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長了一顆痘子。
還是囊腫型痙瘡，就長在臉頰的中央，想抓頭發掩飾都無法。
衛昕苒看著那顆紅腫的突起，想死的心都有了。
「天啊！」衛媽驚呼，「你是涂了什麼長這麼大一顆痘子？」
「我也不知道。」衛昕苒欲哭無淚。「我只是敷了兩次面膜。」
「你沒事敷兩次面膜干嘛？」衛媽真要氣死了。「我看能不能用粉底把它蓋得不明顯一點。」
家里沒有遮瑕膏，只好用粉底硬堆了。
為了掩飾那一顆痘子，衛昕苒臉上的粉多涂了好幾層，臉白得像別人的。
衛昕苒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懷疑會不會在烏漆嘛黑的電影院還是可以看到她這張白得跟鬼沒兩樣的臉，而且他們看的還是驚悚片。
說不定岳廷深偶然轉回頭來，就被她給活活嚇暈了，以為大白天活見鬼。她自嘲的想著。
化妝完畢穿好衣服，時間也差不多了，衛昕苒直接下樓去等人。
岳廷深在離約定的五分鐘前抵達她家門口。
他把車子在對面路邊停妥後，下車走了過來。
天啊！看那臉蛋、看那身高、看那寬肩、看那大長腿、看那手擋著陽光注意左右來車的姿勢……根本就是海報上的模特兒啊，真是完美到每個經過的路人都直盯著他不放呢。
意識到口水快流下來了，衛昕苒連忙端起氣質的微笑上前兩步迎接他。
他來到她面前了。
衛昕苒心髒怦咚怦咚跳得好急，屏氣凝神。
他……與她擦肩而過。
咦？
衛昕苒錯愕回首。
只見他站在公寓大門口，仰頭看著門牌號碼，似在確定沒走錯地方，接著靜靜地退到門邊，一個可以看到動靜，又不會擋到路的地方。
他沒發現她嗎？
「那個……你……」
岳廷深垂眼看著個子矮他一顆頭的衛昕苒。
他眼神寫著問號，像是在看個陌生人。
才兩個禮拜沒見，他就已經忘了她的長相嗎？如果他對她有意思的話，不可能記不住臉吧？可見他真的是玩了什麼游戲打賭輸了。
最後的一絲寄望，全數消失無蹤。
「嗨！」她故作開朗的舉手打招呼，「我是衛昕苒啦，你忘記我的長相了喔，哈哈哈太好笑了……就算我長得很路人也別這樣嘛，哈哈哈……」
笑完她才想起母親的交代——別說話才有氣質。
真是一轉頭就忘光了。
衛昕苒好想把頭往旁邊的柱子直接撞上去。
岳廷深看著她，端凝審視了好幾秒鐘，衛昕苒感覺他的一雙眼楮像外頭太陽，盯得她臉龐都要發熱熟透了。
「你跟上回長得不一樣。」他終于做出結論。
還以為他會說比較漂亮了的衛昕苒滿懷期待，卻見濃長的眉毛微微凝起，似乎透露著不滿意，衛昕苒不禁有些擔憂該不會這不是他喜歡的裝扮風格？
她今天穿的其實是比較成熟了些，尤其是裙子的花樣，畢竟是衛媽的嘛，而岳廷深就穿著清爽的水藍色polo衫，跟一條藍色牛仔褲，著帆布鞋，很是輕松隨意。
衛昕苒看了下印在玻璃大門的倒影，明明她小他五歲，現在看起來卻像他的姊姊。
「因、因為我今天有化妝。」她難為情的說，忍住想搔臉的動作。
「變化真大。」
能讓他認不出來，變化的確是夠大了。
「是不是不好看？」衛昕苒鼓起勇氣問。
對他來說，好不好看沒有什麼意義，他喜歡、順眼才是重要。
他喜歡她上回清爽的模樣，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她本人，今天的妝太濃，一點都不像他心儀的女子，感覺像在跟別人約會。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沉默了一會兒後，岳廷深選擇不回答，指往停車的地方，「走吧。」率先走出騎樓。
「好。」衛昕苒連忙跟上。
為什麼她問好不好看時他沉默了？
是覺得裝扮不好看，還是……人不好看？
是不是覺得她丑人多作怪呢？
心里惶惶不安的衛昕苒一路上都靜默。
大家都說她最大的優點就是氣質了，所以她一定要hold住，再怎麼對車廂內的靜謐氣氛覺得嘴發癢，好想說點什麼來熱絡一下，也得要忍住。
到了餐廳，去洗手的時候，發現口紅忘了帶了。
這下可慘了，萬一口紅掉了，沒得補啊。
唇上顏色斑斑駁駁的能看嗎？
因此用餐時她非常小心注意的把食物切得極小份，以免破壞了唇上的亮麗色彩。
因為吃得小心翼翼，加上又要維持端莊氣質，得細嚼慢咽，因此她幾乎都沒說話。
而只要她沒開口，對面的男人自然也是沉默的。
氣氛比第一次相親時還要尷尬。
靜靜地用完了午餐，兩人來到百貨公司頂樓的影城看電影。
跟在岳廷深旁邊購票時，她看到隔壁櫃位一對親曜的情侶選了一部愛情文藝片。
雖然她不喜歡看愛情文藝片，可不知道岳廷深喜不喜歡看，若是她跟岳廷深改口說要看愛情文藝片不知會是怎樣的情景？
可想想還是算了，兩人又還不熟，要是看到親吻甚至上床的畫面，感覺會很尷尬。
「要點餐嗎？」
腦中小劇場演了一輪的衛昕苒回過神來，「什麼？」
「要點餐嗎？」
「要……」她本想點份爆米花加可樂，可是又想到這樣感覺一點都不端莊，于是搖頭，「不用了。」
「一份就好。」岳廷深對服務生說。
進入放映廳，一入座沒多久就開始上映廣告了。
直到影片播畢，兩人也沒有任何交談。
看完電影，他就送她回家了。
「謝謝。」衛昕苒朝岳廷深道謝，嘴角微微上揚個十度。
她覺得自己今天真的很努力地保持端莊優雅的氣質，而且只要一入廁所就趕忙吸油補妝，也沒說那些暴露自己沒內涵的無聊話題，應該可以在他心中加點分數吧？
「不客氣。」
他看起來似乎欲言又止，衛昕苒雖然在心底叫自己不要問不要問不要問，但她今天已經憋了一天了，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岳廷深垂眉斂目，似乎在思考。
果然有話要說。
她屏氣凝神，緊繃著神經等待。
「你的個性是上次那樣還是今天這樣？」
衛昕苒傻愣的看著他。
「什麼意思？」
「你本來的個性，是上次那樣還是今天這樣？」
果然是差異太大，讓他覺得不對勁嗎？
一定是她今天過度端莊，讓他覺得太假了吧？
明明上回聒噪得要死的。
「今、今天這樣。」
她在百貨公司的玻璃窗前看過兩人的倒影，這樣的自己似乎比較匹配他得起了，至少分數有到及格線，哪像上回可能連二十分都不到。
岳廷深輕輕嘆了口氣。
他是不是嘆氣了？
他是不是面露失望？
他不喜歡她今天的樣子嗎？
「再見。」岳廷深繞過車頭幫她開了車門。
為什麼她有種適聲「再見」是再也不見的意思呢？
「是、是上回那樣的！」下了車的她抱著賭博的心態急喊，「因為、因為大家都說我不講話的時候看起來比較有氣質，所以我就想盡量不要講話，而且我說的話都滿無聊的，沒有什麼內涵，所以我今天才都沒有講話……」
她越說聲音越弱、氣越來越虛，最後連頭都低下去了。
她抿起嘴，擔憂地看著他的鞋子。
雖然是白色的鞋子，但看起來好干淨呢，像新買的一樣……
不對啊，現在適都什麼時候了，她怎麼會想著他的鞋很潔淨呢？
她應該是煩惱會賭贏還是賭輸吧？
視線內的一雙腳移動了。
他要走了？
衛昕苒立刻抬起頭來，只見他打開前方的手套箱，抽了張面紙出來，修長指尖抬起小臉，把她唇上的口紅擦了。
她錯愕的看著他。
這是他們第一次的肢體踫觸，卻是擦掉了口紅？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下一步該不會是要把粉擦掉吧？
唇上沒了那過分亮麗的顏色，恢復淡淡的櫻花般色澤，他覺得總算把他心中的女孩找回了。
他其實對她，是一見鐘情。
「要不要喝下午茶？」他問。
「下午茶？」她愣了愣，豁然開朗，「你擦掉我的口紅是不是要我放心吃東西？」
他點頭。
竟然被她猜對了？
「那、那你是不是覺得我聒噪的樣子比較好？」
他又點頭。
「你不覺得我講話內容很無趣無聊？」
他搖頭。
「你……」她大著膽子。「喜歡听我說話？」
他點頭。
天啊！
衛昕苒驚喜的瞪大眼。
他覺得她原來的樣子比較好？
覺得自己受到肯定的衛昕苒膽子變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