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山驅車,載著雪兒,他沒有開直路,而是繞了一條道,穿過新修的公園時,減緩了車速。
雪兒趴在車窗邊,看著那些生氣盎然的風景。路邊稀少散漫的兩三人,說說笑笑,與花草合影,她滿眼的留戀與羨慕。
對雪兒來說,除了躲起來,從來不敢花時間在別的上面,就是這樣簡單不過的看風景看行人都不曾有過。
丘山瞥了一眼被尋常風景吸引的雪兒,他看向前面道路,眸底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暗澤。
此時是下午三四點,超市里的工作人員比客人還多,偌大的超市顯得冷清。
雪兒站在推車後面,前面的男子走一步,她就推一步。
丘山每次回頭看她那副如臨大敵的防備怯怯模樣,都忍俊不禁。他把選好的玉米和胡蘿卜放在推車里,然後去水產區挑魚。
她看到一水缸里魚身扁扁的,好奇便走近瞧,誰知那些魚使勁往另一邊游,翻騰得厲害。
「魚膽小,不經嚇,妳敲一下缸子就四處亂竄。」有三五條蹦了出來,師傅拿大網把魚一一放回缸子里。
魚兒沒有四處亂竄,牠們全往離她最遠的一處角落擺尾,連隔壁缸子里的魚也是,原本悠閑靜止,全都像被撈起來似的跳躍不停。
她有些失落地回到推車邊。
「雪兒,沒事。」丘山望著她像小孩子沒有糖吃的委屈模樣,安慰道。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哪里知道連魚都感覺出她的異樣。
她以為丘山會笑她,沒想到卻看到他眼底劃過的一抹疼惜,她愣了一下。
丘山去接過師傅處理好的魚,把袋子放推車里,挪步到她身側,大手握住手把上的小手。「我來吧。」
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似乎又有了心跳。
「好。」她聲音很小,小手不自在地從大掌下抽離。「你來超市只為買菜嗎?」
「嗯。」
「小區附近有菜市場呀。」她以為他不知道,于是提醒。
他延遲了一秒,才道︰「如果妳不和我一起,我會去菜市場。」
什麼意思?
丘山不理雪兒張著呆懵的大眼楮望著他,自顧自推著推車去結賬。
回去的路上,依舊走的是公園那條路,雪兒這次主動降下車窗,讓臉兒迎著涼涼微風,半瞇著眼楮,舒服的感受這難得的時光。
回到了丘山的住處,他開始收拾買來的東西,準備做飯,他不允許她進廚房,于是她坐在大理石材質的涼涼飯桌上,望著他在廚房區忙碌的身影,陪著他做菜。
「妳可以在我屋里隨處走動,除了臥室。里面全是捕鬼魂的法器,妳別靠近。」丘山邊弄食物邊提醒。
「嗯。」她記得他有一次打開臥室門,就只是開個門,她就覺得有股氣沖得自己快散架。
她當然不會靠近他的臥室,事實上,連廁所和後陽台都不去,她只待在他家客廳和廚房。
他有送她一些盆栽叫她養,閏月月圓的時候要拿進屋子,清晨食用植物上的花露,說這樣可以讓她的皮膚保持彈性,機能保持正常。
「丘山,你當捕魂師多久了?」
「二十幾年。」他手上動作沒有停。
「當這麼久了,你多大?」
「比妳大。」
她想說怎麼可能,不過想了想,他應該說的是她死去的年紀。
「那你看起來很年輕。」說完之後,就看見他嘴邊有一抹笑。「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起健身房的客人,說我年輕的下一句就都會說我長得好看。」
她沒有血液,臉不會紅,但魂魄在發燙。
她不再說話。
「我不好看嗎?」他問。
她匆忙抬頭,發現他把擦手的毛巾往桌上一扔,走向她。
雪兒的**和大腿坐在飯桌上,兩只小腿晃悠在半空中,他雙手各撐一邊,把她身子置于身軀範圍,上身向她傾斜,炙熱氣息滾滾而來。
雪兒暖得快要暈過去。
「丘山……」她艱難地輕喊他,聲音細小嬌羞。他高挺的鼻子都快踫到她的臉了!
「嗯。」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她每回喊,他都應得自然。
丘山變得有些粗重的呼吸拍打著她蒼白臉頰,隱約染了紅暈。
她緊張得要死,眼瞼一直下垂,盯著他胸前衣襟,直到他滾燙的前額抵住她的前額,她忽然一下子平靜下來,緩緩抬起睫毛,與他一對視,心不由得顫動。
他那深邃雙眸泛著鑽石般迷人微光,帶著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漩渦,勾得她失神失語,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雪兒,妳喜歡吃魚嗎?」他嗓音輕得不象話。
「嗯。」她鼻子里發聲。
「那就好。」他嘴角勾笑,忽然站直身軀,轉身進廚房。
熱源驟然消失,雪兒像被冷水澆透,一下子清醒過來,她捂臉。
天哪,她竟以為他要吻她。
她真是瘋了!
菜很快上桌,只有一道菜,松鼠桂魚和一大碗飯。
雪兒從飯桌上下來,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看到桌上這唯一的一道菜,一時間呆愣住,沒說話。
一個水杯放到她桌前。
是靈液。
「你也喜歡吃松鼠桂魚嗎?」她問坐對面的丘山。
他微微一笑。「嗯。」
「我也喜歡!我最喜歡吃的就是松鼠桂魚了,沒想到你會做,你好厲害!」她像找到知己,一時興奮起來,把方才的尷尬情緒暫拋腦後。「我那個時候,沒錢吃這菜,都是朋友請的。」
現在,看見曾經喜歡的食物,她卻完全沒有想吃的。
雪兒拿起桌上多的一雙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丘山的碗里,俏皮道︰「我這份也麻煩你啦。」
他對她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溫暖如風,讓雪兒倍感親切。她發現丘山從不對她吝嗇笑容,她好喜歡他對自己笑,這讓她覺得,她還活著,沒有不正常。
接下來三日,雪兒每天都去找他,每次去,他都只做松鼠桂魚。
她當他挑食。
「你只吃魚,這樣不好哦,營養不全面,也要吃青菜啊。」她念叨了一句。
「我沒有喜歡吃的。」他語氣很淡,無所謂。
「食物的首要任務是為補充身體所需的營養和能量,哪有喜歡不喜歡的。」
他頓了一下,對她露出笑。「好,知道了。」
她不爭氣的臉紅。當然,她臉不是真的紅,她只是比喻一下。
雪兒終于等到陰沉沉的陰天,去了一趟鬼市。
鬼市就是一條做各種生意的街道,這里有上百家的店鋪,兜售靈液和符咒的商鋪、賣法器或靈魂的典當行、存錢進去就永遠都能取出來並在人間流通貨幣的銀行、為各類生靈提供快活的妓院、輸了就被生吞魂魄的賭場,在這里,懷揣明暗目的,為找替死鬼,為找樂子,為修煉,為不可告人的目的,各種能想到或者想不到的,都能在這尋到。
鬼市是唯一人鬼神可以同時出現的地方,但非人開的店,白天是看不見的,只有晚上凌晨才會顯現,其中活人中只有靈者才能看見。
這里非常熱鬧,也非常亂,繁鬧之下,充滿危險。
她不喜歡天黑以後的鬼市,還好有這副身軀,讓她可以在白天自由來去。
半夜十二點才開張的鬼市,一直到清晨五點結束。
此時下午四點,大部分鋪子都關著門,僅有兩三家開著,都是由有特殊能力的活人經營著。她找到其中一家熟悉的店鋪,自己動手把沒關實的門板弄開,走了進去。
「老板!」尖叫。
躺椅上打盹的人嚇得直坐起身,眼楮還沒看清,嘴上就不停念叨,中氣十足。「在在在,客官需要什麼啊?算掛改符一應俱全,櫃台上的貨物可以自主選焙,刷卡現金都接受,真金百銀,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百年老店,童叟無欺……」
瘦骨如柴的老人滿臉褶子,灰白胡子亂糟糟,頭上一頂瓜皮帽,身穿民國長衫,長衫上的皺痕比他老臉上褶子還多,此時正呵欠連連,精神不濟,二十四小時營業是很辛苦的。
雪兒站著不動,也不說話。
老頭揉了揉眼,左眼先睜開,看清了來人後,右眼也睜開了,兩只眼楮,一綠一黃,泛著詭異的幽光。
雪兒表情冷冷,見怪不怪。
「稀客啊,今兒什麼風把妳吹來了,妳上次放我這里賣的荷包和手帕賣出去兩三個,妳現在是來結算的還是來送新貨的?新貨就不要了,最近生意都不太好,舊的都沒賣出去,再堆我這里佔地兒。」
「我不是來結算,也不是來送新的。」
「那是來買東西啦,妳這次想買什麼啊?」老頭眉眼彎彎,眼楮都笑到看不見。
店鋪很狹小,到處塞滿奇奇怪怪的貨物,就連結賬的櫃台上都堆得小山高,只有放了POS機的位置是空的。
雪兒把塑料卡往櫃台上一扔,「退錢!」
老頭臉上一愣,瞥了一眼從自己這里賣出去的塑料卡,笑容像變魔術一樣即刻消失。「錢貨兩清,概不退貨。」
「貨可以不退,但你得退錢!」雪兒氣呼呼。
綠黃老眼瞪她,露有一絲凶光,地面陰風打旋。「跑我這里訛詐!看在妳是老顧客的分上,趕快滾,不然我對妳不客氣!」
雪兒脖子一縮,心里一怕,差點奪門而逃。可十年的使用費,那可是真錢,不是冥幣,而且他費用收得都比別家貴,她是看在管用的分上才花大錢買的。
她雖然不用掙錢,可錢也不能亂花啊!要是哪天一分也沒有了,她拿什麼應付以後的生活!想到這里,她的恐懼減了大半,怒意支撐起她的膽量。
「到底是誰訛詐!你給我的東西幾個月就失效了,人家差點報警抓我。我付的可是十年的費用,你給我幾個月的臨時貨!什麼童叟無欺,你明明就是騙人!」
「失效?怎麼可能,我店里的東西,不論哪道的客人用過都說好,回頭客滿滿的。」老頭那凶相立轉驚詫疑惑,兩種表情無縫切換。
「你自己看啊!」她氣得不得了,主要是心疼錢。
老頭拿起塑料卡準備仔細看看,手指一踫,眉毛就挑了一下。「咦,我的法術怎麼沒有了?不僅沒有了,上面還沾有來自陰界的靈法,這靈法可不止十年啊。這個卡片誰踫過?」
要是他的法術是被人為抹去的,也應該殘留些,但這上面他一點也感應不到自己的法術,唯一的解釋是它自己消失了。
「你別管誰踫過,反正你給我的卡不管用,你得退錢,九年六個月零三天的錢,都得退給我!」
老頭眼楮又彎成月牙,熱絡道︰「小泵娘,妳脾氣怎麼這麼大?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天氣太熱了。這鬼三伏天,陰天都熱,我給妳倒杯茶喝,消消暑熱。」
他的東西她哪里敢喝,他可是幻師,要是拿了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給她喝,她把要錢的事忘記了怎麼辦。
「我不喝,退錢。」她信念堅定,無人能撼動。
「呵呵呵呵,小泵娘,妳看啊,從我店里賣出的東西,幾百年從來沒有退錢這一說。這東西呢,我看了,確實是我的疏忽,可能那天喝了酒,一時失誤,給妳整錯時間了。妳看要不這樣,余下的費用就當妳預存我這里,妳看上我店里什麼東西,妳盡避拿,我從預存費用里面扣,或者十年以後妳再來買塑料卡時間,妳只補差價,這樣妳也不虧,我也不虧,行不行?」老頭用打商量的語氣說。
雪兒眄了他一眼。「你剛才說了,這卡上的靈法不止十年。」
既然不止十年,那她還需要十年後再買塑料卡時間嗎?什麼預存費用,他就是變著法兒的不想退錢!
老頭笑得更加諂媚。「我店里一定有妳需要的東西,妳先看看,挑一挑,我給妳打九九折。」
九九折算什麼折扣!「我不需要!我要錢。」
老頭一听她這麼說,推銷勁來了,開始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妳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怎麼會不需要我店里的東西呢?我店里什麼都有啊!我看妳眉心正紅,春風滿面,桃花運當頭,到時情到深處你儂我儂激情四射肯定需要啊!我這里啊,外用的內用的口服的,人鬼神都能爽翻天,包妳用了還想用……」還沒等他宣傳完,就听到一聲大叫。
「你胡說八道什麼!」雪兒捂住耳朵,驚慌失措,話都快說不出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老不正經!」
老頭嘿嘿的笑,還向她惡心眨眼。「不要害臊嘛,男歡女愛人之常情,妳都是個魂魄了,還這麼不好意思干麼,哪天被抓捕了,妳可就難跟心上人享受了,到時豈不遺憾。妳告訴我,給塑料卡上弄靈法的帥哥是哪路人?我幫妳準備合適的。」
「你壞人!」雪兒落荒而逃,逃回住處,把自己關起來,連丘山也不見。
丘山當她想獨處,第一天很紳士,第二天沒勉強,到第三天,忍無可忍。
「雪兒,開門!阮雪兒!」
窩在衣櫥里反省的雪兒,听到他喊自己全名,嚇了一大跳。他聲音听起來很火大啊!
于是她忙忙慌慌地鑽出衣櫥,給他開門。
一見到他,雪兒便把腦袋垂下,然而下一秒,下巴就被男子張開的虎口擒住,強制性抬起她的臉。
她別開眼楮,不看他。
她表情很不對勁,他雙手捧著她面頰,輕聲細問。「怎麼了?」
「沒什麼。」她語氣吶吶,想掙月兌他的雙掌,他不讓。
「妳去鬼市遇到事情了?」
「沒有。」她眼神閃爍,右顧左盼,去看他的衣扣,去看他衣服微敞露出的好看鎖骨,就是不看他眼楮。
「雪兒!」他沉聲,「看著我!」
她知道他不高興了,于是只好硬著頭皮對上他的眼眸,說道︰「老頭不退我錢。」
「就這個?」他揚眉。
「嗯。」
她樣子看起來的確很困擾,他失笑。「哪家,我給妳要回來。」
他雙手擠壓她的臉頰,她唇瓣嘟嘟噘著,看起來搞笑又可人,黑亮的目光不禁放柔。
她雙手抓住他結實的手腕。「不!不用了!」
她害怕他去了,那老頭口無遮攔,到時丘山要是知道自己因為那種事情好幾天不見他,他一定會多心的!她心思全在老頭說的那些話上,沒有注意他神情細微的變化。
「妳不信我?」她拒絕得太快太干脆,讓他濃眉微蹙。
「我信我信!我的意思是,他說當預存費用,說我有需要可以去拿東西,抵錢就可以。」那個壞老頭!
他瞅著她不甘心的模樣。「妳在屋里躲了三天,就是因為拿不到現錢?」
「嗯。」那是好心人留給她的,她不能糟蹋別人給的東西。
「妳啊。」他笑了,雙手各掐了下她臉蛋,才不舍地收回手。
他寵溺的語氣,親昵的動作,無一不讓雪兒呆了呆,好像他與她已經很熟很熟了。
她正發愣,他突然牽起了她的手,去了他屋里。
他讓她坐一會兒,轉而進入房間,沒去多久便走了出來,然後把一樣東西塞進她手中。
「拿著吧。」他說。
雪兒定楮一看,竟是一張提款卡,窘迫爬滿臉上。「我、我不缺錢!我只是……我真的不缺錢!」
他一個大活人給她一個魂魄錢,這讓她覺得好丟人啊,尤其他還含笑地望著自己,她覺得自己更傻。
雪兒想把卡塞回他手里,他反手一握,連同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他的掌心總是熱暖,讓她莫名心安。
「我不需要錢,這卡里的錢妳隨時可以提,密碼是二二四四六六。就算我走了,這卡也不會失效,妳可以一直用。」
她心頭一提,驚疑地望著他。「你走了是什麼意思?你不住這里了嗎?」
「我過段時間會搬去其他地方。」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嗎?」她滿眼期待。
「恐怕不能,那地方很遠,而且妳不能去。」
「是捕魂師聚集的地方嗎?」
他笑了笑,沒回答。
「哦。」她低落地應了一聲,自動把他的沉默轉化為「是」,那個地方,她的確不能去,還沒找到他,她就會被秒殺。
「這卡收好,妳以後會用得到。我走之前會在妳屋子周圍設結界,沒有捕魂師能找到妳,但如果妳感覺到不對就要立刻搬走,搬去人少的地方,不論白天還是晚上,妳都盡量不要出門,捕魂師在晚上捕魂是因為晚上魂魄才會出來,但白天如果看到你們,仍是不會放過的。妳不吃陽界的東西,但可以吸花露,這樣妳不會總這麼弱,懂嗎?」
雪兒從來沒听過他講這麼多話,一時愣了,半天才開口。「那我搬家後,你要是哪天回來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她語氣充滿了不舍。
「我會去找妳。」
「這世界這麼大,你怎麼找我?」
「我能找到的。」他這樣說。
「可我這樣的寄居魂很難找的,要是你老了都沒有找到我,怎麼辦?」她一臉愁苦,突然綻放一抹光,好像找到了能聯系的辦法。「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吧,在我身上打烙印,你就能隨時找到我了。」小臉兒露出純真的笑,貝齒潔白。
他眸光波動,霍然抱緊她,唇貼在她耳邊,低喃了一句「傻瓜」。
她順勢窩進他胸膛里,雙手環住他結實的腰,他衣衫下熱呼呼的體溫正溫暖著她冰冷的身子。
「丘山,我不怕你,真的。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死了之後去陰界,反而是以這模樣在人界游蕩,東躲西藏。我有試過魂魄離體,但每次都不成功,而且我也怕陰界,所以我也不想被抓。但我遇到你之後,覺得這樣存在也不錯,每當你望著我,我都覺得好溫暖好親切,就算是第一次見你,我也有這種感覺。」
話剛落,她就被推開,雙頰被大掌捧住,然後,她看見他俯下臉,一記溫熱的東西封住她的唇瓣。
那是他的薄唇,他吻了她。
男子極富溫柔和耐心的唇舌掃過她唇瓣和口中的每一寸,像蜜蜂貪戀蜜糖般流連忘返,孜孜不倦,忘乎所以。
他霸道而溫柔的吻技把她弄得渾身發軟,像醉酒般暈乎,又像置身在奇幻仙境里,讓人沉溺不已,提款卡從手上掉落都毫無所覺。
她躲了三天不見他,不只是因為幻師說的那些羞人的話,而是一想到跟他有點什麼,她就變得緊張慌亂,她發現自己對他產生了情愫。
承認吧,阮雪兒,妳喜歡他!
彷佛過了一個世紀,這個綿長的熱吻才結束。
「原諒我。」他氣息很低很沉,高挺鼻梁廝磨著她的鼻尖和臉頰,迎著他熱熱的氣息,她感覺呼吸困難。
「我自願的。」她嬌羞地小聲說。
他臉龐微怔,隨即嘆氣,「傻瓜。」
丘山把她帶到沙發坐下,她半躺在他身上,後背依偎他胸前,他雙臂環過她小骯抱著,兩人就這樣簡單親密地待著,閑聊,兩人的內心深感溫馨和愜意。
雪兒抓著他一只大掌,用手指撫模著他修長手指和掌心紋路。「真神奇,我能感受到你的體溫。」
後面抱著她的男子不說話,只是親吻了一下她的頭頂黑發。
他給的親昵,讓她不由得笑出了聲。
「怎麼了?」他嗓音清醇,語調輕盈,听起來心情很好。
「我們這樣子,真像在戀愛。」
她把五指張開,插進他的指縫中,指頭一彎,把他整個手握住,他同樣如此,兩手嵌合在一起。
「妳戀愛過嗎?」他問,嗓音有一絲在意。
雪兒想了想,「『請作我的男朋友,請當我的女朋友,跟我交往』很正式的這種嗎?沒有。不過,我有過喜歡的人,我應該很喜歡他吧,因為當我醒來的時候,我找的第一個人就是他。不過他搬家了,我根本感應不到他,或許是他不想我,又或許是我太低級了,一點線索也沒有,後來也就不找了。
「他應該不知道我那麼短命,還好沒跟我在一起,不然會當鰥夫。算算年紀,他應該過世了,不過他身體一向強健,指不定能活一百歲以上成長壽老人呢。他一定家庭幸福,子孫滿堂。」她語氣充滿了羨慕和祝福,彷佛那個人給過她最好的回憶。
「他拒絕了妳嗎?」他拿下頷輕輕廝磨她的太陽穴,懷抱里的女子體溫涼涼,他卻感覺無比的踏實與安穩。
「嗯。」雪兒語氣變得有點低。原來過了這麼久,還有那麼一點點的介意啊。「他說,他只是把我當妹妹,絕對不可能跟我在一起,還說他有喜歡的人,馬上要結婚了。現在想想,是我自己太脆弱受不了打擊。你知道嗎?他對我可好了,知道我喜歡吃松鼠桂魚,他帶我去吃飯,每次都會點這道菜給我。但他不像你,他不愛吃甜酸口味,每次我挑一塊魚肉放他碗里,他都像吃毒藥似的,吃得可艱難了。」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笑了,彷佛那樣的情景就像昨天發生,她正在講昨天的趣事。
「是嗎?」他的語氣有種說不出來的低沉。
她松開他的手掌,伸長脖子,仰高小臉,後腦殼正好抵著他胸口。「我說這些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呀?」
他伏低面龐,親啄了一下她的額頭。「不會。」
她像被電麻了一樣,羞澀地縮回他懷里。
他輕笑,一遍遍撫模她仍舊烏黑的長發,動作輕柔愛憐。
她感覺他喜歡她的頭發,便笑道︰「我頭發很漂亮吧,靈風經常夸我頭發好看。不過我不喜歡長頭發,太長了我就剪了,他說喜歡我才留的。可現在不敢剪,怕剪了就沒了。」
她太平凡,只有一頭黑發還能入眼,開始得意炫耀,最後語氣充滿低落。
「靈風?」他道。
「嗯,他的名字。」
「妳為他蓄的發?」
「嗯。」
「他吻過妳嗎?」他忽問。
她愣了一下,然後用涼涼的臉頰蹭了蹭他硬實肌肉的胸膛,想獲得更多的溫暖。「吻過。」
「那個年代,應該很保守吧,他吻過妳,卻說把妳當妹妹,還說要娶別的女人,妳不覺得他很壞嗎?」他語氣很冷,比她身上更冷。
雪兒渾身一震,直起身子,仰望著他寒冷復雜的眸子。「丘山,靈風不是壞人。」她張著茫然的眼神,好似對他的慍怒不明所以。
「我說錯了嗎?他拿妳打發時間,又把妳拋棄,最後連妳死了都不知道。這種人,還值得妳念著?」
她張口失語,身子坐遠了些。
他因她的疏離動作,眸光微沉。「妳說妳找不到他,證明他連一炷香都沒有燒給妳,他早就把妳忘記了。」
「別這麼說他,好嗎?」她黑白分明的干淨眼里有憂傷,有乞求。
「我不說,他也是個混蛋。」他咬牙道。
「你不能這麼說他的。」她有點生氣了。
「我為什麼不能?」他眉頭緊蹙,好像非常不高興她為另一個壞男人爭辯。
「你就是不能!」她表情有些受傷,眼里有些怨懟。
「他拋棄了妳。」他一再殘忍的點明真相。
「你也吻了我,難道你要對我負責嗎?」她沖他大喊。
他怔了下,眸中的慍怒像雪一樣融化,化為長長的沉默深凝。
她說的對,他不會對她負責,他與她的身分,他與她的人鬼殊途,注定了不可能。
「看,你也給我做過松鼠桂魚,你幫我提過行李,不僅不抓我,還把你的提款卡給我,難道就因為你親了我,不對我負責,你就不好了嗎?」她笑了笑,笑容有些澀。「他根本沒有給過我任何承諾,是我自己幻想多了些,一頭扎進去。丘山,靈風並不壞,我跟他認識的那幾年,是我活著時候最開心的日子。」
他怔然地望著她,不發一語。
她站起身。「晚安,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