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靖遠侯世子凜瀾舍身救皇子獨戰白狼的事跡傳遍整個京城,皇帝大大賞賜了一番。
然世子居功不邀,更得聖心。
無奈靖遠侯世子受重傷毀容的事也傳遍了整個京城。
即便過了兩年,靖遠侯世子當日孤身力戰惡狼卻毀容的事跡並沒有消退,反而成了說書人津津樂道的段子,每每說道總能引起滿堂喝采。
提起凜瀾,頤妃臉上是滿滿的不舍。
「傷是好了,但心傷……怕是要折騰一輩子了。」
凜瀾出身名門、家世顯赫,又有一個受盡皇寵的貴妃姑姑,他樣貌俊挺又文武兼備,可謂天之驕子,京城中無人不艷羨,想與之結親的人家幾乎踏破了靖遠侯府的門檻。
但自他受傷毀容後,性格漸漸變得沉冷內斂,不若往常那個讓人如沐春風的名門公子,靖遠侯世子因傷而面若閻王、性格冷酷的傳聞不脛而走,最後連訂好的親事也黃了。
凜瀾畢竟是為了救六皇子才受的傷,頤妃心里對這個佷兒是滿滿的心疼愧疚。
他今年都十八了,雖說勛貴子弟成婚的晚?但依凜瀾現在的樣貌,要找到一個門當戶對,不貪圖靖遠侯府的富貴又不嫌棄他破相的女子實是難之又難。
頤妃這個姑母于情于里,都該為他好好打算。
沈氏輕挽她的手,安撫地拍了拍。「放心吧!這麼挺拔強韌的孩子,不會心傷一輩子的。」
墨玉萌仰著小臉兒看著娘親,再看著貴妃娘娘美目含淚的模樣,不禁扯了扯頤妃的衣袖,疑惑地問︰「貴妃娘娘怎麼難受了?」
頤妃掏手絹拭了拭淚,垂眸瞧見小泵娘粉雕玉琢的臉,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她不經思索月兌口便問︰「萌兒為何瞧見哥哥臉上的疤痕?」
據她所知,凜瀾受傷後,除了沐浴睡覺,雪色面具不離面,墨玉萌又怎麼可能瞧見他臉上的疤痕?
「我摔了,哥哥被我壓到,後來哥哥摘下面具給我看……」
墨玉萌這番話,讓頤妃輕輕檸起了眉頭。
自戴上面具後,凜瀾從不應該輕易取下面具示人。
「萌兒瞧見了……不害怕嗎?」
「就是傷疤。爹爹身上也有,校尉叔叔也有,管家阿福有,街頭賣豆腐腦的花爺爺也有,就在手上,花爺爺說是大半夜讓沸水燙了,尋不著大夫,手疼得差一點就廢了呢……」
說著說著,她很不小心把自己偷偷溜上街的事給說出來了,卻見娘親瞠圓著眸,瞪著她。
她驚嚇的搗住小嘴,卻阻擋不了禍從口出的下場。
沈氏輕搏著眉質問︰「怎麼連街頭賣豆腐腦的花童爺手上有燙疤你也知曉?」
其實無須多問沈氏也明白,墨玉萌能說得分明,連細節都記得十分清楚,分明是同老人家仔細聊過了。
娘親雖不似爹親發起火來像雷鳴,但生起氣的模樣也能讓墨玉萌有頭皮發麻的膽顫心驚。
再想到上回闖禍時,被娘親禁足在房中抄經的痛苦經歷,墨玉萌連忙擺手。「萌兒沒偷跑出去玩……呃……是……是听丫頭們閑聊說的!」
瞧女兒對她還是心懷戒懼,還不致頑劣難管束,她柔笑開口︰「娘親可沒說你偷溜出去玩。」
墨玉萌暗松了口氣,卻未料,娘親又問了一次。
「萌兒真的沒偷溜出去玩?」
墨玉萌可不傻,別瞧娘親此時笑得如花綻放,卻是發火的前兆,她討好的扯了扯她的袖擺。
「娘……您就別追究了……」
沈氏看著女兒那張甜得讓人融化的俏麗臉容,心中火氣瞬間消了大半,笑罵不得的嗔道︰「你啊,瞧瞧這性子,將來怎麼嫁得出去,誰敢娶你……」
「萌兒不嫁,就留在爹娘身邊伺候!」
沈氏尚不及開口,突然感覺頤妃握住她的手說︰「雲湘……萌兒這丫頭我是愈瞧愈喜歡,你我情同姊妹,不知你有沒有想親上加親的想法?」
頤妃貴為貴妃,若開口請皇上指婚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婚姻大事非同兒戲,她不願為了結親的喜事壞了與沈氏多年來的情分。
頤妃的話讓沈氏心里一沉,她與頤妃感情深厚,雖然凜頤入宮多年蒙受聖寵,但宮中的爭斗可不比家宅,動輒都是攸關家族榮敗和性命的大事。
自己的閨女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沈氏最了解不過,怎麼也不願女兒進宮去受這種苦。
這潑天的富貴,他們墨家可是不敢也無福消受。
沈氏低眉順目婉轉推拒。「娘娘,您太看得起萌兒了,她從小性子就野,我管教的也不好,怕是不適合宮中生活……」
知道沈氏誤會了她的意思,頤妃也不氣惱?輕笑著道︰「雲湘,你誤會了,永承是皇子,他的婚事還有皇上和太後娘娘做主,我再怎麼倉歡萌兒,也做不得這個主。我說的是凜瀾。」
「凜瀾?娘娘說的是靖遠侯世子!」
「可不就是瀾哥兒。」
頤妃騰出手模了模墨玉萌嬌女敕的臉龐,內心的想法愈發堅定。
「當年瀾哥兒是為了救永承受傷毀容,傷後封閉起心房,誰也不讓進……可你瞧,萌兒居然能和他說上話,還自揭了傷疤……我想……是不是能把你家萌兒許給我家瀾哥兒?」
隨著凜瀾年歲愈長,房里卻連個丫鬟也沒有,頤妃的心頭愈發憂心愧疚。
可今日,她在墨玉萌身上瞧見了希望……
頤妃的話說得明白,看向墨玉萌的眼神也是掩不住的滿意,但事關女兒的婚姻大事,沈氏不願隨意應承。
「世子的事我也有耳聞,雖不幸毀了容顏,卻遮掩不住出類拔萃的光華,年紀輕輕允文能武,我家老蕭也不只一次贊過世子離是當朝世家子弟里的楝梁之材……」
頤妃原本也只是電光石火間的突然想法,雖奢望卻不敢奢求,沈氏這一番話燃起她心中的希望。
她急聲開口︰「雲湘……」
沈氏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滿眼寵愛的看向自覺犯了錯、難得安分的女兒安靜用著點心,才語重心長的開口︰「萌兒才八歲,要說女圭女圭親也不是不行。只是等到及笄……還有七年啊!這七年,我可不敢保證能教出才貌嫻雅,能適任靖遠侯府當家主母的大家閨秀呀。」
頤妃看向吃著點心的墨玉萌雖一刻不安分,但儀態文雅,尤其是不經意抬頭對著她笑時的模樣,更讓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或許……瀾哥兒要的並不是大家閨秀……」
頤妃的感慨才落,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惦量著的墨玉萌桂花糕吃了一半才想起,自己還有很重要的事得辦。
她掏出手絹,檢了好幾塊甜糕包了起來。
沈氏見狀,無奈的看向頤妃,輕拍了女兒的小手一下,頭痛的開口︰「規矩呢?」
墨玉萌扁了扁小嘴,朝頤妃施了施禮,才對著娘親小聲說︰「娘,沒有靈膏,那我給哥哥送點心,或許哥哥是肚餓,不是傷口疼……」
想到天這麼冷,墨玉萌愈覺得大哥哥可憐,一骨碌跳下石椅,一溜煙的就跑了。
沈氏連忙喚來僕人跟上,半晌才收回目光,看向頤妃。「你確定要替你家瀾哥兒要我家這娃兒?」
凜頤掩袖輕笑。「萌兒這真性情挺好的,若是弩弩扭扭的性子,就算有傾城之姿,我也瞧不上。」
沈氏想起平時天真爛漫沒心沒肺的女兒竟破天荒掛懷一個人的模樣,心想著,這難道是兩個孩子之間的緣分?
她垂眸淡笑,「這親事我就不先應承你,待我和老爺商議後再定吧!」
沈氏雖沒有把話說實,但兩人相交多年知己知心,頤妃看著她也知道這親事是成了八成了。
聞言,頤妃難掩激動地抓住她的手,哽聲道︰「雲湘……我、我代凜家上下謝謝你……」
「言謝太早。真怕有一日你會怨我,想掐死我啊!」
頤妃被沈氏夸張的語調逗得笑出聲,心中不斷向上蒼祈求,一定要給她可憐的佷兒一段可以彌補內心傷痛的佳緣……
十年後
春天剛過,梅花落盡,一顆顆青梅冒出來掛在枝頭,爽透的女敕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透亮如玉石。
大丫鬟春直一如往年,指揮著下人采梅。
因為墨府當家主母以及小姐嗜酸如命,每至這個時節,便是勞師動眾釀梅的大日子。
見下人又摘滿一竹萋,春直喊著家丁抬去廚房,突然瞧見一名身形稍顯縴弱的翩翩公子湊上,揀了一顆青梅塞進口中。
編貝般的玉齒咬下,喀嗤一聲,酸澀苦三種滋味輪番涌上,讓翩翩公子皺苦了張俊美容顏,吐出矛盾的歡快贊聲。
「嘖,爽快!」
春直見狀,急忙走上前,打量著主子的裝扮,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平時主子湊近,沒嚷著要幫忙摘梅,實屬萬幸。
但這會兒見她撤去姑娘家雅致發髻,全束起的發梳成髻,冠上翡翠銀絲冠,身上是茶白雲緞劍袖搭配福紋雕花革帶,回紋暖靴……這慎重其事的翩翩玉公子裝扮,讓她一顆心再度提到了喉嚨口。
「小姐,您不是又想」
墨玉萌咽下口中讓人精神爽快的滋味,才興致盎然的開口︰「听說皇上親自出城迎接凱旋歸來的爹爹和哥哥,有好多百姓想借此一窺剿蠻大將風采,一定會很熱鬧!」
墨鷹雄與墨玉塵父子同靖遠侯凜瀾奉命遠征南疆蠻族,花了兩年的時間才讓蠻族全部歸降。
大勝捷報傳來,朝野振奮不已,城里的百姓這幾日都在議論這件事。
墨玉萌說什麼也不能錯過這讓她與有榮焉的場面,早就打定主意要參與這舉國歡騰的盛事。
墨夫人怎會不知道女兒的脾性,老早便吩咐下人們,得好好看住主子,別讓她又跑到大街上去跟百姓們湊熱鬧。
春直盡忠職守,淡淡的打斷主子高昂的情緒。「夫人交代,要小姐乖乖在府里候著!」
墨玉萌不滿的撇了撇嘴。「皇上犒賞三軍,又是設宴款待,要拖到多晚才能回府哪!」
「將軍以及少爺再晚都會回府,請小姐耐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