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直听著大概明白了狀況,正惱著該怎麼做才好,便見朔風攪著一身喜袍的主子進了內寢。
「侯爺醉成這樣,那……」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得到朔風一記冷瞪。
若換做是尋常丫頭,怕是被他那一眼給凍嚇得哆哆嗦嗦,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但春直畢竟是墨府主母身邊的大丫鬟,膽大心細性子也沉穩,她沒好氣的嗔了他一眼才開口︰「至少讓侯爺躺好,夫人也好伺候更衣。」
朔風尚未遇過不懼他臉色的女子,被她一嗔,注意到她的模樣,發現墨府這陪嫁丫鬟面容居然也十分姣好嬌俏。
春直一心放在主子身上,沒發現他的凝視,牽起主子的手細聲交代︰「夫人,侯爺醉成這模樣,之後的喜儀也全免了,接下來就由你伺候了。」
墨玉萌知道洞房花燭夜是怎麼回事,卻還是忍不住緊拉著春直的手不肯放。「春直……」
春直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柔著嗓說︰「就依出嫁前教引嬤嬤教你的做便成了。」
春直說得好簡單,卻壯不了墨玉萌的膽子,再想到圖上的畫面,她覺得自己羞得臉都快燒起來了。
春直交代完,側過眸,發現朔風已經將新郎館穩穩扶躺上喜榻。
她福了福身,「夫人,那奴婢……奴婢下去了!」
不過眨眼瞬間,喜房再度陷入一片窒人的沉靜。
墨玉萌扯開喜帕一角,看到男人躺在喜床上的高大身形以及榻邊那雙穿著簇新黑靴的大腳,心跳不禁怦動了起來。
成親前,在大街見過那一次後,她便像情竇初開的大姑娘,暗暗期待著成親這一日與他再相見。
可真的到了今日,她該學的都學了,卻依舊感到無所適從,茫然到了極點啊!
因為茫然,墨玉萌慌著發了一會兒呆,卻被鳳冠壓得頸子快斷的感覺給打敗,索性逕自掀了喜帕、取下鳳冠、解了霞帔。
她得先打理好自己才能去管床榻上看似醉死的凜瀾。
心緒一定,她月兌得只剩一身喜紅色軟絲中衣,才舒懷的長吁了口氣後,又倒了杯水,豪爽的一飲而盡。
墨玉萌連喝了三大杯才驚覺,剛才喝的是酒不是水。
三杯酒水下肚,酒氣熱騰騰的在空蕩蕩的胃袋翻騰,她抓了顆喜盤上的果子,因圖吃下肚。
轉瞬解決今日一整日的需求,疲憊跟著涌了上來,想沐浴包衣再躺回榻上好好大睡一番的念頭,卻因為榻邊那雙大腳礙事的映入眼底,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她需要伺候夫君的事。
想到這點,她一顆心又管不住翻騰了起來。
十日前,大軍凱旋歸來時,她偷偷去瞧了他,那一瞧便丟了自己的心。
看著府里上下歡歡喜喜為將臨的喜事忙得不可開交,她期盼之余,腦中掛記的卻是他臉上那日被小男孩用石子砸的傷。
唔……嚴格說來,她在意的是他心里的傷。
一罐藥膏可以抹去皮肉傷,卻沒神奇到可以把他內心因為臉上疤痕所帶來的傷痛給撫平。
他們的親事眾所矚目,他又是頤妃娘娘的親佷,喜宴上貴人賀客盈門,他這個新郎館定是被灌了不少酒。
想著她又管不住心疼起他來,性子里的善良以及身為妻子該有的職責冒出了頭。
她不能為他做什麼,但至少該替他把靴襪、喜服月兌了,讓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心里的想法一定,墨玉萌輕手輕腳的靠近,抓起一只腳才發現,男人的腳居然比她的手掌心還大。
她忍不住比畫一番才替他月兌了靴去了襪,一看到男人的大腳丫,她竟有些看痴了。
凜瀾也是武將,但怎麼會有一雙這麼漂亮的腳?
他的足部瑩白雖有不少傷疤,無損他的美麗,腳趾修長,肌理有力像是出自巧匠精心雕琢出的上等玉器。
墨玉萌舍不得移開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在听到凜瀾發出一聲不適的悶哼,她才驚覺自己居然看他的腳看得出神了?
墨玉萌紅著臉松開手,瞥了他一眼,再一次慶幸他醉得不省人事,否則不知會怎麼看她呢?
想著,她突然有些不安,但片刻便將那心思甩開。
管他呢!
她可是他的妻子,太矜持的話,就得要讓醉死的他穿著這一身新郎館的行頭,在喜床上躺一夜,太折騰了。
心里的想法一定,她上了喜榻,立即就感覺鋪在被面下的桂圓、紅棗、蓮子、花生等代表吉祥寓意的干果,硝得人極不舒服。
這還讓人怎麼睡?
墨玉萌發悶,卻沒忘記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得做。
首要,她要替凜瀾將身上的喜袍給月兌掉,完成這任務再來想要怎麼解決那一床東西。
墨玉萌邊想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身上的喜袍月兌掉。
今日折騰了一日,墨玉萌原本就極累,好不容易吃了點東西墊了胃,卻因為費了太多力氣,整個人都快虛月兌了。
她直接把他的喜袍往旁一丟,管不了矜不矜持,將臉靠在他僅穿著中衣的強壯胸膛上喘著氣。
歇氣的同時,她的目光落在他線條俊雅的下顎,看到那只雪色面具的下緣,忍不住撐起身體。
他睡著時應該不會也戴著面具吧?
這想法才閃過腦海,她立刻伸手把面具拿了下來。
當面具一撤下,那道毀了他那張俊臉的礙事傷疤映入眸底,惋惜與憐惜再度涌上心頭。
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過那道疤痕,惱氣地嘟囔︰「不過是道疤嘛,至于這麼折磨我家夫君嗎?」
話落,她又忍不住自問自答了起來,「丑嗎?有那麼可怕嗎?」
說完,她掩嘴咯咯笑了出聲。「不過這樣也好,要不頂著這張美臉,多少姑娘要跟我搶啊?」
其實,凜瀾並沒醉得那麼厲害,只是他本是清冷的性子,不喜歡熱鬧,縱使是自己的大日子,卻依舊讓他不想應酬賀客。
雖然他期待見自己的小新娘,但躺上喜榻後,濃濃的倦意襲來,他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但瞧瞧,他的小新娘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一如當年初遇時,那個勇敢的小泵娘。
那年,八歲的她伸出女敕指撫過他臉上傷疤的感覺,那觸感、令他心跳怦動般的悸動,深深烙進心頭,成了印記。
那之後,每每踫觸到自己臉上的疤痕,他就會想到她……
就算十日前那一面讓她的形影深深烙進他的心底,他還是無法相信有那一個女子,不期盼著自己的夫君如芝蘭玉樹般的翩翩君子,絕不會是像自己這樣的冷面閻羅。
而剛剛,她自問自答的真心話讓他內心不由得激動沸騰,拋開本想好好大睡一覺的念頭,伸手抓住她的手。
突然被抓住手,墨玉萌嚇了一大跳,「你、你你……怎麼醒了?」
明知道她的反應應該不是懼他,凜瀾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怎麼,怕了?」
墨玉萌近近看著他,突然發現,他戴上那雪色面具居然比不戴還讓人膽顫。
戴著雪色面具的他像沒表情的玉人,襯得那雙如劍般的濃眉、深邃眸子黠黑清冷如墨玉。
此時沒戴面具的他臉上縱使有疤痕,多了幾分人氣,也讓她壯了幾分膽,少了幾分窘迫。
她像是責怪他地扯了扯唇,「我以為……你……侯爺醉得厲害,會睡到明日一早……」
他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驀地,凜瀾一怔,赫然驚覺,她的怕並不是她以為的那種怕。
而她坦率如昔。
這讓他的精神提振不少,再看著她完全藏不住情緒的可愛表情以及反應,居然有種想逗她的沖動。
他突地起身,將她壓在身下,將自己那張破相的臉湊到她面前問︰「這麼怕我醒?為什麼?」
墨玉萌突然被他壓在身下,感覺他高大的、強壯的身形就懸在她的身上,屬于他熱騰騰的體溫、他的氣息將她密密籠罩,輕易就攪混了她的思緒。
「侯爺醒了就要洞房了……」
她老老實實地開口,卻覺得自己這輩子沒這麼緊張過,又覺得他那雙黑得像是會把人吸進眸底的眼彷佛在笑。
他笑起來真好看……她又窘又茫,加上感覺他熱熱的呼吸不斷拂在臉上,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像是要跳由胸口。
這感覺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生氣的推了推他的肩。「你、你、你……侯爺別靠我這麼近……」
凜瀾嘴角微勾,帶著幾分浪蕩地凝著她問︰「這麼怕?沒學怎麼跟我洞房?她們……怎麼教你的?」
他很好奇,他的小新娘為了他,學了什麼閨房秘戲的本事。
墨玉萌沒想到他會問,對上他蘊藏著一種她看不出的深湛,她咬唇,臉一下子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