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楊芯瞳作夢也會笑醒,她成功把自己的初吻送出去了,還是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雖然那是強吻,不算是兩情相悅。
她閉上眼楮都可以想起當時的畫面,在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在溫柔的歌聲中,她吻上他的唇……
然後,她跑了。
對,強吻完後就落荒而逃,連看江離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沖動果然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這幾天她躲江離躲得有點凶,除了害羞之外,就怕被他訓,就怕被他說教。
她知道現在他們之間不可能,可是好希望他能夠等等她……給她一點時間,等她再長大一些些……
唉,以為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但隨著離開農場的日子越來越近,卻難免憂郁了起來。
吃完晚餐後,楊芯瞳對準備到隔壁打線上游戲的劉佳蓉說,她要出去散散步,拿了件薄外套披上就出門了。
她還在絞盡腦汁,想如何跟江離道別離,如何把話說得婉轉,如何說服他繼續跟自己聯絡……
走著想著,想著走著,然後她聞到淡淡煙味……一抬頭就對上江離那雙深邃的眼。
她傻了一下,腦袋想著,現在轉身往回走會不會躲避得太明顯了。
身體跟不上腦袋的思維,最後只能像呆子一樣愣在原地。
江離捻熄了煙朝她走過來。「怎麼?不躲了?」
楊芯瞳干笑兩聲。「哪、哪有躲,就是最近比較忙……」
「敢耍流氓有本事就別躲。」
「才不是耍流氓,人家那是真情流露。」她的初吻耶,怎麼能說是耍流氓。嗚嗚,想哭……
江離看楊芯瞳一副不甘心快哭的模樣也不逗她了,輕嘆了口氣。「小傻瓜,初吻一輩子只有一次。」
送給他這個對愛情對女人都漫不經心的人太不值得。
「所以才要送給自己心儀的男人,我一輩子都不會後悔的。」楊芯瞳看著江離有些挑釁的說。
「一輩子有多長,你這才二十歲的小女生跟我談一輩子。」
「一輩子很長,大叔你也才三十歲沒啥資格談一輩子。」
這嘴斗得……江離還真不知道該接什麼好,想想,在米蘭在他的工作領域里,好像還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
這楊芯瞳恐怕會讓他記住一輩子,就算以後他們是在兩個國度里過著平行線的日子。
「你這張嘴還真不吃虧。」
「那你……不生氣了?」楊芯瞳偷偷注意江離的臉色。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在生氣?」
「有,兩只都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這幾天你的臉色都很難看,擺明了生人勿近、內有惡犬的樣子。」
生人勿近?內有惡犬?據某人說自己是中文系的高材生,這樣的形容詞用得對嗎?
況且他臉色難看是因為她強行魯莽的把初吻送給他,之後卻躲他躲得彷佛他是魔鬼似的。
「楊芯瞳小朋友……」江離咬咬牙。「你再繼續貧嘴看看!」
楊芯瞳趕緊做了一個在嘴上拉拉鏈的動作,心里大松一口氣,還好江離並沒有因為她的沖動而從此不理她,拉開兩人的距離。
大叔跟小朋友依舊是「朋友」,太好了。
楊芯瞳想要打鐵趁熱,這個時候跟大叔要求可不可以交換聯絡方式,手機號碼或社交軟體,或Email也行,只要她開學以後可以繼續跟他保持聯絡……
但想想,這時候提出要求,江離可能會覺得她得寸進尺吧,還是等等,大概再幾天,她臨離開前,求求大叔,或許大叔會一時心軟應了。
這個時候大叔可能還在惱她,千萬不可再提出過分的要求。
楊芯瞳露出討好的笑容,江離只能無奈的抹抹臉。「不許再這樣了。」
不許再這樣是指哪樣?不準再強吻他了嗎?
喔,不,她當然不會,楊芯瞳在心里頭偷偷握拳,期許下一次親吻是光明正大,而且是大叔主動!
這一晚,楊芯瞳伴隨著月光好心情的返回宿舍,睡了一場好覺,作了一個好夢。
而江離也心情挺不錯的返回宿舍,卻在洗完澡後接到他的經紀人簡妍從法國巴黎打來的電話。
簡妍的口氣很嚴肅,有大事發生,要不然她也不會打擾在台灣休假中的江離。
「事情有點嚴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提前結束休假。」簡妍將狀況大致說了一下。
大約一個月前,巴黎某個新創品牌推出一系列的居家設計頗受好評,但不久之後就被質疑某些成品似乎有抄襲River的嫌疑。
River在整個歐洲,甚至全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藝術家居設計師,拿過無數次的設計大獎,新創品牌推出的系列沒有百分百的抄襲,他們也不敢,但幾乎是八成以上的類似,只是精致完整度跟藝術表現度不如River。
作為River的經紀人,簡妍跟律師商議之後寄出律師函,沒想到此舉卻把對方給逼急了。
該品牌的設計師跳出來「澄清」,他說,他跟River是RCA的同班同學,這些設計的初步構想跟原圖都是他的,也就是說……River竊取了他的構思跟設計。
江離听完了以後冷冷哼了哼,不過是跳梁小丑,他還需要竊取別人的構思嗎?如果他是靠竊取而獲獎的話,那麼當年那個人怎麼不跳出來說?
而在畢業以後他得到的設計獎項更多,難道都是他去竊取他人的成果嗎?
「我當然信你,不過他的言論在歐洲設計圈已經造成譁然,我現在正要飛米蘭,我需要跟律師還有工作室擬一份三方的聲明,而這份聲明我希望能夠由你親自開記者會時提出。」
江離本來不想理會的,但心忖會讓女強人簡妍認為緊急的大事,看來造成的風波肯定不小,已經損害到River design工作室的權益跟形象。
「好吧,我即刻趕回去。」
「太好了,機票我已經讓Marco訂好了,他應該已經發訊息給你,我們工作室見。」簡妍說完就掛了電話趕飛機去了。
也就在同時,手機傳來訊息,是他的助理Mraco傳來的班機時間。
江離微皺起眉頭,是台灣時間明天凌晨的飛機,很趕。
他先撥了電話給舅舅,要麻煩舅舅大約一個小時後到農場來接他,接著他開始收拾行李。
他的行李很簡單,收一收就一個登機箱大小,然後他撥電話給人在台北的母親,當然免不了被一頓碎念,反正他就要離開台灣了,念就讓她念吧。
母親大人的功力了得,一念就是半個小時,江離覺得他這輩子的好耐性應該都給了他娘。
終于在耳朵發麻之際,母親大人饒過他了,江離趕緊接口說︰「我凌晨的飛機回米蘭,工作室有急事我得回去處理,爺爺跟女乃女乃那邊幫我說一聲,我事情處理完就會回台灣接他們。」
江離的母親白愛琳,曾經的大明星,這下子瞬間爆炸。「你快滾吧,你爺爺女乃女乃我跟你爸會親自送他們回英國的。」
電話被切斷了,江離心忖,不曉得母親大人有沒有火大到把手機給摔了,應該是有吧,不過該破費的是他老爸不是他。
也難怪白女士會這麼火大,唯一的兒子難得回台灣,卻躲她躲得跟什麼似的,要他找個女人結婚好像要他的命一樣。
還有約半個小時他就要離開農場了,江離將行李箱蓋上鎖住,隨身攜帶的筆電放進電腦包里,這個時間點宿舍里的人應該都就寢了吧。
他突然想起楊芯瞳小朋友……
晚上分開前她笑咪咪的眼都彎成跟月亮一樣。
「大叔,晚安,明天見。」小朋友永遠活力十足,說明天見時還笑得那麼開心。
他當時也回了句,「明天見。」
看來明天是見不到了,他提早劃下了休止符。
江離在猶豫著是不是要跟小朋友說一聲……再見呢?
再見?他們之間還會再見嗎?
其實沒有那麼難,如果他願意跟小朋友繼續保持聯絡,那麼他們就算距離大半個地球,也不會是兩道平行線。
但那又如何?跟小朋友在農場的相處還不錯,算得上愉悅,她對他有男女之間的喜歡,他對她呢?
江離低笑了笑。
小朋友絕對絕對不是他會挑的那種女人類型。
江離將手掌攤開在自己眼前,翻了又看,看了又翻,似乎在做什麼決定。
忽地,手機鈴響,是舅舅打來的,說他已經到農場門口,江離說了聲好後掛掉電話,起身拉行李,另外一手提著他的電腦包,離開宿舍。
男女宿舍其實是合棟,只是中間隔了兩條樓梯無法越界,但從男生宿舍這頭還是可以看到女生宿舍那邊。
他記得小朋友是住在二樓最靠邊的那一間,江離停留在樓梯口深深的看了一眼後才提起行李下樓。
江離的步伐很大,提著行李在黑夜中步出農場,上車。
「你這也太匆忙了。」
「沒辦法,工作室有重要的事得處理。」
「嗯,工作重要,下次回台灣記得再來舅舅這邊住上幾天。」
「一定的。」
只是不知道那時候還會不會有一個小朋友成天兜著他找他斗嘴……
應該不會再有了吧。
楊芯瞳一大早就覺得不太對勁。
吃早餐的時候沒有看到大叔,以為他睡晚了,或是早吃完上工去了,可她開始工作以後卻發現怎麼樣都沒看到江離的身影。
于是她問了常常跟江離一起工作的幾個阿伯、叔叔。
「阿離喔,今天都沒看到咧,休假吧。」
休假嗎?但昨晚大叔沒說啊,不過以大叔的脾性,休假肯定也不會說。
第二天,楊芯瞳依舊沒看到江離,內心的不安越升越高,她又沒有大叔的手機號碼,問別人,別人也不知道,畢竟大叔在農場算獨來獨往的人物。
而且據說兩個月前他就好像空降部隊一樣,突然來到農場,他那模樣看起來真不像是會在農場堡作的人,不過他看似個性孤僻不愛說話,卻很快就能融入大家一起工作,遇到粗重的工作也會主動攬活,看似不太好親近,但該做的事都會做,不用他做的事也會幫忙,對農場里的老員工很敬重,對暑期來打工的大學生態度比較淡漠,只有楊芯瞳除外。
楊芯瞳心知那是因為她黏著他,他多少有一些是被迫的。
耐不住心里的慌,她跑到辦公室找老板娘,想問江離是不是休假?他會休幾天?因為再過三天她就要結束這邊的工作返回台北,學校要開學了。
當她同老板娘問起江離時,老板娘一臉納悶的反問她。
「找他做什麼?」
楊芯瞳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老板娘,也就是江離的舅媽,她是不知道一個大學生要找江離做什麼?不過既然江離沒有特別交代,那麼她就什麼都不會透露。
「他離職了。」
楊芯瞳當下听到自己藏在左胸膛里的心髒暫停了好幾拍。
「這麼突然?」
「嗯,據說有急事要處理,我也不好為難人家,都是鐘點工而已,薪資結算給他,他當晚就離開了。」老板娘邊說邊打量楊芯瞳的臉色。
有點蒼白,似乎不太敢相信。
「老板娘你有江離的聯絡方式嗎?」不管是哪一種,只要能聯絡上他。
老板娘質疑的打量起楊芯瞳……
她想起來了,這個女孩子曾經扭傷了腳,是江離抱她進到辦公室里來敷藥,該不會是因為這樣而喜歡上江離?
這女孩子才幾歲?她記得履歷上寫著大三升大四,二十歲而已吧,跟江離足足差距了十歲之多。
不管只是一時的情迷或是真心喜歡,兩人都不相配的,為了不給江離制造麻煩,也讓女孩子早點死心,她搖搖頭。
「只是臨時工而已,資料當初是有留,但他一離開後我就銷毀了,就算沒銷毀,這也是個人隱私問題,我是不能給的。」
楊芯瞳眼眶一紅,很想求老板娘……
但她咬咬下唇,都咬出齒印了,最後仍什麼都沒說出口,點了點頭表示謝意,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