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謀甜妻 第十三章 沖破難關終相守

作者 ︰ 千尋

在皇帝宣蘇神醫進宮時,蘇神醫並不在醫館里。

他去了哪里?去鄭國公府。

為啥?有人生病。

誰?唉,說來話長……

以芳不知道啊,不過是多睡幾天,怎麼一起床就風雲變色了?

呂氏慢條斯理說著。「魏崇陽你也認識的,他是你大哥手下,一個相當能干的孩子,家里雙親不在,他同意與你成親後在國公府附近買宅子,屆時你可以時常回娘家,和成親前沒什麼兩樣,有爹娘和哥哥弟弟護著,沒有人能讓你吃虧。」

就算到時女兒缺點曝光,對方也不敢退貨,想到這個她就安心。

听著母親的話,視線逐一朝哥哥們掃去,只見他們一個個低下頭,目光不敢對上自己,這意思是……他們不但沒有說服娘親,還被娘說服了?

她轉頭望向父親,父親模模鼻子,把頭轉向窗外。

換言之,他們的立場已經一致?

她其實知道的,國公府里,表面上爹最大,但做決定的往往是娘。

而古代女子的堅韌全在娘身上展現了,她聰明睿智,她不願意低頭的事,沒人能教她讓步,若非如此,當年外公有多不待見爹爹啊,但娘硬是讓他成了呂家女婿。

可是……不要!就算成了親人的敵對方,她也不嫁魏崇陽。

以芳急得跳腳,「娘,你在說什麼?蘇神醫已經上門提親,一家女哪能許給兩家人。」

「別裝傻,你明知道娘沒答應這門親事,」

「為啥不答應?難道覺得蘇木不好?」

鄭國公愁眉苦臉,哪里是不好,分明是好到鄭家高攀不上。

見母親不回答,以芳轉而向父親求助。「爹,你說過的,讓我自己挑選丈夫,別人我都不要,只要蘇木。」

「他不再是蘇木,他是燕沐、是東宮太子,不是你想嫁就能嫁的。」鄭國公很孬地把責任推到皇帝頭上,讓皇上替自己背一回黑鍋。

「我進宮去求皇女乃女乃。」丟下畫,她轉身就走。

「鄭以芳,你給我站住!」呂氏大喊。

「娘放心,皇女乃女乃會幫我的。」其他事她都可以向娘妥協,獨獨這件,對不起,她更堅持。

「你要不要臉面啊,有哪家的姑娘是自己去求來的婚事。」她氣瘋了。

「不要我自己去?行,娘幫我去說。」以芳胡攪蠻纏,非要達到目的。

「如果我真去說了,不是幫你,而是害你。」

「為什麼?」她不懂兩情相悅之人在一起,怎就變成危害了。

「你別把後宮想得太簡單,那個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皇後娘娘多聰慧伶倒的一個人啊,可嫁給皇上幾十年撈著什麼?要是換成你這個沒心沒肺又沒腦子的,墳上的草都不曉得長多高了。爹娘把你生下來,辛苦養育長大,可不是為著讓你去送死的。」

呂氏語重心長,不懂女兒怎變得如此固執。

娘就是用這個理由說服哥哥的?所以他們反對的不是蘇木這個人,而是他的新身分?

以芳用力搖頭、用力說服母親,不會有他們想像的情況發生。「娘想得太嚴重,我已經和蘇木說清楚,他會護著我的。」

「女人的斗爭,男人豈能涉足?難道你以為皇上對皇後沒有感情?當年也是皇帝想方設法才把娘娘給求到身邊的,可愛情……才多久的事兒,你不清楚後來娘娘過的是什麼日子。」

「那是誤會陰謀,倘若蘇木在皇後身邊長大,娘娘不會過得那麼慘。」

「你憑什麼認為自己進宮就不會踫到誤會陰謀?傻女兒,你想清楚吧,你要像娘這樣舒心愜意,還是想像皇後娘娘那樣天天算計?

「嫁個省心的、願意對你從一而終的男子不好嗎?何必去高攀一個會讓自己吃盡苦頭的男子?即使他對你再好、即使他身上有千百個優點?」呂氏苦口婆心,試圖勸出女兒兩分理智。

「除我之外,他不會再娶別人,他會學爹從一而終。」以芳都想替蘇木發誓了。

「你哪來的自信?如今他已經是太子,日後將會成為九五之尊,這個身分注定他身邊將有千嬌百媚、奼紫嫣紅圍繞,而你縱使胸有百計,也只能得到他微薄的心意,我可以保證,就算他再喜歡你都不會為你違反規矩、違反皇家祖制。

「退一萬步來說,後宮就是個小朝廷,是皇帝用來平衡朝臣的工具,後宮的存在不僅是為了讓皇帝享樂,更多的是家國責任。」

呂氏氣急敗壞,女兒心大,對許多事都沒有太多意見,怎就在這件事上頭執拗了。

以幗握住以芳的肩膀,認真道︰「娘說的對,蘇木的身分已然不同,他不是一般人,肩負的責任是我們無法想像的沉重,他會身不由己,他會無能為力,他無法把所有心思放在你身上。」

「大哥,你們明明說好要站在我這邊的。」她氣得跺腳,這一跺,腳下的青磚裂開。

「哥哥不是不幫你,是娘說的對,咱們就你一個妹妹,怎麼舍得送你進宮,我們希望你一帆風順、事事順心,不要你把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再好的男人都不值得你這麼做。」以岷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見自己的憂心。

「吃苦是你們想像的,它還沒有發生不是?你們不能用想像力來阻止我的愛情。」

「等到發生就來不及了。相信哥哥、相信爹娘,我們年紀比你大,看事比你透澈,若蘇木能帶給你幸福,我們只有樂觀其成的分,豈會阻止?」以銨道。

「你們為什麼就不相信我、不相信蘇木?不相信我們會齊心合力創造屬于我們的幸福?」

「這跟相不相信無關,事實是,當他入主東宮那刻,我們就不會把你送進火坑。」暴躁的以復真想把以芳的腦袋剖開,看看里頭裝了多少石頭,怎麼會頑固到這等程度?

「東宮西宮南宮北宮,就算他搬到天宮,人的品性不會輕易改變,他就是蘇木,是可以讓我信任、可以護我一生的男人。」

「皇家規矩無法輕易打破,蘇木再能耐也只是一個男人,他無法對抗規矩,對抗百官朝臣,無法對抗身分帶給他的責任。」

舍不得以芳勢單,以笙挺身道︰「規矩是可以改的,蘇木親口對我說過,他不至于無能到需要利用女人來平衡朝堂。」

以芳猛點頭。「就是這樣,我對他信心!」

「也許他現在對你一心一意,可三年、五年之後呢?」呂氏怒道。

「爹也是男人,爹對娘的一心一意不僅僅是三年五年。」以芳很快說道。

「你爹不是皇帝。」

「我爹是名震天下的大將軍,多少將軍的後院養了無數女人,我爹偏偏沒有這樣做,為什麼?因為他愛娘、舍不得娘傷心,因為他勇于改變規矩,就算有一個被祖母疼進心里的李琴也無法改變他的心意,他寧可背負著不孝之名也要維護娘的心無比堅定。

「娘,蘇木就是這樣的男人,他絕對能夠做到爹做的,你信信我、信信蘇木好不好?」以芳也苦口婆心了,她要求不多,她只想成全自己兩世的愛情。

呂氏被以芳氣到說不出話,怒指著她的指頭不斷發抖。「我不跟你說話,你腦袋壞掉了,認不清事實真理。」

以芳也倔強了,從小到大她很少堅持過什麼,連母親試圖改變她的本性、隱藏她的本能,她都乖乖照做了,可是對于蘇木,她必須堅持。

「我也不跟娘說了,娘的刻板成見太深,我無法改變你,我只能去改變狀況。」

「你瘋了,你要改變什麼狀況?」

「我去求皇女乃女乃、求皇後娘娘,甚至是求皇上,我要嫁給蘇木,我要和他比翼雙飛,我幫朝廷找回那麼多寶藏,有功勞在身。」

「你想挾恩求報?」呂氏不敢置信那是她的女兒,膽子大到不怕害了家人的女兒。

「對。」

呂氏被女兒氣到胸口起伏不定,失望填滿臉龐,眼淚順著頰邊滑下。

「鄭以芳,你到底有多蠢啊,你爹打了大勝仗,做的第一件事是將兵符上繳。打勝仗不是他厲害,而是皇恩浩蕩,受重傷不是他英勇,而是對皇上忠心耿耿的意志,他從不敢自居功勞,而你竟然為了個男人,想用那點破功勞去威脅皇上,你是嫌鄭國公府風頭太健、名聲太響,還是想害死你沒死在戰場上的哥哥們?」

見妻子如此激動,鄭啟山忙道︰「別氣,我同閨女好好說話,她一向懂事的。」

「如果真的懂事就該懂得何謂孝順,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可以置喙的余地。」

以芳也氣也怨,她也不懂母親堅持的點,就因為不信任?可人是她想嫁的,她的信任不是更重要?

以芳頂嘴,「婚姻是我的終身大事,我才是主角,憑什麼讓配角作主我的人生。」

「你翅膀硬了是嗎!」呂氏舉起手,往她臉上扇去。

急切間,以笙護在以芳身前,那巴掌打上他的後腦,啪地一聲,結結實實的一下。

幾個哥哥們涌上,把以芳、以笙護在身後。「娘別生氣,妹妹不懂事,我們來教。」

呂氏失望的搖頭道︰「算了,我跟頭強驢子講什麼道理,明天讓媒人來一趟,盡快同魏崇陽合八字過六禮,下個月就嫁過去。」

「沒錯沒錯,嫁人就明事理了,娘子別生氣。」

鄭啟山見妻子抖得幾乎站不住腳,成親多年他還未見過妻子如此,肯定是氣極、傷心極了。

「妹妹相信大哥,魏崇陽是個好人。」以幗道。

「他人品可以信得過,大哥觀察他很久了。」以泗道。

「有二哥在,他不敢對你不好。」以復說。

「妹妹放心,哥哥們絕對不會坑你的。」以岷道。

他們一人一句,非要逼得她低頭?看著哥哥們,這時她害怕了,害怕他們的疼愛,害怕他們自以為是的為她好。

她委屈到極點,連連搖頭、連連退步。「為什麼啊?為什麼你們都听不懂我說話,魏崇陽再好我也不要啊,我只想嫁給蘇木。」

「別再惹娘生氣,娘是為你好。」以銨道。

她搖頭,眼楮一眨,眨下兩串淚水。「如果當年外祖母也為娘好,徹底反對爹爹到底呢,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外祖可以為了疼愛娘而讓步,為什麼娘不能為了疼愛我而讓一步。」

「我不會明知道前面是火坑,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去跳。」

「我甘願啊,路是我選擇的,我願意承擔,就算我是飛蛾,我就是樂意撲火啊,你們為什麼要剪除我的翅膀,一世殘障就能過得更好嗎?」

「你拿什麼承擔?」

「拿我的命行不?」

「你是我生的,你的命是我的,你憑什麼拿我的東西去賭?來人,把小姐關進祠堂,沒有……」話說一半,呂氏氣暈了過去。

頓時,所有人亂成一團。

看著眼前混亂,以芳真的無法理解,好好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昏黃的燭火搖曳,木牌上刻著祖先姓名,以芳跪在祠堂里,腦子還是跟早上一樣紊亂得無法整理。

她真不認為自己錯了,但她卻把母親給氣昏,她看見哥哥責難的目光,看見父親的失望,但她真的沒錯。

以幗走進祠堂,看見跪得筆直的以芳,以岷送來的餐食她一口都沒動,真的倔強上了?

「值得嗎?值得為一個男人,傷害愛你的親人?」

她不願意傷害親人,可親人們卻以愛為名、傷害她的愛情,誰更可憐?以芳一動不動,只是任由淚水落下。

「你沒見過魏崇陽就否決他,對他公平嗎?」

所以逼她走入不想要的人生,對她就公平了?

「你不說話,大哥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他扶起她的肩膀,逼她看自己。

「我說了那麼多,有人听進去了嗎?你們只要我說你們願意听的,卻不要我說想講的,不是嗎?」

「好,我就和你談你想講的。燕沐非常好,日後他會是個好太子、好皇帝,但這樣的人注定不會是個好丈夫,如果鄭家勢利一點、現實一點,像其他世家名門那樣,拿女兒的一生去搏前途,那麼我們會二話不說把你送到燕沐身邊,你得償所願,而家族得到榮光,兩全其美、何樂不為?

「可我們不,因為鄭家的榮耀與你的未來無法相比,娘的堅持只是想替你堅持一份女子難得的幸福,為什麼你就不能試著理解?」

「說穿了,你們就是不相信我、不相信蘇木。」

「我們見過的世面比你多,知道什麼才是對的。」

那就真的什麼好溝通的了,垂下頭,她不再開口,任憑以幗在她耳邊說再多,她都不听。

第二天,魏崇陽來了,以芳幾乎跪不住了,她的膝蓋又痛又腫,但看見他,她又逼自己挺直背跪好。

「鄭姑娘,我知道自己身分卑微,但我保證,我會寵你、護你,不讓你受任何委屈。」

以芳不語,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他不知道,勉強了她的愛情,她就委屈到不能自已。

「我會努力替你掙回誥命,不會讓你在其他人面前丟臉。」

丟臉?呵呵,她要的從來不是名利。

「我不會限制你做任何事,你想怎樣便怎樣,好嗎?」

她想嫁給蘇木,行嗎?當然不行……以芳沉默。

「你可以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嗎,我會盡力做到。」

這句話她終于听進去了,緩緩回頭,她問︰「你能告訴我爹娘,你不想娶我嗎?」

魏崇陽被噎住,而一旁的以復听不下去,他跨開大步走上前,怒道︰「鄭以芳,你不要太過分,崇陽對你這樣低聲下氣還不夠?你到底要怎樣?」

「我還能要怎樣?」抬眼望向二哥,她皺起眉頭,限制她的是他們、逼迫她的也是他們,她除了跪祠堂、除了反省,她還能怎樣?

魏崇陽插進話。「如果你還不想成親,沒事的,我去說服國公爺和夫人,我們先訂親,等你想成親了再成親行不?」

終究還是要成親嗎,以芳垂眸不語,只是淡淡地笑著,只是胸口一陣陣強烈地收縮疼痛,只是……

以復一把扯起她的手臂,怒道︰「別弄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你搞成這樣是想為難誰?算了,老實告訴你吧,皇帝已經給燕沐賜婚,正妃側妃加上良娣共五人,現在就算你想嫁,也只剩下美人的缺,你要嗎?如果你要,我馬上進宮求娘娘去。」

賜婚兩個字重重敲上她的腦神經,一陣惡寒生起,她怒道︰「你說謊!」

「我干麼說謊?現在宮里賜宴,燕沐正和五個未來的夫人共飲,你要不要進宮去看看?早就告訴過你,燕沐再好都是太子,他躲不掉自己的使命,他該承擔的事太多,沒有本事再承擔你想要的專一。你就非要為這樣一個男人把娘氣病,你可知道娘為了你差點小產,你好意思嗎?」

「娘她……」

「對,娘又懷上了,可你好大本事啊,若不是蘇神醫在,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承擔,你的後悔又能換回什麼!」

「娘沒事,對吧?」

以復沒好氣回答,「再讓你氣一回,就會出事。」

「還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她傻了,傻得只能喃喃地重復同樣的話,因為幸好沒鑄下大錯,因為賜婚激蕩她的神經,因為哥哥的話像千百個巴掌,一下下、狠狠地扇著她的心。

所以他接受了?所以他忘記她了?所以逃不了躲不過,只好放棄承諾?外面的聲音再也進不了她耳膜,心被絞碎,腦袋被震昏,她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她就這樣跪著,像木頭似的跪著,她想著前世今生。

前世的她死了都要愛,不淋灕盡致不痛快,但前世的他,為弟弟、為她不健全的心髒,克制了愛情,是不是今生的她依舊死了都要愛,而今世的他,再度為了責任承擔放棄愛情?

那話是真的吧?愛情是女人的全部,卻只是男人的一小部分,她用盡全力追著跑的愛情,他卻能輕易控制舍棄?

突然間,她不知道該相信什麼。

以復走了,以眠進來,在她耳邊說了很多話,她卻恍恍惚惚地,半句都听不進去。

然後以銨、以灑進來,她像覆上一層厚厚的殼似的,對外界反應遲鈍。

終于,以笙出現,終于,她能轉動眼楮,終于,她能發出聲音問︰「是真的嗎?賜婚了嗎?」

以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些女人已經進入後宮,听說事情幾乎定下,差別只在于位分。

外頭傳得沸沸揚揚,那些女子的家人明里暗地較勁著,所以……是真的了。

「是真的嗎?」以芳再問一遍。

以笙想欺騙她,只是她的目光讓他做不出這樣的事,他只能點頭。

她懂了,是真的,真的賜婚,真的不由自主,真的……他再度控制了愛情……以芳跟著他點頭,緩緩閉上眼楮,天黑了,她不想再堅持。

身子一軟,她墜入黑暗深淵……

她很乖,她很合作,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打出生起她就沒這麼乖過,只是這麼乖的她卻一直發著燒,並且日漸消瘦。

她不再反對親人的安排,合八字?好啊。過彩禮?行啊。

家人要她與魏崇陽培養感情,她便坐在他身邊,听他、看他、對著他微笑,走路用小碎步,笑不露齒,是、好、可以……她用最簡短的字句回答問題,並且帶著合宜疏離的笑容,她成了眾人心目中完美的大家閨秀。

「听說你喜歡醬肘子,我給你帶了,還喜歡什麼?明日我給你帶好嗎?」

魏崇陽是個好人,皮膚有些黑,五官很深,看人的時候一雙眼楮會發亮似的。難怪他們會挑中他,跟著魏崇陽,這輩子她確實沒機會吃苦。

可是她貪心,她求的不僅僅是不吃苦,她還想吃很多的甜,肯定是老天爺看不過去,是狠狠地拒絕她的貪婪。

「謝謝。」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太子,但我會當一個好丈夫。」

「好。」

「那我明日再來。」

「好。」她起身,送走魏崇陽。

遠遠看著涼亭里的互動,哥哥們忍不住嘆氣,每天都是這樣,魏崇陽殷勤、以芳客氣疏離,幾句對話後結束拜訪,他們開始懷疑,是不是他們將一輩子相敬如冰?

他們寵了以芳十幾年,從未拂逆過她的心思,現在卻弄成這樣……他們不忍、心疼。

以芳從亭子里往回走,以幗迎上前,兩人相對,以芳屈膝輕喚,「大哥。」

「你在鬧脾氣?」

「沒有。」她在合作。

「你在欺負自己。」

這倒是,可是除了欺負自己,她還能做什麼?輕淺一笑,她拒絕回答。

「別死心眼,爹娘哥哥不會害你。」

她知道啊,只是他們的疼愛讓她好受傷,不懂為什麼,被這麼多人疼愛著,她卻感到孤立無援。

「是。」

「相信哥哥,辛苦過這一段,等你忘記燕沐,就會好起來。」他握住她的肩膀,企圖用篤定的神情、篤定的話語,篤定她的心。

「是。」她垂眸。

看著她紅撲撲的臉頰,以幗伸手輕踫,她還在發燒,怎會這樣?蘇神醫的藥半點不見效?「大哥陪你回去休息。」

「不麻煩大哥。」輕淺笑開,她繞過哥哥們回院了。

以幗看她的背影,懊惱道︰「她不僅對魏崇陽客氣,也對我們疏離。」

餅去她受委屈,哪次不往哥哥們懷里鑽?他們寧可她胡鬧,也不要她這麼乖巧。

「這樣逼她,是對的嗎?」以泗問。

「難不成真讓她嫁到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以岷問。

「可眼睜睜看她折騰自己……我舍不得。」以銨拍拍發悶的胸口,他願意付出一切,換回妹妹的笑容。

「吃飯。」鄭啟山親自過來陪女兒。

「是。」滿桌子的菜,她狼吞虎咽把它們全往肚子里塞,碗空了再一碗,菜沒了再添,像是不知道飽似的。

只是下一刻,她猛地彎腰,把胃袋里的食物全吐出來,吐完了抹抹嘴,她像是無事人似的拿起筷子繼續吃。

再吃再吐,再吐再吃,鄭啟山看她一遍遍折騰自己,氣得大掌往桌上一拍,怒問︰「為什麼?」

以芳莫名抬頭。「是爹要我吃飯,不是嗎?」

所以她就吃飯?想吃、吃,不想吃、吃,吐了仍繼續吃?「你非要我們為你心疼死才甘心嗎?」

沒有啊,她只是配合,她願意徹頭徹尾當個提線木偶,她願意守規矩,她願意從此屏除七情六欲,成為別人眼中的完人,這不是娘期待的嗎?

但她沒有回答,只是一口一口把飯菜再撥進嘴里。

「別吃了!」鄭啟山大吼。

「是。」以芳放下碗筷,平靜地坐在父親跟前。

「你有什麼不滿,直說行不?」

「沒有。」

「你非要氣死你老子?」

「父親息怒。」聲音沒有半點起伏,她像被剝除情緒的木頭人。

鄭啟山見不得她這樣,恨恨把椅子踢飛,砰地一聲,椅子撞上牆,砸成碎片。

她沒有被嚇到,依舊低頭不語,他拿女兒無可奈何,忿忿離去。

案親一走,淚水失控,她拿起碗筷,把米粒撥進嘴里,只是白米飯添入咸滋味。

她告訴自己,吃飽就好了、就舒服了、就沒事了……只是她繼續吃、繼續吐,她想配合大家,卻解決不了心口那堵氣。

蜷起身子,她縮在棉被里。

以笙拉住她的手,低聲說︰「哥出京辦事了,我去找他把事情問清楚,你先不要難過,我想事情不是外頭傳的那樣。」

以芳偏著頭,低聲道︰「不必。」

這里不是民主時代,皇上一言九鼎、皇權大過天,他說的話比法律更重,他說賜婚就不會改變。

她認真想過的,為了愛情她可以讓步到什麼程度?她甚至說服自己,也許共事一夫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但最終她還是退縮了,她知道自己氣量狹窄,她知道自己佔有欲強,也知道她當不了宮斗高手,所以退縮了。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在對自己生氣,只是心氣不平,只是不折騰自己不曉得該怎麼活下去。

「不要倔強,也許事情還有轉圜余地,你等我回來。」不由分說,以笙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以芳輕輕一笑,不管前世今生,他都對她好好……

「拾拾、佰佰、芊芊,你們在做什麼?不知道小姐在發燒嗎?為什麼讓她坐在風口?」以銨一進門就罵人。

以芳抬起頭,望他一眼。「不能嗎?好,知道了。」

她听話起身,乖乖回到屋里,繼續裹著棉被,把自己縮成一條蟲。

以銨氣結,他哪是在罵她啊,她這是在為難誰嘛!

「你非要這樣?我知道你很生氣,因為我們答應了卻沒站在你這邊,行,走吧,我們去見母親,這回我挺你,你想嫁誰,四哥都幫你!」他都快被以芳憋死了。

以銨拉,她就跟著走,沒有反抗。

她已經很久沒出屋門了,風吹得她頭痛,陽光照得她眼楮疼,膝蓋上的傷還沒好,一瘸一瘸地,每個舉步都讓她皺眉,但她安靜跟隨。

不多久他們來到母親屋前,以銨拉著她跪下,雙腿又是一陣錐心刺痛,她忍住了。

「娘,求您答應讓妹妹嫁給太子,以後是福是禍,我陪妹妹一起承擔。」以銨揚聲大喊。

呀地一聲,門打開,鄭啟山扶著妻子出來,看見一雙兒女跪在跟前,他氣到說不出話。

呂氏望著女兒清瘦的臉龐,心疼吶……她很清楚女兒有多倔強,以芳這是打定主意,不撞南牆不回頭?

鐵青著臉走上前,呂氏寒聲問︰「你非要和全家人作對?」

「沒有。」

「你打死不嫁魏崇陽?」

「我嫁。」

「既然想開了,為什麼要拿自己的身體出氣?」

不然呢?她能拿誰的身體出氣?娘的嗎?當然不行……等等,不對哦,她的命、她的身體也是父母給的,她無權出氣呢。

冷冷一笑,她笑自己什麼都不是。

「說話啊,做這副不陰不陽的死樣子給誰看,好像受多大委屈似的,在你眼里,我們的疼愛關心都是驢肝肺對吧?」

「沒有。」

「鄭以芳,你就這點本事嗎?你只能欺負自家人嗎?」

「沒有。」

「沒有?你明知道全家都心疼你,就卯足勁折磨自己,你算準我們會不舍得,算準大家會妥協,所以不管我們難不難受、傷不傷心,你都非要達到目的。你壓根不介意自己的行為會不會把全家拖入痛苦深淵,我是怎麼教養你的,怎麼會把你養得這麼自私自利!」

原來,整件事到頭來竟然是因為她的自私自利?欲哭無淚啊……

「說話啊,你到底要什麼,大可以明說,不必搞這種小動作。」

小動作?呵呵,原來她的哀傷是小動作,原來她的憤怒是小動作,原來她努力乖巧也還是小動作?

緩緩抬起頭,她與母親對望,半晌,她逐字逐句慢慢說出口。

「我想學武,不行;我想蕩秋千,不行;我使了力氣,不行;我想大吃大喝一頓,不行;我想大笑大哭大鬧、我想縱情恣意,對不起,更不行。

「我痛恨規矩,卻必須規矩,我厭惡做作,卻必須矯情,我向往自由,卻只能任由無數伽鎖往我身上套。

「為什麼啊?為什麼我不能做自己?因為有礙名譽,因為我是鄭國公府的嫡女,因為我必須在婚姻市場鶴立雞群,因為我的娘是呂相國的千金,所以我必須琴棋書畫樣樣行?

「娘,做那些虛偽的事情,到底是因為我必須,還是因為你沒有安全感?你害怕三妻四妾,所以我必須低嫁,嫁給一個害怕國公府權勢而不敢三妻四妾的男子;你害怕後宮,所以我必須與太子無緣。

「娘有沒有想過,你以愛為名逼我照著規劃走,是真的愛我,還是因為你無力對抗自己的恐懼?」

她的話像針,一下下截上呂氏心口,痛得她撫心落淚。

鄭啟山急了,大吼,「不許這樣跟你娘說話!」同時,啦地一聲,一個巴掌甩過。

下一刻,鄭國公看著女兒蒼白的臉頰和上頭鮮紅的掌印,他瘋了嗎?怎麼就打了女兒?他呆住,以銨也呆住,他直覺把妹妹護在懷里。

望著怔忡的爹娘,以芳微微一笑,垂下頭,低聲道︰「對不起。」

此刻,呂氏胸口涌起滔天巨浪,原來女兒心里有這麼多委屈?原來她想遨游天際,自己卻一刀刀斬斷她的羽翼?原來她心大不計較,不代表她樂意被伽鎖套牢,她……錯了……熱淚盈眶,她彎把女兒抱進懷里。「對不起,娘不知道你這麼難受……好,你想學武就學吧,你愛怎麼吃就怎麼吃,我再也不管你,我會告訴魏崇陽所有事情,如果他不能接納這樣的你,我們就不嫁。」

呂氏終于讓步,為了罪惡感,為了抱歉,為了多年來……她不知不覺間讓女兒受的無窮委屈。

以芳在母親懷里淚如雨下,卻一語不發。

她何嘗不知道家人是怎麼愛自己的,她何嘗不曉得委屈自己、他們更委屈,只是……終究意難平……

以芳與母親和解了,但並未與自己和解。

她又睡著,除了應付魏崇陽的拜訪,多數時間她都在睡覺,因為睡覺是修補細胞最好的方法,因為睡得昏昏沉沉,就會忘記痛苦長什麼模樣。

只是躺在床上的時間那麼長,卻從沒真正睡著過,眼楮睜開還是累。

燕沐到的時候她正在睡覺,但眉頭糾結,整個人小了一號,他想抱起她,動作很輕,但她迅速清醒,睜眼,對上他的臉。

他怎麼會來?不是說賜婚了?不是正忙著迎娶美嬌娘?不是……

「怎麼會發燒?是傷口發炎嗎?」明知道不可能,明曉得自己把她的傷口照料得非常好,但她一燒,他的心就亂成一片。

她應該生氣的,可是他的緊張把她的怒氣踹到九霄雲外,瞬間,心里那點憋屈不見了。

以芳望向窗外,天還黑著呢,這時候哪有人會上別人家里拜訪,他是怎麼進來的?哥哥們沒攔下他?

他顧不得她滿月復疑問,直覺拉開衣領,觸上她的傷口。結痂已經月兌落,不會是傷口發炎,所以是……

他還在思考可能原因,以芳卻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從床上吊起來,投入他的懷抱,熟悉的氣味、熟悉的安全感,熟悉得讓她鼻子發酸。

細微的啜泣聲響起,燕沐一怔,將她整個人從床上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膝上。

「怎麼了?」拍著她的背,他心疼得厲害。

她沒有回答,只是悶悶地哭著。

深深吐一口氣,他都知道了,知道她被逼迫、知道她委屈、知道她為他跪了祠堂……他的以芳多勇敢啊,她可以為他對抗整個世界,對抗所有疼愛自己的親人,這麼勇敢的她,他心麼會又怎麼能夠辜負?

「對不起,我忙瘋了,你沒有收到我的信嗎?」

他得應付母後舉辦的宴會,得將大眾運輸的章程寫出來,得上朝、得進御書房听政,還出京辦差,他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個時辰。

然而,他在返京的半路上遇見以笙,那只弱雞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要摔不摔的模,看得他心驚膽顫,但听到以笙說起這幾天鄭家發生的戰爭,讓他心驚得更厲害。

于是他領著人、加快速度返京,向父皇交過差後便急奔鄭國公府。

「什麼信?」她抬起頭,一頭霧水。

連信都沒收到?燕沐苦笑,確定自己被鄭家人給封鎖了。

「我寫過好幾封信給你,告訴你我正在忙什麼,叫你別理會外面的風聲,我說不管你听什麼都是假的,目的只有一個。」

「哪一個?」

「完成我對你的承諾——一夫一妻、專心一意。」

「所以賜婚是假的?」

燕沐莞爾道︰「父皇母後確實為我物色不少女子,但放心,到最後她們沒有人敢嫁給我。」

「為什麼?」

他笑了笑,勾起她的臉,問︰「你相信我嗎?」

「相信。」她直覺回答。

「不對,如果相信,你不會把自己搞成這樣,你會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等著我娶你回家。你就是不相信,不管我當太子或皇帝都只會有你一個,你就是不相信我的承諾,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意有多堅定。」

他一句句的「不相信」令她赧顏,卻也同時驅逐了她心頭陰霾。

所以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不管肩上責任有多沉重?所以他從頭到尾想的都是要圓滿他們的愛情?

她錯了,她該更信任他的!

「對不起,你別生我的氣,好嗎?」

她認錯飛快,無辜的小模樣像顆強力B群,迅速解除他的疲憊。

他當然不會介意,他願意給她無限制的縱容與寵溺。

貝起她的臉,細細看著,他語氣認真、態度鄭重道︰「等我,最慢一個月,父皇就會下一旨賜婚,這個月里你只要負責做一件事——吃好、睡飽,把身子養好,行不?」

「一個月?那時說不定我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魏崇陽是吧?放心,我處理。」他沒把對方看在眼里,他對以芳志在必得,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阻撓,即使他已經被鄭家人集體封鎖。

「嗯。」

「我絕不會讓我們的愛情出現變數。」

「好。」

其實,他並沒有說得太多,但是他出現、他重申承諾,她的心就安定了,以芳不再追問他將要怎麼做、做什麼,她窩進他胸口,靜靜地听他說話,溫馴得像只小貓。

然後他輕拍她的背,說著朝堂事,他不是政治家,但他擁有二十一世知識,他想用自己的本事造福大燕子民。

「……戶部尚書都六十幾歲了,听見我的運輸計劃,笑得像個孩子,等我們成親之後,我打算送以笙進戶部主持這個計劃,當運輸越便利商業必會越繁盛,稅收豐足就能做各項建設與福利……」

听著听著,她閉起眼楮,他親上她的額頭,濡濕的嘴唇帶起她一股心悸……

「說!外面的謠言是怎麼回事?」皇帝氣急敗壞,這事早晚會傳到皇後耳里,他連想都不敢想,皇後知道後會有多傷心,自己好不容易解了毒,好不容易與妻子水乳交融,還以為所有事都將往好的方向發展,沒想到兒子竟然……怎麼辦?

燕沐垂眉道︰「稟父皇,那不是謠言。」

「不是謠言?所以……」怎麼可以不是!抓起硯台,他想砸人,可是砸不下啊,兒子巳經夠悲慘了,他怎麼還忍心?「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當年喜嬪把我交給趙文時,他在我身上試過藥,藥名叫做絕情。」

皇帝頭暈得厲害,就是那個絕情讓沐兒終生踫不得女人?就是那個絕情讓沐兒一世孤獨?他後悔了,早知如此,抓到趙文時應該將他千刀萬剮、五馬分尸!

「所以那些女人,確實是因為你才會……」

「是。」

燕沐垂下頭,哀傷的身影看得人鼻酸,這麼好的兒子啊,命怎麼這麼壞?

皇後安排他見了許多名門淑媛,但凡令他意動的女子,被他輕輕一踫,接觸過的地方就會迅速長出紅痊,又痛又癢,難以忍受。

大夫診不出是什麼毛病,最後只能求到蘇氏醫館才能得解。

解便解了,那些大夫真可惡,也不想想是自己的東家,竟然實話實說,讓她們別再靠近「過敏源」,還說倘若再多踫幾回,到時不光會長出紅疹子,許是連性命都沒了。

裘家姑娘不信邪,再度約太子見面。她非常想嫁啊,太子那樣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是「過敏源」,抱存僥幸心態,于是他們見面,于是太子動情,于是太子抱她,然後……裘姑娘當場昏倒了。

送到醫館,大夫直接讓裘家辦理後事,這回連蘇氏醫館的大夫都救不了,只能上忠信侯府求蘇神醫出手。

三天三夜湯藥不斷,人是救回來了,但神智有些錯亂,蘇大夫說再觀察個一、兩個月,如果能夠全好,就當是裘家祖上有德,倘若不能……只能這樣過一生。

好端端的一個女兒,竟然變成這樣?

這下子就算有人再想當皇後、再喜歡太子俊美無儔,也不敢輕易嘗試,終究沒了命啥都沒用,嫁給太子不叫成親,而是叫做催命。

之後還有兩、三個膽大包天,願意為榮華富貴搏上一回的,結論是無一幸免。

謠言像野火似的見風增長,短短幾日便鬧得京城上下無人不知。

「沐兒真的不能踫觸所有的女子?」

「不是所有女子,而是不能踫令我動情的女子,但凡有一絲念頭,就會……就會那樣……」燕沐尷尬不已,兩道眉毛皴成一團。

可憐的孩子,他從不敢和人討論這事對吧?他只能把秘密壓在心底,為難自己對吧?

皇帝揉揉太陽穴,心道︰男人女人在一起,若沒有那念頭,還有戲可唱嗎?別說傳宗接代,就是娛樂身心也不行。

「難道沒有藥可以解,蘇神醫那邊……」

「此事師父比兒臣更上心,這些年師父帶著兒臣到處搬家,就是為了尋找藥材偏方,試著為兒臣解毒,兒臣一次次抱持希望,又徹底失望,那麼多年下來……是天意吧,兒臣再不敢強求,只能安慰自己,就算一個人過也可以把日子給過好,直到……」

還有「直到」?表示事情有轉機?皇帝忙問︰「直到什麼?」

「直到兒臣進了鄭國公府。」說到這里,他紅了雙頰。

「鄭國公府如何?鄭國公有解藥?」皇帝眼底燃起一絲希望。就說鄭啟山是大燕朝的瑰寶,他替朝廷打天下又不居功,如今還能治沐兒的病?

「不,是鄭家姑娘賢慧端方,溫良恭儉,只初初見過一面,兒臣便對鄭姑娘動情了,兒臣知道後果,遲遲不敢心存非分之想,可……兒臣情不自禁……」

當然會情不自禁,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那是再自然不過的現象。「沐兒踫了她?」

「對,兒臣踫了她的手,結果她竟沒有出現紅疹。」

「真的嗎?不騙朕吧!」皇帝的聲音拉高八度。

「試過一次,兒臣不敢確定,擔心那是幻覺,于是又偷偷試過幾回。」

「也沒事?」

「對,上次鄭姑娘和鄭以笙與臣一起出京尋寶,途中幾次遇難、同舟共濟,免不了身體上的接觸,卻發現她半點癥狀都沒有,為此兒臣興奮極了。」

對,要興奮,怎能不興奮?那可是奇跡啊!

「然後呢?」皇帝追問。

「有一回刺客襲擊,她竟將樹連根拔起,助曹統領退敵。」

皇帝點頭,此事他听曹統領提過,聞言也不敢置信,他認識的以芳不是那樣的人。

「事後我問鄭姑娘是否天生神力,她沮喪回答不是天生的,是在某日突然發現力氣與食量莫名大增,她不知道為什麼,心里非常惶恐,但她不知原因,兒臣卻很清楚。」

「原因是什麼?」

「因為絕情,那毒在別的女子身上發作會出紅疹、皮膚潰爛、心智喪失,最嚴重則是喪命,但在她身上發作雖不害命,卻會讓她力大無窮、食量驚人,知道她還是受了害,兒臣再不敢與她見面。」

「這算什麼受害?力氣大有什麼關系,節制點就是,說不定日後隨她父兄上戰場還能成為巾幗英雄、青史留名。會吃又怎樣,難道堂堂皇家養不起一個吃貨?就她了,父皇給鄭國公府下一道賜婚聖旨。」

燕沐一驚,連忙跪地。「求父皇不要。」

「為什麼不要?」

「鄭國公膝下唯有一女,全家都拿她當眼珠子疼愛,他們不願女兒嫁進後宮,日後不得相見,更不願女兒與旁人共事一夫,听說他們已經尋了個七品武官,打算讓兩人成親。婚事得兩相情願,兒臣不願鄭姑娘勉強。」

可惜,魏崇陽臨時被陳煥調到南方,一口氣官升兩級呢,他迫不及待前往,至于與國公府的婚事,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听兒子說連勉強都不願意,可見是真心喜歡上了。

「這有什麼?父皇給你們在宮外賜座宅邸,就在鄭國公府附近,讓鄭啟山隨時想見女兒都能見著,至于共事一夫……皇兒都這樣了,還能有旁人與她共事?頂多父皇在聖旨上多加上一條,承諾沐兒不會三妻四妾,安鄭家人的心便是。」

「父皇,成親是結秦晉之好,兒臣不願強人所難。」

「放心,有父皇呢,來人,宣鄭國公進宮!」

拍板敲定,鄭國公府歡喜的嫁女兒,不樂意也得嫁,不過皇帝姿態擺得這樣低,聖旨上又有附加條款,鄭家哪還有不樂意的?

于是半年後,鄭以芳成了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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