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明是夫妻，卻各自佔據一個角落——余夢曦窩在牆角的沙發上，他則是坐在床上，將身子貼在牆上休息，感覺很冷淡。
不過在這之前，他們除了吵架外，幾乎很少以正眼看對方。
歐陽闊冷冷的看著余夢曦，對于她失去記憶一事，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這樣的余夢曦對他來說是陌生的、是不真實的，他難免會懷疑這是不是她的把戲？
他之所以會存著戒心，是因為他已經習慣那個常常跟他針鋒相對，又倔傲任性的余夢曦了；如今這樣溫婉的余夢曦……會不會又是她的另外一個詭計？
歐陽闊的思緒有點紊亂，相較于他，余夢曦更顯得混雜。
她蜷縮著身子，全身弓起像只蝦子似的，兩手抱住腿，下巴放在膝蓋上，淚眼盈盈的看著他……
「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他大吼。
吼完，歐陽闊就後悔了——因為她的眉峰一聚，氤氳的霧水化為淚滴在她的眼眶里打轉，似乎就要掉下來……
他沒辦法招架這樣的她。「我說夠了！」他又暴吼。
「對……對不起……」余夢曦連忙撇過頭，閉上眼楮，頻頻道歉。
她為什麼要這麼柔順？如果她與以前一樣對著他粗聲厲吼、潑辣野蠻的話，或許他不會升起愧疚感。
該死！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歐陽闊努力的深呼吸，不讓自己受她太多影響，他的人生已經因為她而破壞了。
怯怯的，余夢曦把頭抬起來，無助的道︰「請問……」
「什麼事？」他又一聲粗吼！
余夢曦就像是剛出了殼的軟件生物，霎時又退回到自己的窩里。
歐陽闊見狀，知道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更何況她還失去了記憶……如果那是屬實的話，他的發泄也是無濟于事，只得平心靜氣，企圖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和緩一點，「有什麼事情？」
余夢曦含著秋波的眸子，如怨如訴的嗔視著他。
歐陽闊的胸口一揪，他必須要狠下心來，才能阻止心頭對她唯一的牽動……
駭然的搖搖頭，余夢曦並未說什麼。
「說呀！」歐陽闊催促著，然而余夢曦卻沒有再發一言，他只得壓抑自己的脾氣，沉聲道︰「你如果要談的話，再來找我。」他準備離開房間。
「你要去哪里？」余夢曦叫了起來，這個原本該是她最親近的人，為什麼會讓她感到這麼的遙遠？
「難不成要我和你睡同一張床嗎？」他譏誚的道。
余夢曦臉蛋一紅，她沒想到他竟把話講得這麼露骨，雖然他們是夫妻，但先前的恩愛印象她已完全不復記得。
歐陽闊接下來的話語則是打破了她綺麗的幻想，「這張床是留給你的大床，是你專屬的！我去書房了。」語畢，他大步往外走，不再回頭。
余夢曦呆呆的看著他的身影，明知他恨她入骨，才會有偏激的語言，但是為什麼……她的視線卻離不開他呢？
淚水不停在眼底打轉，而她卻不知要怎麼不讓眼淚掉下來？他們……到底是怎樣的夫妻？
努力的厘清她在這個家的身分，余夢曦漸漸發現，基本上，歐陽家算是尊敬她這個「少女乃女乃」了，但她卻一點也快樂不起來——最親密的丈夫在昨天出現後，晚上卻睡在客房；幫佣的吳媽似乎有點畏懼她，現在就連在餐桌上的這個小泵也對她頗有意見。
「喲——大嫂，一個人哪？大哥沒跟你一起下來嗎？」歐陽皓瑩的語氣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嘲諷。
不知該怎麼回答，余夢曦只好坐在離她最遠的位子。
「我還以為你失去記憶後，大哥會對你好一點，沒想到還是一樣。你們兩個……嘖！真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模範夫妻』呀！」
「皓瑩，你……」
「哎呀！你還記得我的名字，真難得！沒想到失去記憶的你，記人名的功力倒是比以前好多了。」歐陽皓瑩夸張的捧著胸口，表示她的驚訝。
余夢曦手足無措，這並不是歐陽皓瑩第一次對她如此無禮，是小泵都這麼刁鑽難纏，還是她跟小泵的關系惡劣到這個地步？
沒有給她太多的時間去想，歐陽皓瑩只喝著桌上的牛女乃，連沙拉也不吃便離開餐桌了。
她到底……嫁到什麼鬼地方了？
余夢曦呆呆的行著前方，感到既無助、又恐慌，在這個家里，家不像家，人與人的關系也不如她想像的融洽，還有她的丈夫……昨夜真的沒有回房睡！
听他的語氣，他們似乎從來都不曾同寢過！
捂住臉龐，她難過的失去了胃口，對未來感到一片茫然。
「大嫂，怎麼了？」
一個親切且溫和的聲音響起，余夢曦抬起頭，是她的小叔歐陽復，她猶如溺水的人見到浮木，又驚又喜，「歐陽復，是你？」
「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歐陽復在他固定的位子坐下，和余夢曦的距離並不是很遠。
「沒、沒什麼。」
「大哥他……對你還好嗎？」
余夢曦低下頭沒有回答。
歐陽復不用想也知道歐陽闊那家伙，鐵定不會給余夢曦好臉色看，難道他不願在她失去記憶時對她好一點嗎？
歐陽復不知該怎麼介入他們夫妻間的事——管太多和管太少，都令他相當為難。
終于余夢曦抬起頭，雖然臉色依然蒼白，卻透露著堅毅，她穩住自己的心緒問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跟歐陽闊……是怎麼結婚的？」
歐陽復一愕，不是很想回答。
「拜托你告訴我！我和他的問題到底是出在哪里？」余夢曦央求著。
歐陽復算是唯一一個對她釋出善意的家人，歐陽闊則是連說話都讓她感到很困雖、所以她只好向歐陽復求救。
「你跟大哥……算是商業聯姻。」歐陽復想了想，覺得總得讓余夢曦明白她的處境，才能避免讓情況更惡化。「歐陽家和余家在商場上算是合作伙伴，兩家的父母也是舊識，所以當我父親向你的父母提出這門親事時，听說你並沒有反對，大哥也沒意見，因此你很自然的嫁進我們家。」
「那他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她沒忘記她失去記憶的原因是什麼，他們說過了、是因為他們夫妻大吵一架後，她滾下樓梯，才會失去記憶的。
「這……我並不清楚。」
「他不清楚，就讓我來說吧！」一個嚴肅的聲音闖進他們之間，倏地，氣氛忽然變得緊繃，余夢曦感到就快窒息了。
是歐陽闊，他下來了！
歐陽闊走到歐陽復和余夢曦中間，他有些不滿他們剛剛說話的樣子似乎是要突破這道藩籬，幾乎要靠在一起了！
「大哥。」
「你不是該去上班了嗎？」歐陽闊將主位上的餐點移到他的面前，就算他和這個女人有隔閡，也不代表別人就可以踰越。
「是呀！你跟大嫂好好聊聊吧！我先走了。」歐陽復站了起來。
余夢曦感到相當恐慌，她抬頭看著他，想要拜托他留下來，這時候歐陽闊的聲音卻殘忍的道——
「他是你的小叔，難道你想**嗎？」
余夢曦覺得又氣、又急，他輕視她、討厭她也就算了，現在還直接污辱她的人格，她感到相當屈辱，忍不住嚷了起來，「歐陽闊，請你嘴巴干淨一點！」
歐陽闊看著她，表情有些訝然。
很好，這才是他所認識的余夢曦，這樣的余夢曦才是他所樂于面對的。「受你的薰陶呀！」譏諷的道。
余夢曦瞪著他，不知該怎麼應付眼前這個男人？他的尖酸、他的惡質，都無法和他的外表相襯，在他那俊美的外表底下，其實藏著魔鬼。
知道無法對付他，她只得道︰「你剛剛不是要告訴我嗎？為什麼……我們相處得如此糟糕？」
「你真想知道？」歐陽闊揚起眉。
余夢曦點點頭。
「好，那我就告訴你！原本我父母要我娶你，我也無可厚非，反正女人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結婚不過是為了給個交代，這是我們在婚前訂下的承諾，沒想到你竟然給我戴綠帽……」他說得咬牙切齒，喉頭幾乎要噴出火焰。
余夢曦大為驚駭，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是這麼的人！「不……」
「你說，在我知道你讓我當了烏龜後，還能對你和顏悅色嗎？要不是為了我爸、媽，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難怪他會處處跟她作對、讓她為難，因為她……余夢曦知道詳情後，心情格外痛楚。
她想否認，卻遲遲開不了口，她曾做過那麼難堪的事嗎？如今她得為她的作為付出代價。
「你婚前怎樣，我無所謂；但是結了婚後，就不容許你那麼自由，我們歐陽家的產業是不會落到雜種的手上！」歐陽闊氣憤填膺的道。
「我……」
「既然都講得這麼清楚了，我就讓你知道，只要你在歐陽家一天，你就還是歐陽家的少女乃女乃，所以你給我注意，別做出讓我們歐陽家蒙羞的事，不然我是不會讓你好過的！」歐陽闊怒氣沖沖的站起身，離開餐廳。
偌大的家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余夢曦好想放聲大哭，但卻哭不出來，過去的事像個夢境，醒來就忘了，可是那些事卻影響著她現在的生活，她真的……有那麼丑陋嗎？
已經背負的身分讓她無法卸載，勢必要跟著她終生。
余夢曦趴在桌上，心情難過至極，她想作嘔，卻是什麼也吐不出來，空蕩蕩的胃就像是她空蕩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