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芷寧喘吁吁地倒臥在木板床上,石磊則是坐在床邊整裝。
「為……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芷寧說不出自己心底的感覺。事實上她並不怨他,只因為自己早已愛上他了嗎?
如果他也能以愛待她,不要因為她是滿人而對她另眼相看,那她也願意一輩子跟著他,做個愛他的好妻子。
「你想呢?」他擰起眉,無所謂地撇撇嘴。
芷寧被他這種反應刺傷了心,啞著聲問︰「我想知道,你……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在她單純的觀念里,男人會對女人做這種事,不都是因為愛嗎?有了愛才會成為夫妻,成為夫妻之後才可行周公之禮的!
她的這句問話使得石磊一窒,隨即輕笑出聲,「愛是什麼?在我這種人眼里有的只是四個字——反清復明。」
「那麼……你為何對我……」
她問不出口了,因為他眼底的輕蔑讓她心痛,好像她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是自願獻上身子的!
她忍不住淚盈于睫,心頭顫痛,在一陣陣抽疼之後仿佛一片片龜裂了!
「我是個正常男人,你該知道正常男人有正常,而你目前是我們大牢里唯一的女犯,自然得供我發泄了。」
他眯起眼冷冽無情地說,那一字一句就如同炸藥般在芷寧的心口炸開,震得她霎時愣住了!
發泄的對象……原來她在于他只是個發泄的對象……
「明天我就要帶你去換人,所以今晚就要了你,省得可惜。」他盯住她蒼白的容顏,嘴角的笑痕擴深,眸里揉入了一抹危險的慵懶。
芷寧倏地睜大眼,渾身居然控制不住地直發著抖,「你……你……」
「明天你就可以離開這個漆黑發臭的地牢,回去做你的尊貴格格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啊?」他揚起一眉,黑眸迸射出犀利的火花。
芷寧委屈地咬著下唇,竟說不出半個字……
她要離開了,她應該如他所言開心才是,可為何她會這麼不舍?胸隱間還會發酸發疼發澀……
為何她要這麼傻,傻得愛上他?
「你真要送我回去?」她抬起淚眼。
望著她的水眸,石磊心頭一熱,立刻別開臉不去看她的淚容。「如果對方信守承諾,放了我們兩位兄弟,你便可以平安回去,我的家仇暫時不報了。」
芷寧突地一愣,傻傻笑了。是啊……她怎麼忘了,忘了他們之間還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你既然已經這麼決定,那我也無話好說。」芷寧低下頭,突覺手腳發顫,抖得連說話都好累……
「你再睡一會兒,明兒個一早咱們就起程。」面對她此刻消極的反擊,石磊竟是無言以對,看了她一眼,他便起身欲走。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迷戀這個女人、眷戀她的身子。原以為對她的不舍只是因為不甘心,所以他發了狠地要了她。可為何……為何他達到了目的,居然會被她的嬌美柔弱所迷惑,對女人的自制力也全數癱瘓?他居然有個念頭,想留她在身邊一輩子!
「等等……」芷寧抬起螓首,閃著淚霧的大眼直凝望著他。
「有話想說?」他停下,瞳星一閃,沉聲問道。
「倘若我回去了,你還會找我阿瑪報仇嗎?」她啞著嗓問。
她的問話卻惹來石磊極度的不悅!他為了她而傷透腦筋,難道她心里想的只有勒莫丹陽?!!
「你以為光換回我兩個弟兄,你我之間的一切恩怨就可一筆勾消了嗎?」他擰起眉,注視著她的眸光有著令人震撼的魔力。
她瞬間動彈不得,抖著聲問,「你還是不肯放過他?」
石磊眯起冷眸,心中怒火更熾,他折返過身,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我說過了,你我兩家的仇恨是永遠沒完沒了——」
芷寧疼得咬緊牙根,淚水驀然滴落,「好痛……」
他放開她,氣喘吁吁地瞪著芷寧,「別以為你將身子給了我就可以與我交換一切。我可以告訴你,你在我眼底不過和那坊間的花娘沒兩樣,玩了你,我不帶一絲愧疚!」
石磊強迫自己說著泯滅良心的話,因為他已發覺她對他的影響力似乎是愈來愈深,這樣的領悟讓他旁徨、無助,更為著明教的未來而擔心,更為自己的家仇而憂惱!
芷寧無神地望著他,心一直沉,沉到了谷底………
「我在于你真的就這麼不值嗎?」她抖著雙唇,吐出心碎的問句。
石磊轉開臉,故作冷漠,「沒事的話,我得走了。」
他才走出一步,竟被芷寧一把抱住大腿,淚眼迷離地苦苦哀求著,「今後若你還要報仇,就針對著我來……放過我阿瑪吧!」
她嗓音哽凝,逸出的字字句句都是由淚水凝聚而成。
石磊眯起一雙利目,從上而下俯望著她,目光正好落入她那微露的中,他倏然覆上她身,瘖 地說︰「既然如此,那就再承受一回吧——」
……
☆☆☆
天色渾沌,恍似未醒的眼,朦朧不清……
芷寧坐在馬背上,在石磊的帶領下前往交換人質地點——落風嶺。
她雙腕被鐵銹扣著,只能抓著圍在身上的粗繩,以防被疾奔的馬兒彈落地面!可這路面崎嶇不平,顛顛搖搖下,她緊張地抓住繩索,細女敕的手心早被磨下一層皮,疼得她直淌淚。
她不敢放手,就怕這麼一松手,自己真會被震下馬!
但馬兒真的顛得厲害,粗糙的繩磨得她手心直發疼,她終于忍不住想稍稍放松一下,哪知馬的前肢正好滑過一塊大石,馬身猛地一撇,她一個不注意身子拐了下,不慎落了馬——
「啊——」
芷寧一聲慘叫,以為自己會慘死馬蹄下,可她墜下的腰突地被一攬,驀然又勾上馬背。
石磊放慢速度,放出被激怒的嗓音,「你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不抓牢呢?」
她低下頭咬了咬唇,強忍住眼底的淚霧,委屈十足地道︰「是我不對。我會抓牢的。」
當她一雙縴手正要抓上繩索,哪知道他卻用力反轉過她的手心,一雙利目直凝著她已泛紅的手!
「怎麼不早說?」他嗓音微顫。
真是要命,她才在他身邊幾天呀,全身上下都是傷,再這麼下去還得了嗎?
「我不過是人質,沒有說話的權利。」她緊隨著下唇,別開臉蛋,不願讓他瞧見自己已是滿臉淚痕。
「你!你卯我?」他沒好氣地提高了聲調。
「不敢。」她仍強忍著疼說。
石磊目光輕閃一抹幽芒,「怎麼,伶牙俐齒又回到你身上了?」說話同時他已動手解開她手上鐵銹。
她不能置信地望著他,「你……你放了我?」
「我可不能讓你真落了馬,那我拿什麼換回我們的弟兄?」石磊盯看著她,表情一如音調,不平不仄。
芷寧眉心一蹙,回睇著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心底仍浮游著一絲絲無奈的悔恨,悔于自己對他的無怨付出,恨他總是要這麼傷害她。
「那走吧。」
她將眼神調向遠山。這里荒草蔓蔓,恍似接近山野,阿瑪怎會挑這麼一處地方換人呢?
尤其是她心底老是出現一絲絲不安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事將發生似的。難道這趟交換之行會有危險?可她擔憂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他的!
可他又能體會她的心情嗎?
「怎麼了?瞧你似乎不太高興。」石磊冷冷哼笑,臉色沉寂,輕抽韁繩,馬兒又起步向前。
「高興?」她非但不高興,心底還覆上濃濃的郁色。
「好不容易可以回你的清喻王府做尊貴的格格,不用再關在那無天日的地牢里,你難道不開心?」他一點兒也不以為意地嗤笑,但眸色倏沉,表情也回到了冷酷。
「失了心,沒什麼好開心的。」她搖搖頭。
「失心?你說錯了吧!就算失身于我,也不用垂頭喪氣。難道你昨晚在我身下的吶喊嬌吟全是假的?」
石磊誤以為她指的是貞操,不禁逸出冷銳的笑聲,眼眸深處亦透露出一股駭人怒色!
「我……」她想解釋,但這話說了又能讓他信多少呢?于是只能低下螓首,將到嘴的話又吞回月復里。
石磊神情一緊,倏然轉首向前,用力揮繩,策馬狂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