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名皇後 第四章 為惡者天打雷劈

作者 ︰ 裘夢

等陶靜姝從震驚中回過神想要打掉那只咸豬手的時候,對方早就已經縮了回去,她的心情真的無以言表。

「皇上說笑了,我們……」

「小女子不敢。」她也不是隨便說的,主要是夠了解魯國公府,雖然有危險,但魯國公府一定是願意家里出一個皇後的。

龍牧歸用手中的馬鞭輕挑她的下巴,用一種經典的紈褲調戲良家婦女的姿態笑著對她說︰「朕給你兩個選擇,你來當朕的皇後,或是你的庶妹選妃入宮。」

陶靜姝的臉色終于冷了下來,一揮手打開了那根不正經的馬鞭。

見她如此反應,龍牧歸反倒越發感覺有趣。

「那您就直接扶她坐上後位吧。」或許這樣還直接省了她動手呢,畢竟這位克妻。

她一扯韁繩,決定離這位不正經的年輕帝王遠一點。

可惜她的手才拉馬僵,立時有一只大手覆在了她手上,強行將她往另一邊扯了扯,最後,她被帝王橫抱到了自己的馬背之上,半擁在懷中,牢牢地桎梏住她的動作。

要不是因為對方是皇上,陶靜姝絕對會給他好看。

她被人如此輕薄,卻還不能全力反抗,老天爺是不是根本就沒睜眼啊!怎麼什麼狗屁倒灶的事都被她踫上了,她的運氣就這麼衰的嗎?

盡管她極力躲閃,可是馬背就這麼點大,她即便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一個不察便被人含住了唇。

陶靜姝整個人一僵。

龍牧歸趁機探得更深,將她往自己懷中攏得更緊了些。

……

陶靜姝緊緊咬著下唇,身上的衣裳被昏君忘情之下撕裂了,她抱膝坐在灌木叢後,心中除了屈辱,就是無盡的恨意。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遭遇這些不公正的待遇,她何曾主動去招惹過別人。

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沒有伸手去擦,卻另有一只手伸過來替她揩去淚珠,帶著幾分誘哄地說︰「好了,是朕不好,朕只是太想你了。」

陶靜姝側頭躲開他的手。

龍牧歸在她身邊席地坐下,伸手將她半攬在懷中,輕輕拍撫背脊,柔聲道︰「朕會失控還不是因為你太不听話,一句軟話都不肯說。」

這是什麼鬼道理,她憑什麼要對他說軟話?

陶靜姝抬手猛地從發髻中抽出一根簪子,龍牧歸第一時間抓住了她的手,臉色為之一變,「朕有這麼不堪嗎?讓你如此無法忍受。」

陶靜姝冷笑看著他,手中發簪尖銳的一頭抵在了對方的咽喉之上,冷冷道︰「我想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你剛才說刺王殺駕,那麼就給你滅定國公府九族的機會。」

她知道帝王身側必有暗衛在,她就是做給暗衛看的,她不受這份屈辱,拉著陶玉顏一起玩完,這結果也行。

龍牧歸皺眉,滿是不贊同地道︰「真把朕當昏君嗎?」

「你不是昏君,會強迫女子承歡?」她反唇相譏,一點兒面子也不給他留。

「朕只是對你一見鐘情。」

「所謂的一見鐘情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

龍牧歸有點兒被堵住了。

陶靜姝深吸口氣,沒有繼續強調他的惡劣,轉而道︰「你克妻之名在外,我還有心願未了,是不可能去給你當那個短命的皇後的。」

龍牧歸表情頓時有些古怪,「這樣咒自己不好吧。」

「我說的是事實。」

「所以,」龍牧歸嘴角已經控制不住要抽搐了,「你是因為怕死才不願意當皇後。」

「我活得好好的,干麼跟自己過不去自尋死路,我像白痴嗎?」

「把你未了的心願說一下,萬一你嫁了朕真的死了,朕替你完成遺願。」

「我自己明明可以達成心願,何必非要冒著生命危險借助你這個外力。」陶靜姝覺得對方在鄙視自己的才智。

龍牧歸清了一下嗓子,「你是可以靠自己完成心願,但朕也可以人為增加你完成心願的難度。」

陶靜姝用看人渣敗類的目光看他。

龍牧歸將簪子從她手里拿過來,幫她重新簪入發髻,順手還幫她理了理散亂的鬢角。

陶靜姝抬袖擦了擦眼角,將殘余的淚痕擦去,然後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但最終也只能將就穿上昏君的外袍,否則便會春光外泄。

龍牧歸靜靜地看著她將自己一點點收拾整齊,在她抬腿準備走出灌木叢的時候,出聲道︰「你就這麼走了?」

陶靜姝連個眼角余光都不想給他,「皇上既然不打算治小女子刺王殺駕的罪,自然就可以走人了。」

「你就穿成這樣走?不怕別人問你?」

「小女子先把自己的臉面扔到地上踩,還怕別人再來多踩上一腳嗎?」

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她身上穿著自己的外袍,就算有人看破也不敢問啊。

「你這樣還嫁得出去嗎?」

「小女子從來不覺得嫁人是件必須要去做的事,如果完成心願的時候還活著,可能會考慮找個人嫁。」但最大的可能是她余生青燈伴黃卷,再如何,短命的皇後是不當的!這輩子她委屈別人也絕不要再委屈自己。

看著陶靜姝登鞍上馬,就那麼坦坦蕩蕩地揚鞭催馬而去,龍牧歸忍不住苦笑,今天這件事情真是辦砸了。

有侍衛上前奉上一件新袍子。

「跟著了?」他問有沒有人跟上去保護。

「跟著了。」侍衛回答有。

龍牧歸點點頭,在侍衛的伺候下換上了新袍子,然後騎馬離開這里。

先一步離開的陶靜姝當然不可能真的堂而皇之地穿著一個男人的外袍回到營地,還好在半路上她終于踫到了走散的護衛,命令其中一個回營地取一件她的衣服來。

陶靜姝有先知之明,出門帶的衣服都是成雙的,也就是每種衣服她都準備了兩套一樣的,所以回到營地的時候,穿的一樣是紅色騎裝。

只是一回到營地,她就看到那個自己討厭至極的人——陶玉顏是跟著父親一起出現的。

甫一照面,陶定山就開口斥責,「越大越不像樣子,你妹妹找你說話,你竟然理都不理,友愛手足的道理你都學到哪里去了?」

陶靜姝掃了庶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大概是跟著寵妾滅妻四個字一起忘掉了吧。」

陶定山先是一怔,爾後怒從心起,揚手就要打下去。

「定國公。」

只是一句輕描淡寫隨意至極的稱呼,瞬間就讓陶定山如同被人點穴一般,轉頭看到皇上緩步而來,他急忙撩袍跪地參見。

其他人也紛紛向皇帝見禮。

龍牧歸擺了下手里的折扇,語氣溫和地道︰「都起來吧。」

「謝皇上。」

龍牧歸狀似無意地看過去,「陶大姑娘這是因何惹怒了定國公啊,說來朕也听听。」

「家中小事罷了,不敢污了聖听。」陶靜姝語氣十分恭敬,卻也充滿疏離。

「左右朕此時無事,听听也無妨。」

「父親大約是太過思念過世的柳姨娘了,听到小女子說寵妾滅妻四個字便有些承受不了,故而要教訓小女子知曉禮數,不議尊長是非。」陶靜姝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可小女子卻覺得所謂忠言逆耳,即便會因此惹父親生厭,有些話為人子女還是要對父親說上一說的,以免他再重蹈覆轍。」

龍牧歸听得在心底嘶了聲,這丫頭果然是舍得一身剛,敢把皇帝拉下馬的主兒啊,她這是壓根就不打算替定國公遮掩,甚至有恨不得廣而告之的意思,唯恐沒人非議他私德不修。

「其實小女子這些年一直有個懷疑,卻因為顧全父親的顏面並不敢說出來。」

「哦,是什麼?」

龍牧歸相當捧場,陶靜姝內心卻一點兒都不領他的情,之前被他輕薄的事她不可能這麼快就忘掉的。

陶靜姝意味深長地說︰「無論我怎麼看,五妹都與父親沒有絲毫相像之處,這不是用女大十八變就可以解釋的。」

陶玉顏臉色驀然一白,她用積分提升自己的顏值,說白了就類似于做整容手術,隨著她的美貌度提升,她的相貌早就與最初十萬八千里遠了。

陶定山臉色發黑。

陶靜姝卻還在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人心里釘釘子,「若非不相信這世上有神鬼,我都懷疑五妹是被什麼山精鬼怪換了芯子,這才幻化了容貌。」

對于這種沒事找事,惹事生非的人,根本沒必要替他們著想,因為在他們以自我為中心的自私自利的想法中,也從來不會替他人考慮。

陶靜姝嘴上說著話,卻一直暗自留意著庶妹的動靜,她可不相信對方鼓動父親來當這個出頭鳥會沒有目的。

所以在看到陶玉顏嘴唇一抿,一副豁出去架式突然朝自己撲過來時,陶靜姝立時後退閃避,陶玉顏便以一個狗啃泥的姿勢摔倒在地。

「陶靜姝,你怎麼當姊姊的,沒看到顏兒都摔倒了嗎?你為什麼都不扶她一下?」一見愛女摔倒,陶定山當即厲聲質問嫡女。

其他人都表情復雜地看向他。

父母對子女或有偏愛,但偏到如此瘋魔的也不多,凡是看到過程的人,任誰都不能昧著良心說這是陶靜姝的責任。

你突然無緣無故地撲向某人,人家的第一個反應肯定是躲開啊。

對,是有不躲的,但一般那都是雙方關系極好親密無間的,陶氏姊妹是這種關系嗎?當然不是,搞不好都要懷疑陶五姑娘是要趁機插刀呢。

陶玉顏也是被逼到沒辦法這才孤注一擲想強行接觸嫡姊嘗試抽取對方的氣運。

自從嫡姊離府,系統失去對她數值提取分析的能力,自己便走下坡,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勢轉瞬便逆轉成低落。

如今嫡姊極端厭惡排斥她,她根本無法接近,不得已只能搬出父親企圖用孝道壓制對方,依舊失敗。

因為撲得太義無反顧,陶玉顏受到的創傷也有點兒大,嘴唇磕破了皮,一雙手也擦破了,血絲讓那雙白皙如玉的縴縴玉手顯得有些觸目驚心,臉倒是沒傷到,不幸中的大幸。

「父親之前剛說了女兒不睦手足,如若女兒此時主動去扶五妹,一則與父親指責相悖,二則可能會顯得虛偽,故而女兒才做出了閃避退讓之舉。」

陶靜姝完全像一個局外人一般冷漠分析陳述,從她的神情語氣根本無法分辨出任何多余的情緒。

她似乎已百毒不侵,但她是經歷過什麼才變成如今的模樣?龍牧歸想象不出來,卻可以知道那經歷必然沉重痛苦,突然有些心疼她。

陶定山氣得手指發顫,怒瞪著嫡女道︰「我陶定山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不孝女,家門不幸。」

陶靜姝沒有半點兒觸動,表情平靜得讓龍牧歸心生憐惜。

這樣的言語傷害對她來說可能早就稀松平常,所以根本激不起任何的情緒波動。

「父親,您不要生氣,總之都是女兒的錯,您不要怪姊姊。」陶玉顏一開口又將眾人的視線吸引到了她的身上,但見美人忍痛含淚、眉攏輕愁,端的是我見猶憐。

人的天性便是同情弱者,相較于陶靜姝的沉靜疏離,自然是陶玉顏嬌滴滴的尤物更讓男子涌起保護欲,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在那一刻他們突然就站到了陶玉顏這一邊,覺得陶靜姝有些過分了。

陶靜姝不是個會撒嬌的,也扮不了什麼柔弱,否則之前也不至于跟龍牧歸硬踫硬,她的故作堅強總會被人視同真堅強,然後便會被指責,你這麼堅強,她那麼柔弱,你為什麼不讓讓她?

重生那麼多次,陶靜姝已經習慣這種局面,所以她的神色依然波瀾不興。

旁人怎麼想,跟她有什麼關系呢?

她不在乎,只是想結束這無休止的重復罷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陶玉顏的淚水欲落不落,柔弱而又堅強的看著陶靜姝,用最無辜可憐的語氣說︰「姊姊為什麼要這樣跟父親講話呢,父親也是為了姊姊好。」

陶靜姝突然笑了,如同寧靜的湖面蕩開了漣漪,又如同花苞乍放,玩味地道︰「明明是妹妹帶父親過來找我的啊,妹妹才是我跟父親沖突的原因,如今妹妹倒成了無辜的路人甲,這世上還有天理這東西嗎?」

陶玉顏差點兒破功,柔柔弱弱的輕喊,「姊姊……」

陶靜姝似是看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事,笑得有些控制不住,可笑著笑著,她的眼眶卻紅了,「你柔弱你有理,你長得好看你有理;你找我麻煩,還是你有理……這世上的道理難道就全在你那里了嗎?」

她明明在笑,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沒有淌下的淚,那種深沉得令人窒息的痛從她骨子里透出來。

「我一直覺得惹不起,我躲得起啊,你看我都住到寧順侯府去了。」她依舊笑吟吟,「我見到你主動退避三舍,結果你又找了父親來,陶玉顏,你到底想我怎樣?我是嫡女,無論我死多少次,我都是定國公府的嫡出姑娘,而你也永遠只是一個爬床賤婢生的庶女。」

她一個字一個字又慢又重地說出最後一句話,陶定山揚手便朝她臉上據去,但是,他沒有打到。

龍牧歸抓住了他的手,冷冷地甩了開去。

陶定山有些震驚,「皇上——臣失儀了。」

陶靜姝用力閉了下眼,壓抑住自己爆發的情緒,她知道自己失態了。

不久前才被人輕薄幾近失身,她已然驚慌失措,可是她回來並沒有時間躲起來獨自舌忝拭傷口慢慢恢復,就又得面對瘋狗和父親的發難,接二連三的沖擊,讓她失控。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忍受這些,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的出身是原罪嗎?

或許吧。

如果她不是定國公府的嫡長姑娘,皇帝怎麼可能想立她為新後?

如果她不是嫡女,陶玉顏又怎麼會嫉妒她嫉妒得面目全非?

如果她不是嫡女,佔用了父親心愛女兒的位置,他又怎會恨她欲死?

呵,至今她還記得有一世父親命人絞殺她的畫面,她難以置信,可最終還是痛苦地結束了生命。

所以,父親有什麼所謂的,他也不過是殺死她的凶手罷了。

在情緒的激烈起伏中,頭突然有點痛,陶靜姝伸指輕按,但卻沒能消解,劇痛襲來的瞬間就此失去了知覺。

龍牧歸將人接到了自己懷中,懷中前一刻還鮮活的人兒,此刻卻面若白紙,奄奄一息,似乎隨時會消失。

「太醫,叫太醫——」他一把將人撈抱起,轉身便往自己的御帳而去。

一直到皇帝走遠,陶定山才如大夢初醒般反應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嫡女會昏倒?

陶定山還沒能理解現況,更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情緊接著發生——

晴天響霹靂,天雷直劈而下,瞬息即至,又隨著一聲慘叫,倏忽消散。

柔弱得彷佛一捏就碎的陶玉顏變得蓬頭垢面、衣衫破碎,恍若乞丐,她腦中的系統發出電波強烈干擾後瀕臨報廢的警告聲,而她已經陷入重度昏迷。

這是天打雷劈!天打雷劈真實出現啊!

這一幕被許多人看到,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向了御帳的方向。

混亂的記憶相互交錯,痛苦重疊加倍,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冒來,臉色越發的灰敗,她放在錦被上的手緊緊地揪著布料,手背青筋暴突,足可證明即使昏迷之中她也感覺到無法估計的疼痛。

「到底是什麼原因?」龍牧歸的聲音隱含震怒。

太醫院院使一頭的冷汗,顫著上了年紀的身體,戰戰兢兢地回話,「老臣實在不知啊,看樣子像是被什麼東西靨住了。」

「靨住了?」

「是呀,陶大姑娘看起來就像是被靨住了。」老院使重復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龍牧歸看了眼那張痛苦不堪的臉,揮了揮手,老院使抹著額頭的冷汗快步退了出去。

他拿起帕子繼續幫她擦拭額上的冷汗,喃喃自語似的道︰「你究竟夢到了些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痛苦呢?」

陶靜姝突然一把抓住了那只替自己拭汗的手,下一瞬雙眼猛地睜開,眼中的驚惶痛苦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眼中。

認出眼前人,陶靜姝如同抓到火紅烙鐵一般一瞬就甩開了抓住的那只大手,身體本能警戒地往床內縮了縮。

龍牧歸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倒也不計較她的一時失態,柔聲詢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陶靜姝眨了眨眼,迷茫著,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又過了一會兒,她的情緒才終于穩定下來,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是哪里?」

「朕的大帳。」

陶靜姝臉色陡變。

龍牧歸雙手抱胸,身子往床柱上一靠,好整以暇地道︰「你已經在朕的榻上躺了兩天了。」

兩天?陶靜姝整個人都是懵的。

龍牧歸沒有再開口,給她足夠的時間梳理事情的始末。

終于,陶靜姝理順了所有事情,可她一點兒都不想感謝這位年輕的帝王,她在他的御帳昏迷了兩天,兩人的關系無論如何都已經說不清楚。

果然每一世事情的走向都有不同,這一世她竟然跟皇帝牽扯到一起,難道說,這一世被他克死的第二個皇後名頭真的落到她頭上?

天吶,這麼說來她得加快弄死庶妹,否則被克死之後沒準兒還得再來一回啊。

「寧順侯府沒有人來嗎?」

「有,被朕打發了。」

她沒有再問了。

反倒是龍牧歸忍不住問她,「你為什麼都不問定國公府有沒有人來?」

她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意興闌珊的苦笑,「沒必要。」

三個字道出多少辛酸和苦痛,也讓人知道了她對那里沒有絲毫的留戀。

「感覺怎麼樣?」他再次問了這個問題。

「好多了。」

「餓嗎?」

「餓。」

龍牧歸扭頭朝外面說了句,「拿些病人能吃的東西進來。」

陶靜姝此時已經擁被半坐在榻上,身上只著中衣,見龍牧歸就坐在榻邊,她心里緊張又不安,卻又強自鎮定著。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跟男人獨處的尷尬情形,有點不知所措,偏偏皇上沒有半點兒回避的意思……想想也是,這里是他的御帳,她才是不速之客,雖說這其實也不是她想要的。沉默一直維持到飯菜被端進來。

昏迷兩天醒來的人只能喝粥,宮女用托盤將一碗粥端到了榻前。陶靜姝看看某人,某人不為所動。

抿抿唇,陶靜姝只能開口,「小女子斗膽請皇上回避一下。」

「沒必要,你喝就是了,朕不跟你搶。」

這是搶不搶的問題嗎?

好吧,跟皇上講道理的她真傻,帝王們心情好可能會跟你講道理,他們要是心情不好,血流成河都算是尋常。

原本陶靜姝盡可能往榻內側縮坐,以此拉開跟某人的距離,但是現在因為要吃東西,只能慢慢又挪到了榻邊,端起了那碗看起來非常普通,香味卻十分誘人的白粥。

她吃得不快,儀態也很好,充分體現了良好的教養。

一碗粥吃完,宮女將空碗拿了下去。

「讓人提些熱水進來,伺候她沐浴一下。」

听他這樣吩咐宮人,陶靜姝心里不安的一跳。

「你這兩天出了很多汗,還是沐浴一下的好。」

陶靜姝點了點頭,她確實感覺身體黏膩,可是在他的營帳沐浴,難免惴惴。

浴桶熱水很快便被送了進來,一同送進來的還有一座一人高的輕紗繡花寬屏風。

可是問題又來了,皇上完全沒有回避的意思,對此,陶靜姝簡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逼不得已,她只能擺低姿態,對龍牧歸開口請求,「皇上……」

龍牧歸上下打量她一眼,帶著幾分笑意道︰「早晚的事。」

陶靜姝覺得手有點兒癢。

不管怎麼說,最後龍牧歸還是避了出去,讓陶靜姝可以放心地沐浴。

放空心思洗了個澡,等到穿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宮女給她準備的寢衣太過輕薄,這是以為她今晚就要侍寢了吧。

果然一個不正經的帝王身邊的人也不正經。

不管怎麼說,寢衣還是得穿,總不能赤luo著,可穿這樣薄透的寢衣,陶靜姝也只能躲回榻上,用被子將自己遮掩好。

連件外袍都沒給她準備,這根本是不打算讓她出帳的意思。

算他狠!

龍牧歸再次進來的時候,明顯也沐浴過了,頭發還帶著殘余的水氣。

隨意地將外袍一解,他大方上榻,陶靜姝眼睜睜看著,覺得自己往後的人生不好過了。

「睡吧,還是你想我們再做點兒什麼?」

面對年輕帝王那意有所指的笑容,陶靜姝壓下了動手的沖動,她忍,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只是剛躺下,就听到那人說︰「被子分朕一半。」

陶靜姝嚇了一跳,分出去一半被子,她整個人都不敢再動,也不敢面朝龍牧歸,只能背轉身側臥,避免一些尷尬。

雖說昏迷了兩天,但她的精神其實一直都不輕松,所以即使心知應該要提高警覺,但最終還是拜倒在鋪天蓋地而來的睡意下。

等她睡熟之後,龍牧歸便將人攬進懷中。

這兩日因為擔心她,其實他也沒有休息好,如今她剛剛醒來,他其實也沒想做什麼別的事情,就只想這麼靜靜地抱一抱她。

這個丫頭心里藏了太多事,壓得她自己都喘不上氣,偏偏倔強得很,生生逼得自己狼狽不堪。

定國公府那個五姑娘被雷劈的事如今在獵場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也無意去管。

那個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卻毒,總有她自食惡果的一天,關鍵是,他懷里這丫頭似乎很想親手對付自己的庶妹,他不太好奪人所好。

還是心疼這丫頭,她的悲傷不是那種癲狂的發泄,而是一種讓人心疼的安靜。靜靜地,不為人知地獨自悲傷,然後等待時間慢慢給予治療。

可明顯,時間還來不及治愈她的傷痛。

輕輕地嘆了口氣,將人往懷中攬得更緊了些,龍牧歸緩緩合上了眼,與她一同睡去。

陶靜姝是被熱醒的。

神智一清明,她便察覺到了異樣。

……

從浴桶里出來,她整個人都是紅的。

龍牧歸換了冠袍,大步離開,而飽受帝王征伐的陶靜姝卻只能留在帳中擁被補眠。

睡眠也是逃避現實的一種方法。

可現實終究還是需要面對的,午後,陶靜姝醒來用了碗羹,便讓人服侍著起身梳妝,發髻被換成了宮髻,衣物也改為了華貴的宮裝。

陶靜姝都有點不敢去看鏡中自己簪戴的九鳳掛珠釵,這是皇後才能佩戴的內造首飾。

事已至此,她還能如何呢?

陶靜姝心情復雜地妝扮一新,然後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龍牧歸抬頭看了過去,眼中閃過驚艷之色,隨手放下看了半截的奏折,起身走向她。

她默默地對帝王福了一禮,並不想講話。

龍牧歸倒也不在意,只笑著牽了她的手,拉她同自己一道到幾案後落坐。

目光掃過那些堆放的奏折,陶靜姝垂眸靜坐一旁,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龍牧歸卻伸指挑起她的下巴,湊近她唇邊,語帶調笑地道︰「幫朕磨墨,這個可以吧。」

陶靜姝拿開了他的手,默默地拿起墨條磨墨。

他輕笑一聲,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己懷里帶了帶,就以這種半擴美人在懷的姿勢批閱奏章。

「老臣陶劍鳴求見皇上。」

帳外突然傳來祖父熟悉的聲音,陶靜姝不由得抬頭看了過去。

「終究還是來了啊。」龍牧歸帶了幾分感慨的低語,爾後道︰「請老國公進帳。」

進得御帳,陶劍鳴行君臣大禮,起身便將目光落到了坐在皇帝身邊的孫女身邊。

一身的宮妃妝容,花容月貌的臉上卻找不到半點兒歡喜之色,只有一片看不到底的寂靜,彷佛坐在那里的已經不是一個活人,只是一個泥雕木偶,區別只是她還是個人。

陶劍鳴心中一痛。

雖說開國太祖有恩旨定國公府姑娘不參加宮廷遴選,可若是孫女自己歡喜,他為人祖父的自然沒有什麼可計較的。

但是孫女明顯是不樂意的,而且皇上還有克妻的名聲在外,他就更不樂意孫女入宮為後了,要是又被皇帝給克死了呢?

「老國公今日怎麼想起來見朕了?」龍牧歸明知故問。

陶劍鳴沉了沉脾氣,道︰「老臣得知孫女在獵場出了意外,這才趕了過來。」

「你也是愛孫心切,難得。」

陶劍鳴一拜,「姝兒得皇上庇佑,如今安然醒轉,老臣叩謝皇恩。」

「這倒也不必。」

「姝兒既已無恙,再繼續留在御帳便于禮不合,還請皇上容許老臣領她回去。」

龍牧歸眉頭微蹙,沉吟不語。

陶劍鳴直接撩袍又跪了下去,懇切地道︰「還望皇上成全。」

龍牧歸看了眼身邊的人,手指在案上輕扣了兩下,這才開口道︰「老國公既然開了口,朕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多謝皇上龍恩。」

陶靜姝也順勢端端正正地給了某人一個叩拜大禮,謝他放過之恩。

祖孫兩個都怕事有變故,幾乎是一刻不停急急便離開了御帳。

一出御帳,陶靜姝抬手就將頭上的那枝九尾鳳釵摘了下來,順手藏于袖中。

御帳中的龍牧歸看著空空如也的身畔,她身上的余香還隱約可聞,人卻已經不在了。

微微眯眼,帝王的嘴角微勾,手指在幾案上攤開的奏折上輕拍了兩下,笑著自言自語道︰「天真了啊。」

帳中伺候的太監不由得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另一邊,陶劍鳴半點兒都沒耽擱直接帶著孫女離開了獵場。

一直等馬車遠離了獵場,陶靜姝才總算是放下了心,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半途中,陶劍鳴上了馬車,祖孫兩個對面而坐。

「你今後有何打算?」陶劍鳴語氣有些沉重,即使領回了孫女,可是他也知道經此一事孫女日後怕是只能孤獨終老了,她還這麼年輕,他如何忍心?

「祖父不必替我擔心,嫁不嫁人姝兒其實並不在意。」她只在意怎麼才能結束那無休止的重生。

「這就好。」陶劍鳴嘴上這麼說,心里的擔憂卻是半點兒沒有減輕。

「祖父,這東西怎麼辦?」

看著孫女從袖中拿出那枝九尾鳳釵,陶劍鳴有片刻的失語。

都這種時候了,姝兒竟然還在煩惱這種事情?

「需要想辦法還回去嗎?」

「不必,收起來就好。」

「哦。」

陶劍鳴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得有些多,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應該相信她知道自己以後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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