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似乎不為所動,玉斬目光閃過一抹暗芒,忽輕嘆一聲,薄唇更加貼近她的耳。
「我是否得罪了師妹?」
宋心寧轉頭疑惑地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師妹不告而別,等我回玉靈宮後,才知師妹已經出山。」
宋心寧恍然大悟,笑了下。「當時家人來信催得急,不能耽擱,所以也走得急,還請師兄見諒。」
玉斬打量她客氣的笑容,里頭只剩恭敬,卻隔著一層迷霧,教人看不清她所想。
「師妹可是在怨我?」
她面露納悶。「師兄此話怎說?」
玉斬靜靜盯著她,沒再說下去,溫柔的眼神里卻帶著淡淡的悲傷。
宋心寧被他用這種深邃的眼神盯著,心下狐疑,又覺得不妥,便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目光。
當時在竹林中,她將大師兄說過對她無意的話听得很清楚,因此她也不會認為大師兄這時會對她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只當自己是自作多情,畢竟她已嫁作人婦,為了避嫌,還是離他遠一點。
她才挪動了下腳步,卻猛然一僵,她的手正被大師兄的大掌抓住。
她先是呆了下,繼而意識到此事不宜,急著掙月兌,卻被大掌包覆得更緊。
「大師兄做什麼?快放手!」
「為何躲我?」
她又氣又急。「我沒有躲你。」
「那為何不等我回來?」
她再度呆住,驚訝于他的直白。這麼多年了,從沒見過大師兄有逾越的行為,兩人最親密的時候也不過是練劍時,她一個不穩,差點失了平衡,被他扶腰一把,仍是謹守男女之防。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驚疑不定,原本沉靜的臉上多了抹羞急。
玉斬瞧見這模樣,唇角勾起。
他就知道,她是裝的。
猛然,一道驚心迫人的殺氣襲來,令玉斬心中一震。
人群中忽然有人驚呼。「少莊主!」
玉斬終于放手,宋心寧立刻迅速抽手,感到手心一陣熱燙。
虎嘯山莊少莊主孟嘯天正朝亭子走來,他儀表堂堂,三十歲的年紀,正當壯年,而他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跟了個人,此人頭上戴著盤帽,帽檐壓低,遮住上半張臉,可即便如此,他挺拔的身形以及下半張臉,依然能讓眾人看出這是一位英偉不凡的男人。
只不過,此人身上迫人的威壓相當強大。
當少莊主孟嘯天為大家介紹此人時,眾人都很驚訝,沒想到來人竟就是他們適才提到的天涯客燕飛。
眾人向燕飛抱拳見禮,這時燕飛抬起頭,將帽檐拉起。
在場眾女見到他的真面目,不禁暗暗倒抽了口氣。
此人面貌俊雅絕倫,一如天上清冷明月,孤高出塵,那雙漆黑的眼如兩潭深池,讓人好似要被吸進去一般。
原來天涯客燕飛如此俊逸逼人!
眾女們正值青春年少,見到如此偉岸丈夫,心湖皆泛起漣漪,這次虎嘯山莊之行值了!
可惜燕飛神情清冷,只是朝各位淡淡點頭,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他不發一語,又將帽檐壓低,靜靜地站在那兒。
也就是說,他把臉露出來,看了大伙兒一眼,就算打過招呼了。
如此冷傲,但配上他一身神秘,竟是如此和諧。
江湖上多的是能人異士,脾氣怪了點、性子傲了點,也是理所當然的,若都要計較,那就別在江湖上混了,因此燕飛的孤傲,很容易就被大伙兒接受了。
少莊主孟嘯天深知燕飛性情,知道此人本就孤傲,不喜與人交際,如今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來參與盛會,他哪會跟對方計較?
更何況燕飛如此冷情,更表示他孟嘯天面子大,才能請得動他。
「燕兄,請。」
孟嘯天領著燕飛離開,待走遠後,才笑著對燕飛問道︰「你向來不喜與人交際應酬,突然說要去那亭子,讓我十分訝異,該不會是你看中了那亭子里的哪個門派的姑娘?」
孟嘯天本是說笑,因為燕飛突然說要去那亭子,去了之後卻又冷冰冰的,叫人模不著頭腦。
「那位穿藍衣黑帶的男子是誰?」燕飛突然問。
孟嘯天頓了下,恍悟道︰「那是玉靈宮宮主的大弟子玉斬,最被看好是下一任的玉靈宮宮主。」
原來燕飛注意的是那號人物,這也難怪,玉斬英姿不凡,武功高強,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任何人見了都會注意到他。
不過孟嘯天覺得奇怪。
「你沒見過他?」
「不知。」
孟嘯天感到稀奇了。「你的消息如此靈通,居然會不知道他?」
「沒注意,我倒是見過他旁邊那位美人玉芙蓉。」
美人?孟嘯天更加意外,那位玉芙蓉只能算是清秀,但說美人似乎也談不上,更何況燕飛從來對女人不假辭色,更別說多看哪個女人一眼。就拿那十大美人來說,這人是連瞟都不瞟一眼。
「听說她上回差點殺了花無心,由此可見,對追緝花無心十分擅長,我想與她商量些事。」
孟嘯天一听,終于恍悟。原來燕飛注意到玉芙蓉是因為此事啊,他就說嘛,燕飛怎麼可能看上玉芙蓉,況且若他記得沒錯,那個玉芙蓉好像嫁人了。
另一頭,孟嘯天和燕飛離開後,女子們討論的對象立即變成燕飛,雖然莊主很俊,但那燕飛十分神秘,更讓人在意哪!
玉斬望著燕飛的背影深思。
適才,他感覺到一股驚人的殺意,可他回頭後,那殺意便消失了,他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卻找不到任何可疑的氣息,而那個燕飛,他與他並未有任何瓜葛,不該是他……
找不到可疑之人,玉斬暫時放棄,回頭又是一怔,繼而失笑搖頭。
芙蓉師妹居然乘機跑了。
他勾起唇角。沒關系,除非她不參加武林大會了,否則她能躲去哪?
趁著眾人將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燕飛身上時,宋心寧借機走人。
大師兄的話讓她震驚,更沒想到原來他對她存了那分心思。在驚訝的同時,感到可悲又好笑。
他對她有意?那麼多年了,他從來不說,現在說有什麼用?她都嫁人了。
宋心寧感到心煩意亂,不明白大師兄到底在想什麼,這時一名山莊弟子趕上前來,恭敬地喊住她。
「玉芙蓉女俠,咱們少莊主有請。」
宋心寧與少莊主孟嘯天曾有過一面之緣,因此也沒多想。
「煩請帶路。」
她跟著對方進了一處園子,堂屋里已坐著一人,她認出來,正是天涯客燕飛。
山莊弟子奉上茶,請她稍候,人便轉身出屋了。
屋里只剩她和燕飛二人,這情況頗為尷尬,雖然門是開的,但孤男寡女同屋,又沒有別人,總是不妥,于是她轉身要出屋去等。
「要下棋嗎?」男人突然出聲。
宋心寧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見他身前的案上有一副棋盤,而他正獨自下棋。
她環視屋內看是否有其他人,說不定人家問的是別人。
「若不嫌棄,芙蓉姑娘可願當在下的棋手?」
人家都指名了,她也不好當作不知,且她本是江湖人,就算嫁了人也保留江湖人率性不拘的性子,索性大方走回來。
「請指教。」
兩人下的是黑白五子棋,因為對方已經拿了黑子,所以宋心寧理所當然是白子。
「請。」燕飛道。
對方讓她先下,她也不客氣,先落下一子。
兩人思慮都很快,幾乎沒有思考就下手,很快的,棋盤上已排滿了黑白兩子,雙方你攻我守,殺得不亦樂乎。
一盤結束,燕飛輸了。
「姑娘棋藝高明,在下佩服。」
「承讓,僥幸而已。」
「不知姑娘的棋藝是何人所教?」
「以前常和我大師兄下棋,他棋藝才叫高明,我不過偷學了他幾招。」
燕飛手中動作一頓,忽然沉默了。
宋心寧將白子撿回碗里,見他不動,抬頭看他。
「再來一局。」他說,將黑子撈到碗里,同樣讓她先下。
輸的人要再來一局,這很正常,她便陪他下。
但是這一局輪到她輸了,而且輸得很慘,她不禁愣怔。
「再來一局。」燕飛逕自把黑子和白子撈回碗里。
宋心寧沒反對,心想難不成第一局對方是故意讓她的?
第三局她下得很謹慎,比前兩局更用心。
結果輸得更慘!
燕飛根本毫不留情,直把她的白子殺得片甲不留。
「再來。」他說。
宋心寧微擰眉,但好脾氣地沒反對,再陪他下一局。這一局,她用盡全力防守,依然被他殺到全軍覆沒。
宋心寧再遲鈍,也察覺出對方是故意的,他身上的戾氣就跟棋盤上的殺氣一樣,根本是存心給她難堪。
「再來。」他說。
這一次,她不應了。
「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風。」說完也不等他回應,起身要走。
燕飛卻突然開了口。
「你師兄的棋藝看來也不怎麼樣,若是與我對弈,肯定輸得一蹋糊涂。」
宋心寧本打算不與他計較,誰知這人羞辱她不夠,還羞辱大師兄。
「我大師兄棋藝驚人,但他為人謙和大度,與師弟妹下棋,意在指導,不會步步逼人,他的棋藝就跟他的人品一樣,令人心悅誠服。」
這話便是在罵他︰你燕飛的人品跟棋藝一樣,殺到見骨,一絲也無。
她卻不知,這句話一出,便像捅出了馬蜂窩一般,讓某人氣炸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原本還敬他是個英雄,現在看來,是她眼瞎了。
她大步而去,兩道打開的門板卻突然在前頭「砰」一聲自動關上,接著屋內所有窗板也跟著砰砰合上。
她驚詫回頭,只見燕飛猛然上前,朝她逼近,她想也不想地就朝他打出一掌。
燕飛偏身閃過,卻並不撤退,反倒更加逼近她。
「反應這麼快,為何剛才那家伙抓你的手,你沒躲過?」
宋心寧氣勢逼人地應戰,听到這話,不禁一怔。燕飛趁隙扣住她的手腕,而她的刀子也抵上他的脖子,但他絲毫無懼,不退反進。
「你是不是喜歡他?」
他眼神陰沉,彷佛她只要敢說個「是」,他就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宋心寧瞪著他,對他的質問莫名其妙。
「關君何事?」
「當然關爺的事,爺的老婆豈容他人沾染!」
宋心寧听得瞠目結舌,上下打量他。
這語氣……這眼神……她不敢置信。
「鄭尋歡?」
「你要是敢給爺戴綠帽子,爺就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