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三寒假在學校附設醫院實習時,意外遇到昔日常跟在嚴華格身邊的朋友,目前人在藥廠當業務,因此三不五時就會過來拜訪醫生。
她心中的英雄竟然是騙人的?
「我不信。」她語氣堅決。
「不信?我可以把當初欺負你的人找來跟你對質啊,如果你還記得他們的臉的話。」
「好。」冷冬璇直接答應,因為她相信嚴華格不是那種人。
方始臨沒料到她竟會說好,這也表示她的確信任嚴華格,更讓他想徹底摧毀這份信任。
于是他真把當初欺負她的人之一找來了。
望著曾經讓她做了數天噩夢,以至于無法忘懷的臉孔,冷冬璇小臉發白。
那個人承認的確是嚴華格叫他們來欺負她,他好找時機出現,制造出「英雄救美」的橋段,來讓她傾心。
「不過听說好像沒有用,我們拳頭都白挨了。」那個人嘻嘻哈哈地跟方始臨笑鬧著,一看就是感情不錯。
冷冬璇的信任動搖了。
後來,方始臨又說了那些是追求她的計策跟手段,她已經听不清楚了。
原來他沒愛過她,一切都是騙人的。
他只是跟朋友開了賭局,因為那個朋友曾經追過她,但沒追上,不甘之余,要嚴華格出馬幫他扳回面子。
而嚴華格原本不願意,是眾人使用激將法,笑他沒自信能追上,才讓他首肯加入這場賭局。
也因此當床照事件發生時,他雖是她的男友,卻完全不信她,寧願相信表姊不可能陷害她。
她倏忽懂了。
她根本沒被愛過,是她一廂情願。
即便到現在,她還是將他放在心上,深深的愛著,但那個男人,只是把她當成打賭的工具而已。
方始臨以為摧毀了冷冬璇心中的嚴華格形象,他就有可乘之機了,沒想到,她還是高冷女神,在醫院遇到他也不主動打招呼,在屢屢受挫之後,氣得方始臨口不擇言的辱罵她劈腿的過往。
他的大吼大叫讓冷冬璇回想起小時候父親責罵她的情形,通常痛罵之後緊接著就是拳打腳踢,她頓時無法呼吸,抱著頭往後退了數步,臉色蒼白如紙,渾身發顫的蹲在地上。
旁邊看不過眼的醫院同僚上前阻止,他卻把人推開,吼著要冷冬璇別惺惺作態。
「不要……不要……」冷冬璇抱著頭縮在角落——這是她被打時的防御姿勢。
一名體格壯碩的男護理師火大的揍了方始臨一拳,把人拖出去,後來醫院一狀告到藥廠去,由于有多人作證,方始臨被調離開了那個區域,不準再踏進醫院一步。
而冷冬璇更封閉自己的心了。
原本就獨來獨往的她,更顯得邊緣,但她不在乎,幸虧護理系功課繁重,實習、考試、報告……把生活填得滿滿,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畢業之後,她進入學校的附設醫院擔任臨床工作。
她雖然面癱,也鮮少主動與病患聊天,幸虧口罩遮掩了大半張臉,加上她心細又認真,雖然某些比較龜毛的病患因為她語氣過于平淡而頗有微詞,但在工作上卻是挑不出什麼毛病,因此碎碎念便過了。
雖然已經搬離姑姑家,現在住在醫院宿舍,但冷冬璇有空還是會回去探望兩人,但都會在避開趙潞岑的情況下過去。
她跟趙梓言被陷害上床一事,當初在趙梓言鍥而不舍的追查之下,在趙潞岑房中找出了安眠藥,他拿出律師的套話技巧,讓趙潞岑說出了實話。
姑姑跟姑丈因為愧疚想叫冷冬璇回來住,但被她拒絕了,僅說這樣獨自生活也挺好,加上護理師工作得輪三班,歸家時間不定,自己住也比較不怕會打擾到家人的作息。
姑姑並沒有為難或者要求她一定得回來,只叮囑她一定要常回來看他們。
冷冬璇是個只要對她有過恩惠的,一定銘記在心的人,她一直感謝姑姑在父母雙亡之後領養她、照顧她,因而只要有空就會回來陪他們吃飯。
姑姑也曉得她的顧慮,畢竟趙潞岑弄出那樣的事情來,因而對她深感愧疚,倒是趙潞岑毫無反省之意,還說是為了成全哥哥,趙梓言氣得打了她一巴掌,從此兄妹見面就不講話了。
姑姑實在頭疼,卻又無計可施,只能指望時間能沖淡一切。
但冷冬璇心知肚明,時間是無法沖淡的。
她記恩也記仇,她不會原諒趙潞岑,同樣的,也不會原諒嚴華格。
即使,人家也不希罕她的原諒。
「早。」
冷冬璇進入護理站,與其他同仁打招呼,隨即坐入電腦前,瀏覽交班報告、醫囑、護理紀錄等資料。
「昨天晚上有個車禍住院的病患。」一位臉上還帶著疲憊之色的大夜班護理師有些小雀躍道︰「長得挺帥的,見了心情好。」
「真的嗎?希望由我來負責。」最喜歡帥哥的仁燕充滿期待。
「那我一定要派你去照顧另外一位八十歲的伯伯。」剛陪同醫生巡完病房回來的護理長玩笑道。
「厚,護理長——」仁燕嘟起了嘴。
「好了,開晨會準備交接班了,別讓大夜的同事太晚回家休息。」
護理長一聲令下,眾人立刻排成一個半圓站好,大夜班護理師報告了病患的狀況,護理長點評報告之後,指示了今日的工作重點。
在閱覽護理紀錄時,冷冬璇曾注意到那個傷患。
他是因為自小客車追撞事故住院的,緊急動了手術,幸虧無大恙,主要是左胸斷了兩根肋骨,左手骨折較為嚴重打了鋼釘,疑似有腦震蕩,目前住院觀察中。
當看到傷患名字時,她心瞬間漏跳了一拍,但隨即告訴自己,只是個同名同姓的人,而且又剛好同年同月同日生……
反正不管如何,他就是個傷患,而且會派到她頭上的機率很低……
「……昨晚五○六單人房有個車禍住院的病患,今天日班就由冬璇來負責。」護理長看向冷冬璇。
站在冷冬璇旁邊的仁燕立刻垂頭喪氣,而冷冬璇則是凜直了身軀。
怎麼會這麼……倒霉?
「護理長。」在腦袋開始動時,冷冬璇已經舉手開口了。
由于她鮮少主動說話,因此只要一張口,所有的視線都會不約而同落到她身上,想知道她要說什麼。
「就讓給仁燕吧。」
「啊?」眾人訝異驚呼。
竟然要把帥哥病患讓出去?
「我想照護八十歲的那位伯伯。」冷冬璇又說。
「你是說真的嗎?」仁燕興奮地抓著冷冬璇的手。
冷冬璇點了下頭。
「沒有八十歲的伯伯,」護理長潑了冷水過來,「護理紀錄沒在看嗎?哪來的八十歲新病患?」
「……」眾人傻眼。
冷冬璇一愣,回想護理紀錄,還真的沒有這個新病患。
昨晚入院的新病患只有一個,就是那個帥哥。
竟著了護理長的道了。
公布完今日日班工作重點與分工,與大夜班護理師做完交班,日班護理師們各司其職,分頭忙碌去了。
冷冬璇習慣把討厭的事先做完,因此她決定先去處理嚴華格。
走進單人病房,護理工作車往前行,床上的病人仍在睡,並未因開門聲而驚醒。
「你好,我是日班負責照護的護理師。」冷冬璇將病床上方的名牌換下,「請問你叫什麼名字?」詢問病患名字是每天必備的工作。
床上的男子徐徐睜開眼,眼楮似乎無法承受光線而蹙緊一對好看有型的濃眉。
「誰?」他精神還有點恍惚,睡眼惺忪。
「我是日班護理師。」她木著臉重復,又再問了一次他的姓名。
嚴華格遲疑了一會兒才說出自己的名字。
「今天有沒有大號?」冷冬璇又問。
「沒有……」他頓了頓,語氣有些不確定。「沒有吧。」
將裝著藥錠的小藥杯放到床頭的櫃子上,冷冬璇再拿了新的點滴袋換上。
換好點滴後,她拿著血壓計幫他量血壓脈搏、心跳數等。
冷冬璇抬起他未受傷的手,將血壓計的壓脈帶套進上臂,按壓機器開關,壓脈帶慢慢膨脹了起來。
這女的好眼熟。
嚴華格因為腦震蕩的關系,視力減退,看不太清楚,但即使面容有些模糊,就像突然近視了五百度,而對方還戴著口罩,但還是可從輪廓上看出一個熟悉度。
「你叫什麼名字?」他回想這位護理師介紹自己時,似乎未曾提過名字。
「冷冬璇。」
「噢。」怎麼連名字也挺耳熟的,但他的腦子還有些暈,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冷冬璇見他似乎不記得她是誰了,心下的感覺不知是大松口氣還是悵然若失,或者是……憤怒。
不過護理紀錄上記載他可能有腦震蕩,而腦震蕩是有可能短暫的記憶喪失,所以也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真把她忘記了。
詢問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做好紀錄後,冷冬璇拿起藥杯要他吞服。
「先放著吧。」嚴華格閉著眼道。
他氣若游絲,看起來一臉痛苦。
由于她還有十二個病患要發藥、換點滴,依病情做各項檢查,因此也沒時間在這邊多所停留,叮囑了一下就推著護理工作車走了。
剛關妥門,仁燕剛好從對面病房出來,朝著單人病房探頭探腦。
「怎樣?是不是真的帥?」仁燕只差沒流口水了。
「你可以自己進去看。」
「我又不是負責的護士。」
「沒關系的。」
「不然我去幫他量個血壓吧。」仁燕賊賊一笑,拿著血壓計進去了。
「仁燕也太閑了,還有空幫別人的病患量血壓?」另位護理師撇了下嘴,決定等等去跟護理長打小報告。
冷冬璇不置可否的沒有出聲,護理師工作很忙,尤其一個人要管十幾個病患,她才沒有時間去管別人怎麼想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