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後一個月溫州城的情況才稍微好轉,城北與城東的破房子全拆掉重建,由于閔韜涵帶起的良好風氣,不管是不是受災戶都積極幫忙,富戶們慷慨解囊,住在糧行及衙門的災民終于能回到自己的家。
至于晚山村,除了那嬰孩之外,之後竟還救出了一對兄弟,亦是半死不活的挖出來後由洛瑾親手施救醒來,其余沒挖出來的村民只能當他們罹難了,林為善在晚山村原本的地方設了一座廟宇,讓那些人的牌位能供奉在其中,剩余活著的人則並入其他的村落。
城里既然稻田全淹了,那正好全面改種早熟稻,農民們听到一百一十天左右就能成熟,皆是難以置信,但听到閔家的佃農信誓旦旦的保證,再加上救災期間閔韜涵夫妻留下的好名聲,百姓們願意信任,早熟稻的推廣意外順利。
附近州城援助的米糧也抵達了,閔韜涵與林為善都松了口氣,畢竟光靠他們收的那些早熟稻已經再支撐不了幾天,可以說溫州城的秩序已經恢復了大半,至少疫病不生,災民都有了去處,百姓種地也有了盼頭。
然而事情往往不是那麼簡單。
閔韜涵坐在正廳里,一邊看著京城寄來的家書,一邊喝著洛瑾做的蜂蜜炖水梨汁。
秋日屬金,秋燥易傷肺氣,而蜂蜜與梨都是養肺潤燥、補正防風的好東西,炖在一起吃滋味亦是上佳。
但他顯然沒有太多心情細細享用,在看完家書後,他放下了杯子,雖然面上仍未顯露太多情緒,但一旁正繡著長襖的洛瑾就是知道他心情不悅。
她抬起頭,朝他淡淡一笑。「怎麼了?家中可還安好?」
由閔韜涵這里看過去,疏影簾攏對繡屏,鴛鴛織就怕針停。美人如玉,十指縴縴,這副歲月靜好的樣子,竟一下子讓他的情緒安定下來。
他亦是回了她一個笑容。「家中一切安好,娘的身體康健,注意力全在大嫂身上。大嫂快生了,說你留下的養胎藥十分有用,她不只皮膚變好,也沒什麼孕期不適的癥狀,至于大哥……」他的話聲頓了一下。「朝中倒是有些麻煩事。」
洛瑾放下了手上的活計,定定地望著他。「是不是與我們這里的事有關?」
閔韜涵微微挑眉。「娘子與為夫在一起久了,果真變得聰慧。」
哪有人這樣臭美的,洛瑾笑嗔道︰「還不快說!」
閔韜涵這才說道︰「該到溫州的賑銀,其實大哥一接到信,早就命戶部備好了,待皇上旨令一下就立刻撥了下來,運送到這里,算算日子,就算是押送賑銀的官兵沿路游山玩水也該到了,然而這陣子林知州幾乎日日到我們這里蹭飯吃,卻沒有听到他提起任何收到賑銀的事。」
洛瑾听得心頭一驚。「所以賑銀哪里去了?」
閔韜涵方才心頭沉重的原因,就是這個。「應該已然被人截下了。」
「誰會做這麼傷天害理的事?那些銀兩是要救命的啊,難道不怕天打雷劈!」洛瑾也忍不住生起氣來。
「敢攔截賑銀,本身就沒有良心了,如果是山匪賊寇所為,這件事應該早就鬧大,但賑銀似是無聲無息消失的,能辦到這件事的人必是手眼通天。自賑銀撥下後,其實我一路讓人關注著運送隊伍的去向,但最後仍是無故消失。據我猜測,朝廷里會這麼沒良心又能將這種事辦得無聲無息的,也只有那個人了……」
閔韜涵話還沒說完,洛瑾已經本能反應道︰「顧琮!」
「沒錯。大姊不是有孕了嗎?在宮中的華妃必然又嫉又恨,想盡快除掉大姊和她的孩子,若大姊誕下皇子,萬歲對我們閔家或許更是青眼有加,所以顧琮出手是很正常的,除了他之外,我再想不到別人。」閔韜涵心中冷冷一笑,但表面上卻不顯,這樣冰冷的神情,他不想讓洛瑾看到。「這件事要是讓他們成功了,不僅大姊,負責撥下賑銀的大哥問題會更大。」
「那怎麼辦?」洛瑾忍不住問,除了擔憂溫州的災民,更擔憂宮中的閔姝萍。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洛瑾。「只怕我們又要破財了。」
洛瑾一點就通,卻也是苦笑道︰「幸好我們藥膳館還挺賺錢的,這幾個月的盈利因為我不在京里,應當都留下來了。」
閔韜涵苦中作樂地笑了起來,忍不住輕捏了下她的鼻頭。「是啊,我娶了個財神爺呢。」
洛瑾正色糾正他。「是會醫理的財神爺。」
夫妻兩人笑了起來,此時門房前來通報林為善來了,屋里的笑聲頓了下,突然變了個樣,听起來有些促狹。
「每到飯點必來報到,林知州那顆肚子,我該有一半功勞。」洛瑾忍不住揶揄。
「誰叫你做的好吃呢!」閔韜涵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因為救災事宜,林為善天天來拜訪,有時事情談得久了便留他用飯,也是洛瑾手藝不凡,林為善一試成主顧,到最後居然總是準時踩著飯點來了,擺明就是要來用膳的,議事反而變成其次了。
這幾個月相處以來,眾人也都有了好交情,林為善不嫌麻煩喜歡來用膳,他們夫妻自然也歡迎,只是偶爾仍會忍不住打趣一番。
午膳的吃食洛瑾早就備好了,現在正好轉回廚下處理完成,她一離去,林為善便笑呵呵地走了進來,福生立刻送上一杯蜂蜜炖梨汁。
「不錯不錯,」林為善喝了一口,「二公子,我當真羨慕你,日日都有不同的新花樣可吃。」
閔韜涵一臉興味。「見林知州胃口仍如此好,那我就放心了。」
這話中有話,令林為善的心又提了起來,試探地問道︰「莫不成又發生了什事?」他指了指天上。
閔韜涵不置可否,只是問他,「林知州,京師來的賑銀可收到了?」
「沒有。」說到這個他就郁悶。「正想請二公子去信幫我向閔尚書打听打听,依照詔令頒下的時程來看,賑銀早該收到了啊!」
「只怕收不到了。」閔韜涵嘆了口氣。「依據我的情報,賑銀現在根本不在路上,已不知到哪里去了。但能夠讓賑銀無聲無息消失,必然不是一般山匪宵小能辦到的,你該知道,我大哥朝中也有政敵……」
「該不會是……」林為善的胖臉抽搐了一下,卻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閔韜涵給了他一個「你知道的」眼神,又接著道︰「賑銀未到,戶部尚書第一個糟殃,如果還查不出去向,我又在溫州當地,要抹黑我替兄長貪污太容易了,就連林知州你這陣子救災的功勞也會被一並抹去,而消失的銀兩卻直接落入了對方的口袋……只要稍一推想就知道,讓那一筆賑銀消失是多麼劃算的事。」
林為善聞言整個人都不好了。「二公子說的是!那我該立刻上書,告知聖上賑銀未到之事……」
「不。」閔韜涵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反而該按兵不動,暫時不向京里提起賑銀未到之事,這樣才能逼得那人主動現身。」
林為善掙扎了起來,他若當真不報,那無疑是隱匿的大罪,可以殺頭的。他很清楚閔韜涵會這麼說,必然是對閔尚書有利,雖然他還未能明白為什麼,但只要照著做,只怕此後便會完全被劃為閔允懷的陣營。他雖與閔家交好,但暫時無投靠的打算,畢竟朝堂上陰謀詭譎,波濤洶涌,不管想上哪艘船,看不準就要翻船的啊……
閔韜涵知他在猶豫什麼,只是淡淡地道︰「光是林知州日日到我家吃飯,要說我們交情泛泛,也解釋不過去吧?」
林為善身子一個僵硬,才想通了這一點。是啊!他與閔韜涵往來交際,過從甚密,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他因為喜歡上了洛瑾的手藝才厚著臉皮天天來蹭飯,誰會相信他們沒有勾結?
原來,他的政治前途早因為他的好吃而決定了?閔韜涵也不催促他,只是讓他自己慢慢思考。
此時洛瑾已將午膳準備好了,讓下人一道道端上,山藥蘿卜紅燒羊肉、辣味木耳炒豬血、參耆清炖豬肉湯、天麻魚頭、茄子雞肉燒豆腐、糯米糖蓮藕……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看起來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林為善原本滿心的糾結,但在看到這些菜肴後全化為飛涎直下三千尺,月復內的饞蟲幾乎撓得他放棄所有的原則。
要知道每天為了蹭這一頓,他都是餓著肚子來的,身為一個知州,他容易嗎?
為難地看了閔韜涵一眼,後者只是儒雅地一笑,開始慢條斯理地用起餐來。
「這羊肉真女敕,咬起來一點也不費勁,听瑾兒說,得用六個月以內的小羔羊來做才能有這種軟女敕不柴的口感,吸滿了山藥的香與蘿卜的甜,又用大醬增加了鮮味,拌大米飯吃最是順口……」閔韜涵像是邊吃邊閑聊似的說道。
林為善吞了口口水,手上的筷子都快拿不住了,眼巴巴地瞪著那紅燒羊肉。
「還有這天麻魚頭,加了七七四十九種香料,但味道卻不會互相沖突,而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凸顯出了魚肉的新鮮細致……」閔韜涵又夾了一口魚,眯起眼露出了個極為受用的表情。
林為善目光又轉向了魚頭,這魚頭肉可不多,要再不快點下手,萬一被他吃完了怎麼辦……
「至于這辣味木耳炒豬血你肯定沒吃過,溫州人不嗜吃辣,但這辣卻不噲,很是溫順爽口,尤其木耳又脆又香,听說是天山上大雪地里采到的木耳,快馬送過來的,所以還保留著那鮮脆又柔軟的最佳口感……」閔韜涵倒是真喜歡這道菜,便多吃了兩口。
林為善臉色很是糾結,心知自己這一吃,就等于完完全全站到閔家那邊去了吧?
曾經他在朝為官時,顧琮與閔允懷之間的種種情況此時在林為善腦海里迅速地轉了一遍,真不知是不是肚子太餓被刺激的,這不是人生要走到盡頭才會出現的幻覺嗎?
不過稍微比較一下那兩人的作風,林為善嘆了口氣,其實也不用想那麼多了,再不快點吃,只怕這一桌好菜留給他就不多了。
于是林為善一個發狠,抄起碗筷,幾乎是張牙舞爪地開始與桌面上的一道道好菜搏斗起來,看得閔韜涵都覺得好笑,反而換他停下了筷子。
「……好吃好吃,這羊肉真的好吃,還有這魚頭……」林為善吃得話都說不清了。
「二公子……你說這天麻魚頭用了七七四十九種香料,是哪些啊?怎麼能好吃成這樣……」
「我怎麼知道呢?我又不是下廚的那個人,只是隨口說說。」閔韜涵十分不負責任地回道。
林為善的筷子懸在了空中,圓潤的臉有著些許抽搐,與閔韜涵對視了一眼後,他索性拋開了心中狐疑,又開始轉戰辣味木耳炒豬血。
「這辣味真的不錯!又香又帶勁,的確一點也不念口,木耳更是鮮脆肥厚。」林為善吃得嘖嘖有聲,什麼形象都不顧了。「二公子,你說這木耳是什麼……天山上大雪地采的?還讓人快馬送過來,這麼好吃的木耳可還有剩余?我帶些回去讓我的廚子琢磨琢磨。」
閔韜涵已經喝起了茶,臉不紅氣不喘地道︰「木耳從天山那里過來,這馬再快也得風干了,哪里可能鮮脆肥厚,是內人廚藝好,本地的木耳也給你炒成天山的,何況你什時候看過人在大雪地里采木耳了?」
林為善一口大米飯差點沒噴出來,頓了一下之後明白過來,方才他那一番勸食全是胡,才朝著閔韜涵苦笑道︰「二公子,我真是被你坑慘了。」
「這頓飯不值嗎?」閔韜涵反問。
林為善又低頭看了看菜色,再回想一下入口的美味,心忖橫豎是上了賊船,就算押錯寶也不能放過這些美食啊!
「值!太值了!」
于是,堂堂溫州知州,就這麼被一頓飯給收買了。
閔韜涵微微笑著,又讓洛瑾多上幾道菜來,有了這吃貨的幫忙,看來也該是時候向顧琮反擊了。
待林為善離開,洛瑾便與閔韜涵回了房,不過他倒沒有如往常般午憩,而是磨起了墨,準備寫家書回去。
洛瑾端了茶來,見他又要忙起來,想了想便在香爐里添了些清心安神的藥材,不消說,不似純然的花香那麼膩,她加了藥材的香氣反而更清香怡人。
此時紅袖添香,閔韜涵即使心中有事也忍不住抬起頭多看了她一眼,就這一眼,那些纏繞心頭的煩躁頓時像是雪遇春陽一般全融化了。
洛瑾笑了笑,也不吵他,在一旁繼續繡她完未成的長襖。
原以為會十分麻煩的一封信,有她伴著,閔韜涵居然一下子就寫好了,他將信裝入信封封上蠟,喚來福生將信送回京城。
待福生離去,洛瑾方才看向他,有些心疼地說道︰「顧家那幫人就是不省事,累得夫君辛勞。」
「你放心,且再忍耐他們一陣,我估計很快就能解決了。」閔韜涵思忖道。洛瑾眨眨眼,並沒有追問,因為她很清楚如果可以和她說,他會主動說出口。
果然,閔韜涵喝了一口茶,向她解釋起來。
「大姊懷孕了,動搖到華妃的地位,顧家一定比我們更急,最好是將大哥拉下來,到時候大姊的娘家勢弱,即使身上的胎兒出了什麼事,那也只是皇宮內的事,外頭鬧不起來,很快便大事化小;就算大姊運氣好生出了皇子,一個沒什麼勢力的嬪妃也弄不出什麼大風浪,小皇子就算養不活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所以我讓林為善按兵不動,就是等著顧家急了,便會自己露出馬腳。」他話聲微寒。「到時候,就是我們反撲的時候了。」
他們閔家原也沒招惹顧家,就因為華妃嫉妒閔太儀,引起顧琮忌憚閔允懷,便想方設法要弄倒閔家。從閔子書被誣告一直到宮宴上驚馬的陰謀,現在還想利用賑銀陷害閔允懷,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洛瑾雖然不太確定閔韜涵完整的計劃是什麼,但她有信心,他出手絕沒有落空的,于是她忍不住說道︰「夫君深謀遠慮,智慧過人,沒入朝廷真是埋沒人才啊!」
「你希望我去取個功名?」對她這個想法,閔韜涵起了些興味。
「那倒不是。」洛瑾連忙搖頭。「能日日陪伴夫君,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只是我見你的身體已經大好,只要不經歷劇烈的大悲大喜,一般人說不定還沒有你來得康健,怕你有所顧忌,留下遺憾罷了。」
閔韜涵輕笑道︰「若我說,我對入朝為官真沒興趣呢?」
「是嗎?」洛瑾眨眨眼,「我還以為男兒志在四方呢!」
閔韜涵笑了起來,模了模她柔女敕的臉頰。「我是志在四方,但不是你想的這一種。當我病中的時候讀了不少游記,當時我的夢想是讀了這萬卷書,卻不能行萬里路,那才遺憾,可是娶了個賢慧幫夫的妻子,讓我身子好起來,那麼這個遺憾未必沒有能彌補的一天。」
「至于在朝為官,我們閔家有大哥一個,甚至以後三郎也會出仕,一門雙杰就夠了,無須添我一個,免得閔家鋒芒太露。何況,我真不喜歡在朝廷與人唇槍舌戰,還是背後出策便罷。」
听他說得輕巧,但洛瑾仍是听出他這是決意為閔家犧牲自己的官途了。其實真要說起來,閔允懷太過寬仁,閔子書又有些偏傲,閔韜涵沉穩聰慧,圓滑果斷,才是最適合做官的那個人。
不過他說沒興趣,就當他沒興趣吧!自己夫君的志願,身為妻子總是要支持的,他想行萬里路,她就陪著他,其實想想若能過那樣的生活,看遍天下風景,她也喜歡。
「總之夫君以後要去哪兒,記得捎帶上我便是。」洛瑾笑嘻嘻地道。
她那副乖巧的模樣取悅了閔韜涵,他傾身過去,在她額際輕吻,隨即嘆道︰「其實想一想,當初嫁給我一個病秧子是委屈你了,如今即使我身體好了,卻也無法給你一個孩子,讓你體會為人母的感受,總是不圓滿……」
洛瑾露出一臉詫異。「誰說不行?」
這下換閔韜涵詫異了。「可是……可是我從小到大看的大夫,都說我這身子不可能有孩子的……」
「但你不是被我治好了嗎?」洛瑾更加不解了,而這不解之中更添了幾許不滿,這不是質疑她的醫術嗎?
「是治好了,但那只是讓我……呃……重振雄風不是?」說起這雄風,閔韜涵還是有些難為情的模模鼻子。
洛瑾忽然明白這誤會出在哪兒了,隨即一臉古怪地解釋起來,「當初大夫說你不能有孩子,是因為你身體太弱無法行房事,如今我讓夫君……那個雄風大振,你既可以行房事了,又不是不能生育,為什麼夫君會不能有孩子?至于懷孕生子,那倒是落在我身上了,我身體又沒有問題,如果你想要,那個……那個雄風多振幾次,還不是要幾個有幾個?」說到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笑。「原以為夫君事事精明,想不到也有犯傻的時候。」
饒是閔韜涵一向沉穩,此時也不淡定了,他喜悅地握住她的手。「你說真的?」
「當然呀!我騙你做什——」
一句話沒說完,她的唇已被他封上,而且洛瑾感受得到,這個吻與他平只是想疼愛她的輕吻不同,帶著濃濃的侵略性及……。
好半晌,她才嬌羞不已地推開了他,衣襟都被他拉開,抹胸也露出了大半,看上去風流撫媚,更令人血脈賁張。
「大白天的做什麼呢!」她橫了他一眼。
這一眼,也足夠令閔韜涵神魂顛倒了,這個小姑娘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長大了,已嬌艷得令他不敢逼視,眉間眼的風情足以令人沉溺,尤其兩人在經了人事之後,知曉了那趣味,他一個大男人哪能次次被她這麼撥撩的。
「是你說的,若我想要,雄風多振幾次便是。」
「我不是那個意思……」
洛瑾接下來再也說不出話了,因為閔韜涵開始肆無忌憚起來,房中春意盎然,鴛鴛于飛,沒有任何事比起眼下的雄風大振要來得重要了!
由于溫州的受災田幾乎都改種了早熟稻,第二期的豐收相當驚人,簡直把前一期賠的都賺了回來,還有多余,農民笑呵呵的,幾乎視推廣早熟稻的閔允懷為再生父母。
閔韜涵的糧行也正式運轉起來,由港口經海運將稻米運了出去,讓他狠狠賺了一大筆。
有了這麼一筆收入,洛瑾又已經規劃了許久,杭州與溫州的藥膳館便前後開幕了。
杭州那一帶的藥膳館留了一個京城調來的大掌櫃,有杭州轉運使罩著,倒也出不了什麼大錯。
至于溫州這里的藥膳館,林為善便是第一個客人,溫州知州好吃美食,有誰不知?
有了他的保證,這藥膳館是日日高朋滿座,洛瑾賺得數錢都快數不過來。
雖說溫州才剛由災難恢復,但畢竟受災的大多是貧民或經濟能力較弱的百姓,這些人原就不會上館子吃飯,至于那些有錢人還是有錢,到藥膳館揮霍一下也不算什麼,何況這藥膳館的食物當真美味,又兼具養身的效果,價格也不是高得驚人,風頭一下子就蓋過當地最富盛名的飯館。
林為善雖然還是不時到閔家蹭飯,不過現在有了藥膳館這個去處,做的都是洛瑾平常在家不會做的大菜,反正也是她手藝一脈相傳,他偶爾想變變口味還是會特地光顧。
尤其閔韜涵知道他愛吃,之後與他議事,索性直接約在藥膳館的雅間,隨時要吃要喝都方便,也不會總是勞煩他的親親娘子。
然而這一日卻是林為善約閔韜涵至藥膳館了,而且听起來還挺急的。
閔韜涵問都不用問也能想到是什麼事,便施施然帶著福生赴約了。
來到藥膳館的雅間中,林為善早已坐在那里,還點了一桌菜,什麼翡翠蘆薈羹,可以補血明目;蓮子皇冠餃,補脾健胃;海味八寶米糕,補腎益精;紅棗豬心湯,養心補氣;當歸首烏雞,延年益壽……
閔韜涵一看這菜色就笑了,這林為善五髒六腑都照顧到了,點上這一桌可不吃虧!
不過林為善可無心了解他在笑什麼,他這心里急著呢!待閔韜涵入座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詔書,遞了過去。「二公子,你說,萬歲這麼急著找我回去說明賑銀的事,是個什麼情況?」
閔韜涵仔細地看完詔書,這是皇帝親自下令林為善即日啟程回京,說明溫州賑銀去向。
他不由冷冷一笑,該來的果然來了,倒是比他想像的還晚了一些,那顧琮的耐性似乎還不錯,只是最後畢竟沉不住氣。
「林知州局限于溫州一隅,消息不靈通也是自然,我馬上將朝中的情況說與你听。」他也不賣關子,直接將事情說得一清二楚,反正林為善現在是自己人,坦白一點還顯得磊落。
「溫州風災的賑銀一直沒有下落,偏偏又沒听說林知州上書求助,這很容易讓人以為是閔尚書利用職務之便,刻意壓住了溫州的求救信。所以有人便在早朝上公開譴責了閔尚書,告他私吞賑銀。」當然,閔韜涵上回去信回家時也讓閔允懷裝模作樣一番,定要讓顧琮產生他做賊心虛的聯想。
「上奏的便是顧琮本人,身居相職高位,他說的話很有分量,萬歲也不敢輕視,便當朝質問了閔尚書。而閔尚書自然是否認到底,甚至反問了顧琮,這賑銀由撥下到發出京城都是過了明路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親眼看著車隊出京城,這會兒明明溫州沒有傳來任何消息,顧相又是如何知道溫州尚未收到賑銀?如何知道林知州寫了信被壓在了戶部?」
「所以朝上雙方各執一詞,爭論不休,萬歲被吵得頭疼,自然只能下旨要你這溫州當家的親自回去說明了。」
事情到這里也算明白了,閔韜涵方才喝了一口決明子茶,緩了緩氣。
「原來如此……」林為善的神情很是奇怪,像是狐疑又像是驚訝。
方才都說他這知州囿于溫州,所以消息不靈通,但這閔韜涵不也在溫州?也沒看人離開過,怎麼對京城與朝廷的消息就這麼清楚,彷佛親眼看到一樣,這是怎麼辦到的?
這會兒,林為善對于閔韜涵的情報能力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所以到時候萬歲問你賑銀的事,你就照實說沒收到就好,若問起有無上書求助,你就坦白說沒有,個中理由亦無須隱瞞。你放心,面聖之事非同小可,不會讓你為難的。」閔韜涵眼底微寒,雖然表面上仍是笑容可掬。
「那敢情好。」林為善松了口氣,他原也是怕自己上了閔家的船,會被當成棄子丟掉,不過看起來這閔家人還是仁厚的。
這下他的胃口回來了,雖說叫了一桌子菜,事情沒弄清楚還真沒心思吃,現在他倒是覺得餓了,反而怕菜涼了不好吃呢!
于是他招呼了閔韜涵一聲後便逕自大快朵頤起來,反正閔韜涵又不是沒看過他這吃相,久了也就習慣這風卷殘雲的吃法,甚至還能猶有余裕的在林為善的湖吃海喝之下覷空子夾到自己想吃的菜呢!
「真好吃啊!不是我說,這二夫人的手藝當真是沒得比。我還想著等二公子你們回京城後,我再也吃不到怎麼辦?現在二夫人在溫州開了這麼家館子,以後我嘴饒了就能上館子解解讒。」好不容易吃到一個段落,林為善才滿足地停下了筷子,用麥冬百合茶漱了嗽口,他覺得自己還能再吃下一輪。
相形之下閔韜涵優雅多了,只意思意思地吃了兩口,他在家吃多了洛瑾做的菜,這藥膳館的菜色對他來說倒沒那麼稀罕。
「藥膳館里的廚子雖是內人親自指導,不過做出來的口味,我認為還是與內人親手做的有些差異。」
林為善很是認同地一拍掌,覺得這話說到點子上了,難怪他總覺得沒自己在閔家吃的那麼過癮。「那自然是!我也覺得在貴府吃的膳食好像還是比藥膳館里賣的來得香一些,味道上也更好。」
閔韜涵望著他,別有深意地一笑。「有你這麼賞光,每回都清空了桌面,內人說沒有比這個更令一個下廚的人驕傲的事了,做菜給你吃可是很起勁呢!所以你不想繼續吃到內人親手做的菜嗎?」
這個暗示令林為善眉頭一動,心跳都有些失序了。「二公子的意思是……」
「你在溫州知州的位置也待了幾年了,難道不想回京?」閔韜涵索性明說了,這或許算是回報,不過也是林為善的確是個好官,他不想埋沒了。「等賑銀這事告一段落,估計朝中官員會牽連不少,屆時位置空出來了……或許你也可以挪一挪?」
林為善簡直要跳起來了,硬生生的忍住,只能搓著手笑呵呵地道︰「這……就借二公子吉言了!」
就這麼一說,這桌上的菜又覺得不夠了,心情大好的林為善又多叫了兩個菜,吃得滿嘴流油,只覺得混身充滿干勁。
至于他內心的興奮是因為可以升官回京,還是日後依舊可以不時的到閔家蹭飯,說實話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