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宮搬家的事最後不了了之。
懷孕的人注意力難以集中,思緒被帶偏後也沒有人再刻意提醒她,畢竟皇後娘娘現在正是危險時期,能不折騰最好,誰也不想出什麼意外。
至于申妃變成申昭儀的事,鳳儀宮就更不會有人在意了,事情本來也跟他們家娘娘無關,皇上才是那個始作俑者。
「不作不死,申昭儀也是在皇宮閑得養魚,琢磨事情的方向有了偏差,這才連踩兩坑,被人連降兩級,也是坑自己的一把好手。」
雙喜心情很復雜地听著自家娘娘感慨,有娘娘替對方惋惜的錯覺。
緊接著陶靜姝說出來的話證實了那不是她的錯覺。
「我如果有她這種惹怒皇上的本事,現在咱們也不至于陷在這後宮之中。」
「……」雙喜沒想法了。
不是她的錯覺,自從那天她在國公府後花園湖畔涼亭找到姑娘開始,姑娘為人處事和面對事情的思路都朝著一種詭異的方向發展了。
如今已然是十匹馬拉都拉不回來了。
不過,不管怎樣,娘娘活得高興就好,她總歸是陪著她的。
陶靜姝一手扶著自己的腰,一手讓雙喜扶著,挺著大肚子散步。
這樣子每天在鳳儀宮的院子走上幾圈,對現在的她來說其實是件挺辛苦的事,但老院使說了,這對她的生產有好處,都說生產是在鬼門關上走,她無論如何還是想平安挺下來,那就只能堅持。
在院子里例行散完步,主僕兩個回到了屋里。
喝了幾口雙杏端上來的溫水後,陶靜姝扶了扶腰,道︰「雙喜,那只匣子你記得收好。」
雙喜默默點頭。
這並不是一個愉快的話題,雙喜寧願那只匣子里的東西永遠都不會派上用場。
因為那里面是娘娘托付給她,在她生產出意外後,留給小主子的家書,娘娘寫了很多,那一封封的都是身為母親的一片愛子之心。
「我有預感,也就這一兩天。」
「啊——」雙喜大驚,「娘娘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嗎?」
陶靜姝笑著擺了下手,「別緊張,就是一種感覺。」
「那婢子去讓人準備。」
「還準備什麼,宮里不是一直時刻準備著嗎?」
「還是再卿咐一下。」雙喜堅持。
看著自己的貼身大丫鬟固執地出去吩咐人準備,陶靜姝不由得無聲而笑,這就是雙喜啊,一直陪她到最後的人。
可是她的笑意隨即斂起,肚子的疼痛來得毫無征兆。
這陣子準備接生的嬤嬤們和老院使都告訴過陶靜姝要生了會有哪些反應,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是在陣痛。
「來人——」雙杏扶住了陶靜姝,知道是發動了,驚得聲音都有些變調。
發動來得猝不及防,整個鳳儀宮頓時忙做一團,消息也在第一時間送往勤政殿,正在勤政殿與大臣們商議朝政的龍牧歸扔下眾臣就往鳳儀宮趕。
這消息瞞也瞞不住,也不會有人想瞞,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的官宦之家,定國公府和寧順侯府便都跟著不安。
一則,女人生產是鬼門關上走一遭;二則,他們對皇嗣的性別也很關注,這關系到皇後日後的尊榮。
事實上,整個朝堂都對皇後這一胎關注極高。
皇帝年近而立,膝下卻無一皇子,這對朝廷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皇後此次一舉得男,那真可稱得上是舉國歡慶,社稷有望。
在別人都期望皇子誕生時,恐怕也只有進了產房的陶靜姝本人心里篤定自己生的會是一個女兒,所以她本人沒有壓力,反而是產房外的人十分焦慮。
生產前的陣痛是最難熬的,陶靜姝即使幾經生死也被這痛折磨得苦不堪言。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她肚子里的小家伙終于開始真正奔向這個世界。
產房內不時傳出一兩聲陶靜姝因疼痛而發出的叫聲,但大多時候反而是產婆鼓勵產婦的聲音更多一些。
龍牧歸已經不知在院中來回走了多少遍,不時焦慮地往產房看,礙于規矩他不能進產房,可整個人也著實不好過。
他愛的人正在拼著命生下他的骨肉,但他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外面干著急。
巳時三刻,隨著一聲宏亮的嬰兒啼哭聲,產房傳來喜訊。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生下了一名小皇子。」
有產婆第一時間從里面跑出來報信兒,至于皇子還要經過清洗擦身等等照料,即使要抱出來也還得一會兒功夫才行。
「賞,都賞。」龍牧歸大喜過望,差點兒就要手舞足蹈了。
皇子啊,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兒子,天可憐見,祖宗江山社稷總算後繼有人了。
此等喜訊自然是一刻不停地往下傳,很快便舉國皆慶。
而產房內歷經一場艱辛生產的陶靜姝卻一片茫然,看著嬤嬤在一邊仔細清理嬰兒身上的污血,其後小心仔細地幫著他包裹上柔軟的襁褓。
兒子!
竟然是兒子!
怎麼可能是兒子?
陶靜姝整個人都有些懵,覺得特別不真實。
記憶中無子的豐佑帝這是有子了?
不行,她且得緩緩。
在陶靜姝整個人心神不屬的時候,雙喜雙杏已經在宮人的幫助下幫她擦拭過身體,又換了新的衣服,然後用不透風的軟轎將她抬到了已經提前收拾出來的偏殿。
這個時候的龍牧歸終于可以去看望替自己生下皇子的心愛之人。
小小的嬰兒閉著眼安安靜靜地睡在母親的身邊,整個人的皮膚都顯得有些紅紅的。
初生的嬰兒不太好看,但是看在龍牧歸眼中卻怎麼看怎麼喜歡,這是他的兒子啊,皇朝未來的繼任者。
「姝兒,辛苦你了,還有謝謝你。」
陶靜姝只是輕輕地笑了笑,目光柔柔地落在身邊的襁褓上,目中的慈愛之色沒有一絲遮掩。
龍牧歸有些怔怔地看著她,然後忍不住伸手模她的臉——多真實的笑意啊。
陶靜姝狐疑地抬眸看他。
龍牧歸勾了下唇線,輕聲道︰「朕贏了,是兒子,你以後就別再想那些亂七八糟不切實際的事,好好地跟朕過日子。」
陶靜姝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還是人嗎?她辛辛苦苦地生下皇嗣,他只說了一句不咸不淡的感謝之詞,然後這就來威脅敲打她了?
龍牧歸笑著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乖,好好休息吧。」
陶靜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龍牧歸卻不以為意,她是整個皇朝的大功臣,他對她只有寵,就算她要上天他也由得她,當然,前提是她得在他身邊。
但陶靜姝確實是身心疲憊,生一個孩子比打一場仗都要辛苦,此時也不想對他多加理會,閉上眼打算休息一下。
很快,她便呼吸均勻地睡了過去。
龍牧歸就坐在她的床邊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和孩子。
往事歷歷在目,他不知不覺間便將兩人之前的點點滴滴重溫了一遍,眉梢眼角都不自覺泛現了溫柔的笑。
手在她唇上輕描,自言自語般輕喃,「我真是著了你的魔……」
熟睡的人卻全然听不到他此時的低語,好眠無夢。
陶靜姝醒來是因為听到孩子的哭聲。
雙喜甚至還沒來得及將皇子抱起,就听到她說︰「給我吧,我親自喂。」
雙喜沒有異議,將小皇子抱著遞到了娘娘懷中。
陶靜姝靠著床頭的褥子,半坐而起,將衣襟輕掀,抱著兒子將湊到他的小嘴邊。
小小的嬰兒憑著本能含住母親的,開始一下又一下的吸吮起來。
挺過了最開始的不適與疼痛,陶靜姝一臉愛憐地看著懷中的小家伙閉眼吃女乃。
這是與她血脈相連的人,是她在世上最親的人了。
龍牧歸從外面走進來,直接在床頭坐下,與她並頭看著那小家伙吃女乃。
等到小家伙吃飽,陶靜姝掩上衣襟,低頭在小家伙的額上落下一吻,並沒有舍得將他立時放到一邊去,而是繼續溫柔凝視著他。
「這是我們的長子,等他滿月的時候我會昭告天下封他為太子。」
「是不是太著急了?」
龍牧歸呼吸略帶了些粗重地在她耳邊拂過,嗓音沙啞地道︰「朕馬上就到而立之年了,這才有個長子,怎麼能不著急呢。」
陶靜姝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龍牧歸卻更往她身邊擠了擠。
殿里伺候的人已經識趣地全退了出去。
「我才剛生產完,你鬧什麼?」陶靜姝語氣里是滿滿的不悅。
「用手……」龍牧歸將她懷里的兒子抱到一邊放好,然後拉著她的手往自己的衣袍里塞。
陶靜姝自是不願的,但最後帝王還是一臉心滿意足地整袍離開了內殿,而殿內充斥著一股不可言說的味道。
「打水來。」
等宮女小心翼翼的送水進來,陶靜姝黑著一張臉將自己的手洗了又洗,幾乎恨不得搓下一層皮來。
真是夠了!
這就是個混蛋昏君啊,後宮三千佳麗全當擺設嗎?竟然來欺負她一個產婦,無恥!
伺候的雙喜雙杏大氣都不敢出。
她們太知道了,這個時候的娘娘就是一個充滿了怒氣的皮囊,只要某個人或某件事撞上去,娘娘的怒火就直接爆開來了。
她們不想做那個替人受過的。
皇上真的是太過分了,一點兒都不憐惜她們娘娘剛剛才生產完。
再生氣,飯還是要吃的,她現在還得養一個,所以即使陶靜姝心里氣得要死,也還是咬著牙讓人給自己準備飯食。
就是吃東西時用的力道可能稍微大了些,彷佛在咬著某人的骨肉一般。
大皇子順理成章的被封為了太子,陶靜姝中宮皇後的地位牢不可破。
這些對當事人陶靜姝而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她的日子依舊過得平淡無奇。
兒子主要由她自己在帶,也配有三個女乃娘,以備不時之需——這個不時之需,指的便是皇上到鳳儀宮留宿之時,小太子就需要女乃娘了。
只因他父皇一來,母親的床上就沒有了他這個小人兒的位置。
最無語的是,他父皇幾乎天天來鳳儀宮應卯,小太子也就是尚處于懵懂嬰兒期,否則一定對父親產生一種名叫憤怒的情緒。
大殿里點著炭爐,絲毫不受外面嚴寒天氣的影響,精巧結實的搖籃放在地上,矜貴的當朝小太子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安安靜靜地躺在里面。
陶靜姝伸手模模小家伙的手,熱呼呼的說明他不冷。
小太子發出幾聲咿呀嬰語,似在向母親撒嬌。
輕柔悅耳的曲調從陶靜姝的口中傳出擴散在殿內,隱隱傳到外間,一針又一針地縫綴,不時逗一下搖籃里的兒子,陶靜姝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愉悅和慈愛。
兒子出生後,她笑得多了,笑容里的溫度讓龍牧歸十分嫉妒自己的兒子。
對于她這種變化,雙喜卻是喜不自勝。
「娘娘這虎頭繡得可真好。」雙喜由衷地說。
陶靜姝看看手上的活兒,神色平淡,「還算能看吧。」
「娘娘您這要求太高,就您這手繡活兒拿出去一點兒不比那些名家差。」
「和其他世家女眷相比我有自信,跟那些真正的刺繡大家比,我可沒自信。」
雙喜不以為然,在她眼里自家娘娘就是最棒的。
「別不以為然,她們是靠這個吃飯的,我又不用,閨中閑暇打發時光罷了,哪里會有她們鑽研得仔細。」
「婢子真的覺得很好看。」
陶靜姝不由得失笑,「恐怕在你眼里我就沒有不好的地方。」
「那當然。」雙喜一臉的理所當然。
「咳。」
這一聲輕咳打斷了主僕兩人之間的閑話。
一見皇上來了,雙喜見禮之後便退到了比較合適的距離。
龍牧歸先俯身逗了逗兒子,這才一撩袍子在陶靜姝身邊坐了,伸手拿過她手上的那頂虎頭帽,撐著看了看,道︰「手藝確實很不錯。」活靈活現的。
「隨便繡繡,哄孩子的。」
龍牧歸往她跟前湊了湊,輕聲調笑,「給我也繡個東西吧。」
「您又不是孩子。」她隨手推開他的臉,拿過虎頭帽繼績扎針。
搖籃里的小太子又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提醒大人別忽略他的存在。
陶靜姝展顏一笑,伸手過去捏捏他的小手,嘴里繼續哼小曲,他便又重新安靜下來。
「我們都姓龍,你這樣差別待遇不太好吧。」龍牧歸很有些怨念地說。
「他是我生的。」皇後娘娘一語制勝。
龍牧歸嘆了口氣,手往她腰上習慣性一摟,「我有點兒嫉妒這小子了。」
陶靜姝笑而不語。
龍牧歸將下巴擱在她肩上,看她不緊不慢一針一針有條不紊地繡著。
看了一會兒,微微閉上眼,嗅著她帶著女乃香的體香,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感覺肩上的重量越來越重,陶靜姝知道某人睡著了,她沒理他,繼續手上的活兒。
天冷的時候人就喜歡往暖和的地方湊,睡著的龍牧歸習慣性地摟緊懷里的人,手也有自我意識地往人的衣襟里鑽。
「皇上——」隱隱有磨牙聲。
龍牧歸打了個呵欠,頭在她頸側蹭了蹭,咕噥了句,「陪朕睡一會兒。」
「自己睡。」無情拒絕。
「姝兒,朕發現你現在的心全在那臭小子身上,連一眼都不想給朕。」
「呵。」大白天就想有人陪他睡,聖賢書全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行吧,朕就在這兒歪會兒。」龍牧歸順勢在羅漢榻上躺下,只一只手仍固執地攬著她的腰。
陶靜姝接過雙杏遞過來的被子替他搭在身上。
龍牧歸看她做完這一切又回身繼續縫那頂虎頭帽,嘴角微勾地閉上眼。
如今的她溫暖多了,沾了兒子的光,她對他也好了不少。
收好最後一針,咬斷線頭,小小的一頂虎頭帽便大功告成,小巧精致,包含了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愛。
雙喜適時奉上熱水。
自從懷孕後,陶靜姝便很少再喝茶,多以熱水為主,再佐以牛乳、羊乳。
她一口一口啜飲完杯中水,雙喜替小太子換好尿布,在主子的眼神示意下和雙杏一人抱太子,一人拿搖籃,悄悄退了出去。
龍牧歸猛地一用力便將陶靜姝抱倒在羅漢榻上,再一個翻身就將她壓在了身下,然後細細密密的吻便落了下來。
他的手熟練地剝去了她的衣服,駕輕就熟地提槍而入,她勾住了他的脖頸,帶了些主動地迎合他。
兩人的喘息漸重,戰況也越漸激烈。
龍牧歸在一陣疾風暴雨後軟倒在她身上,喘著氣輕笑,她別開臉,氣息也是不穩。
他並不急著從陶靜姝身上起來,保持著嵌合的親密姿態,在她耳邊細語,「姝兒今天真熱情,我如今真是被你拴在腰上了。」
「皇上說這話不心虛嗎?」她淡聲反問了一句。
龍牧歸忍不住笑了,摩拿著她光滑柔女敕的下巴,啞聲道︰「難得都會吃醋了。」
「呵。」
他俯在她耳邊說︰「朕沒臨幸她們,乖,別鬧。」
「您說這話我會信嗎?」男人不偷腥,猶如母豬會上樹,尤其眼前這個還是個坐擁三千佳麗的帝王。
「我這點兒精力都用在你身上了,哪還有余力,嗯,妖精。」說著他又忍不住吻住她。
陶靜姝一雙手幫他重振雄風,帝後再掀雲雨。
龍牧歸極為享受她的主動熱情,不管她出于什麼原因改變了態度,他都樂見其成,這會讓他感覺自己靠近了她一點點。
陶靜姝閉目承受著他的攻城掠地,投入在這場歡愉之中。
床笫之事不是不快樂的,尤其她也沒有最初那般排斥著他,所以他想要,她便給,很簡總歸她如今是妻,他是夫,夫妻敦倫天經地義,她並不認為正妻就該時刻矜持端莊,該放縱的時候就放縱。
「姝兒,我很高興,真的。」他在她耳邊輕喃。
她輕撫著他的背,沒說話。
他輕舌忝著她的耳垂,含含糊糊地說了句話,她沒听清他到底說了句什麼。
其實,龍牧歸說的是「多花些心思在朕身上,好不好」。
是的,他十分嫉妒兒子,臭小子十分輕易便獲得了姝兒全部的愛和關注,而他卻仍在奮斗的路上。
帝後沐浴更衣,再次回到羅漢榻並肩而坐,小太子也被母親抱在了懷中。
看著兒子小嘴一吸一吮地吃著女乃,已經吃飽喝足的龍牧歸仍不免有些泛酸,那都是他的現在卻得便宜這臭小子。
心里泛酸,但握住兒子軟綿綿小手的龍牧歸眉梢眼角卻都是掩飾不住的寵溺。
他和姝兒的骨肉,如此便已是世間最好。
打了個女乃嗝,小家伙已經有些迷糊。
陶靜姝將衣襟掩好,輕輕拍哄兒子睡熟。
母親的臂彎間,便是世間最安穩之處,小太子睡得香甜,陶靜姝把他放到自己身邊,蓋上繡著團花福字的小被。
陶靜姝掩口打了個呵欠,之前的魚水之歡著實消耗了她太多精神體力,困乏了。
龍牧歸笑著擁緊她,在她耳邊說︰「咱們一家三口一起睡會兒吧。」
陶靜姝沒有反對。
小太子被母親護在懷中,龍牧歸則將妻子摟在了懷中。
殿外的雪撲簌簌地下著,很快便鋪了厚厚的一層,殿內的天家三口人卻睡得一團暖意融融。
細雪覆蓋了路面,宮中點燈之後映得細雪閃閃發亮。
陶靜姝醒來的時候殿內早已點起了燈,她沒再重新梳頭,只用一根鳳簪簡單簪起長發,換了寬松的常服,用晚膳。
龍牧歸已經吃過了,但見她意態慵懶地吃東西,自己便也跟著又吃了點。
用過晚膳,陶靜姝又喂了兒子一次女乃。
然後,小太子便被雙喜抱了下去。
「我們也早早歇了吧。」龍牧歸如是說。
「我剛睡醒沒多久。」陶靜姝實話實說,她現在真的睡意不大。
龍牧歸眼神幽暗,聲音帶著某種明顯的意圖,「你很快會睡的,相信我。」
陶靜姝聞言卻是輕笑一聲,斜斜睨了他一眼。
龍牧歸哪里受得了這風情無限的一眼,直接將她一把抱起大步走進內殿。
人前端莊矜貴的皇後,人後一展撫媚引得帝王慾望失控,化身餓狼凶猛地壓倒了她,殿內香爐內摻雜的助興香料讓帝王神勇持久,酣暢淋灕地享受夫妻之樂。
陶靜姝累得癱在他懷中,帶了幾分不滿地斥責,「再點香就別到我這兒來。」
龍牧歸就摟著她笑,「我今日興致好,助興而已,再說……」
他貼著她耳廓用僅兩人能听到的聲音說了句夫妻私話,當即引來了妻子嬌斥的一聲「呸」,他卻是哈哈大笑,暢快無比。
皇上心情好,身邊伺候的人就輕松,听到帝王的笑聲,宮人們也跟著不自覺地微笑,鳳床上的皇後娘娘卻伸手在他的腰上用力搏了一把。
帝王笑著跟她耳語,「姝兒這是對當初失身于朕的事仍耿耿于懷啊。」
陶靜姝回他一個「哼」,讓他自己體會去。
龍牧歸有點兒心虛,但當時的他的想法就是那麼的直接。
君王看中了自然要得到,當時她在自己床上,他憑什麼不可以臨幸?
至于點助興香料,那都是情趣,也能讓她承寵時不那麼辛苦,畢竟她當時初嘗雲雨,他也怕自己弄傷了她。
太想要一個人,情感過于濃烈,控制不好可能就會傷到對方。
龍牧歸自認已足夠克制,但當時仍將她折騰得腿都合不攏,走路都艱難,也就她能裝,人前沒事人一樣。
據說也是調理了挺長時間才緩過勁兒來,然後一猛子就扎進了深山老林里躲清靜。
他理解她當時的心情,便由著她尋個地方平靜平靜。
只是進了他碗里的肉,怎麼可能還有讓她跳出去的可能,她有時也是挺天真的。
被人認為天真的陶靜姝已經有些昏昏欲睡,她今日被人折騰得有點狠,妥實有些累了。
听著懷中人平緩的呼吸,龍牧歸也笑著闔上了眼,並將人往自己懷里又摟了摟。
習慣了鳳儀宮的床、習慣了懷中有個她,他如今是越發不愛在自己的紫宸宮里待了。
至于她仍暗自惦記的宮觀,呵,慢慢整修著吧,如花似玉的年紀不想著艷冠群芳,卻整天想青燈黃卷過余生,有把他放眼里嗎?
如今都是當娘的人了,還這麼任性。
也是他把她慣成這樣。
花市燈依舊,人潮如水流。
又是一年上元節。
換了男裝出宮的陶靜姝,身邊跟著雙喜、雙杏兩人,至于其他的侍衛暗衛什麼的,那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只要不到她眼前礙著她,她都懶得理他們。
今天這個日子她能出宮來,那是因為她把兒子當人質押在皇宮了,否則根本跨不出宮門。
果然是一入宮門深似海,蕭郎她是沒有,可是卻也成了被圈在那高大紅牆內的金絲雀。
一國之母听著身分尊貴,天下獨一份,可是那又如何呢?
總歸是身不由己!
右手里的摺扇輕輕地拍打在左手掌,陶靜姝目光卻是透過洶涌的人群不知道看向了哪里去,有些心不在焉。
雖然她出宮了,其實也並不清楚自己出來要干什麼。
與民同樂嗎?
似乎並不能,人的情感有時候其實並不互通。
她們站在岸邊的一株樹下,有些清靜,但距離她們十幾步外的地方卻燈火通明人潮洶涌,人聲鼎沸。
這一邊的她們看著那一邊的人熱鬧,獨自冷清。
雙喜有些不明白地看主子,千辛萬苦地出了宮,可是卻站在這里看他人熱鬧,娘娘心里在想些什麼?
「雙喜,你是不是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出來看燈啊?」
听到主子問話,雙喜有些微怔,但還是誠實地點頭道︰「是呀。」
陶靜姝發出一聲輕笑,「我呀,來感受人氣。」
「人氣?」
「嗯,看萬家燈火,賞市井百態。」宮里太冷清了,沒溫度。
雙喜突然就明白了主子的心思,心下也不由得黯然了起來。
做為定國公府的嫡長姑娘,姑娘原本是不參加後妃遴選的,可是世事難料,姑娘最終進宮成了中宮皇後。
皇上是對娘娘很好,可是娘娘心里終究是有些意難平的。
陶靜姝轉身負手看向河面,燈光映射在水面上,映出一河的粼粼波光。
河上有舟,舟角掛燈,有人乘舟賞燈。
河上也有樂聲,縹縹紗縱,讓人心曠神怡。
這就是人間煙火啊……
身後傳來一陣騷亂,陶靜姝轉身望去,只見一個人自街道前方急促慌亂地跑來,不時回頭張望,同時幾名大漢正緊追不舍。
陶靜姝蹙了蹙眉頭。
去年的上元節因為庶妹的原因造成了極大的事故,今年這是又要重蹈覆轍?
那人慌不擇路地沖向了陶靜姝的位置,立時便有人現身阻擋——那是跟隨護駕的皇宮侍衛。
陶靜姝卻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後心下訝然,擺了擺手中的摺扇,道︰「讓他過來吧。」
侍衛听命讓開道路,自然,那些追過來的大漢們是不可能放他們過來打擾娘娘清靜的。
「我們還真是有緣啊。」
那士子在听到這樣的感慨後仔細打量了一下,終于也發現了她是誰!
當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抖著聲音喊了聲,「皇後娘娘。」
前年冬夜,他走投無路之際遇到了城外歸來的定國公府嫡長姑娘,以為她與魯國公府的嫡次女是一樣的德性,孰料她卻救了他;今年燈市,他同樣走投無路之際,再次遇到了已是當朝皇後的定國公府嫡長女,天不滅他!
此時此刻,李志誠的心中根本無法平靜,誠如皇後娘娘所說,他們確實是有緣。
「起來吧,出門在外沒那麼多規矩。」
「謝娘娘。」
陶靜姝朝那些追來的大漢看了一眼,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地問︰「你這是又惹了什麼事啊?總不至于江二姑娘到現在還在糾纏你吧?」
說到這個,李志誠頓時心情就復雜又沉重,苦笑地道︰「江二姑娘如今是常樂侯府的世子夫人,追我的人是常樂侯世子的人。」
陶靜姝不由得揚眉,「哦?」
知道對方這是有意听下文的意思,事到如今李志誠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便坦言道︰「那常樂侯世子好男風,心有不甘的江二姑娘與他狼狽為奸,我被他們夫妻困鎖了近一個月,今天趁著燈市才得以逃出來。」
陶靜姝︰「……」
這個事情確實是有一點出人意料了。
想不到江芷珊竟然會嫁給常樂侯世子,那就是個只愛男人的,江芷珊這嫁過去跟守活寡是一樣的。
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才讓江芷珊嫁了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男人啊?
夫妻倆同時中意一個男人,這倒也算是種緣分,只是可惜這被看中的人就命苦了些,但他顯然要轉運了,遇到了自己。
想到這里,陶靜姝笑著說道︰「你也算時來運轉了。」
「是,草民時來運轉。」
對此,李志誠也是深有感慨,今日若非又遇到了娘娘,他只怕只能跳進這渭水河里以保清白了。
這次出逃不成功他便只能成仁,一旦被他們抓回去,他知道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麼,那是他死都不願面對的。
奴才擺不平的,就需要主子出面了。
在幾個大漢在此耽擱時間過久後,他們的主子常樂侯世子終于帶著他的夫人尋了過來。
然而江芷珊目光對上樹蔭下那個一臉淡笑看著她的人時,瞬間面色慘變,腳下發軟,若不是身邊的丫鬟扶持,她幾乎就要委頓在地。
今時不同往日,陶靜姝的身分已然高高在上,根本不是她這個失了寵愛的魯國公府嫡次女能夠抗衡的。
常樂侯世子還在叫囂,定國公府的嫡長女在上流圈子一直是神秘的存在,而且如同常樂侯世子這樣的人嚴格說起來還沒資格跟她接近,所以他不識得她是很正常的事。
江芷珊顫抖著身子跪了下去,伏地不敢動。
叫囂的常樂侯世子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目光落在那位手執摺扇淡然靜立的公子身上,這究竟是什麼人,能讓江芷珊如此害怕?
因在宮外,陶靜姝又一身男裝,江芷珊連稱呼都不敢亂用,只能干巴巴跪著認罪。
陶靜姝「刷」的一下打開了手中的摺扇,淡聲道︰「走吧,去我那三進宅子坐一坐,我左右無事,便幫你們理一理這愛恨情仇。」
常樂侯世子見勢不妙想跑,可是侍衛們怎麼可能讓他跑掉,夾著他往宅子去。
一看到那座所謂的三進宅子時,常樂侯世子頓時有種「天要亡我」的感覺。
這宅子是誰的,京城權貴無有不知啊,那是當今深受皇上獨寵的中宮皇後娘娘,定國公嫡長女的私宅,甚至也可以說是帝後在宮外的愛巢,名副其實的小行宮。
就算如今娘娘入宮,這座宅子依舊戒備森嚴,里面服侍的人一個不少,只為也許某一天帝後有人會過來看一眼,或者是小住一時半刻。
京城的消息有時像插上了翅膀一樣傳得飛快。
這邊的小宅子一有動靜,定國公府、寧順侯府、京兆府就全聞風而動。
皇後娘娘出宮,這可是大事!要是皇上也跟著一起,那更是大事中的大事啊!
在陶靜姝不知道的時候,宅子外的護衛等級已經是一升再升,固若金湯了。
倚仗權勢對舉子行囚禁之事,並對其懷有齷齪心思,這可不能輕饒,這往大了說都是動搖國朝根基。
陶靜姝決定給江芷珊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她把雙杏叫過來,耳語了幾句,雙杏面無表情地領命下去,找人去常樂侯府傳信,江芷珊夫婦也被送了回去。
對于江芷珊夫妻陶靜姝沒太多興趣,但是對于這個叫李志誠的貧寒士子她卻有些興趣。
一開始她沒想到,這回又遇到,還跟常樂侯府有關,她突然想到了某一世曾經發生過那麼一件震驚京城的大事。
據說是一位探花出身的寒門官員,一舉掀翻了常樂侯府。
她忍不住就將這李志誠跟那位能耐不凡的人物連上了,被人逼到絕境後,來個忍辱偷生靜待時機,瞅準時機一擊即中,替自己報仇雪恨。
嗯,很理所當然的發展軌跡啊。
在听到李志誠說他如今孑然一身,婚約已失,曾經的愛人被設計另嫁他人,在出嫁當天投縛自盡,陶靜姝也不免唏噓。
這世上實在是有太多的不圓滿了。
「你如今既然無處可去,我這宅子又空著,便給你做個容身的地方,如今考期臨近,也盼著你能皇榜高中。」
「草民多謝娘娘。」李志誠真心實意地對她叩拜行禮。
「銀錢若有不便,便跟這里的管家要,只消你他日出仕不做貪官,我就算是沒救錯人。」
「草民不敢。」
「我幫你也不過是因為咱們多少有些緣分,順手能幫便幫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你今後只要不做惡,就對得起我了。」
「草民謹記娘娘教導。」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有人匆匆走入。
「娘娘,宮里來人接了。」
聞言,陶靜姝不由得蹙眉,「我就不能在外面住一晚嗎?」
來人將頭低了又低,說︰「傳旨的太監說,皇上正是擔心娘娘會如此,才派人來接的。」
「呵。」陶靜姝撇撇嘴,「得了,雙喜,咱們走吧。」
雙喜笑著跟上主子,往外走。
宅子外的巷道里停放著全副的鸞駕,皇後娘娘出宮靜悄悄,回宮卻是聲勢浩大。
而在這一晚,常樂侯世子夫妻兩人被灌了足量的催情藥鎖到了臥房里,江芷珊到底成了名副其實的世子夫人,常樂侯世子卻在次日醒轉後嘔吐不止,直言惡心。
常樂侯夫妻對此卻是樂見其成,只盼著兒媳能就此一舉有孕,他們侯府也算後繼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