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辦公室的門在身後被關上時,胡湘媚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這不是她第一次和龍堯宣單獨共處一室,但她永遠無法習慣他帶來的那種無形壓迫感,尤其是還經過了昨天的驚嚇。
「坐吧。」男人低柔的嗓音悠涼響起,關上門後,他才閑閑的踱回自己辦公桌後坐下。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語氣微顫,警戒的瞪著他。
「別急,先坐下來再說。」
胡湘媚並不想的,可身體卻像有自我意識般乖乖的坐下,頓時,她瞠大明亮動人的杏眼,臉上驚懼的表情更深了,「你、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昨晚也是,似乎只要他想,她的身體便完全不听她這個主人使喚。
天啊,他到底是什麼來歷?明明也沒見他有任何動作,居然就能輕易操控她的身體?
若是可以,胡湘媚真的很想尖叫著落荒而逃。
「小狐狸,別誘惑我,你再露出那麼可愛的表情,說不定我會真的忍不住把你吃掉哦。」
那情人間調情似的話語從他嘴里說出來,對她而言,卻無疑是最恐怖的威脅。
因為她腦中浮現的不是在床上曖昧交纏、翻雲覆雨的場景,而是他微笑著,從她手指頭開始喀啦喀啦連皮帶骨一起啃得干干淨淨的血腥畫面。
「不要吃我,我真的不好吃……」她快哭了。
「這個嘛,可能得等我吃過了才能做評論。」龍堯宣聳聳肩,那語氣像是在說「這道三杯狐肉味道好像還不錯」。
開什麼玩笑,被他吃過了她還有命在嗎?「……你要是現在吃了我,別人就會發現我不見,進、進而查到你……」
「你以為我在乎?」他好心情的勾唇一笑,「相不相信,只要我想,隨時都能抹殺你在這世上存在過的證據?」
他這話分明說得狂妄,要消去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談何容易?偏偏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她就沒理由的相信了。
天啊!難道她今天真得命喪于此嗎?她腦中頓時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可怕畫面,大多不離他會如何「料理」她。
嗚嗚,早知道她今天根本不該還鼓起勇氣來上班,為了小命著想,她應該果斷的辭職不干。
龍堯宣好笑的看著她多變的表情,雖然真的很有趣,不過為避免她被他嚇到再也不敢來上班,他還是暫時先這樣就打住。
「那個凡界君王在追你?」他懶懶的將身體倚向舒適的椅背問。
凡界君王是戴凡君的筆名,光瞧名字就知道他自我感覺有多良好。
「啊?」話題一下跳得太快,她呆愣了足足有十秒才反應過來,小心謹慎的回道︰「應、應該也不算吧,他只是太無聊。」她避重就輕的說。
才怪,她是狐妖後裔,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什麼企圖她哪會看不出來?戴凡君長得是還不錯,也勉強算有才華,卻滿腦子情色思想,不值一取。若換作她老媽、大姊,或許還有心情陪他玩一夜,但她可半點興趣都沒有。
不過,她並不打算對這個同樣對自己不懷好意的上司說實話。
「少來,一個正常作者會和編輯的男友爭寵?」龍堯宣嗤笑,壓根不信。
雖然他不是人類,但人類這種生物他也看了千年有,還會不了解?
「他只是隨便說說……等一下,你怎麼知道你、你剛偷听我們講電話?」她不可置信的瞪向他。
雖然她和戴凡君沒談什麼不可告人的話,但隱私被侵犯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讓她不悅得忘記要害怕他。
「偷听?你們講得那麼大聲,我要听不見也很難。」他說得可理直氣壯了。耳朵太靈敏也是一種困擾呀。
胡湘媚愣愣看著他。
若他也是妖,她倒不懷疑他有這種听力,只是……
「不對啊,既然你連電話另一頭的聲音都听得到,那我們平時在公司里聊天說話的內容你豈不都听見了?」她有點緊張的開始努力回想,自己這三個月來有沒有在辦公室里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听見什麼?你是指公司里那群女人如何仰慕我?還是你不爽嘀咕、誹謗我的言語?」
「……」很好,她現在確定他真的什麼都听見了。
這個啟示告訴她,以後絕對不可以在公司里說真心話,想要小命的話,嘴巴還是閉緊點好。
「小狐狸,你的手伸出來借我看一下。」龍堯宣話鋒一轉忽然道。
「你要我的手做什麼?」她警戒的把手收到身後。
「只是看看而已。」他微一動念,就讓她乖乖把手交了出來,「放心,我若真要吃你,你就算把手藏到身後也沒用的。」
「你不要每次都擅自操控我啦……」她氣急敗壞的道,拼命想收回自己的手,可身體偏不听使喚。
龍堯宣沒理她,伸手握住她的小指細看。
果然是這樣……
他再將她的掌心朝上,繼續觀察著那白女敕女敕的小指,渾然未覺它的主人因他的動作而恐懼驚怕。
這可奇怪了……他微微挑眉。
其實先前他就隱約注意到,只不過一直沒放在心上,直到昨天听到她失戀的消息,再加上方才親耳听到那戴姓作者拙劣的把妹伎倆,才突然又好奇了起來。
不是沒看過沒姻緣線的人,畢竟時代在變,這年頭的不婚族也不少,但他活了上千年,卻從沒見過這麼詭異的情況。
原來在她的小指上,纏滿了凡人見不到的紅線——對,就是那代表著姻緣,由月老才能綁上的紅線。
這條線呢,別人要嘛沒有,要嘛就是一條線牽至命定的伴侶手上,偏偏她的是團亂糟糟的線頭,纏了好多條,卻統統都是斷掉的,這跟沒姻緣有什麼兩樣?
月老每年要替那麼多人綁紅線,難免會出錯,其實就算遇到這種情況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人生苦短,只要幾十年清心寡欲,別和異**往、結婚就算了,姻緣大可以待下世輪回後重新再來。
無奈她偏是只渴望結婚的奇怪狐妖,這下就麻煩了。狐族的天性,讓這只小狐狸擺月兌不了對異性的渴求,想要她清心寡欲過一輩子是不可能,可她剛好又是潔身自愛、頗有原則的那一只,因此才會如此煩惱。
咳,不能怪他知道這麼多,誰教他听力太好,而她又老在公司里跟那個姓秋的編輯說些有的沒的。
若只是要滿足生理的歡愉,沒姻緣倒也沒啥大不了,反正她們狐族光靠足以禍國的美艷外貌,想找一夜還不容易?
只有她,居然有違狐族多情的天性,竟想找特定、專一的男人來共度此生。
可要知道,沒有紅線的男女是不可能共結連理的,換句話說,她此生是注定結不了婚了。
真諷刺,他遇過的狐族都唯恐被婚姻束縛,害怕自己被綁上紅線,就這只沒姻緣線的小狐狸偏迫不及待的想結婚。
「……你現在是在考慮要怎麼吃我嗎?」小狐狸那半是氣惱、半是害怕的嬌媚嗓音不怎麼情願的響起。
龍堯宣回過神,覷了她一眼,「嗯,我正在考慮要清蒸還是紅燒好,不然油炸狐狸听起來也不錯,皮還可以先剝了做圍巾。」
她身下明顯抖了抖,「我、我明天……不,我今天就辭職!」不管了,就算出版社給她再多薪水也沒用,有這只可怕的大野狼在,她根本沒命花!
「辭職?那太可惜了。」他露出一臉惋惜的樣子,「本來想再多留你一陣子的,但既然你打算離開,我只好今天就把你吃掉了。」
「什……什麼」她瞪大眼。
「從哪里開始吃好呢?」他執起她柔軟白膩的小手,「嗯,這只手白白軟軟,滋味應該不賴……」說著,他抓起那只小手就要往唇邊湊。
「等等、等等!」她驚叫,「我留下來不走就是了,您老大要我留多久,我就留多久。」嗚嗚嗚,她真的不想被當食物啊。
男人總算停下動作,歪頭望向她,「可我怕你會把辭呈寄來,從此消失耶?」
可惡!這樣都被他猜到,「我絕對不會……」她虛弱的道。
「其實也沒差。」他終于放開了她,「反正我這里有員工資料,你要是跑了,頂多我上你家拜訪就是。這年頭別說純種妖早絕跡,就連混血妖都可遇不可求,我記得……你與母親及姊姊們住一起對吧?」
這絕對是明顯的威脅!這只不明生物肯定是在警告她,如果她敢偷跑,他會把她全家都吃了。
「我會一直乖乖來上班的,不辭職了。」她只能含淚承諾。
「真的?」
「我保證。」
「這才乖。」知道她接收到警告,他滿意的點點頭。
「我、我可以出去了嗎?」她顫聲問道。
「出去吧,我想秋淑玲還在等你一起吃午餐呢。」他非常善良的允了她。
她松口氣,迫不及待的起身想出去。
「哦,對了,胡編輯,順便提醒你一件事。」他在她手模上門把時再度出聲。
「什麼?」胡湘媚有點錯愕的回過頭。他突然正經八百的叫她胡編輯,害她有點不習慣。
龍堯宣笑覷著她,幾百年還不知會不會冒出來一次的良心突然發現,忍不住好意提醒道︰「平時和男人玩玩還可以,不過別再想著結婚了。」
玩玩至少不會受傷,婚姻對她來說根本不可能,期待太多只會難過,還是別想了吧。
胡湘媚一愣,不曉得他為何突然冒出這句話,還以為他是在警告她別跟底下作者談感情。
「什麼嘛,我眼光沒這麼差好嗎?戴凡君我躲都來不及了,才不可能跟他怎樣。」她嘀咕著。
「不只他,我是說所有男人。」他當然曉得她對那個作者沒興趣,不然也不會以叫她進來說話的名義替她解圍,「總之你不適合結婚。」
雖然她困擾的表情很可愛,不過他還是比較喜歡看她因他困擾的樣子,而不是為了別人。
可惜胡湘媚不懂他的提點,更不知他是因為看到了她小指上那團亂糟糟的紅線才這麼說的,她只是完全被他那句「不適合結婚」踩到痛腳。
「你憑什麼說我不適合結婚?」她反應激烈的跳了起來,「狐族女人又怎樣?誰說狐族女人就不懂專一、不能渴望婚姻?」
「呃?」他有這麼說嗎?龍堯宣一時怔住,只是他還沒想到如何解釋自己的意思,她便又繼續發飆。
「只要給我機會,我也能做個完美的好妻子、好母親啊,是你們這些花心的爛男人老為自己的喜新厭舊找借口,才怪罪于我的外貌和血緣。」
「唔……」可是小狐狸,這跟血緣沒關系,是你真的沒姻緣,這輩子注定結不了婚呀。
而且,那些爛男人花心關他何事了?他對人類女性可沒任何「性致」,怎麼躺著也中槍?
「你等著看吧,總有一天,我絕對會把自己嫁出去,到時我會向你們這些爛男人證明,錯的是你們不是我!」借著怒意吼完後,胡湘媚氣呼呼的走了出去,完全忘記自己三分鐘前還很怕這男人會把她給拆吃入月復。
就這麼被扔下的龍堯宣先是訝異,接著只覺得有幾分好笑,最後則玩味的瞪著那面被她用力甩上的門板。
他有預感,自己往後在環星的日子,想必會過得更加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