天兩頭被家里斥責。等到草藥花了三、五年的功夫長成,開始替程家賺進銀子後,這塊原本被嫌棄的藥田卻成了程家全家的。
程欣月厭惡這群吸人血的親人,爹娘卻總壓著她,就怕她跟長輩鬧出風波,壞了名聲。一個姑娘,名聲為大,有了好名聲,將來才能嫁個好人家,這是疼愛她的爹娘最在意的事,她雖不以為然,但為了爹娘,她忍了。
她在程家當影子,只可惜她爹娘不爭,別人卻不放過他們。
她爹心軟,被她大伯幾句話給哄騙去服役,最後不幸身亡,沒過兩年,她娘就被逼著改嫁,爭執之中,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她娘親掉入寒冬的河里,等人救起時已經沒了氣,只留下她和一個六歲的弟弟。
以前程家不重視她爹娘,等她爹娘接連走了,更不管兩姊弟死活,大伯父一家更是厚顏無恥的接手她爹細心栽植的藥田,但又怕做得太過惹人閑話,便商量著想將她嫁出去。
對外說給她挑了個富貴的城里人,實際上,富貴與否她不知道,只知議親時她只有十四歲,但議親的對象卻已是四十好幾,之前娶過兩個媳婦,一個死了,一個被打得求和離。
看著那一家盤算把她賣了換彩禮,還一副為她著想的惡心嘴臉,她為她爹到死護著這樣的一家人感到不值,她一氣之下,就帶著多多在天還未亮前離開程家。
只是天大地大,身無分文的她壓根走不遠,唯一想到的去處就是外婆留下的破房子,萬萬沒想到,在路上會救了程福山,讓原本沒有活物的空間,奇跡的開始有了生機。
當時她以為是因為匕首的緣故,卻驚奇的發現匕首是有用,但最主要的改變來自于程福山,只要與他接近,空間活物成長得更快,這個情況她雖然不解,卻激動不已,有了空間,她有信心能給自己和弟弟許一個美好的將來。
所以救下程福山後,她細心照料,就怕他一口氣沒喘上來死了,求天求地就是要他好好的活下來,最後人救活了,卻發現他前事盡忘,不知自己名姓,不知從何而來、多大年紀。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但隨即看開,他想不起過去其實挺好的,能順理成章的留下來,替她養空間。
花了一年時間,空間雖還未完全恢復以往的盎然生機,但至少養活他們姊弟和大胃王的程福山不成問題。原本以為好日子要來了,偏偏程福山卻鬧了起來——
「阿姊,」程福山情緒低落,「我只是不想要看妳死掉。」
程欣月皺眉,忍不住啐道︰「胡說八道,我人好好的,怎麼會死掉?」
「可是妳賣茶葉。」程福山看著她的眼神帶著指控。
她的心一突,下意識看著吃著饅頭的多多一眼,見他似乎沒有留意他們倆這邊的動靜,她立刻拉著程福山的手,將人推進房里。
不是她要刻意隱瞞多多,而是怕多多還小,出去時口沒遮攔,為家里招禍。
「賣茶又怎麼了?」程欣月將門關上,這才一臉嚴肅的對著程福山道。
程福山指了指自己的頭,「我記得朝廷有令,茶葉不許私賣。」
程欣月聞言,一時啞口無言。
有了空間的蔬果可以填飽肚子,可她還要想法子生錢才成,便將腦筋動到茶葉上。
她刻意在空間種上幾棵茶樹,因為有程福山在,茶樹花不到一年的時間便能收成,雖說產量不多,但茶價好,今日上了榷市賣掉後,她得了三十兩的銀子。
當時她手握著三十兩銀,心中激動不已,這可是她這輩子賺得最大的一筆錢,但如今听到程福山的話,她心中的喜悅全飛了。
「你撞傷腦子,什麼都忘了,連自個兒的姓名都想不起來,卻記得茶不可私賣?這是什麼道理?」
程福山听見她的咕噥,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拿著漂亮的丹鳳眼看著她。
程欣月被看得莫名心虛,在宋朝活了十多年,她自然知道這個朝代的規矩,鹽、鐵、酒、茶都是專賣,對茶訂下的規矩不少,例如種茶的要在官府造冊才能種,還得付茶租,賣茶也得跟賣茶專戶買,還要付茶稅,所以茶是稀罕的名貴物,平常老百姓喝不起。
她是因為有空間,種出來的東西沒人知道,所以私下買賣,無須再付商稅、茶稅,原本她滿心還在為得到一大筆銀子沾沾自喜,想著有了銀子可以翻修屋子也能送多多和程福山進書院,但如今——
「好,我承認我的做法不對。」程欣月嘲弄一笑,「那你告訴我,我們要吃飯,你和多多要進書院,外婆留的房子搖搖欲墜,每一處都要銀兩,不這麼做,能怎麼辦?」
她的話令程福山心頭一擰,自己被救起的那段歲月,他忘了一切,身子虛弱,三天兩頭發熱,程欣月卻從未嫌棄過,日夜對他精心照護,還給他四處找大夫,外頭欠了不少銀兩……想起方才她塞進他嘴里那顆憑空出現的「毒藥」,他知道程欣月身上有秘密,可以讓他們不愁吃穿,但銀兩—— 還真的沒有。
「妳身上不是還有草藥嗎?」
程欣月臉色大變。
程福山微斂下眼,低喃說︰「我瞧見了,除了茶,還有草藥。」
程欣月抿了下唇,她不是沒想過隱瞞自己的空間,只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程福山又不是傻子,會看出端倪不令人意外,只是她從未提起,程福山也沒問過,如今他開口了……
「草藥能賣錢,但我手邊的量不多。」
「阿姊,我們種,種很多。」程福山越想越覺得可行,「多多說過,以前阿姊家就是種草藥的,咱們也種。」
程欣月徹底沉默,離開程家轉眼一年,她很少想起過去,一方面是覺得程家的人惡心,更多的卻是不想回想自己死去的爹娘,讓自己難過。
至于空間,除了自己之外,根本裝不了活物,就算阿福有心,也無法。
「咱們種?」她自嘲,「種哪?外婆留的地不過丁點大,還都是貧瘠地,種點豆薯都勉強了,更別提草藥。阿福,我們急需銀子。」
程福山啞口無言。雖說他因養傷的緣故,這一年都待在家里,別說村口,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就是自家大門外,翹首盼望等著程欣月回家,家里的情況,他全看在眼里。
他們所在的村子位置極好,靠近城鎮,不遠處還有個專門給邊境的兩國人買賣,互通有無的榷市。
他在好幾日前得知程欣月要走一趟,他便纏磨著要跟隨。他是男子漢,是家里的男人,縱使他很享受她對自己的關愛,卻也不願總是讓她護著。
程欣月勉為其難的點頭,他開心的跟著,只是他的喜悅在看到她還未到榷市就偷偷跟個外族人接觸,賣了草藥不說,還拿出茶葉私賣後,他的臉徹底黑了。
他憤怒,不是因為她私賣,而是怕她出事,怕失去她。
他想打消她私賣茶葉的念頭,讓她不要再犯險,卻又無法反駁她。家里確實需要營生,房子要重修,多多要進書院—— 他自動將自己的名字劃去,他不是讀書的料,要他進書院,不如要他的命。
他努力的想要尋找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但是越想腦子卻越疼。
注意到他神情不對,程欣月表情一變,手輕柔的落在他額頭上,「怎麼?又頭疼了?」
程福山苦著臉,額上布上薄汗,但他忍著痛,一把抱住程欣月,喃喃說道︰「阿姊,對不起!是阿福錯了,阿福以後不會不听話,阿姊要做什麼,阿福都幫阿姊。」
程福山的妥協自然是程欣月心中所願,雖說一開始她收留他是因為他身上的匕首,最後更發現只要有他在身旁,她的空間會發展得更快,但不可否認,他確實貼心。
不知道他多大歲數,但她仗著比他多活了一輩子,所以讓他叫自己一聲阿姊。
「好,阿姊相信。」她安撫的輕拍他的背,「你快把我放開,我去給你煎藥,你喝了,頭疼會好一點。」
「不,我不喝,」他控制著自己的力氣,卻沒有放開她的打算,「妳抱抱我,我一會兒就好了。」
程欣月不認為抱著他就會好,但看他難受,她不忍心將人推開,反正被他抱著也不是沒好處,她的意識進了空間看了一眼,瞧這滿園子的生機……她便由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