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嘴小悍妻 第七章 和好如初

作者 ︰ 綠光

轉眼到了元宵,不僅宮中大肆慶賀,民間亦然,就連榮國公府也挑這當頭設宴,邀了不少朝中官員和女眷。

齊墨幽也收到帖子,本是不想去的,可是震北大將軍府三房的夫人邀她一道去,哪怕她興致缺缺也只好作陪。

尚三夫人帶著一對女兒尚妍和尚妤和齊墨幽一道搭著馬車前往榮國公府。

「墨幽,你見過表哥了嗎?」性情活潑的尚妤一上馬車就抓著她問著。

「見過了。」一提及衛崇盡,她心里一陣難受。

當初父親驟逝,多虧了尚三夫人帶著尚妍和尚妤串門子,才讓她得了陪伴,也讓母親心情跟著好轉,可當初尚三夫人會上門,還是衛崇盡臨去西北時托付她來關照她的。

當兄長,他真的無話可說,無可挑剔。

「那你有沒有發現,他臉臭得鬼見愁?」

「妤姐兒,你在胡說什麼?」尚三夫人一雙桃花眼瞪去。

「真的嘛,表哥那張臉真是嚇人,喊了也不應的,誰家的表哥像他這般冷情的?」尚妤忍不住抱怨著。「人家陳姊姊的表哥待她可好了,噓寒問暖呢。」

「那是因為他們是郎有情妹有意,敢情你想嫁給表哥?」尚妍長她一歲,性子穩重些,事情也看得較精準。

「不!我不要!」尚妤臉色慘白地叫道。

齊墨幽眼神放空,心里不禁想,竟這般嫌棄衛家哥哥。「衛家哥哥人很好,我受他照顧很多,他沒有你說的那麼可怕。」最終她還是忍不住替衛崇盡辯白兩句。

「哪有?他從小住在將軍府里,從來沒給咱們好臉色,姊,對不?」

「那是因為你太吵。」尚妍很中肯地道。

「姊……」尚妤氣不過,撲過去搔她癢。

尚三夫人趕忙阻止。「-會發散衣亂,我就把你們兩個趕回家!」

兩姊妹趕緊正襟危坐,乖得像什麼似的。

「墨幽,讓你見笑了。」尚三夫人苦笑道。

「怎會?這樣熱鬧很好。」她也想要個姊妹,要不身邊只有一個小霸王似的阿弟,日子真的不好過。

尚三夫人笑了笑,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對了,墨幽,崇盡那孩子見過你了,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沒,沒說什麼。」她勉為其難地扯起笑意。

「是嗎?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听他表哥說,他要回京時還一臉迫不及待,回來後卻悶悶不樂,他表哥見了他幾回都問不出個所以然,本以為也許你知道一二呢。」話是這麼說,她卻用眼角偷覷著齊墨幽。

雖說猜測做不得準,但崇盡要是沒對她有半點上心,怎會在前往西北之前還特地拐進北大將軍府,央求她多去承謹侯府走動?

听說他倆一直有書信往來,不過一年前崇盡來信說沒收到她的信,還要她特地到侯府探探口風,那時瞧起來也沒異狀,加上現在明明都封官還得皇上賞識,終于是個不憑祖蔭的好男兒,怎麼他一回來臉臭得鬼都愁不說,臉色更是一天比一天還臭?

她只能猜想問題出在墨幽身上,怕就怕郎有情,妹無意啊……

然而她還問不出個所以然時,馬車已經進了榮國公府。

一行人在引領之下先進了後院拜見榮國公老夫人後,就到花廳里坐著。

不一會尚妍和尚妤就帶著齊墨幽去和她們的小姊妹們見面,幾個小泵娘跟著榮國公府的姑娘去園子里賞花燈。

齊墨幽並不排斥京里的宴會,只是亡母並不喜歡赴宴,所以她也少在外頭走動,現在可不同了,她得要替阿弟相看好姑娘才行。

因為香衙這家鋪子,齊墨幽只要一出現在宴席里,就算無心搭理人也會有人找她攀談,為的是早就賣到沒貨的數種花露,大夥都想跟她套交情,往後能夠比別人早點買到花露,臉面有光。

幾人問過之後,齊墨幽才發現原來她的花露已經成了貴婦出門必用的行頭之一,要是手上沒有幾瓶香衙的花露是走不出門的。

如此熱賣她並不意外,但要是太惹眼卻不是好事。

「欸,你們瞧,那不是夏大人嗎?他身邊的人是誰呀?」

前方幾名小泵娘你一言我一語地低聲交談,齊墨幽不怎麼在意,直到身旁的尚妤直扯著她的袖子。

「墨幽,是表哥呢。」

衛崇盡?她抬眼望去,果真瞧見湖畔柳樹下,衛崇盡和夏燁就坐在一塊……不,是衛崇盡倚著樹半躺,坐在身側的夏燁則俯身貼著他,就像是一對愛侶那般親密無間。

一群小泵娘都瞠圓了眼,沒一個敢大聲嚷嚷,就怕被他倆發現。

「不會吧……去年听說皇上有意替夏大人指婚,夏大人卻當殿道出自己是斷袖,無法娶妻,如今貼著表哥這麼近……」尚妤壓低聲音說著,不敢再往那頭看去。

齊墨幽直睇著兩人,想起衛崇盡在侯府養傷時唯一去探視的人是夏燁,約在慶豐樓里見的人也是夏燁,甚至她有了困難,也是衛崇盡囑咐,夏燁就在第一時間替她找來解決方案,兩人合作無間,相知相惜,更勝手足之情。

只是,她從沒想過他倆會是這樣相處的。

夏燁不但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男,芝蘭玉樹、豐神俊秀,光是坐在那兒就像是一幅畫,而衛崇盡就算臭著臉,哪怕立體的五官堆著千年霜雪,依舊俊朗奪目,此刻不知道夏燁說了什麼,衛崇盡唇角微勾,瞬間春暖花開,帶著幾分浪蕩不羈,教幾位小泵娘看直了眼。

所以當初夏燁過府探視他時的親密,並不是她誤解,而是真的?

「夏燁,你把自己的學生說得一文不值,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樂的。」衛崇盡貝斜唇角,笑得嘲諷。他的學生可不是一般人,而是皇上唯一的嫡子易珞,也虧他數落得了。

「唉,不就是為了博君一笑?你也不想想你這張臉臭成這種德性,我看了很傷眼。」夏燁忍不住嘆氣。

「看得傷眼你靠這麼近做什麼?」衛崇盡直睇著他,哪怕兩人的距離已經近到嘴唇嘟高一點都能踫觸到對方,他也不動如山。

「這個嘛……秘密。」夏燁笑眯眼道。

雖說兩人交情好,但有些事說得太白就不好,感覺上太利用人,他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衛崇盡皮笑肉不笑地道︰「敢情是因為夏首輔在朝堂上公開自己好男風一事?」

「唉呀,原來你消息這麼靈通,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好辦了。」唉,早說嘛,何苦讓他這麼偷偷模模,況且老湊這麼近,他心里也不舒服,覺得自己挺委屈的。

「我在慶豐樓里光一天就能听到這事十幾遍,而且版本極多,大夥幫你湊對湊得很樂,你何苦連我也利用?」兩人親如手足,夏燁到底是不是斷袖他心底有數,說穿了不過是找了個一勞永逸的藉口拒絕皇上賜婚罷了。

「別說我不幫你,到時候皇上要是一時興起想給你賜婚,我這事就幫了你大忙,到時候你感激我都來不及。」

「皇上也真閑,打我回京光是宮宴就參加了兩回,今晚還有一回,如今還急著想當月老……他是不是忘了他是皇帝?」真想讓皇上到西北吹吹風、吃吃沙,才會知道京里的繁華是西北將士拿血肉換來的。

「我勸你今晚最好別去。」夏燁好心提醒。

衛崇盡睨了他一眼。「與其勸我,倒不如替我想個法子。」當他愛去嗎?早知道回京這般無趣還不如待在西北算了,至少還能跟外祖父和舅舅作伴。

「幫你在身上挖個洞如何?」

「……被喻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就這麼點本事?」他算是見識了。

「當然還有其他本事,不知道你想不想見識?」想讓衛崇盡在床上躺個幾天,其實不難的。

衛崇盡 了聲,乾脆閉目養神,懶得踩他。

「瞧你,還沒跟你齊家妹妹和好?」

一聊起齊墨幽,衛崇盡的眉頭很自然地攏在一塊。「少跟我提起她。」那個沒良心的丫頭,虧他掏心掏肺,她竟然還嫌腥,真的夠傷人。

「敢情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夏燁佯詫道。

「你很煩人,滾一邊去。」這家伙分明知道他哪里痛就往哪里扎。

「欸,那不是你的齊家妹妹?」

听夏燁這麼一說,他隨即張眼望去,果真瞧見她站在一群姑娘的後頭,一張面癱臉,哪里還有以往對他粲笑的天真模樣。

「拿我當猴耍?」衛崇盡呿了聲,起身離去。

「你不跟你齊家妹妹打聲招呼?」夏燁很不怕死地跟了過去。

「不要以為我不敢動你,夏首輔。」他現在很光火,脾氣很不好,很想找人干架消消火。

夏燁壓根沒把他的火氣放在眼里,徑自往他肩頭一搭。「崇盡,今天四皇子也來了,听說他一直對你齊家妹妹頗有興趣。」

「他什麼時候見過墨幽了?」

「想見她一面,難嗎?」

「可她有什麼好吸引他注意?」齊墨幽有張好皮相,尤其那雙黑黝黝的眸子最吸引人,只要一揚笑,彷佛滿天的星子都落在她眼里……呿,他怎又想起她了?

「光憑皇上賜了香衙這塊匾額,再憑她這兩年主動多繳了三成的稅,只要細細打听就會知道她的外祖父是南方巨賈,和咱們大涼行商徐家互有往來,加上皇上遲遲不立儲君,時間一久,任誰都會沉不住氣,想要先拉攏各方勢力,你的齊家妹妹肯定是不錯的人選。」

「你為什麼現在才跟我說這些?」

夏燁一臉無奈。「你自己模著良心,我是不是好幾次跟你提及你的齊家妹妹?結果你是怎麼回我的?」他好幾次都想提點,偏偏這家伙不買帳,他還能怎樣?

衛崇盡張了張口,直不知道該氣誰。

「當然,如果你跟她已經打算老死不相往來,這事你就不用管了。」夏燁笑得幸災樂禍。

狠瞪了夏燁一眼,好半晌衛崇盡才沉聲問︰「四皇子在哪?」

「唉呀,當我未卜先知了?」他這人向來講究緣分,他深知與四皇子之間的緣分不深,所以沒興趣探知他的去向。

「你這家伙……」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衛崇盡掉頭就走。

在兩位「璧人」離開後,一群小泵娘失望之余也各自散了。

尚妤跑去和她的姊妹淘玩在一塊,只有尚妍拉著齊墨幽在一處子里休憩。

「墨幽,你覺得表哥和夏大人的事,咱們要不要跟我娘說一聲?」

「還是先不要吧,說不準是鬧著玩的,我听衛家哥哥說他和夏大人親如手足,互動間親密點也無可厚非。」齊墨幽想也不想地替他打圓場。

尚妍偏著頭想了下,也覺得有道理,就不糾結這事,坐在亭內指點著外頭懸掛各處的各式花燈,盡避沒點亮,仍覺得賞心悅目極了。

齊墨幽本就沒有賞花燈的興致,加上剛才撞見那一幕,腦袋始終是空白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喜還是悲。

其實,不管衛崇盡和夏燁之間是真是假,衛崇盡終究只將她視為妹子,與其見他和其他姑娘成親,說不準他和男人在一塊她心里還快活些,可這種念頭一冒出,她就覺得自己著魔了。

「欸……慶平公主?」

听尚妍這麼一說,齊墨幽從思緒里回神,側眼望去,就見一名嬌艷的姑娘徐徐走來,不得不說這一身艷紅,也唯有那般艷若桃李的姑娘才撐得起來。

就在易珂走近時,兩人齊齊起身,朝她福了福。

「齊墨幽?」易珂一雙勾魂眼上下打量著她。

「是。」齊墨幽低垂著臉。她依稀還記得那年燈會,易珂追著衛崇盡滿街跑,而衛崇盡則拉著她鑽了幾條巷弄,想來易珂也是可憐,芳心錯付。

「阿珂,她就是香衙的當家?」

「嗯。」

听見男人的聲響,齊墨幽眉頭不禁微蹙。雖說大涼風氣較為開放,但不管是什麼宴席必定男女分席,女眷就在這園子里,他一個男人怎能闖入,哪怕是公主領來的也不應該。

「瞧起來年紀輕輕,竟這般有本事。」男人的嗓音醇厚,裹著笑意。「齊姑娘,在下易瑯,對齊姑娘香衙里的花露極有興趣,不知道能否切磋一番?」

「四皇子見笑,民女哪里懂得那些,那些都是香料場里的師傅精心調配的,四皇子要是有興趣,倒是可以到香料場走走。」齊墨幽噙著淡柔笑意,從頭到尾都沒抬眼。

踫了軟釘子,易瑯壓根不覺被冒犯,反倒認為可以藉此多攀談一些。

可惜的是——

「姊姊、墨幽,快過來,周姊姊這里有盞珍藏的花燈呢。」尚妤從另一頭的小徑跑來,朝兩人不住招手。

尚妍見狀忙道︰「公主、四皇子,失陪。」話落,拉著齊墨幽就走。

「墨幽,往後你得要離四皇子遠一點。」待走遠後,她才低聲叮囑著。

墨幽從頭到尾都沒抬眼,可她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四皇子的打量太過露骨,光看眼神就知道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齊墨幽輕點著頭,她能感覺那人的視線像蛇信般令人渾身不快,教她萬般慶幸尚妤跑來找她們,要不還真不知道怎麼月兌身。

一行人來到花廳賞燈,齊墨幽和大夥聚在一塊,如此一來肯定不會出什麼亂子。

沒一會,周姑娘擺明了想炫耀家里的收藏,決定帶著一夥人去開眼界,偏偏她沒什麼興致,獨自一人留在花廳里。

女眷大多都到另一邊的彩樓看戲,花廳這頭冷清極了,齊墨幽坐了一會,覺得這宴會頗無趣,想提早回去又怕拂了主人家的面子。

正思索著,一名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來,喊道︰「是齊家姑娘嗎?」

「我是,你……」

「尚妤姑娘掉進池子里,已經被人救起,小姐將她給安置在小暖閣里,還請齊姑娘隨奴婢過去。」

听她說得又急又慌,齊墨幽也跟著慌了起來,忙要她帶路。

然而當小丫鬟帶著她繞過花廳走入小徑時,齊墨幽停下腳步看著四周。

這是她頭一回進榮國公府,盡避沒來過也大抵知曉榮國公府里是四進的規制,府邸佔地極廣,可是從花廳到小暖閣,需要特地走到花廳後頭的小徑過去?

「齊姑娘,這里是捷徑,往這兒走最快。」小丫鬟發覺她沒跟上,忙回頭喚著。

齊墨幽有一瞬間的猶豫,可又覺得自己太過戒備,這里是榮國公府,不管是平公主壤是四皇子,都不可能在這當頭尋她麻煩才是。

略安了心,她便大著膽子跟小丫鬟走,小徑兩邊遍植各色茶花,清香撲鼻,哪怕她無心賞花,也會被沿路種植的各種花兒給吸引。

畢竟她做的是花露的生意,她一直想再研發其他花露,舉凡帶香氣的都能吸引她,尤其是前方……蘭花——春蘭、蕙蘭、建蘭……還有墨蘭。

她驀地停下腳步,盯著擺在架上的一盆墨蘭。墨蘭比不上春蘭的馨香濃郁,形不比蕙蘭的嬌媚多變,色不比蕙蘭的鮮艷繽紛,然而深綠的小巧花形暗自綻放,在冬日里徐徐散出檀香味。

大涼里的墨蘭極為名貴,是因為先帝喜愛所致,更因為墨蘭難養,怕旱怕澇,怕曬又缺不得日光,移入花室嬌養反倒難以飄香,實為極麻煩的蘭種。

當初家里也有一盆,可是後來養死了,她一直想再尋一盆來養,可惜饒是舅舅在南方也找不到墨蘭,得到鄰國去尋,想不到榮國府里就有。

「墨幽姑娘喜歡墨蘭嗎?」

醇厚的嗓音響起,齊墨幽一愣,抬眼望去,本該在前頭引路的小丫鬟早已不見蹤影,而眼前出現的正是四皇子易瑯。

「見過四皇子。」

「墨幽姑娘不用客氣,我不過在一旁賞花,走過來正好瞧見你在賞墨蘭,好半晌都沒動,想必是極喜歡。」

易琪長得眉目清秀,可哪怕再怎麼扮斯文,都遮掩不了骨子里透出的傲慢和囂狂。

齊墨幽低垂著眉眼,暗嘆自己竟真的著了人家的道,本以為在別人府上,皇族大抵都要臉面,不至于堵人,看來是她忘了皇族的蠻橫了。~「宮里也有墨蘭,墨幽姑娘要是喜歡的話可以贈你一盆。」說著,易瑯不著痕跡地朝她走近一步。

「不勞四皇子,听說我的朋友落水了,我正趕著去小暖閣探望她。」她不著痕跡地退上一步,正打算回頭時,肩頭卻被按住,她下意識扭肩避開,反手就是一記搏擊。

「齊墨幽,尚妤等你好半天了,你怎麼還在這里?」

她凌厲的招式被衛崇盡輕松地化解,小手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她傻愣愣地抬眼看著他。

「還不走?」衛崇盡沉著眉眼,神色不善地看向易瑯。「四皇子,齊姑娘是我表妹的姊妹淘,我表妹落水還等著她去探顧,先走一步。」

易瑯還在錯愕之中,他作夢也沒想到齊墨幽這般嬌弱的小泵娘,竟然一回頭就朝他門面攻擊,雖說姑娘家力勁小,但難保不會在臉上留痕跡,教他真不知道該慶幸衛崇盡的解圍,還是惱他壞了他的好事。

衛崇盡哪里管他在想什麼,硬是拉著還在發愣的齊墨幽走了。

一路上,他走得又急又快,而齊墨幽的手被扯得發痛也沒吭上一聲,直到腳下踩到碎石往前跌,他才一個回身將她給拉進懷里。

「連路都不會走了?」

秉蓍怒氣的沉嗓從她頭頂兜頭落下,她垂著臉,不發一語。

「連話都不會說了?」瞧她悶不吭聲,衛崇盡包火大了。

怕她著了四皇子的道,他像作賊似的一直在花廳附近站哨,瞧她跟個小丫鬟走就覺得不對勁,一路尾隨,若非趕緊將她攔下,真不知道事情要鬧成如何。

「你敢對皇子動手,是嫌命太硬是不是?你就算不替自己想,也得替化幽想,你要是傷了四皇子,你以為承謹侯府能夠安然無恙?首當其沖的是你弟弟,懂不懂?還有你!你剛剛……」

衛崇盡愈罵愈光火,氣她不知回避、氣她傻傻上當、氣她……

「你哭了?」他啞聲問著,渾身僵硬如石。

她縴瘦的身子偎在他的懷里微微顫著,像是受到驚嚇的小獸,委屈地向他汲取些許安慰,教他一肚子火瞬間消弭,可是當怒火消散,剩下的就是訴不盡的擔憂。

「狀況不對的時候要趕快跑,不要傻得跟人家硬踫硬,你真以為你打得過人家嗎?都怪你,無端端在那里賞起花來才讓人有機可趁。」他叨念著,口吻卻不再冷厲,帶著幾分無奈。「下回要經心點,你這樣不是讓人擔心嗎?」

他微收緊雙臂將她納入懷里,有點笨拙地拍著她的背。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安撫哭泣的小泵娘,明明手足無措卻還是硬著頭皮安慰。

「衛家哥哥還會擔心我?」

懷里傳來她悶悶的嗓音,衛崇盡不禁翻了個白眼。「我不擔心你,我跟著你做什麼?」

別說他自作多情,嫌他多管閑事,他會氣到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她抿著唇,強忍著淚。

「我……你要是希望我不再理你,我照辦便是。」

「不要!」她猛地抬眼,緊揪住他,不住地搖頭。「衛家哥哥別不理我……」

她只是怕自己的心思終有一天會被他察覺,怕在他眼里看到嫌惡,可是只要她藏得夠好,她可以一輩子用妹妹的身分待在他身邊,況且他如果是個斷袖,他就永遠不會成親,那麼她一樣可以親近他。

瞧她雙眼紅通通的,衛崇盡哪里還計較什麼,心都融化成一片春水了。「不理我的是你,我可沒說不理你。」

「可是你剛剛看到我卻神色不快地轉身就走……」那一幕真的很傷她,她從沒想過往後再不跟他往來。

衛崇盡吸了口氣,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他的心境。「反正……不是氣你,只是不想被人當猴耍,一個個小泵娘這樣盯著我,成何體統?」

「真的?」

「真的。」就算是假的,他也會當作真的。

「往後不會再不理我?」

「……可是你終究沒告訴我為什麼不給我回信、為什麼沒來迎接我,甚至對我避而不見?你承諾我的為什麼都沒做到?」說到底,她就是他的心魔,要是沒能給個說服他的理由,胸口這股悶火就是散不去。

齊墨幽微垂長睫,帶著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人家是近人情怯,而且你回來時我待在香衙的樓上看著你,只是你沒瞧見我而已。」

近人情怯?衛崇盡對于這種說法不太能接受,畢竟他會一打勝仗就急著回京,是因為京城有她,要不京城沒有值得他這般牽腸掛肚的人了。

「是嗎?」好歹她解釋了,他心里覺得舒坦許多,不過一想到四皇子又覺得心煩。「夏燁說你香料的生意打理得極好,是說你又何必多繳稅收,引人側目?」

皇族的人有哪個是好東西來著?她這種做法等同引誘人將她拆吃入月復。

「我……是听聞西北的軍糧不足,所以才會想幫點忙。」她聲如蚊蚋地道。

衛崇盡瞪大眼,真不知道該笑她天真還是罵她實心眼,就算她多上繳三成稅收,也不代表皇上就會拿稅收買糧送往西北。好,即使皇上真這麼做了,可到最後送到西北的會剩下多少?

終究還是不忍心罵她,誰要她這般單純。

「橫豎往後這種事別做了。」吃力不討好,又容易沾得滿身腥,把妖魔鬼怪全都引上門。

「你不在西北,我又何必這麼做?」她又不是傻子,既然敢這麼做自然是留了後路,往後就把皇上認為該年年上繳的三成稅收拿去造橋鋪路,讓百姓們知道那是她為皇上做的,難不成皇上還會因而責怪她?

衛崇盡涼涼瞅著她,有些無言以對。

問題是,不是她現在收手就沒事……衛崇盡真覺得頭痛,偏偏她這麼做又是為了他。

嘆了口氣,突地聞到一抹香,不同于朝中慣用的薰香,味道清雅芳馥,初聞時覺得平淡雅致,慢慢卻流泄出沁人心脾的氣息,會教人想要親近,想知道再靠近一點,那味道又有怎樣的變化。

「齊家妹妹,你身上抹了什麼?」

「朱紫。」

「香料?」

「花露的一種,是用八仙花和紫望春調的,還在試味道。」她自己調配的香氣,一旦完成她自然是要試搽,才知道味道到底好不好。「不好聞嗎?」

「……不喜歡。」一個姑娘家在身上搽這種花露,豈不是引人聞香?她到底有沒有自覺?

「是嗎?我覺得還不錯。」現今的花露里頭,這款朱紫的味道最為淡雅,香而不濃,媚而不妖,而且香味可以持續半天,她認為應該會頗受歡迎才是。

「我覺得不好,往後你也少往身上涂涂抹抹。」才及笄的小泵娘,腦袋在想什麼?都不知道自己在招蜂引蝶嗎?

齊墨幽微攏起眉,不懂他的意思。「可是,調配的單子都是我擬的,弄好的花露味道是要調整的,所以我必須搽在身上才知道哪里需要調整,如果我不試搭,該讓誰試揉?」

「你乾脆搽在我身上。」一了百了。

「你身上?」

「男人不搽花露?」拜托,他那天去宮宴時都快被一票男人給薰死了!那票文官平常焚香薰衣就算了,現在居然還在身上抹什麼香脂什麼花露的,他真覺得自己太久沒回京,都不知道京城里的男人變成什麼樣子了。

「這……我就不清楚,可我調配的花露應該不適合男人。」花露以各種花香為底,搽在男人身上……她覺得很怪。

「那你往後就調適合男人的,就往我身上搽。」這樣就能讓她以後別往自個兒身上搽那些有的沒的。「行了,就這麼決定,我先送你回去。」

她乖順地應了聲,才邁開腳步,腳踝一陣痛,頓時往前撲去,他趕忙將她撈進懷里。

「怎麼了?」

「沒事,腳有點疼。」

衛崇盡聞言,想起剛剛扯著她走,八成走得太急才會害她扭傷腳。想也沒想,他蹲就想幫她月兌鞋子,嚇得她趕忙跳開,腳一落地疼得她快泛淚花。

「你腳痛還跑什麼?」他低罵了聲。

「不是,是你怎麼可以月兌我鞋子?」

「我為什麼不能月兌你鞋子?鞋子不月兌我怎麼知道你傷得怎樣?」衛崇盡見她閃避,乾脆單手箝制住她,準備一把月兌下她的鞋時——

「衛崇盡,你在做什麼?」

尖銳的嗓音傳來,衛崇盡咂著嘴,乾脆將齊墨幽打橫抱起。「見過慶平公主。」

齊墨幽被他突來的舉動嚇得趕忙住他的頸項,又覺得兩人太過親密,匆匆松手,卻覺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了。

「我問你,你在做什麼!」易珂怒紅了眼,像是恨不得沖向前將他給活活掐死算了。

「公主的眼楮不好嗎?看不出來她腳傷了,而我要帶她去找大夫?」衛崇盡口氣不善,就連神情也極不耐。

「榮國公府里有很多下人,讓下人備軟轎送她去客房歇著,再傳大夫不就得了!」多年前的元宵節,他就是帶著小丫頭跑了,後來她查出那是承謹侯府的千金,心想不過是個小丫頭不礙事。

可小丫頭現在是個姑娘家了,他竟然無視體統地將她抱在懷里……難道這些年,他們彼此有意,而他不過是在等她及笄?

「我等不及,還請公主讓步。」他說著,強硬地從她身旁走過。

「衛崇盡!」易珂氣得直跺腳。

看著易珂傷心欲絕的神情,齊墨幽完全能體會她的心情,換作她是易珂,她的心也會碎的,可是易珂的傷心太沒道理,因為自己不是那個被衛崇盡伴在心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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