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趁著天光未明之時,領著兩名侍從離開了劉靜明住的院落,從劉家後方悄聲離去。
一行人在清晨時分騎著馬,快速的跑在毫無人跡的街道上,不一會兒工夫,他們來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宅前。
早早就听到馬蹄聲的侍衛,已經將厚重的大門敞開,等待主人回來。
並未稍緩速度,他們像風一般策馬穿過大門,直接騎往寬廣的主道,直到大廳前的階梯下才停馬。
他利落的下了馬,將手中的馬鞭交給站在階梯下等著的僕役,朝跟著他同時下馬的貼身侍從道,「你們回房去吧!休息一會兒再跟我進宮去。」
「是。」兩名侍從有力的響應,等他跨進門後,才轉身各自回房去。
他一跨進門,就看到吳總管交握著手,低著頭對他行禮。
「小王爺,您回來了!」雖然現在是大清早,天都還沒亮,不過盡責的吳總管依著幾乎每天相同的時間,領著幾名婢女,等待著小主子回府,好照料他的需要。
原來跟劉靜明纏綿一夜的男人,是允慶王府的小王爺,應嶸。
「嗯。打熱水到我房里,我要沐浴。」他邊走邊交代。
天亮後還得到宮里去一趟,所以他得把握時間休息一會兒,養養精神。
「是,老奴這就叫人準備。」吳總管低著頭,等應嶸走回房後,就叫身後的小廝將燒好的熱水提進去。
近年來,只要應嶸在夜里出門,吳總管就會在這個時辰要火房燒好熱水等著,因為他每回都是在同一個時間返回王府。
應嶸進了房,里頭兩個專責伺候他的婢女迎上前來,福身行禮。
「爺,您回來了!」生得花容月貌的兩女,嬌生生的問候。
能在房里伺候主子,都是先經過挑選的——模樣要好,身段要好,身子也要清白。
在房里伺候的,除了生活常規外,如果主子心血來潮,也得陪主子侍寢,所以當然要特意挑選。
如果主子喜歡,正式收了房,那也不至于辱了身分。
應嶸向後房走去,其中一個喚做紅茜的豐滿婢女,跟上前將應嶸身上穿的錦袍褪下,將他身上的衣物除下。
與他貼近的動作,讓紅茜清楚的聞到他身上沾染著殘留的腥甜氣味,讓她明白主子又出去風流快活去了。
真不知道這些日子來,是哪家的姑娘迷了他的心,讓他幾乎每夜都出去?
經過人事的紅茜,聞到動情後散發出的氣味,不自覺的紅了臉兒,身子也微微發燙。
剛巧應嶸低下頭,看到了紅茜臉紅的樣子。「臉紅什麼?」
這兩個丫頭本來就是給他的侍寢丫頭,他無聊的時候,就拿她們打發時間,三個人什麼花招沒玩過?
因為兩個丫頭知分寸,從沒有因為與主子在一起後,做出任何失了本分的事,所以應嶸就繼續留著她們在房里伺候。
听了他明顯調戲的話語,紅茜眼兒一挑,滿含春意的看著他。
「爺兒……好久沒踫過奴婢了……
雖然累,不過他還是強撐著精神,坐著官轎進宮去了。
跟在轎旁的兩個侍從,莫言和莫語兩兄弟,一直听到轎子里傳出打呵欠的聲音,兩人不禁對看了一眼。
莫語悄悄的跟哥哥莫言道,「爺不是回房休息了會兒嗎?怎麼好象還是很累似的?」
依爺的體力,及自小習武練出來的強壯體魄,照理說就算一兩天不睡,也應該不會露出如此疲態才對。
更何況他還回府休息了兩個時辰左右,精神早該恢復了。
看了弟弟一眼,莫言涼涼的回了句,「你忘了,爺房里還有兩個騷丫頭呢。」
莫言的個性與莫語不同,他平常不愛開口說話,不過只要他開口,通常說出來的都是嘔人的酸話。
而莫語則完全違背他名字的含意,既唆又聒噪,一樣是開口就讓人心煩。
不過對應嶸來說,他們倒是提供了他不少樂趣。
「是呀,我倒忘了這回事了。」莫語被哥哥一提醒才想起來,爺房里還有兩個侍寢丫頭。
隨著轎子走沒兩步,莫語又開口了,「說起來咱們爺真是艷福不淺,房里有兩個美丫頭服侍,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其實莫語也不是真的多羨慕,只是閑著無聊,嘴上胡亂聊著。
他看了哥哥一眼,沒有得到響應,繼續胡扯。
反正那些女人在爺的眼里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只是他風流快活的對象罷了。
「就說那別奉府的俏寡婦吧!死了丈夫沒多久,就上了咱們爺兒的床……那股子騷勁,房里的丫頭們哪比得上呀!」
一路上他就這麼胡亂說嘴,也不怕轎里的應嶸听見。
直到快進宮門,莫語忽然將話頭轉到了劉靜明身上。
「不過這劉小姐似乎有些不同,從沒看過爺對哪個女人維持如此久的熱情……瞧爺幾乎每晚都模上劉家去,我看這劉小姐絕對有過人之處——」
莫言听到弟弟將話題轉向了劉靜明,急忙想阻止,卻還是遲了一步。
「放肆的奴才,給我掌嘴!」
轎子里傳出應嶸森冷的話語——他越是生氣,口氣反而越顯平靜。
听到他的話,莫語渾身一顫,立時僵在原地。
應嶸听到莫語輕浮的提起劉靜明,心中忽然涌起強烈的忿怒。
他不允許有人用輕薄、調笑的語意來羞辱劉靜明!
抬轎的侍從一听到應嶸動氣,立時停下腳步。
莫語驚惶的听命用力自行掌嘴,不敢稍有遲疑,更不敢保留力氣,連連掌了二十幾下,將臉打得紅腫發脹,連嘴角都流出血來。
掌摑的聲響讓眾人膽戰心驚。
他們不曾見過小王爺對府里的下人如此嚴厲,更何況現在被懲的是他一向寵信的貼身侍從。
就連莫言都不敢開口為弟弟求情,只求掌嘴就能讓主子消氣,否則莫語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終于,轎里的應嶸開口了。
「可以了。你即刻起到義訓門去報到,兩個月後才準回府。起轎!」
這對莫語來說是最重大的懲罰——被主子趕回義訓門是多大的恥辱呀!他的榮譽心受到莫大的挫折。
「爺……」莫語嘴腫得連話都說不清。他沒想到爺竟然氣到要將他趕回義訓門去!他心急不已,連忙想開口求情。
身後的莫言忙伸手拉住他,低聲警告,「閉嘴!現在什麼都別多說,給我滾去義訓門好好反省反省,看自己說錯了什麼!」
這回的確是莫語失了分寸,還好爺對莫語還算留情,沒下令將他去職,只是將他遣回當初受訓的義訓門去重新訓練。
之後,莫言轉身追上已進宮門的轎子,不再回頭看向被留下的弟弟。
留在原地的莫語,在听了哥哥的話後,腦子才清明起來,明白自己犯的是什麼錯。
他感激應嶸為他留下後路,恭敬的朝應嶸離去的方向行了跪禮,才起身往宮門的右側走去,立時回義訓門去報到,重新接受訓練。
看到應嶸遠遠的從偏廊走來,站在御書房前的總管太監林公公連忙迎上前幾步,恭敬的行了跪禮。「小王爺萬安。」
其它在御書房外伺候的公公及宮女們也一一下跪請安。
「都平身吧!」應嶸手一擺,要所有人起身。
「謝小王爺。」林公公等人大聲謝過,才從地上起身,站回原位。
「小王爺,皇上等您好一會兒了。皇上交代了,您直接進去,不需要宣見。」林公公將皇上的意思,詳細的告知應嶸。
他很清楚眼前的允慶府小王爺是皇上最為看重的,所以從來不敢輕待。
「嗯。」應嶸轉身向房里走去。
門邊站著的兩名太監將兩扇精雕雲紋的紫檀木門推開,等應嶸跨過門檻進了書房後,才動作輕巧、無聲無息的將門再度開上。
應嶸再往里經過一扇門,才看到端坐在華麗莊嚴主位上的皇上應昊。他走上前,正待行大禮,卻被應昊阻止。
「好了好了,這兒沒外人,就別來這套了。坐下吧!」說話的同時,應昊已經繞過寬大的書桌,帶頭走向一旁的軟炕。
應昊坐下後,放松情緒,將身子倚靠著軟炕上的錦墊,與堂弟說話。
看著跟著落坐的小堂弟,應昊開口問道,「听說你剛才在宮門前大發脾氣?」
早在事情發生時,就有人回報給他知曉了。
應昊可以說從來沒見過應嶸發脾氣,現在他可好奇了。
到底莫語是怎麼將他給惹火了?
「下人們失了分寸,我稍稍教訓了下。」應嶸輕描淡寫的回了句。
「是什麼事惹你不順心?」
應昊問了,卻沒听到回答,看了看自顧喝茶的應嶸再度開口。
「你現在不說,就表示你還護著他。不過,就算你不說,待會兒朕還是會知道的。」
他知道應嶸是怕他會處置犯上的侍衛,所以不肯告訴他。
「也沒什麼,大概是我太累了,精神不好,看什麼都不順眼,他剛好說了句不中听的話罷了。」應嶸用這個理由來搪塞。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會發如此大的脾氣,這和他平常的個性不符。
應昊接受了這個理由,因為從應嶸進來時,他就察覺他不是很有精神……他好笑的搖搖頭。
「皇兄笑什麼?」應嶸納悶的問。
「你有沒有照過鏡子?」他看著應嶸一臉疲乏的模樣,跟他繞著圈子講話。
應嶸模模臉,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皇兄會管他照鏡子沒?
「你一臉縱欲過度的憔悴模樣……小心別玩過頭了。」知道他一向風流的應昊勸告著。
應嶸模了模鼻子,不敢反駁的笑了笑。因為堂兄完全猜中了,並沒有誤會他。
「別一天到晚跟那些不正經的女人瞎混,嬸嬸叨念了好幾次,她巴望著抱孫子呢。」
終于,應昊講到了今天的重點。他是被嬸嬸交托來說服堂弟,看他能不能點個頭,娶回個小王妃,給允慶王府添幾口人。
「我心里是有中意的人兒,不過她還沒點頭。而且……」應嶸老實的跟應昊坦承。反正到時候還是得尋求他的幫助,不如趁此機會先知會一聲。
「是哪個王府的郡主?還是哪個大臣的干金?」
想當然耳,這個女子一定長得極為美麗,否則怎麼能抓住這個浪子堂弟的心,讓他動了娶親的念頭?
「這就是我的問題。她不是郡主也不是官宦子女,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落魄商人千金。」應嶸說完,又追加了句,「而且她的親娘是妓館的清倌出身。」
听了他的話,應昊不知該如何反應,心里直叫糟。
現在他倒寧願應嶸繼續游戲人間,放蕩下去,也好過現在的狀況。
他心里清楚,既然應嶸將一切坦白對他說了出來,那他肯定打算將爛攤子交給他來收拾。
應昊萬分後悔,後悔答應了嬸嬸的要求,出面逼婚。
「娶她做側妃,朕再另外指個郡主給你?」他完全不抱希望的跟應嶸打商量。
「問題就在于,我只想娶她一個人。」而且他許過她,會將她放在手心中疼寵,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朕不信你現在只有她一個女人。你受得了只守著一個人?」他才不相信花心慣了的應嶸,能夠守著一個女人過一輩子。
「說出來不怕皇兄取笑,成親前,我打算連我房里的丫頭都遣出府去。」雖然他現在還有別的女人,甚至才從女人身上下來,不過婚後他將完全斷絕與其它女人的關系,專心的守著劉靜明。
不過他也不了解自己,為什麼會只要劉靜明。
自從認識她以後,他對其他女人就提不起太大的興趣,就連方才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劉靜明的身影。
原以為不出一個月就會消退的熱情,卻持續了近一年之久。
而且他發覺自己越來越無法離開她,對她的迷戀不但沒有消退,反而更加炙熱。
聞言,應昊無法置信的搖了搖頭。
這也不能怪他,想這應嶸是朝中出了名的放蕩不羈,像只采蜜的蜂兒般,流連在百花間,怎麼可能會停留在一朵花上?
這話要是講出去,怕不笑掉人的大牙。
不過應昊現在可笑不出來。依他對應嶸的了解,如果沒把握的事,他是斷然不會說出口的。
「你干脆直接說,朕要如何幫你?」他投降了,他無法不管這個小堂弟。
總不能由著他將允慶王府搞個天翻地覆,而自己置身事外吧?
應嶸得意的笑了,「我就是在等皇兄這句話!」
他早就將辦法想好,只需要貴為皇上的堂兄配合就行了。
在宮里得到後援的應嶸,心情甚好的出了宮去,回到王府後,已經近一天一夜沒休息的他,進了房很快就睡著了。
他在夢中回到了與劉靜明初相遇的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