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走了鬧哄哄的村民,衛家一家六口呆站在家門口,都有種歷劫歸來的感慨。
「好了好了,時間也晚了!這飯還沒吃呢,都杵在這里做什麼?全都干活去!」衛母沒好氣地將所有人趕回屋內,卻是目光奇異地瞥了沉默的江語棠一眼。
一回屋子,衛父又回到老位子開始編竹篾,衛巧趕忙去煮晚膳,衛逢見母親臉色不好,也聰明地溜到廚房幫妹妹生火打下手。而江語棠見衛母及衛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頓覺頭皮發麻,也默默的跟在衛逢後頭,去看衛巧煮菜了。
待人都走光了,衛母才語重心長地道︰「大郎,你這媳婦兒今天不得了,落了水後怎麼反而開竅了?」
「根據她的說法是,都死過一遍了,所以不想再過以前那種生活。」衛澈若有所思地說道。
「要不是她今天開了口,我還以為她是啞巴呢。」衛母當然不是真這麼想,只是說到她的事,就忍不住譏諷。「不過她那身氣勢還挺唬人的,把你大伯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是因為她有底氣……」衛澈停頓了一下,索性講明了。「推她下水的人,如果我沒猜錯,就是大房的衛富。」
「什麼?」衛母立刻橫眉豎目起來。「衛富敢推你媳婦兒,那混小子是活膩了?看老娘非好好教訓他不可!」
雖說衛母不喜歡江語棠,但到底人是嫁進來了,也算是家里的人,護短的她可無法忍受家人被欺負。
瞧衛母抄起扁擔一副準備出門打架的模樣,衛澈連忙攔住她。「娘別沖動,棠兒今天不把話講明了,就是想留點余地。」
「還給老家那些人留什麼余地?本想著他們只是貪,現在都要殺人了!到底要把我們逼到什麼地步?」衛母氣得一把將扁擔丟在地上。
衛澈平靜地說道︰「是孩兒不好,因為參加科考必須身家清白,三代五服內不許有人犯罪,我想棠兒是考慮到這個,所以將委屈吞了下去。」
衛母聞言怔然,「還有這種事?那你媳婦兒她不就白白被……」
「她變了,娘。」衛澈神情很是復雜,如同他的心緒,對她有著憐惜,有著慚愧,更多的卻是不斷膨脹的喜愛。「既然她願意改變,我們也不該用過去的眼光看她。今日到村里去,她認了好些人,趙叔里正他們也都夸了她乖巧呢!」
「是這樣嗎……」衛母終也是壓抑下了心頭的不快,目光難解地往江語棠消失的方向望去。
不多時,屋內傳來衛巧叫喚的聲音,衛母與衛澈也停下了交談,過去拉起一心忙著編竹篾的衛父,一起進屋里用膳。
當大伙兒在正廳擺的餐桌旁坐定,江語棠也慢悠悠的由內室踱了出來,在衛澈身旁落坐。不過她這麼一坐,卻引來所有人的側目,屋子里有瞬間的靜謐。
她自然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因為原本的江語棠根本不出房間的,用膳都是自個兒在房里吃。不過既然決心改變,她索性裝傻,眨了眨水靈靈的杏眼,故作不解地與眾人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衛母輕咳了一聲,語氣平靜說道︰「用膳吧!」
兒子剛剛才說了媳婦的改變,基于家庭和諧,衛母不反對給江語棠一個機會,尤其她方才還站出來替兒子趕走了大宅那些討厭鬼。
衛家二房並不富裕,甚至可說是貧窮,但在衛澈考上秀才後有了俸祿,他本身也會做些抄寫代筆的工作,而衛逢能上山打獵,衛巧女紅也不錯,做的荷包繡的帕子都能往外賣,加上衛父外出做工和衛母的小買賣,所以家境也漸漸好了一些。但即便如此,晚膳的菜也不會太豐盛,也就是炒幾個素菜,頂多在衛逢打獵有收獲時加些葷食,主食也不會是干飯,通常都是粥或是粗面餅、饃饃之類的東西。
然而今日的菜色顯然不同,一樣是常見的炒白菜,里頭卻加了木耳和黃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炒蛋,卻炒得酥松;另一盤煎豆腐里頭似乎夾了什麼餡,還用大蔥煸過;腌黃瓜居然被拿來炖了蘑菇;還有這普通的炒豆子,竟也能炒出了肉香味?
除了煮菜的衛巧,其他人都是一臉茫然訝異,像不知道如何下筷。最後是衛澈在桌下用腳輕踢了下衛父,衛父回過神,模模頭傻笑一下,首先就動箸夾了一堆的白菜。
家主開動了,其他人也開始動筷。今日的主菜是饃饃,當江語棠伸手想拿時,衛巧突然輕聲叫道︰「啊!大嫂真抱歉,因為妳以前不在主屋吃,我忘了拿妳的菜出來……」
她尷尬地縮了縮脖子,起身飛奔而去,再回來時,手上拿了一個竹籃,她直接走到江語棠身邊,將竹籃里的兩道菜和一碗大米飯擺在她面前。
兩道菜一道是木耳黃瓜炒雞肉,另一道卻是蕈菇炖雞湯,加上衛家舍不得吃的大米,菜色顯然比桌上的都要好多了。
江語棠有些無語,她想起來了,這不是她開小灶,而是衛家每天都會特別替她準備一份膳食,必然要有葷和干飯,因為原身的江語棠不喜歡面食。這是當初結親時,江大成特別要求的,錢由他出,但不能餓著他寶貝女兒。
以前的江語棠都躲在房里吃還不顯得奇怪,但現在她獨享的菜色擺上桌,和眾人涇渭分明,那場面就有些尷尬了。
她抬頭看了看衛澈,目光有著求救,她知道他會懂。
衛澈的確懂了,卻只是搖搖頭,安撫道︰「妳安心吃吧!沒關系的。」
江語棠可不想要這種特殊待遇,如果滿桌都是無關緊要的人,這份「特餐」她會吃得毫不扭捏,但她想要在古代活得舒坦,就必須試著融入這個新家,搞個人主義可不是什麼好事。
環視眾人一圈,她心中有了主意,決定從最容易突破的點開始。
也不再問,她直接拿起那盤木耳黃瓜炒雞肉,撥了三分之一給不會拒絕的衛父,細聲說道︰「爹,這是我孝敬您的。」
接著是衛逢,她直勾勾的瞪著他,來了一句「長嫂賜不可辭!」然後衛逢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個兒碗里多了些肉。
剩下的江語棠全給了衛澈,她連說都不想說了,諒他也不敢不接受。
最後,她將雞湯也分成了三碗,衛母、衛巧和她自己,一人一碗。
衛家人愣愣的看著她飛快的將菜分好,連拒絕都來不及,特別是衛澈,望著她的目光流轉,像是隱含著什麼動人的情緒在里頭。
就見她笑咪咪的,柔聲道︰「好了,大家可以開動了。」
衛家人的性子都是實在的,眾人一陣沉默,不知該不該吃,他們沒想在這上頭佔江大成的便宜,今天分到了好處,都有種愧不敢當的感覺。
衛澈見狀,又在桌下踢了衛父一腳,想不到這次有反應的是衛逢,他夸張地叫了一聲,賊兮兮地睨著衛澈。「哥你別再踢了,你這準頭真不行,怎麼每回都踢到我,我還得替你再踢一下爹。我吃,我當然吃,我早饞嫂子那一口饞很久了!」
他餓鬼纏身似的吃了起來,瞬間化解了場面的尷尬僵持,瞧他那鬼頭鬼腦的模樣,眾人也哭笑不得地吃將起來。
不過吃著吃著,眾人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怎麼我覺得家里的素菜還比嫂子的肉菜好吃?」衛逢不經大腦地說道。
衛父今天似乎胃口特別好,只是不停地夾著各種菜,口中也不落地說著「好吃、好吃」,他平時用膳可沒這麼大反應。
衛澈和衛母其實也有這種感覺,今日的炒白菜多加了其他的東西,變得特別香甜;煎豆腐里夾的居然是茄子,卻有吃肉的感覺,用蔥煸過更是香;腌黃瓜炖蘑菇出乎意料的開胃,從來沒想到酸湯喝起來也這麼好喝;至于那炒豆子的肉味,他們怎麼吃都吃不出來是怎麼辦到的。
所有人不由齊齊轉頭看向衛巧。
「那是……」衛巧有些不好意思。「大嫂的肉菜是先做好的,也就是用我平時炒菜的方式,你們才會覺得味道不怎麼樣。後來大伯父和大伯母過來鬧完,我才開始做晚膳的菜。那時大嫂在旁邊看,說我炒菜太寡淡,教了我幾個方法,我想也不多費什麼材料,就按她說的煮,想不到真是好吃呢!」
原來又是她!衛母忍不住對著江語棠咕噥道︰「妳倒是有一手。」
這話听不出是褒是眨,但依衛母對江語棠的成見,諷刺的意味肯定多少有些,但江語棠卻似不覺,笑盈盈地回道︰「謝謝娘,我也不過出張嘴而已,沒什麼的。」
這回話,差點沒讓衛母給噎著。
難得見到母親吃癟,衛澈忍住笑意,哄著母親喝了口雞湯,有了菜色上的升級,即便多了一個江語棠,晚餐卻是意外和睦。
今日,只是江語棠踏出房間的第一日,卻已然讓衛家的所有人刮目相看。
晚膳開得晚,待眾人吃完後,又整理了下廳里,已是月上樹梢。
衛母將每個人趕回房里,免得費她的燈油,入了夜,衛家唯一允許點燈的,就是衛澈的房間。待小兩口回房,油燈大亮,江語棠才開始覺得不自在起來。
夫妻,就是要睡在一起的吧?
成親這幾個月,每回衛澈由縣學回家,就是原身最痛苦的時候,她寧可窩在繡榻上也不與他同床,衛澈也不好強迫她。但現在江語棠的靈魂可是換了一個人,她自然不會委屈自己去睡繡榻,但要和他同床共枕,她仍舊不太習慣。
雖然衛澈長得清俊秀氣,是她最喜歡的類型,但畢竟兩人還不熟,今天還算是第一次交談,才剛認識就要躺在床上交流,江語棠有些難以接受。
想著想著,她不由流了滿身汗,渾身黏膩讓她很想洗個熱水澡。原本想著身在古代她能活得如魚得水,但現在她當真想念自己別墅里那座按摩浴白,這里連要點熱水都得燒火,依她短短時間內對衛母的了解,這樣浪費柴薪,衛母會破口大罵的吧?
一雙會說話的大眼巴巴地望向了衛澈,衛澈原本在整理明日回縣學的行李,恰好將包袱打了結,一抬頭便與她眼光對上。
「對了,我去燒點水讓妳洗浴吧!今日走了一天的路,妳這麼愛潔的人,應該是受不了的。」他神色自若地道︰「我會告訴娘是我要用的,如果她來找妳,妳也這麼說,全推到我身上就好。」
說完,他當真又步出了房門,讓江語棠一顆芳心小鹿亂撞,不敢相信自己竟被個小鮮肉三言兩語給撩了。
如此體貼又上道的男人,要令人不心動是很難的,以前的江語棠是怎麼拒絕他的,想想都佩服她的定力。
不一會兒,衛澈真的打了熱水回來,衛母倒是沒有來鬧,不知道他是怎麼搞定的。江語棠在浴房里自己有一個檜木桶,那是她的嫁妝,衛澈將熱水倒入,替她兌好水後,便退出了浴房。
江語棠穿越到古代這麼久,因為臥病在床,也只能擦擦身子,現在終于能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而原身的江語棠也挺注重享受的,用的不是皂果而是香胰子,一旁還有干燥的花瓣,難怪她一身肌膚又女敕又白,毫無瑕疵,還泛著淡淡的香氣,且勝在年輕,比現代的江語棠還要細致三分。
一想到這身嬌軀以後可能要便宜了衛澈,饒是自信獨立的江語棠也不由微紅了臉。
穿好中衣出來後,江語棠回到房里。衛澈正坐在桌邊讀書,忽然看到她出水芙蓉的模樣,一下子竟是看呆了。
「呆子,看什麼!」她低低喊了一聲。
衛澈回過神來,驚覺自己居然起了欲念,連忙在心中把孔子孟子老子荀子幾位古聖先賢全搬出來清了清心,方有些狼狽地道︰「我也去清洗一番。」
看著他簡直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江語棠掩唇一笑,方才好一陣子的心理掙扎,突然覺得平衡了。
她坐在窗邊絞干自己長發,一邊回想這一下午看到的各種屋頂顏色。
想想原身的江語棠一直認為自己眼楮的異能是妖魔鬼怪才會有的,所以自我封閉,怕別人看出她的異狀。可是現代的江語棠卻覺得,這絕對是種了不起的天賦,若她能成功發掘出來,無疑是她在這兩眼一模黑的古代中生存的最大倚仗!
此時衛澈已經洗好回來,內心已然平靜,看到的就是她這副恬靜美好的模樣。他有些著迷的多看了一眼,多麼希望今日的一切不會是曇花一現,她能一直維持著這種姿態,不要哪天又縮回了她的殼里,他會難以承受。
不過她一臉的若有所思,讓他忍不住問道︰「妳在想什麼?」
「我在想,褐色代表著什麼意思?綠色又是什麼意思?還有最重要的紅色……」江語棠直覺地回道,一回神才發覺自己說得沒頭沒尾,不由羞澀地笑了笑。「就是對各種顏色的象征有點興趣而已。」
沒想到衛澈卻認真的回答了她的話,讓她驚喜莫名。
「自古我朝就有所謂五方正色之說,也就是東南西北中五方,對應的是木火金水土五德,而這五德,各具青赤白黑黃五色。這五色是天地五德的本體顏色,所以被視為正色,而五色相染,如青黃之綠、赤黑之紫、黃白之褐等,視為間色。正色代表的意義通常是正面的、上等的;而間色便多是負面的、下等的。」
衛澈喝了口水,說起這些雜談也是信手拈來,真不知他究竟讀過多少書。「不過隨著時代演變,人們對間色的看法也慢慢改變,正色也不見得全是好的。如赤黑之紫,可是一品官官服的顏色,而綠色以前被人視為賤色,但事實上綠色是大地植物初始之色,代表著生命,褐色更是與泥土色相同,是代表著農民的顏色,士農工商,農可是排在前兩位的。又如正色的黑代表著黑暗與死亡;青衣代表著奴僕,赤衣更代表著罪犯。」
「那紅色呢?」江語棠對這個顏色非常有興趣。
衛澈微微一笑。「紅色自是喜慶的顏色,妳沒瞧過年過節都是一片紅,以我們北河子村的習俗為例,家里有人娶妻生子,牆上會貼紅紙,去年我考上秀才,家里也貼了紅紙的。」
被他這麼一解說,江語棠頓時豁然開朗,因為他說的全中了。
北河子村的大部分人家屋頂都泛褐色,因為大多是農戶,而柱子家有新生兒,便泛著代表生命的綠色,李爺爺腿傷了,所以他家的屋頂光芒摻了點灰黑……
她突然直勾勾地瞅著衛澈,笑得莫測高深,有了他這行動字典,她還糾結去認識各種顏色代表什麼干麼?不懂問他就好了啊!
小鮮肉加上博學,內外兼具,如何叫人不心動?江語棠發現自己沒這麼排斥與他同床共枕了。
「好,我懂了,沒問題了,可以睡了。」說完,她踢掉了鞋,便先上了床榻,而衛澈雖不解她為什麼會對顏色產生興趣,卻也沒有深究的打算。
他滅了油燈趨前來,原以為他要上床了,想不到他只是替她蓋好了薄被,接著便退開走到了繡榻那里去。
「你不睡嗎?」江語棠不由納悶,油燈都滅了。
「我知道妳不喜與人同床,這次我睡繡榻吧!」說完,衛澈當真窩了上去,連蓋條被子都沒有,長手長腳的縮在上頭,還真是委屈他了。
江語棠在黑暗里看不清他,只能看到個影子,但他這般處處替她想,卻讓她睡不著了。
因為她希望他上床來啊!難道還得她開口邀約,自薦枕席?眼下可是入夏了,似乎也不是說相公我好冷的時候,她若是霸王硬上弓,包準把他嚇死。
江語棠這會兒真說不出自己心中是慶幸還是遺憾,這個男人不僅俊秀,體貼,最重要的還具有無窮潛力,她不好好把握怎麼成?
因為,衛家屋頂上的顏色,可不是一般村里房子的褐色,而是妥妥的大紅色啊!
隔日,江語棠以為自己起了個大早,想不到繡榻上的衛澈已經不見人影。
她飛快的梳洗著裝,穿上了件湖水綠的雲紋緙絲衫,下搭散花水霧羅裙,再試著綰了個螺髻,低調地插上一支蝶形玉簪。她自顧自的在房里轉了一圈,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對于自己在古代的樣貌,她可是滿意得很。
待她出了房門,卻發現屋子沒有人在,而桌面上擺滿了清粥小菜,特別是有一碗蛋羹。看到那蛋羹就知道,這一定又是她的特餐,今日衛巧倒是學聰明了,沒有把早膳端到她房里,而是擺到了正廳等她起床吃。
不過這分量真是多了點……才這麼想,衛澈已由屋外走了進來,朝她溫潤一笑。「棠兒起身了?」
江語棠猜想現在應該才剛過卯時,怎麼已經算是全家最晚起床的嗎?她有些欲哭無淚地道︰「夫君,我睡晚了……」
「妳今日算早的。」他安慰她。
「……」雖然听在她耳中又是另一個重擊。
衛澈哭笑不得地道︰「先用早膳吧!我陪妳一起吃。」
江語棠一听,就知道衛澈是刻意不吃在等著她,或許是怕她一個人吃心中尷尬吧。如此貼心的舉動,終于讓她心頭好過了些,與他並肩坐了下來。
衛澈替她添了碗粥,他似乎很清楚她的胃口大小,分量拿捏得剛好,還送到她面前,簡直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江語棠將碗拿在手中又是百感交集,邊吃著粥,邊忍不住偷偷觀察著他。
昨夜晚膳時眾人都在,她沒能仔細看,現在才發現他吃東西很快,卻不給人粗魯的感覺,斯文而有規律,看起來倒是賞心悅目。不過看著看著,她才發現兩人雖用著一樣的菜,但那碗蛋羹他卻踫也沒踫。
她在心中暗自嘆息,連問也不問了,直接拿起勺子,撥了大部分蛋羹到他碗中。
「棠兒,這……」衛澈一頓,這是她每日早餐必吃的,怎麼分給他了?
「我不要自己吃,我們一起吃。」她像是有些撒嬌地道。
不消說,衛澈立刻中了招,認為這是她的體貼,滿臉的喜意藏也藏不住,小兩口終于有些像新婚了。
這幕落在了屋外院子里默默看著的衛母眼中,內心當真五味雜陳。
她對江語棠雖是有些改觀,但還不至于覺得這兒媳婦就是個好的。光她睡到日上三竿就讓自己不喜,不過意想不到的是,這兒媳婦居然還會把好吃的分給兒子,她以前可都是吃獨食的。
衛母在心中輕嘆口氣,終于低頭繼續洗衣服。
屋內的小兩口吃完早膳,衛澈收拾了碗,拿到後頭去刷洗,江語棠有個連家事都替她代勞的夫君,樂得眼兒都瞇了起來。
她慢悠悠的起身來到院中,發現衛父正在給水缸挑水,衛逢早就不見人影,衛巧坐在一旁納鞋底,而衛母則是就著衛父打來的水在洗衣服。
一輛騾車,正停在屋外。
柳眉微微一挑,江語棠這才發現,屋子里大伙兒各忙各的,就連讀書人的衛澈都知道要去洗碗,似乎只有她無所事事,一點產能都沒有。
雖說她嫁妝豐厚,還有個有錢老爹,就算在家廢到死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不過這可不是她的性格,尤其她不想白白到古代走一遭,總要做些什麼證明自己的價值。
更別說她還有個書生相公,以後要考科考當大官,需要花銀子的地方可多了去。依衛家人的骨氣,是不會要她掏嫁妝貼補他的,但看衛家如今的光景,供衛澈到京城考完大概就是極限,以後官場上需要的銀錢,衛澈不可能拿得出來。
也就是說,他注定當個兩袖清風的清水官員了。
總不能夫君過著窮酸的生活,而她自己吃香喝辣吧?因此江語棠環視著衛家這一群小蜜蜂般勤勞的家人,心中有了些想法。
此時,衛澈已拎著他的包袱出來,今日衛父要用門口那輛借來的騾車帶他回長治縣的縣學,于是他向母親妹妹道別,最後走到江語棠面前。
「棠兒,下次我再回來,應是田假的時候了,屆時會有一個月的長假,我就能好好陪妳了。」衛澈離家到縣學,第一次生出了一絲不舍,而這不舍的源頭,自然是來自她。
江語棠靜靜地看著他,語出驚人道︰「我能跟你到縣里看看嗎?」
「妳要到縣里?」衛澈以為他听錯了,她不是不喜歡出門?
一旁的衛母听到兩人交談,不由眉頭大皺,顧不得洗衣服,站起身來不悅地打岔道︰「妳到縣里做什麼?大郎一不在妳可別就想著作怪!」
衛澈聞言臉色不豫,想替她說些什麼,江語棠卻輕拉了下他的袖口,還能面帶微笑地朝著衛母開口道︰「娘,我想到縣里買點布,替夫君做衣服呢!」
她指著他的小包袱,「我發現夫君的長衫只有兩件,洗到都有些褪色了,所以趁著爹要帶夫君到縣里,我也想一起坐車去挑布,反正爹也還要回來的,就再一起回來。」
竟然是這種理由,衛母神情立刻緩和了下來,沒了脾氣,揮了揮手道︰「要去妳就去,可別在縣里丟了!」
江語棠就知道衛澈是衛母的死穴,這理由絕對不會有問題,她朝著衛澈一笑,後者忍不住欣喜地執起了她的手。
見她如此聰慧,這麼快就知道怎麼與母親相處,著實令他內心歡喜。他知道買布替他做衣服應該只是個借口,或許她也與他一樣不舍,所以才打算陪他一程,多掙得一點時間相處總是好的。
若是他知道江語棠只是想借機到縣里溜達,不知道會不會玻璃心碎滿地。
總之小兩口在家人的目送下,一起上了騾車,衛父則坐在前方車轅上,熟練的驅騾前行。
這一路上,衛澈都沒有放開江語棠的手。
而她,也沒有拒絕。
長治縣多山,縣名取其長治久安之意,東望太行,西枕太岳,是古西燕都城所在,歷史悠久,景色清幽沉凝,民風簡樸和善。
這個地靈人杰的地方,出了不少英雄豪杰、文人雅士,如嘗草興稼的神農氏、餃木填海的精衛、開荒築城的丹朱等等,甚至前兩個朝代都出了長治縣出身的名相。
因此長治縣文風興盛,能進縣學的都非泛泛之輩,甚至有人千里迢迢前來附庸風雅,結交士子。
縣學就位在縣衙不遠處,離鬧市還有段距離,因此衛父的騾車在縣學前先讓衛澈下車,道別之後再帶著江語棠往鬧市里去。此行他可不只為了當車夫,還得將衛母交代的一些米油鹽醬、生活雜什給買回去。
雖然衛父遲鈍了點,說話也不利索,但買東西這樣的小事還不至于難倒他,因此到了平時買貨的雜貨行,江語棠與衛父約定好見面的時間後,便自己往反方向逛去。
方才行車時一路她都看清楚了,進鬧市前有一整條路賣的都是女性用的飾品衣物和胭脂香胰等物,身為現代時尚女神,對于古代的流行趨勢,總讓她心頭癢癢的想弄個分明。
于是趁這一個時辰的時間,她迅速地逛了幾家店,由于她打扮雖素卻雅,衣料也是不俗,又自帶女神氣場,所以伙計們見到她都十分殷勤地招待,對于她的提問也有問必答。
只是這一路過去,她往往是抱著高昂的興致入店,卻是敗興而出。因為這古代的女性飾品衣物,與她的時尚審美觀著實大異其趣。就說衣服,來來去去就是那幾種樣式,頂多換一下顏色還有繡花的不同;至于首飾,不知是囿于工藝抑或是時人當真沒有創意,大多線條簡單得令人無言,花紋只會重復使用而不會交錯。比如使用菱紋的,就是一菱到底,也不會加點弧線,又或是祥雲,就整片都是祥雲,也不懂加點飛鳥紋或水波紋,而比較昂貴的通常是以物為形的,不是蝶就是花,看久了都膩心。
最後,她也只在布店訂了幾匹細棉布,畢竟她離家到縣上的理由是替衛澈做衣衫,雖說是借口,但她見他總是那兩件衣服換穿,也是真心想為他做幾件衣服的。
回到與衛父約定的地點,衛父早已在原地不知等了多久,就這麼直挺挺的站在陽光下,汗都打濕了衣服也不懂得避陽,這漢子的老實當真令人嘆息。
江語棠馬上轉身,回頭向那涼水鋪的伙計吩咐了聲,馬上有人提著涼茶的茶壺到衛父身旁。原本衛父還不敢收,但那人遠遠的指了江語棠,衛父立刻笑呵呵地喝了好幾杯。
「爹,勞您久等了。」待江語棠走近,抬頭看了看日正當中,方對衛父說道︰「現在也午時了,我們去買些東西路上吃,順便去把我方才訂的布料和甜點搬上車,再捎點去縣學給夫君,就可以回家了。」
「好。」衛父咧開一口白牙,他一向都是別人說好就好,而且只听親人的話,他心中已接受江語棠是兒子的媳婦,所以對她也是唯命是從。這亦是衛母放心讓他去縣里買東西的原因,因為跟他說買五斤米,他絕對不會買成六斤,給他的銅錢永遠是剛剛好,去的也都是熟悉的店鋪,不怕他被人訛了。
在騾車遠離鬧市前,江語棠拿了一串銅錢給衛父,讓他去買幾個肉夾饃充饑,結果他傻兮兮的將那串銅錢花個精光,拿了二十個肉夾饃上車,還遞了一個要給她。
「……」這麼多是準備喂豬嗎?江語棠目瞪口呆,僵硬地朝著衛父搖搖頭。
衛父笑著將手收了回來,一邊駕車便一邊吃起肉夾饃,江語棠這才發現衛父的食量還真不是蓋的,她以為他是不知變通才會買那麼多,現在才知道他壓根是就吃這麼多。
她好像開始知道要怎麼和他溝通了。
騾車途中經過布店,衛父去取了那幾匹細棉布上車,隔壁是糕餅店,他也進去拎了幾盒甜點出來,不過他知道這不是給他的,也就沒有吃,手上幾個食盒全幫江語棠放進了騾車。
她喜孜孜的由衛父手中拿過甜點,迫不及待地取了一塊紅豆糕出來咬了一口。這年代做糕餅可不舍得多放糖,甜味卻反而沒那麼膩,正合她胃口。
她還多買了幾盒甜點,因為她必須改變衛家對她吃獨食的看法,所以點心除了給衛澈的份,還有家人的。衛母愛不愛吃甜她不知道,不過家里的小叔和妹妹她挺喜歡的,相信這縣里來的稀罕甜點應會合他們的意,而且因為見識到衛父的食量,她還臨時追加了好幾盒呢!
來到了縣學門口,那門房認識衛父,問明他們來意後,立刻進去將衛澈給喚了出來。
此時正值午休,出來的不只衛澈,還有他幾個同窗。遠遠的,江語棠在騾車上就听到他同窗的調侃之語,听得她哭笑不得。
「听說明湛的新婚妻子可是歷盡艱辛求娶而得,想必是賢良淑德,天人之姿,明湛你也別藏著掖著了。」
「明湛上次一回家就是一個月,如此夫妻情深亦是少見,足令我們幾個好奇究竟是如何的奇女子,能這般抓住明湛的心啊!」
「每次提到尊夫人,明湛就是支支吾吾,這會兒人都來了,你可得好好替我們介紹介紹。」
明湛是衛澈的表字,江語棠由車窗看出去,便能看到他被一群同窗損得不輕,俊臉都有些泛紅,不過倒沒有顯得扭捏,只是朝那群人拱了拱手,打趣討饒。
原來他在縣學里是這副模樣啊?江語棠看得津津有味,覺得自己好像又多了解他一點。
這時候一行人已經接近騾車,其中一名同窗方才說道︰「行了行了,明湛的夫人還在車里,你們如此作派豈有文人之風?拿明湛取樂是一回事,論人妻女,總是不好。」
幾名同窗才覺得自己過火了,連忙向衛澈告罪。他們年紀不見得與衛澈相近,大十歲的都有,卻都喜歡與他交往,只因衛澈的學問在他們之中是最好的,秀才排名也是第一,因此對他,他們還是保有敬意的。
這群人平時感情都不錯,衛澈不以為意地笑道︰「感激尚瑾替在下解圍,夫人內向,只怕當真禁不得幾位兄台調侃的。」
他這麼說,也是替自己和江語棠留點余地,因為他當真不知道江語棠會不會願意見他的同窗。
待他們停步,江語棠也由騾車上下來了。她噙著溫婉的笑,衣著舉止皆是不凡,嬌媚的臉蛋在她巧手裝扮下,更是畫龍點楮地讓美貌更上一層樓。
衛澈的同窗們原只是听聞江氏長相不俗,其實並未多在意,想不到見到本人,竟是如此清新月兌俗、貌似天人,眾人齊齊看呆了,一下都忘了和她見禮。
江語棠落落大方地朝眾人一福,抬起頭面對的卻是一群呆頭鵝,讓她不解地望向了衛澈。
衛澈輕咳了一聲,很能理解這些同窗的感受,因為他第一次見到江語棠時,也是同樣的反應。
同窗們被衛澈這麼一咳,終于回過神來,紛紛不好意思地向她見禮,他們眼神清正,倒沒有褻瀆之意。衛澈一一向她介紹,這位姓張、那位姓李,而方才為衛澈解圍的,名叫喬珩生,尚瑾是他的表字,看得出來他與衛澈的交情又比其他人更進一步。
衛澈這才問起她又折回縣學的原因。
江語棠淺笑道︰「勞夫君掛念,因為我與爹要回家了,恰好經過縣上的糕餅鋪,看到幾樣新出的糕餅,想著帶些回去孝敬母親,也順帶替夫君捎來一些。」
說完,她將食盒給了衛澈。衛澈表面冷靜地接過,實則內心澎湃洶涌,他不知幻想過無數次妻子會來縣學探望他,不過以前都覺得是奢望,如今他幻想成真,在接過食盒那一剎那,當真有飄飄欲仙之感。
一旁的同窗們看得羨慕極了,紛紛出言贊美江語棠賢淑。
江語棠听得眉開眼笑,又道︰「我有特地多備一些甜點,食盒內的分量應該夠幾位公子分享了。」
眾人聞言皆是大喜,要知道縣學的伙食可不怎麼樣,只要有親人送食物來,大伙兒都是羨慕嫉妒恨,這次還是街上那家有名糕餅鋪的新品,他們有幸分一杯羹,如何能不開心。
即使衛澈再不舍,江語棠也只是送個東西,無法待得太久,與眾人告辭後便乘著騾車離開了,徒然讓衛澈看著車輪揚起的灰塵,久久不語。
握著食盒的手驀地收緊了,這盒里的糕點,他知道自己是吃不起的,必然是她用自己的嫁妝補貼給他。身為一個男人,豈能總是靠著自己的妻子享受?此刻的衛澈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的掙出一分榮耀,讓自己成為她可以依靠的人,即使離開了江家,也能衣食無虞,過著她千金大小姐的富足生活。
而坐在騾車上正與衛父分食糕點的江語棠可不知道,自己只是因為好吃,卻讓這個朝代在未來,橫空出世了一個名流青史的人物。
騾車回到衛家,已是日落時分,衛父在家門前將江語棠放下,卸下了所有采買的東西,便駕著騾車去歸還了。
江語棠看著衛母和衛巧忙進忙出,還真沒有她能幫上忙的地方,因為她壓根不知道那些買回來的東西要歸置在哪里。那幾匹棉布也交給了衛巧,因為她女紅好,三兩天幫哥哥做一件衣服出來一點問題也沒有,更何況江語棠可是買了全家人份的布料。
也就是看在這個分上,江語棠杵在那兒看大家忙碌,衛母一句話也沒有說,畢竟拿人手短。
此時衛逢也從山上打獵回來了,不過他這次回家動靜可大,砰的一聲不知把什麼摔在院子,眾人听到這聲巨響,都急匆匆地出了屋子去看。
看到地上躺著的那只像鹿的大家伙,江語棠傻眼了,愣愣地問︰「這是什麼?」
衛逢笑道︰「大嫂,這是麂子啊!難得這回讓我獵到了一只麂子,還是我獨個兒獵的,等會兒我將牠剝皮後肉割出來,還得分一些給柱子,是他替我搬回來的。」
「行。」衛母欣喜地繞著這只麂子轉了一圈,驀地皺起眉。「嘖嘖,這麼肥的麂子啊,就是可惜你多射了幾箭,這身皮毛不完整,否則那可值錢了!」
衛逢苦笑,「娘,若不多射那幾箭,也抓不到這只麂子啊!」
听著他們母子對話,江語棠突然想到,這麂皮不完整,賣不了大價錢,可是如果做成小飾品呢?
她腦中隨即浮現了現代的手機吊飾、鑰匙圈、小錢包、發圈、皮夾、皮帶等等皮件飾品,越想眼神越是晶亮起來,竟是月兌口而出說道︰「這塊皮不要賣,留給我吧?」
所有人都納悶地看向她,衛母更是沉下了臉,那音量隨即拉了起來。「妳說什麼?」
江語棠像是沒听見衛母的不悅,依舊笑意盈盈地說道︰「這皮不是破損了賣不到好價?不若賣給我好了。」
听到她願意出銀子買,衛母的神情才緩和了些,不過仍是提防地問道︰「妳要這麂皮做什麼?」
江語棠坦然說道︰「我想做飾品!」
衛巧偏了偏頭,清秀的面容充滿疑惑。「大嫂,我只知麂皮能做鞋面,但這塊麂皮取下後,只怕做一雙都夠嗆,還能做成飾品嗎?」
「就是因為無法大面積使用,所以我才想著做成飾品啊。」江語棠想了想,還是決定有圖有真相,一個轉頭竟折回了屋子里。
「你們說她在搞什麼鬼?」衛母看著江語棠消失在屋子深處,只覺莫名其妙。
其他人的反應也沒比衛母好多少,尤其衛巧更是疑惑,「這塊麂皮破洞那麼多,做成飾品也得先切得七零八落,會好看嗎?」
母女兩人面面相覷皺眉苦思,最後衛母沉聲道︰「算了,她要就給她,也不用她花銀子買了,她幫我們買的那些布料,買下這塊皮子也夠了。」
衛母心中仍是有著一把尺,佔些兒媳婦的小便宜無妨,往大了去她就坐立難安。像那些點心她吃得很歡,不過江語棠今日帶回的布料可都是細棉,村子里還沒幾家穿得起。
說穿了,衛母仍未將江語棠完全視為自家人,否則也不會這麼計較著。不過嚴格說起來,江語棠真正走出房間與眾人相處,也不過就這幾天,要說與衛家人多親近是不可能,有這樣的開始,已經很不錯了。
衛逢就是個心大的,毫不在意地笑道︰「頂多就是飾品上缺幾個角,若是做出來好看,還能和人說那是我箭術好呢!」
衛母與衛巧同時投過去一個鄙夷的眼神,前者更是嫌棄地啐了一聲。「你能笑得聰明點嗎?」
衛逢覺得很無辜。「我就長得像爹,笑起來就是這副德行。娘怎不叫爹笑得聰明點?」
衛母舉起手來就要打,衛逢抱著頭在院子里繞圈子,弄得衛巧撫掌大笑,正在這一陣混亂中,江語棠已由屋子里出來,手里拿著一張平時衛澈練字的黃紙,上頭畫了好些圖。
「你們看看這些!」她揚著手中的紙。
眾人圍了上去,看到紙上有著好些圖案,光花朵就有各式,明明知道這是鳳仙、那是薔薇,卻從來沒想過可以畫成這樣簡練的圖案。剩下的還有山水人物、小動物等等,什麼貓、狗、牛、羊、豬,甚至是老鼠,都是一眼能明辨,卻又有說不出的可愛逗趣。
她還簡潔地畫了一個用幾片麂皮拼接出來的小盒子,連一針一線都不用縫,令眾人大開眼界,看得目不轉楮。
「把麂皮做成這些圖案,再搭配一些絡子、布帶等,只需一小塊麂皮,就能做成掛飾、劍穗、扇墜、手環、發飾、頸圈、荷包、收藏盒……用途可大了!甚至還可以幾片拼成一個立體的東西……呃,我的意思是相嵌做出凹凸的效果,就能巧妙閃過皮子上的破洞,多做好幾個飾品出來!」
眾人听得頻頻點頭,覺得很有道理,尤其是衛母眼楮都發亮了起來。
她可是從十幾年前被衛家大宅分出來後,就開始搗鼓一些小生意,只要能換成錢的,從吃食到生活用品無所不賣,時間一久,眼光也練出來了,就江語棠想的這些麂皮做的新鮮玩意兒,若真能做出來,那可是好大一筆商機!
「妳做這些東西出來是準備……」衛母試探性地問道。
「賣啊!」江語棠笑盈盈地,她前面鋪陳這麼久,就是為了說接下來這句話啊!「娘,您說咱們家來賣這些小飾品如何?麂皮可不是什麼便宜的材料,一定能賺錢的!」
衛母眼中簡直都要出現星星了,興奮之意溢于言表。如果江語棠說那些飾品她是要自己留著玩,那麼衛母也不會有第二句話,只會在心中覺得可惜。但江語棠現在說的可是讓家里賣啊!代表她認為這是家里的生意,收入是要歸公中的,何況這塊麂皮是衛逢獵的,雖說主意是江語棠所出,但她現在是衛家媳婦啊!這生意要做起來,也不算佔用了她的嫁妝。
第一次,衛母看江語棠漸漸順眼起來,只覺得這嬌滴滴的媳婦兒大病一場後,似乎上道了許多。
「不過……」江語棠突然又遲疑地開口,這個詞讓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一臉擔憂,怕她說出什麼冷水澆頭的話。
「……這些圖案要做出來好看,得要手藝好的皮匠來做才行,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就算找到了,應該也不便宜吧?」
詎料眾人一听,卻齊齊松了口氣,緩和臉色笑了開來,彷佛她說的問題,一點兒也不是問題。
一直靜靜听著她們交談的衛逢,更是笑得蹲在了地上。「大嫂,妳說的手藝好的皮匠,我們家就有一個啊!」
「誰?」江語棠瞪大了眼。
院子里站得大馬金刀的衛母,拿著那幾張圖紙的衛巧,還有笑得蹲在地上的衛逢,突然齊齊伸手指向了大門口,異口同聲地道︰「妳公爹啊!」
而站在大門外的,便是剛還完騾車回家的衛父,見自己被全部人指著,一臉茫然的露出傻笑,問出了個傻問題——
「有什麼好吃的要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