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棲定的約會地點是一座莊園,吃的是法式料理。
她的理由很簡單,一頓法式料理吃下來要花兩到三小時,正好彌補他們之間那少之又少的單獨用餐時光。
「戀愛素人」柏清言當然是悉听尊便,只是在選紅酒時提醒了一聲︰「我們開車來的。」
「嗯。」戚棲低應一聲,對他無聲一笑後選定了一支紅酒,在服務生離開後傾身附耳道︰「今晚不回去。」
略帶慵懶的軟嗓挾著微溫的香氣拂過柏清言耳廓,放在桌上的手指蜷了一下,為了那股倏然而至的悸動。
他們兩人的戀愛順序跟別人有些不同,剛認識就成了男女朋友,然後在一次次的接觸中傾進心神。
同住一間房,同睡一張床,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但他仍是因為戚棲的這句話而亂了心跳。
即使知道今晚也會如同以往一般只是單純的睡覺,但他仍是被她那一句話給挑逗了。
今晚的她,很妖、很艷。
微卷的長發披散著,性感的紅唇微啟著,低胸洋裝完美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細白筆直的腿在在勾引著餐廳內所有人的視線。一進餐廳,他就注意到不少蠢蠢欲動的目光與試探。
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突然抬手,指尖輕輕扣住她的下巴,在她抬眸望他時,湊近吻了下她的唇。
一觸即離,不夠煽情,卻讓戚棲的心震了一下。
以他的性格來說,不大會做出這種在大庭廣眾下秀恩愛的事,所以才更讓人心動。
他垂下眸,感覺臉頰有一些熱,不後悔自己有些唐突的舉止,就怕沒顧及到戚棲的感受。
在心底打轉的話還沒說出口,戚棲的手已經覆上了他的手背。「我沒想到你也會做出『宣示主權』這種事。」她歡愉的嗓音讓他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不繼續?我很期待呢。」
聞言,他低笑一聲,早該知道她敢愛敢恨,從不扭捏。反手握住她的手後,他語氣有些猶豫、有些尷尬與妥協︰「我吃醋了。」
戚棲听得呵呵直笑,一手支著下頷微歪著頭看他。「那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淹在醋桶里了?」
她的話讓柏清言頓生一股懊惱與心疼。他明白那種感受,即使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我……」他的未竟之言被戚棲的食指堵住了。
「我信你。」她當然信他,不然現在也沒有她什麼事了。
一頓飯吃下來,起初是柏清言問,戚棲回答得多,畢竟他對她的了解還真的是少得可憐。
她沒有將X組織的事說得太細,只大概提了些重點跟她所負責的部門。她不敢說得太清楚,怕他會擔心。
後來的話題愈聊愈廣,當談到機械制造這一塊時,戚棲說得眼楮都亮了。
她沒想到柏清言的專業知識領域會這麼廣,愈談就愈覺得眼前這個氣韻清雅的男人真是一座深藏不露的寶礦。
「柏清言。」戚棲有些感嘆,更多的是佩服與崇拜。「你怎麼可以這麼優秀,這樣我很難追的。」
她的這個「追」字含意很廣,听得柏清言怔了一下。
他眸色沉沉地看著明媚的她一會兒,手背輕輕靠上她的頰緩緩撫觸著。「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在他內心深處一直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將她留在身邊,所以總是珍惜著每次和她相處的時光。
「我說你好,你就是好。」心念一轉,她揚眉反問︰「你該不會是想說︰『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可是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所以我們分開吧!』」
「亂說什麼!」他抬手輕彈了下她的額。「我很自私。」他看著她的眼。「即使知道自己不夠好,也無法放開你的手。」
「那就別放。」她握著他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我們也去跳舞吧。」
餐廳一旁是一間寬敞的舞廳,現場演奏著柔美的音樂,讓客人隨時能下場翩翩起舞。
「我不會跳舞。」他的誠實里透著一抹歉意,這項技能他真的沒想過要學,也從不覺得有這個必要,沒想到……
有些自責地斂下眸。人生幾十年說長不長,有些事情之前是他自己太過武斷,現在自食惡果。
「言,你還不懂我?」她笑著拉他站起來。「你看我是真的想要跟你跳一場華麗的舞?」她自我調侃著︰「那點來點去、轉來轉去的舞步我怎麼可能記得起來。」
「嗯?」柏清言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我只不過是想以跳舞為幌子,在大庭廣眾下光明正大地跟你摟摟抱抱而已。」
他們是場內最隨意的舞者,毫無技巧可言,但那契合的身姿、親昵的姿態、低聲的呢喃以及柔情的氛圍卻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當場內的賓客被引導到落地窗邊,並不約而同地一起倒數時,戚棲側身靠著他,雙手摟著他的腰一同望向窗外河岸邊的美麗景致。
而當第一道亮光劃破黑暗在空中綻放出一朵絢爛至極的光影時,戚棲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踮起腳尖,在他側耳傾听時將「生日快樂」這四個字說進他耳里。
感覺到他的身體僵了下,呼吸慢慢變得急促不穩。從十歲之後就不曾過過生日的他,對這四個字感到既陌生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
……
只差一點!
只差一點她就能完完全全地得到他、擁有他了,她不能放棄,絕不!
這麼大的動靜已引起其他診間醫生與護士的注意,听著門外的呼喊與敲門聲,她仍不甘心地繼續對他下著催眠暗示︰「你是李妍的,你只愛李妍一個人!」
「不是!」他充血的眼死死地盯著她,彷佛看透了她所有的詭計與心思。「我不愛你,不可能愛你!」
「你不愛我?」李妍憤怒地喊著︰「你說謊!我這麼愛你,你怎麼可能不愛我?!」她握緊雙拳渾身輕顫著。你不愛我還能愛誰?!」
這句話像穿透烏雲的陽光,照耀在陰暗的角落,讓所有的污穢與齷齪無所遁形。
是啊——他能愛誰?
誰會愛他?
有誰……願意愛他——
「戚……棲……」如同囈語般輕的聲音從他泛白的唇瓣吐出,音量雖小,卻字字清晰。
這兩個字一被他說出口,熟悉的輕笑聲便落在耳畔,而後他勁瘦的腰身被人緊緊摟抱住。
他呼吸不穩地僵直著身體,下意識想推開對方的手,卻在嗅及那股熟悉的玫瑰花香時反而握緊了對方的肩頭。
「柏清言,你戰勝了催眠,成功奪回了自己的心思,從此不再受困。」嬌軟的嗓在他耳邊低語著︰「現在,醒來。」
睜眸,他仍是站在洗手台前,只不過已被戚棲摟抱著靠在大理石牆上。而離他們五步遠的地方站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
「頭痛嗎?」戚棲的問話拉回了他的注意力,她眼底的擔憂與憤怒讓他倉皇冷寂的心緩緩回暖。
「戚棲。」他閉了閉眼,抬手揉了揉眼角、眉心。「怎麼回事?」剛剛的一切彷佛身歷其境的舊事重演,又似作了一場夢。
她抓在他西裝外套上的指已經泛白,緊咬的牙關阻住在心中亂竄的怒火,她作了一個又一個深呼吸,才讓自己不沖上前去撕了那個女人。
好啊,她還沒去找李妍算帳,李妍竟然已經迫不及待地找上門了!
「柏清言。」她心疼地喊了他一聲。
她想問,那個變態的心理醫生之前對他到底侵犯到哪一種程度,為什麼剛才他臉上會出現那種驚恐、猙獰又絕望的表情?
她也想問,是不是因為那個女人,讓他更加懼怕與人有身體上的踫觸,尤其是面對女人的時候,卻又自私地覺得這樣似乎也挺好。
她更想問的是,這麼多年來,他的心理創傷到底撫平了多少?抹去了多少?她該怎麼做才能幫他一把?
好多事想問,此時偏偏不是時候,想來想去,所有的問句最終化為那句「柏清言」被她輕顫的唇喊出了口。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他伸手支起她的下巴,望進她的眼底,語調溫和得不可思議。「別擔心。」
短短三個字「別擔心」頓時讓她紅了眼眶。她知道他向來獨立又堅強,但也他媽的太堅強了,堅強到讓她想哭。
「你——」
「放開他!」柏清言與戚棲之間的親密互動激得李妍臉色大變。「他是我的!我一個人的!拿開你的手,誰允許你踫他了!你怎麼可以抱他——」她愈吼愈大聲,脹紅的脖子青筋浮腫。
聞聲而來的保安被幾名身穿黑衣制服的人擋在外圍,而好事民眾一下子便聚集了不少。
李妍的話讓柏清言站直身體並將戚棲護在身後。「李妍,你來做什麼?」他聲音里的疲憊讓戚棲眉心微蹙。
「清言,我來找你的。」李妍看著他的目光近乎痴迷。「我听說你來了,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你怎麼都不來看看我?」最後這一句話里有撒嬌,還有更多的委屈意味。
他望著她的目光帶著隱忍的怒氣。「你生病了,回去吧。」
「我沒病!」李妍一手按壓在月復部朝他走近一步,那女人剛剛踹她的那一腳力道真不小。「誰說我病了?!是不是這個狐狸精說的?!」她狠狠地瞪著戚棲。「你別听她亂說,她是為了從我身邊搶走你才隨便造謠的,她剛剛還踹了我一腳,你不相信的話可以調監視器來看。你千萬不要被她騙了,她是個惡毒的壞女人!」
聞言,戚棲勾了下唇角,腳步一跨就擋在柏清言身前。「我再怎麼惡毒也比不上醫德敗壞的李醫生你,不是嗎?」
柏清言微訝地看著戚棲,沒想到她連「這件事」都知道了,那她會不會……
李妍听得瞳孔微縮。「你瞎說什麼!」她有些慌張地看向柏清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戚棲眸光一冷。「那些難听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現在你要自己滾遠遠的,還是要讓人幫你一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李妍駁斥完,隨即懇求地看著柏清言。「清言,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她想上前去拉柏清言,卻被戚棲給擋下。「我煮了好多你喜歡吃的菜,買了很多你喜歡看的書,我們可以一起在家看電影。你說你最喜歡躺在我買的沙發床上跟我聊天,最喜歡听我念書給你听,你說我們要旅行結婚,要帶我走遍世界各地的美景,還說要和我生兩個小孩,就連小孩的名字你都已經想好了。」她停頓了下,情真意切地望著柏清言並向他伸出手。「清言,我們回家吧!」
「看來那個女人真的是小三,這個正牌女友脾氣未免也太好了吧?」看熱鬧的人群里,自以為正義的一方又開始發話了。
「那男人長得還真好看,怪不得這麼多女人喜歡。」
嗯……這句話戚棲也認同。
「喂,如果是你,你會選哪個女的?」
「……」
「你走吧。」柏清言的話讓現場頓時安靜下來。「別來找我,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別靠近我,下一次——」他冷冷地看著李妍,眸底沒有一絲溫度。「我會報警。」
「什麼?!」
「喔,小三贏了?」
「啊!她手上有刀!她拿刀了!」這一聲驚喊,讓現場有些混亂。
嘖一聲,戚棲不悅地抿了下唇,能不能不要上演這麼狗血的戲碼?
突然間,驚呼聲四起,一道人影朝戚棲沖了過去——
「賤女人!狐狸精!我殺了你——」
「柏大哥!」也跑來湊熱鬧的年靜瑩正巧看到這驚恐的一幕,隨即尖叫了起來。
「清言!」年雲鍺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跳出胸口了。
而正從人群外圍經過的一對男女,在听見「清言」兩個字時,男人猛然回頭望去,隨即怔愣住,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