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克親? 第三章 小柳氏頻頻出招

作者 ︰ 風光

不出封清媛所料,隔日一早,李嬤嬤同樣取不到膳食,看來小柳氏是鐵了心要用餓肚子的方式來打壓她。

雖說封清媛從興安伯府那樣的困頓中走過來,餓幾天肚子算什麼,但李嬤嬤兩頓沒吃,看起來一副快昏倒的樣子,讓封清媛下了決心要扳回一城。

她雖是被苛待,倒沒有被禁足,于是隔日她大大方方的由侯府大門出去,因為凌煙閣的人對她的忽視,竟沒有人注意到,待小柳氏得到封清媛出府的消息,人早就不知走到哪里去了,讓小柳氏很是發了一頓脾氣。

這年頭的貴女出門不是坐車就是乘轎,步行的十分少見,尤其封清媛還是由成陽侯府出來,戴著帷帽就這麼走在路上,雖然她沒敲鑼打鼓宣告自己是誰,但路上行人無不惻目,尤其她那通身清貴的氣質還有優雅姿態,絕不是丫鬟奴婢之流,不出半天,她的身分已讓四周好事之人議論起來。

成陽侯府里走出來的貴女,手里還拿個大包袱,究竟會是誰?

這年頭雪中送炭的人少,看熱鬧的可是很多,一些好事者默默的跟在了封清媛身後,卻發現她在街上左轉右拐,還問了幾個人後,就這麼走進了京里最大的當鋪,不遮不掩,意態輕松。

封清媛進了當鋪後,便有人開始圍觀看好戲了,當鋪的人不明所以,一見進門的是個氣質不凡的年輕女子,穿著素淨卻不寒酸,戴著帷帽說明了有一定的身分,所以原本坐在票台後的朝奉親自出來迎接,也不敢讓她站在櫃台前,反倒將她迎到一旁的桌子,還倒了杯茶給她。

「不知夫人今日前來,做什麼生意?」朝奉也就是當鋪里的管事,負責的一般都是貴客,說話自然很有技巧,不會劈頭就問人當什麼。

封清媛拿出了包袱放在桌上,說道︰「請掌櫃的幫忙掌掌眼,此物價值幾何?」

當鋪里的主客都被這樁奇怪的生意吸引,站在外頭張望的好事者們,有的甚至頭都快探進來了。朝奉瞪了那些人一眼,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袱,卻見里面是一件大紅嫁衣,便是封清媛嫁入侯府時所穿的那件真紅對襟大袖衫。

因為是成陽侯府購置,這嫁衣算是在京里比較新穎的款式,用料也不俗,上面繡的鸞鳥逼真得像要騰飛而起,鋪翠圈金玉革帶,褙子上的襻扣用的還是珍珠,簡直沒亮瞎了大伙兒的眼。

朝奉知道此物有蹊蹺,背上都出了一層冷汗。「夫人這是……」

封清媛嘆息了一聲,也不介意旁听者眾,反正她又沒說自己是誰。「妾身日前成親,原以為夫家殷實,為妾身置辦這身華麗嫁衣,妾身也感激非常,決心好好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然而才入門幾日,夫家竟連妾身一頓飯都供不上了。

「妾身挨餓無所謂,婆婆和夫君亦是饑寒交迫,妾身的老嬤嬤甚至都餓到快昏倒,看著這華貴嫁衣,著實令妾身慚愧不已,無奈之余只能由妾身親自前來,想拿這身嫁衣來與掌櫃的做個生意,換些銀兩回去,至少讓家里人不挨餓。」

此話一出,群眾嘩然,誰不知道成陽侯世子最近才剛迎新婦進門,竟是入門才幾天就沒飯吃了?

要說成陽侯府很窮,那是沒幾個人信的,定是這夫人性子軟綿被欺負了,侯府克扣她的衣食,走投無路之下才出來用嫁衣換東西吃。

眾人不由得打量了下這成陽侯世子夫人,戴著帷帽看不見面貌,但听聲音的確是溫柔似水,身段也嬌弱,只不過堂堂世子夫人穿的衣服也未免太素淨,頭上的簪子還是木制的,看來成陽侯府的確對人家不好。

這下子大伙兒議論的已經不是成陽侯府究竟窮不窮了,而是那成陽侯世子究竟是怎麼理家的,居然讓自己的正室沒飯吃,餓到出來當嫁衣。

有人說世子成親之後便在外鬼混,自然顧不上新婚妻子,誰嫁給他誰倒霉。也有把話題延伸到柳氏那里的人,說成陽侯夫人是繼室,苛待原配孩子的新婚妻子,很可能苛待原配孩子的妻子……總之這麼一會兒,關于成陽侯府的小道消息就炸了鍋,以這個當鋪為起點向四周蔓延起來。

「這個……」朝奉見封清媛似乎是認真的,便在紙上寫下了一個數。「不知這個價格,夫人是否滿意?」

他即使也猜出了眼前女子便是成陽侯世子夫人,也不敢直接稱呼。

封清媛透過帷帽看了一眼,確認上面的數字可以讓她與李嬤嬤飽餐好幾頓,還能買些好一點的冬衣,她便點了點頭。

「那……夫人是要死當還是活當?」朝奉補充了一下。「若是死當,價格還能再加一點,只是以後這嫁衣夫人就拿不回去了。」

封清媛柔聲回道︰「活當吧,妾身還是抱著一點期待,他日能將嫁衣贖回,畢竟若非走投無路了,誰願意當嫁衣呢……」

她越說語氣越輕,听起來說有多幽怨就有多幽怨,旁觀者原來只是看熱鬧的,現在真開始同情她了。

于是朝奉再不唆,親自開了當票與她,順便交付了銀票,封清媛提到她得買些吃食回去,銀票不方便,想換成銀兩,朝奉也從善如流,旁人聞言那議論的聲音及內容也就越來越夸張。

封清媛揣著銀子慢慢的走出當鋪,沿途真的買了幾個肉包子才回到成陽侯府。

而就這幾步路的時間,京城里對于成陽侯府的各種揣測已經甚囂塵上……

駱恂達一身金綿寶藍雲錦繡白鶴長袍,玉帶上面還掛著塊麒麟血佩,束發的金發冠上瓖嵌著翡翠,後搭碧玉簪,一副翩翩貴公子的姿態,踏進了萬花樓。

遭遇祝融後重新裝潢的萬花樓更加奢華大氣,駱恂達一向就是常客,今日重新開業自然也不例外的要來捧捧場。

只是當他一踏入樓內,鴇母雖然還是殷勤招待他,但話語間總是欲言又止,四周來客也有認識駱恂達的,其中有些人看著他的目光相當的古怪。

「三公子在憐花姑娘的香閣等著世子。」鴇母暗中遞來這句話,便笑吟吟的遣小廝領著駱恂達往後走。

駱恂達邊走邊迎視著諸多難以言明的目光,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自己的衣著打扮,最後納悶地問道︰「怎麼他們看我的眼神這般奇怪?」

那小廝恭敬地道︰「世子一貫貴氣逼人,或許他們羨慕呢。」

不羨慕成嗎,自己吃穿貴不可言,家中新婚妻子卻得當嫁衣才有飯吃,這種事也只有駱恂達辦得到了。

不過這些話,到現在為止仍然沒有人敢傳到駱恂達耳中,那小廝自然也不敢當面捋虎須,說話滴水不漏。

駱恂達帶著疑惑的心情來到憐花的香閣,里頭朱兆豐已經坐著喝酒听琴好半晌了。

小廝將人帶入後,便默默退下,將門帶上。

朱兆豐見他面露不解,不由問道︰「怎麼了?」

駱恂達有些郁悶地道︰「我是否今日英姿特別煥發,否則剛進樓時,每個人看我的神情怎麼都那麼古怪?」

此事也勾起了朱兆豐的好奇心,他濃眉一挑,喚來暗衛出去打探,接著隔著簾子遣走了彈琴的憐花。

這是要談正事了。駱恂達腦袋一轉便知是何事,遂問道︰「萬歲派殿下去何處?」

朱兆豐淡淡說道︰「最近蘇州的織工們拒絕繳稅,父皇派了內務府的孫平任稅監前去收稅,也不知那孫平怎麼辦事的,竟引起反彈,成了一場暴動。父皇賜我兵符,讓我去平定這樁抗稅案。」

「蘇州啊……說遠不遠,坐船倒是挺快的,你那些兄弟的本事似乎也就那樣。」駱恂達原本還以為三皇子會被弄到什麼南蠻還是川蜀去。

隨即他將輕浮譏誚收起,轉為深思熟慮的凝肅,要是認識他的豬朋狗友們見到,肯定不會相信京城有名的紈褲也會有這種表情。

「蘇州前半年遭水災,知府叫林明通,性格有些迂腐,也不知是真貪還是不懂得拐彎,竟是按常年的情況收稅,蘇州的織工們苦不堪言,孫平那就是真貪,派他去收稅只可能再加稅,那些織工不暴動才有鬼。」他一開口就說出蘇州知府是誰,還將情勢分析的明明白白。

朱兆豐對此習以為常,別人不知道,但他對駱恂達的才能可是一清二楚,對于眼下奪嫡的艱困情況,助力自然是越強大越好,何況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那可是過命的交情,朱兆豐對駱恂達的信任,更甚于任何人。

所以駱恂達一分析完,朱兆豐便急忙問道︰「你可會幫我?」

「那當然。」說到這里,駱恂達不由有些無奈。「我成親之後再沒回過侯府,就等你這樁事,讓我能離開京城一陣子呢!」

「怎麼?你不喜歡興安伯府的大小姐?」朱兆豐也不是沒打听過。「雖然有著克親的傳聞,不過那種虛無飄渺之事你應該是不信的?」

「她或許是柳氏的人。」駱恂達回避了自己喜不喜歡封清媛這個問題,有些事不是光喜歡就能解決的。「上次提醒我不要去萬花樓的女子便是她。」

「但她阻了你去萬花樓,是在幫你,柳氏的人何苦要幫你?」朱兆豐提出疑問。

這就是駱恂達糾結的地方了。「我不知道她究竟是良心發現,還是想搞欲擒故縱取得我的信任,只能扔著不管了。反正院子里還有個小柳氏,就讓她們互斗去,說不定我還能來個漁翁得利。」

「你不要陰溝里翻船就好。」朱兆豐嗤笑一聲。

此時去打探消息的暗衛回來了,一向面無表情的暗衛難得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在稟報消息時還忍不住多看了駱恂達幾眼。

「啟稟殿下,事情是這樣的,前兩日京里有人看到成陽侯世子夫人出了侯府,連車轎都沒得坐,就這麼走到當鋪,說要當掉自己的嫁衣,因為侯府已經窮到沒飯給她吃了……」

暗衛繪聲繪影的將事情說了一遍,還強調封清媛從頭到尾沒有泄露自己的身分,並且對那嫁衣似乎很留戀,即使缺銀缺食也要活當,期待有一天能贖回去。

朱兆豐听得一臉好笑,駱恂達則是臉色忽紅忽青,他以為的妻妾互斗怎麼就演變成這種情況了?

直到暗衛離開了,朱兆豐才放肆的大笑出聲。「哈哈哈,宣暢,你那新婚妻子可不簡單。原以為小柳氏仗著侯爺夫人的勢,你那新婚妻子該是節節敗退才是,想不到她竟使出這一招釜底抽薪,讓你無法置身事外。」

駱恂達咬牙切齒地道︰「那女人就不怕丟臉嗎?竟還去當鋪!」

「她可是從頭到尾都沒說出自己的身分,若是她硬要否認,誰拿她有辦法?」朱兆豐倒是很佩服她的智慧,「何況興安伯府那樣的景況,她出嫁前都不怕丟臉了,去個當鋪算什麼?如今她說在侯府沒飯吃,我猜測應該是真的,那小柳氏就是個蠢的,要斗正室也只能用這種不入流的方法。就封氏而言,如今她都快餓死了,還管什麼面子?」

駱恂達賭氣似的執起酒杯,將酒一飲而盡。「反正她嫁衣都當了,現在有銀兩吃東西,代表與小柳氏的斗爭尚未落敗,也不需要我去管……」

「你這家伙都陰溝里翻船了,還不快滾回去!」朱兆豐笑罵。「再不回去,她若是再出招,將你絆在京里誤了本皇子的事,本皇子定然找你拚命。」

駱恂達模模鼻子,這椅子都還沒坐熱,酒也才喝了一杯,卻是因為自己的糗事被三皇子一腳踢出了萬花樓。

時序已是入秋,凌煙閣內有著一片楓林,楓紅似火,燦爛奪目,秋風拂過,葉片瑟瑟飄落,猶如紅色的雪花,有種淒艷的美感。

封清媛怕冷,卻愛這片楓林,橫豎這侯府里沒人管她,她也管不了任何人,便披上了披風,讓李嬤嬤裝了一壺熱水帶到楓林的石桌之上,邊繡花邊賞景。

她繡的是給封清峻的冬袍,那日當嫁衣換來銀兩後,她就去買足了棉花,現在只差在衣袖上繡幾片青竹,將棉花填入便可,在冬日前甚至還來得及再做一件。

就在她專心致志時,一個高大的身影默默的行到她身邊,但她卻毫無所覺,直到那身影將一個包袱砰的一聲扔在她身邊的石桌上,她才警醒過來。

「誰!」她猛地抬頭,駱恂達那俊朗卻帶著絲陰鷙的神色落入眼簾,她長吐了口氣,輕拍了下胸口,又神色自若的低頭繼續繡花。「是世子啊!下回可以出點聲音,這麼無聲無息的,要不是我膽子大,就要被世子嚇壞了。」

就這樣?駱恂達等著她驚慌失措,等著她面露愧色,想不到她竟像個沒事人似的,居然還能繼續繡花?

她手上該是件男子衣袍,不過看那大小顯然不是給他的,那是做給誰?

駱恂達想不到,成親隔日他便刻意避開她,如今再見,她卻是一個動作就讓他有些心亂了,這實在不是個好現象。

沉住氣,他指著桌上的包袱冷聲道︰「妳的確大膽,居然做出這樣的好事?」

她再次抬頭,一臉的莫名其妙,順著他的指尖下移視線,她看到了一個頗為眼熟的包袱,心頭一動打開來,露出了一抹粲笑。

「唉呀!世子替妾身將嫁衣贖回來了。」她模了模嫁衣上的鸞鳥刺繡,「妾身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它了,正好上回當嫁衣的銀兩快用完了,這會兒還能去當第二次……」

「妳說什麼?」要不是修養好,駱恂達險些沒把身邊的楓樹給一掌劈了。「妳居然想去當第二次?」

「不然怎麼辦呢?在侯府里沒得吃沒得喝,冬天快到了,怕是連身袍子都沒有,總得換點銀子為自己打算。」封清媛一副很煩惱的樣子。「可惜妾身的嫁妝沒什麼昂貴的東西,拿去當反而丟臉,倒是妾身刺繡還可以,或許繡些東西拿出去賣,價格會比旁人好。」

駱恂達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兩人關注的重點好像根本不在一件事情上,她究竟知不知道他在生氣?

「若是怕丟臉妳就不會去當鋪了,以後不準去!」他索性也不與她繞圈子,直接下了命令。

「妾身不能去當鋪了?」封清媛終于才像感受到了他的怒氣,可憐兮兮地反問。

「不準!」駱恂達黑著臉。

「妾身知道了。」她咬著下唇,一副很委屈的樣子,卻也沒有與他爭辯。

駱恂達還等著她拿出一堆歪理來吵架,想不到她居然吞了下去,這般溫從的模樣反倒讓他一股氣出不來,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險些沒被自己嗆死。

他深吸口氣,在石椅上坐了下來,刻意擺出了世子爺的樣子,她越乖他就越想鬧,這種逆反的心理也不知道為什麼。

「還不奉茶?」

封清媛乖巧地拿起茶壺倒了滿杯,將瓷杯遞給他,他拿起來喝了一口,卻是一怔。「這是水?」

「是水。」她仍是那般溫馴的模樣,「妾身沒有銀兩買茶葉,府里也沒有撥下,只能給世子喝水了。」

駱恂達皺眉,本能地回道︰「現在已近晚膳,晚膳前府里習慣每人上一杯紅棗桂圓茶或信陽毛尖茶……」

封清媛一臉茫然,「世子說的那些,妾身連看都沒有看過,或許世子去正院用晚膳時會有喝的吧。」

「為什麼我晚膳要去正院吃?」想到要和柳氏同桌吃飯,駱恂達就是一陣反感。

「因為妾身這里沒有東西吃。」她說的斬釘截鐵,理所當然。「妾身銀兩有限,當了嫁衣後購置的食物只夠妾身與李嬤嬤吃,若世子也要吃,那我們兩人就要餓肚子了。妾身自幼餓習慣了不怕,李嬤嬤可受不了那種苦,我沒有分例,但侯爺夫人主持侯府中饋,肯定有錢,正院也一定有東西吃。」

她說得合情合理,典當的嫁衣都還擺在石桌上,令駱恂達一時啞口無言。

他哪里听不出來這是變相的在控訴成陽侯府虧待于她,偏偏她說的都是事實,姿態又放得極低,錯誤明顯在他身上,讓他怒氣沖沖而來,想發泄卻師出無門。

駱恂達手上裝水的瓷杯都忘了放下,就這麼一邊摩挲著杯身一邊打量她。

封清媛今日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只在衣襬繡了幾朵菊花,布料看上去是素緞,在綢緞中屬于比較廉價的款式,侯府可不會用,就連他身上的雲錦都是她這一身衣服價值的十倍以上;再看她頭上是一支木釵,雖然上面的梅花雕得十分精美,卻也掩飾不住那是件便宜貨的事實。

這些應該都是她從興安伯府帶來的衣物首飾,也就是說,侯府並沒有購置新衣給她。

堂堂成陽侯世子夫人,穿得如此寒酸,沒有茶水,沒有膳食,窮得要去當嫁衣,別人不會去笑妾室虧待正室,只會笑他這個丈夫無能,養不活妻子。

明明是小柳氏出的昏招,卻全打了他的臉。

封清媛真的很聰明,受了虧待也不哭不鬧,只是拐個彎讓他不得不注意她在侯府快活不下去的事實。他想起了兩人邂逅時,他就被她的聰慧驚艷了一把,如今這種聰慧被用在他身上,卻讓他氣得牙癢癢的。

此時楓林外出現急促的腳步聲,卻是小柳氏匆匆忙忙趕來了。

因為駱恂達是突然回來,並沒有提前告知,等小柳氏收到消息時,封清媛該說的話也說完了,這會兒她還猶有余裕地喝著自己的溫水,大眼楮眨巴眨巴的看著這個妾室又要如何攪風攪雨。

果然小柳氏一來就一副弱柳扶風的可憐樣,嬌滴滴地盈盈下拜。「奴家見過世子,世子可用過膳了?」

她不提用膳還好,一提駱恂達就一肚子火。「用膳?我以為凌煙閣窮到快撐不下去,早就不供膳食熱茶了不是?」

小柳氏低下頭,憤恨的目光悄悄地瞪了瞪封清媛,口中卻是直喊無辜。「奴家不知世子在說什麼,這凌煙閣的一切奴家都是拿捏著用的,世子沒有交代的支出,奴家絲毫不敢取用錢財,所以世子不在時自然也沒有多做膳食了……」

「那世子夫人呢?就直接被妳忽略了?」駱恂達冷笑。

一樣是裝可憐,但小柳氏做起來就讓人看不順眼,而封清媛卻讓他有種矛盾情緒,明知她有問題,但當真見她吃苦了,他又狠不下心視而不見。

小柳氏嬌媚的眼中像是要流下淚來,討饒道︰「是奴家錯了,因為世子離府前並未說明世子夫人該拿多少分例,奴家也不敢自作主張……」

「就連府里的下人都衣食有度,單就世子夫人沒有,妳真的以為所有人都跟妳一樣蠢,看不穿妳那蹩腳的伎倆?」

駱恂達不想再听小柳氏找借口,他知道小柳氏在想什麼,認為封清媛反正不受寵,他不會管這事,只是這回小柳氏賭輸了,他偏偏就管了,甚至直接把話挑明了,啞謎都懶得打。

「不管妳背後是誰,妳就只是個妾室,妳覺得妳得罪了正室,本世子會讓妳死還是讓她死?」他惡狠狠地道。

小柳氏臉色一變,身子顫抖了下,頭都快埋進自己巨大的胸中。「奴家不敢……」

「妳不必與我解釋,我不會听也不會相信。如果妳管不好這個院子,本世子可以換人管。」駱恂達訓了小柳氏一頓,如果她夠聰明,就知道某些手段該適可而止。

小柳氏這下是真的驚慌得淚花亂竄。「奴家管事的權力是侯爺夫人給的,這……這內宅之事,世子不可……不可……」

「本世子管的不是內宅之事,管的是我自己院子里的事。」駱恂達冷冷地道︰「從現在起妳最好清楚自己的位置,做好一個妾的本分,否則我必不輕饒。」

小柳氏怕他下一句話就是收回她的權力,急忙點點頭,哭得梨花帶雨地告退。

說這話的同時,駱恂達還大有深意地看了封清媛一眼,一副「本大爺幫了妳,妳可得感激涕零」的顯擺樣,才大搖大擺離去。

他沒有直接剝奪小柳氏的權力,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勉強保留柳氏的顏面,但若是做得太過分,他也不會再忍。

因為他不想讓封清媛誤會他是個人渣。

駱恂達自以為今日回來按捺住封清媛,免得她不僅當嫁衣,連侯府的桌椅都抬出去當了,屆時他就真的臉面全無。只是他卻沒想到,他嘴上說著不管侯府里的事,要放任妻妾互斗,最後還是看不過去偏袒了封清媛。

封清媛默默地看著他離開,不知怎麼地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他這回居然旗幟鮮明的站在她這方,替她教訓小柳氏,著實令她有些受寵若驚,而他最後那個眼神更讓她明白了一件事——

這男人,真夠幼稚的!

縴手模了模那失而復得的嫁衣,這是她這輩子穿過最好最華貴的衣服,由他手里得回來,她淡淡地一笑,拿著包袱回到了里間之中。

她知道自己不會再當掉它了。

隔日,封清媛的待遇果然好了起來,小柳氏撥了四個侍女貼身侍候她,從早上卯時她起身開始,一個替她端水,一個替她擦手臉,一個替她穿衣,一個替她梳頭。

封清媛看著這四個請安後便始終一言不發的侍女,心里知道她們是不願來的,或許還背負著小柳氏交代的其他任務,所以她們不說話,她也不說,世子夫人的派頭擺得足足的,讓那些侍女反倒有些小心翼翼起來。

早膳是一盤花卷,一碗肉粥,一碗菜肉餛飩,燕窩燴鴨絲,肉片炒蘑菇,羊肉炖白菜,涼拌蔬菜一份,比起興安伯府的不知好了多少。

封清媛這才知道自己當初到底有多虧,無怪乎小柳氏覺得餓她幾頓就可以拿捏她了,天天用這樣的膳食,再猛然讓人幾天不吃,再堅定的心都要崩潰。

不過她各種磨難受慣了,倒也不會因這樣一餐就感動莫名,甚至還記得將李嬤嬤喚來一起用膳。

現在小柳氏不敢欺負她,不代表不敢動李嬤嬤,整個凌煙閣就只有李嬤嬤堅定地站在她這邊,封清媛自不會辜負李嬤嬤,她有一口飯,李嬤嬤就有一口。

今日駱恂達其實也在府中,不過他一向不與旁人一起用膳,封清媛也不會自討沒趣的巴上去,她撤下了那四名侍女,與李嬤嬤對坐而食,言笑晏晏,倒也暢快。

用完早膳後,京里有名的織雲坊也派了人過來量身,要做今年的冬衣,她選了幾匹布,還替李嬤嬤也做了件袍子。

待織雲坊的人走了,專營首飾佩件的珠寶樓也將今年最時興的頭面、步搖、釵簪、花鈿、抹額、瓔珞等等,帶來好幾大箱供她挑選。

封清媛看了看清單,再看看琳瑯滿目的貴重首飾,險些沒閃花了眼,不過在一堆金銀珠寶之中,她一眼便看中了一副珍珠頭面,清單上寫的是赤金燕形餃珠頭面,上頭瓖嵌的是一顆顆的南珠,顆顆碩大飽滿,顏色瑰麗純淨,珠面光華流轉,價值連城。

只要是女人就沒人不喜歡閃亮亮的東西,尤其是南珠這般難得之物,封清媛忍不住將頭面中的珠簪拿起,也只有這般精細的紋路雕琢,才襯得了這些珍貴的南珠。

李嬤嬤本也看呆了,直到封清媛出手去拿,她才忍不住提醒,「世子夫人,南珠頭面雖難得,卻已然逾越世子夫人的規制了……」

若封清媛真選了它,只怕就越過了成陽侯夫人柳氏,那可是足以讓人好好發作一次的大把柄。

封清媛卻是若有所思地道︰「嬤嬤難道不覺得奇怪嗎?逾制的東西珠寶樓的人該事先拿起來,怎麼還會送過來給我挑?」

李嬤嬤臉色陡然難看起來,看來是故意的,只不過小柳氏派來的那四名侍女也在場,她不好直言。

「既然送來了,就代表我可以拿,就要這一副了!」

順便看看小柳氏想搞什麼鬼!封清媛將頭面收起,告訴珠寶樓的人就選這副南珠頭面。

當她作好決定時,那四個一直沉默不語的侍女明顯面露喜色,封清媛一直偷偷觀察她們,這些表情她一個都沒錯過。

待所有人都離開,封清媛才長吐口氣,這般挑挑揀揀也是忒累人的,看來她就不是個可以享福的命。

冬衣得等做好才能送來,但那副南珠頭面卻已經留下來了,封清媛當著眾人的面將其放進了一個沉香木盒中,再將木盒收進梳妝台中的屜子里,朝侍女們說道︰「今天應該沒事了,我早上習慣去楓林里走動走動繡繡花,就用不上妳們四個了,有李嬤嬤陪著就好,妳們自忙去,待有事會再讓人傳妳們過來。」

四婢聞言應了一聲,行了禮後迅速離開。

等到人都走光了,李嬤嬤才忍不住說道︰「夫人,妳留下了那副南珠頭面,只怕有麻煩……」

封清媛笑了笑。「我就是希望麻煩快些來,一次將它解決了,免得一直拖拖拉拉,日子都不好過了。」

說完,她又將那裝著南珠頭面的沉香木盒取出來。

「世子夫人帶頭面到楓林去做什麼?」李嬤嬤納悶不解。

封清媛神秘地一笑。「誰說我們要去楓林?」

另一頭,四名侍女離開封清媛的房間,立刻快步走到了小柳氏的院落,將封清媛一早的行程交代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封清媛對那副南珠頭面愛不釋手的樣子,更是描繪得相當生動。

小柳氏得意地一笑。「果然挑了那副頭面是嗎?貪心的女人,等會有妳好受的。」

「那封氏正在楓林繡花,柳姨娘是否要立時過去?」一名侍女討好似的問道。

小柳氏瞪了她一眼。「妳傻了嗎?忘了我們的計劃?總要給那封清媛一點時間,我們才好甕中捉鱉。」

「姨娘說的是,是奴婢多嘴了。」侍女連忙打了自己一巴掌,退到一邊。

小柳氏是個不把下人當人看的主子,這一巴掌她自己不打,萬一小柳氏心血來潮想罰她,那可就不只一個巴掌了。

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小柳氏悠哉悠哉地吃了幾塊桂花酥,喝了半杯廬山雲霧茶,才整了整衣裝,慢悠悠地往封清媛的房間走去,但是才行了幾步路,她又停了下來,眼中狡獪的光芒閃動。

「去請世子。這出戲怎麼可以沒有世子在場呢?」

語畢,她帶著侍女還有幾名膀大腰圓的婆子,便浩浩蕩蕩闖入了封清媛的屋子,聲音之大,像是怕人不知道似的。

封清媛面帶不悅地帶著李嬤嬤由房內行出。

「外頭吵什麼呢?」看著小柳氏領著一堆人,顯然是來找碴,她冷冷地問道︰「柳姨娘昨日才被世子教訓,今日便帶人擅闖我的院子,是尋仇來了?」

被如此指責,小柳氏一副無措的委屈樣,但口中吐出的話卻非如此。「世子夫人言重了,只是奴家院子里丟了一件重要東西,听下人說好像是世子夫人取來了,所以奴家斗膽想來向世子夫人取回。」

「妳掉了東西,卻到我這里來找,豈不可笑?」封清媛淡淡地一揮手,「都退下去吧,別吵我休息。」

「柳姨娘,奴婢親眼看見世子夫人偷了妳的南珠頭面,就放在她梳妝台的屜子里。」封清媛四名侍女的一個突然指著封清媛指控道。

封清媛挑了挑眉,卻沒有立時爭辯。

「世子夫人都听到了吧?奴家也是無奈,那件南珠頭面太過重要,是侯爺夫人給奴家傳家的,請世子夫人交還,否則便恕奴家無禮,得派人進世子夫人的屋里搜了。」

「妳敢!」封清媛怒喝。

「既然世子夫人不配合……來人,將世子夫人拿下!」小柳氏指著方才指控封清媛的那名侍女,態度囂張。「妳去里面將東西找出來!」

封清媛及李嬤嬤欲攔,但小柳氏帶來的婆子粗魯地將兩人架住,那名侍女沖進了封清媛的房里,拉開屜子,看到那沉香木盒在上頭,便喜孜孜地取出,又快步走了出來。

「找到了!」那名婢女將沉香木盒交給了小柳氏,「那南珠頭面就放在這里面。」

小柳氏瞅著形容狼狽的封清媛得意一笑,「人贓俱獲了,妳有什麼話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不屑與妳分辯。」封清媛冷聲道。

「妳無須與我分辯,因為我找了世子來主持公道,妳一心想和我作對,我也是沒辦法啊……」小柳氏听了听,院外傳來腳步聲,那副志得意滿的姿態隨即變得楚楚可憐,眼眶還紅了起來。

真是會演啊!封清媛忍不住在心中自嘆不如。

駱恂達被小柳氏派去的人帶來,看到院子一團亂,封清媛與李嬤嬤還被人架著,不由厲聲道︰「妳們在搞什麼鬼?」

封清媛還來不及開口,小柳氏已哭哭啼啼地湊到駱恂達身邊—— 她倒是想撲進他懷里,卻也知道他不會接,所以只能盡量離得近些。

「世子要替奴家做主啊!奴家今日已按照世子的交代,給了世子夫人應有的待遇,想不到世子夫人貪得無厭,竟偷了奴家的一副頭面,被奴家人贓俱獲……」

「先別唆。」駱恂達不耐地止住了她的話,看向了封清媛那方,冷冷地朝著那幾個架住人的婆子說道︰「還不放開?誰再架著世子夫人,本世子就剁了誰的手!」

那幾名婆子听了,立刻嚇得松開手,還退離了好幾步,一副把封清媛當成瘟神的樣子,不過這幾個人駱恂達倒是已經暗暗記下來了。

小柳氏在心中暗罵,表面上卻擦了擦眼淚,搶話道︰「奴家有一套南珠頭面,是侯爺夫人賞賜的傳家之寶。然而今日奴家讓珠寶樓的人帶來首飾讓她挑選,她不滿意,居然偷偷到我那里偷了這副南珠頭面,結果藏東西的時候被侍女看到了。

「那侍女前來告訴奴家,奴家一發現南珠頭面失竊便急忙派人來找,果然在世子夫人的院子里找到了這副頭面。世子夫人或許是惱羞成怒,怪罪奴家,奴家……奴家怕世子夫人殺人滅口,只能讓婆子攔住她。」

這故事夠完整了,人證物證也齊全,駱恂達深深看了一眼封清媛,面對這樣的指控,她的冷靜卻令他有些意外,于是他原本該生起的火氣竟是平息了下去,反倒猶有余裕地對著封清媛說道︰「妳怎麼說?」

封清媛見他那神色,就知道小柳氏的話他沒有盡信,這樣就好,接下來才有她發揮的空間。

「那南珠頭面是珠寶樓的人帶來的,我見那頭面漂亮便留下了它,就是這樣。」

接下來的封清媛就不解釋了,听到這里,駱恂達也該猜到小柳氏出現後的事都是莫須有的指控了。

小柳氏听到封清媛的辯解,又見她泰然自若,心里有些著急。

「世子夫人要編故事也編得象樣一些,那南珠頭面價格非凡,早就超出了世子夫人的規制,珠寶樓的人怎麼可能拿那樣的東西給妳?」她說著微微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世子若是不相信,可以傳珠寶樓的人來問。」

駱恂達還沒說話,封清媛卻是輕聲一笑。「指控我的侍女是妳派的,珠寶樓的人也是妳帶來的,做為證人似乎都不太適合吧?妳既說那副南珠頭面是違制的,世子夫人都戴不起,為什麼妳一個妾室卻可以戴?」

小柳氏猝不及防被這麼一問,卻是難以解釋,她一直都把自己當成正經主子,不覺得自己是妾室,所以居然忘了這一茬。

「那……那是侯爺夫人賞的……」小柳氏支支吾吾地道。

「妳說這句話之前,有先和侯爺夫人串通好嗎?」封清媛好整以暇地問。

「什麼意思?」小柳氏的臉色變了。

「我的意思是,妳拿這副頭面來陷害我,來得及通知侯爺夫人嗎?又或者,妳認為陷我入罪這種『小事』,還用不著去稟告侯爺夫人,妳自己處理就行了,所以就沒有特意通知?」

封清媛說著,又指了指她手上的沉香木盒。「妳既口口聲聲說我偷了妳的南珠頭面,又從我房里搜出這木盒,何不打開看看?」

小柳氏心頭一緊,望向了那名取東西的侍女,那侍女隱晦的點了點頭,她雖來不及打開確認,不過那盒子的確是早上封清媛才裝了南珠頭面放進去的。

小柳氏心里微微一定,打開了沉香木盒,想不到里面卻不是南珠頭面,而是一副蟬形翡翠縷雕頭面。

小柳氏惡狠狠地瞪向那名侍女,那名侍女卻是倒抽口氣驚叫起來。「不可能!我親眼看到世子夫人將南珠頭面放進去的!」

「妳們指控我偷東西,連贓物都沒找到就隨便拿個東西充數想誣陷于我,還想把世子也拖下水,真是好大的膽子。」封清媛淡淡地譏諷回去。

「我好心的告訴妳妳錯在哪里好了。珠寶樓今日的確送來一副南珠頭面,我納悶他們怎麼會送超出規制的東西來,便刻意留了下來,之後親自將東西送到了侯爺夫人那里,向她稟報這件事,同時將南珠頭面獻給了侯爺夫人。侯爺夫人似乎挺喜歡,便又賞了我一副蟬形翡翠頭面。

「柳姨娘,妳口口聲聲說我不滿意珠寶樓的東西,才去妳那里行竊,但珠寶樓的人一走我就去了正院,正院的每個人都可替我作證,我何曾有空余時間能到妳那里偷東西?而妳說那是侯爺夫人賞妳的傳家之寶,侯爺夫人似乎並不知道件事,現在可能已經戴在頭上了,妳要不要過去看看?」

駱恂達听到這里,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封清媛這女人的聰慧及膽識當真是一再的出乎他的意料,有妻如此,該是十分美好的一件事。

「柳氏,看起來妳這次算計世子夫人並沒有成功啊。」駱恂達冷若冰霜的一記眼神拋了過去。

小柳氏瑟縮了一下,可憐兮兮地垂下了頭。「奴家……奴家可能誤會了……」

她只能這麼說,雖然她很清楚這次要把自己摘出去恐怕不容易。

「從今天起,凌煙閣的一切妳不必再管了,賬簿及庫房鑰匙直接交由世子夫人管理。」駱恂達順勢擼了小柳氏的權力。

「世子……」

「妳又想說妳管凌煙閣的權力是侯爺夫人給妳的,我管不了?」駱恂達雲淡風輕地反問。

「……不,奴家不敢,等一下奴家便將東西交給世子夫人。」小柳氏連忙搖頭,知道自己若敢再頂撞,接下來可能不只交還權力這麼簡單了。

駱恂達可不打算輕易放過她,小柳氏一直以來就像鯁在喉頭的魚刺,這對姑佷便是他長久不願回成陽侯府的最大原因。

可是現在有了封清媛這個變量,柳氏高看了小柳氏的心胸,認為這兩個女人能聯合起來好好的監視他,甚至是對付他,想不到小柳氏卻是半點也容不下有另一個女人騎在她頭上,想方設法的拿捏對方,卻被倒打一耙。

這會兒有趣了,不曉得柳氏若知道了小柳氏這般沒用,封清媛又比她想象中聰明,會不會氣得七竅生煙呢?

而他往後倒是願意回來看看,小柳氏一再杠上封清媛,會落得什麼灰頭土臉的下場。

于是駱恂達冷笑著看小柳氏,目光卻是冰冷。「柳氏,本世子一不在,妳便陷害正室,縱奴行凶,真有妳的。」

「這……奴家……」小柳氏嚇得渾身發抖。

她當初敢用南珠頭面設計封清媛,還不事先與柳氏串供,就是認為就算駱恂達問到柳氏身上,柳氏也定然會站在她這邊,屆時她再把南珠頭面獻給柳氏,不僅陷害了封清媛,也討好了柳氏。

然而封清媛卻出了這麼一招,提早去尋柳氏獻了南珠頭面,便斷了柳氏替她撐腰的可能,同時依柳氏的心計,不可能不知道這南珠頭面有蹊蹺,此時大概也暗恨著她居然藏著這麼好的東西,還不知道私下貪墨了多少凌煙閣的銀錢。

當初柳氏讓小柳氏管著駱恂達的院落,所得的大部分財物都會回到柳氏手上,封清媛這一招可以說是相當狠,同時斷了小柳氏兩面逢源的陰謀,連管院子的權力都被收回,以後可得夾著尾巴做人了。

駱恂達也不想听她狡辨,直接說道︰「現在這個院子里,除了李嬤嬤以外的下人,全部打五十大板之後發賣出去,至于柳氏妳罪行深重,但念妳過往主持凌煙閣中饋費過心力,故杖責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我不……」

小柳氏才一開口,立即被駱恂達打斷。「妳再唆,就和他們一樣五十大板,由我的侍衛親自執行。」

小柳氏不敢說了,淒淒切切的看著駱恂達,期待他會不會因為憐惜她的美貌而手下留情,可惜他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就命侍衛將小柳氏及一干下人拖了下去。

院子里終于安靜了,李嬤嬤也被派去監刑,駱恂達這才看向封清媛,她仍是那副清雅淡然的模樣,還輕巧的朝著他一個福身。

「謝世子相助。」她真心說道。

詎料駱恂達根本不覺得自己幫了她什麼,他直勾勾的看著她,直到她被看得都不好意思了,面色微紅的別過臉去。

「那副蟬形頭面不適合妳。」他突然皺眉,天外飛來一筆地說道︰「翡翠是老人家用的東西。」

他竟是在意這個?

封清媛覺得有些好笑,「我也覺得不適合,但那是侯爺夫人賞賜的……」

「她給的東西,妳一定得戴?」駱恂達不悅反問。

封清媛自然知道他與柳氏不睦,自當也見風轉舵,柔順地道︰「可以不戴的。」

「那就好。」駱恂達知道自己該離她越遠越好,卻又矛盾的想與她多相處一會兒。

他其實看不慣她受苦,甚至她一身素淨與滿頭珠翠的小柳氏站在一起時,他都有種想把所有好東西給她,讓她好好裝扮的沖動。

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他由懷里取出一支造形簡約大方的瓖紅寶菊花瓣金簪,二話不說就往她頭上一插。

封清媛嚇了一跳,也或許是突然加快的心跳讓她說不出話來,只能眼巴巴的盯著他。

「妳要有點顏色比較好看。」駱恂達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但他的的確確是這麼覺得。

拋下了這麼一句語焉不詳的話,他轉身欲走,怕自己克制不住想與她親近的沖動。

「世子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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