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餐桌上擺著四菜一湯。
原本熱騰騰的飯菜隨著時間的流逝,成了一堆冷掉的食物。
十點半,當花蘊哲的手機再一次轉入語音信箱後,江心寧放棄再次熱菜的沖動。
從六點把飯菜煮好後,她怕他隨時會回來,所以在八點和九點分別熱過一次菜。
熱過兩次的菜,失去了脆綠油亮的光澤,像她黯然的心。
她有些懊惱,自己怎麼在準備晚餐時沒先打電話確認花蘊哲是不是處理完事情,有沒有辦法準時回來。
結果,滿懷的熱情卻換來等不到人的下場。
說實話,因為失望,她有些生氣,也有些擔心,不明白花蘊哲的手機為什麼一直轉入語音信箱,讓她找不到人。
就算手機真的沒電,沒辦法回家吃飯,他也該打電話回來說一聲,讓她不必懸著一顆心,搞得她也沒胃口吃飯。
她和「心花怒放」的員工並不熟,和他的朋友也沒有交集,想找人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找誰。
焦急之下,她只能一直撥他的手機,然後听著制式冰冷的聲音將她的等待轉入語音信箱。
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心寧愈等愈心急,愈等愈累,不知不覺就坐在沙發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覺鼻子癢癢的,鼻息間彌漫著清雅的花香。
這樣的騷擾讓她醒了過來,一睜開眼,她倏然看見一朵仍帶著露水的粉紅色玫瑰近在眼前。
玫瑰?!
江心寧不確定地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當她伸手想抓,那枝粉紅色玫瑰卻咻地消失。
這奇怪的景象讓她整個人在瞬間清醒。
當她坐起身想確定那是不是幻覺,男人帶笑的沉嗓突然落入耳中。
「喜歡嗎?」
轉過頭望向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花蘊哲,江心寧愣了好一會兒才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顯然他已經知道自己的晚歸很可惡,所以去剪了枝玫瑰帶回來賠罪。
想到這一點,空等他許久的委屈浮上心頭,她遲遲不肯接過他拼命想遞給她的玫瑰。
「心心,對不起,讓你等我這麼久。」花蘊哲從沙發後方繞到她身前,愧疚地開口。
听到他的道歉,江心寧鼻子一酸,眼眶紅了。「你的手機沒電了嗎?一直轉入語音信箱……」
他一愣,趕緊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不知在什麼時候已關機。
不必多想他也知道,手機為什麼無緣無故關機。
送杜蕾雅回家後,她痴纏不休,黏在他身上好一會兒,手機應該是在那時被她刻意關機的。
這個女人……他暗暗嘆了口氣,順著江心寧的話道︰「手機沒電了,當時忙著調度那批桔梗,所以一時沒發現。」
听到他的解釋,江心寧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只好吞下去。
畢竟是為了工作,她如果因此生他的氣,似乎就顯得蠻橫不講道理了。
見她輕擰著眉不說話,花蘊哲心慌地握住她的手。「心心,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他那溫柔的語氣以及著急的表情,讓她心里的怒火消了一些。
「吃飯了嗎?要不要幫你熱菜……」想到那失去色澤的菜色,她改口道︰「我煮面給你吃,好不好?」
「不,我要吃你為我煮的晚餐。」
好不容易安撫完杜蕾雅的情緒,等她睡著後,他立刻飛奔回家,為的就是想吃江心寧為他準備的愛心晚餐。
「那些菜已經熱過好幾次,不好吃了。」江心寧說著,語氣中有明顯抱怨的成分。
花蘊哲听出她的怨懟,心里更是充滿說不出的心疼與愧疚。
為了不讓杜蕾雅的事讓她感到不安,他只好對她說謊,而她毫不懷疑地相信他的謊話,全心的信任,讓他的胸口漫過一股感動。
「沒關系,我要吃。」
看他如此堅持,她忍不住先聲明,「不好吃別怪我。」
「不會,只要是你煮的都好吃,我一定全部吃光光。」
「哼!油嘴滑舌。」江心寧綻開微笑,敞開讓他如釋重負的笑容。
花蘊哲看著她美麗的笑靨,知道她已原諒了他,心里有著莫名的感動。
「心心,謝謝你。」花蘊哲忍不住伸出手將她緊緊抱住,想讓她感受他因為她而激蕩的心情。
突然被他擁抱,江心寧感受著他的體溫、氣味以及他略顯激動的心情,不解地問︰「你怎麼了?有需要這麼感動嗎?怪怪的。」
「我好怕你生我的氣,不理我。」說著,他把她抱得更緊,像是怕她隨時會從他身邊溜走。
「怎麼可能!」他這緊張的模樣把她逗笑了。「你先放開我,不然我怎麼幫你熱菜?」
「再抱一下下。」
掙不出他的懷抱,她只好靜靜讓他抱著。
只是一分鐘過去了,他沒有松開手,灼熱的薄唇反而不安分的在她柔美的頸子上游移。
「你不是餓了嗎?」
「嗯。不過我想先吃你。」花蘊哲分神應聲,再一次把她當成美食。
……
☆☆☆
經過那一晚,兩人在朝夕相處中,感情不斷加溫。
在這樣平凡但甜蜜的日子里,一名陌生女子的意外到訪,讓江心寧從不真實的美好中驚醒。
「請問你是……」
江心寧透過門口的對講機,看著鏡頭前艷光四射的陌生女子,充滿警戒地問。
「杜蕾雅。」女子簡單扼要的報上名字,語氣里散發著十足強勢的意味。
「請問有什麼事嗎?」
拿下幾乎遮住整張小臉的太陽眼鏡,杜蕾雅以嚴肅的口吻道︰「我有事找你談。」
「找我?」江心寧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風情萬種的美艷女子。
受夠了她充滿疑問的語氣,杜蕾雅不耐煩地開門見山道︰「我是阿哲的伴。」
這句坦率直接的話,讓江心寧的思緒彷佛瞬間被抽空。
「床、伴?」她僵愣在原地,有好一會兒無法回神。
她知道花蘊哲風流情債不少,卻沒想過真有一天她得面對,尤其是跟花蘊哲有過持續親密關系的女人。
如願听到她驚訝的反應,杜蕾雅巧笑倩兮地說︰「說好听一點叫紅粉知己,直接一點的就是炮友,這樣懂了嗎?」
不甘失去花蘊哲,無法忍受沒有纏綿的孤單,她決定會會這個霸住花蘊哲的女人。
深吸口氣強壓下內心不斷翻涌而上的醋意與不悅,江心寧故作鎮定地問︰「你想和我談什麼?」
她不明白對方的來意,難道是來示威的?
「嘿!別這麼嚴肅。」風情萬種地撩了撩長發,杜蕾雅嬌聲問︰「可以請我進去坐一下,喝杯茶再聊嗎?」
猶豫了片刻,江心寧心里就算有千百萬個不願意,還是不得不開門讓她進屋。
杜蕾雅一進門,便迫不及待地打量起江心寧。
她一直很想知道,能夠獨佔花蘊哲的女人究竟有什麼魅力。
如今親眼證實,她確信,眼前頂多算是清秀的女人,只是花蘊哲一時興起所選擇的伴,他不可能對這樣平凡的女人認真。
兩人默然的僵持了好一會兒後,江心寧迎向她無禮打量的眼神,直言不諱地問︰「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我和阿哲在一起五年了,雖是各取所需的關系,但如果不喜歡我,他不會讓我留在他身邊這麼久。」
听著那充滿示威意味的話,江心寧冷聲問︰「你來就是想告訴我這些?」
表面上她無動于衷,但事實上心像突然被誰捅上一刀,痛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我只是想告訴你,阿哲的女人不是只有你,不要試圖綁住他,奢望他只為你專情。」杜蕾雅語重心長地開口,神情有點悵然。「同樣身為阿哲的女人,希望你不要這麼自私。」
她的話頓時讓江心寧的心一陣揪痛。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可悲,怎麼會淪落到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的地步呢?
「你的話我會好好想想,如果沒別的事,可以請你離開嗎?我還有工作得忙。」
聞言,杜蕾雅很干脆的起身。「我也沒辦法待太久。這次只是純粹想見見你,沒別的意思。」
江心寧輕應了一聲,並未搭腔,跟著起身準備送客。
在踏出屋門的前一刻,杜蕾雅突然定住腳步,從手提袋里拿出一件外套遞給她。「對了,幫我把外套還給阿哲。那天我在酒吧喝醉了,他來接我回家,我不小心吐了他一身,外套已經洗干淨了。」
在花蘊哲送她回家後,她留不住他,只好使一些小手段,先是暗中將他的手機關機,再吐了他一身,為的就是在他與江心寧間制造一些誤會。
定定看著對方遞來的外套,江心寧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記得這件外套是花蘊哲那天要去處理桔梗花危機時穿出門的,那天他回來後,她忙著擔心、生氣,根本沒注意到他有沒有穿外套回來。
這時,花蘊哲的外套在杜蕾雅手上,表示她的話不假。
他們極有可能一直保持著往來,只是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傻得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杜蕾雅暗暗打量她驟變的臉色,唇邊揚起得逞的竊笑。
「你不用吃醋,那天我喝醉了,阿哲送我回家後就說要趕著回去吃你煮的晚餐,所以沒留在我那里過夜。」
這些話,無疑是對江心寧予以重擊,這段日子,花蘊哲在她心中建立起的新面貌,在瞬間被擊潰。
是她太天真,又或者太貪心了嗎?
她居然傻得以為花心浪子會為她停止游戲人間,會為了她放棄外面的花花世界?
頓時,心口像被倒了一大桶醋,酸得像是要把她的心、她的人腐蝕。
杜蕾雅再次頓下腳步,轉頭望著江心寧大受打擊的蒼白面容說︰「蝴蝶喜歡尋花是天性,也是本能,若硬要把它的翅膀卸下,它便不再美麗,然後很快的,它就會慢慢死去。」
話一說完,杜蕾雅便踩著優雅的腳步離開。
她意味深長的那些話,持續回蕩在江心寧耳邊。
不是只有漂亮的花心女人才可以稱作花蝴蝶,在許多女人心里,俊美多情的花蘊哲也是一只誘人心魂的蝴蝶,她們渴望得到他的青睞,都希望他能停駐在自己身上。
但是,與生俱來的天性,能讓他為哪一朵花駐足停留嗎?
江心寧愣愣的杵在原地,恍惚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