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謝昀竹第一次見陳音阮，是陳音阮十八歲生日宴會。
陳音阮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長大的，生日宴會自然辦得盛大，但凡和陳家認識的親朋，陳家父母都邀請了一遍。圈子里就這麼大，謝家自然也被邀請了。
謝父正好要出差，又想著陳音阮的生日宴會辦得這麼好，不去難免顯得自己高傲，就讓兒子代自己去了。
謝昀竹本來只是去走個過場，露個面就打算閃人。他那時正在考出國的雅思和托福，其實非常忙碌。
「昀竹很高興你能來。」陳父與謝家不熟，但謝昀竹的風雲事蹟多少听過一些，都說謝昀竹是小輩中的佼佼者，年紀輕輕，才能不輸其父。
謝昀竹送上禮物，對陳父微笑鞠躬，「陳叔好，我爸出差來不及趕回來，讓我替他送禮祝賀。」
「你爸太客氣了，快請進。」陳父招呼著謝昀竹走進客廳。
陳家客廳整體布置成了粉紅色，觥籌交錯，謝昀竹拿了一杯紅酒獨自站在窗邊，沒多時，燈光暗下來，陳音阮穿著一襲白色的蓬蓬裙緩緩從樓上走下來。
這是謝昀竹和陳音阮的第一次見面。
她畫了很粉女敕的妝，皮膚白皙吹彈可破，獲得了在場不少年輕男子的愛慕。
謝昀竹深深地看著陳音阮。
「不知道這麼漂亮的姑娘，以後會便宜了哪家小伙子。」
「看，年輕小伙子都圍上去了。」那人話音剛落，謝昀竹就看到不少年輕人都圍了上去，笑容滿面地和陳音阮說話。
陳音阮臉上帶著笑容，大概是感覺到謝昀竹的視線，下意識抬頭看過來，正好不閃不避地迎上謝昀竹的視線。
兩人都愣了一下，還是陳音阮微笑著微微頷首。
她並不知道謝昀竹的身分，只是出于禮貌打了個招呼。
謝昀竹略為點頭，見過壽星，謝昀竹本打算就此離開，但臨時遇到了另一名朋友，正好也要出國，兩人聊了一下，等朋友離開，已經有點晚了。
☆☆☆
謝昀竹去了一趟洗手間，等洗手出來，就看到之前在宴會上備受矚目的小公主不知何時站在寂靜的走廊上，靠著窗，伸手調皮地去接窗外水滴。
謝昀竹腳步頓住。
陳音阮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眉眼間是嬌憨和天真。
「你不冷嗎？」謝昀竹忍不住開口。
陳音阮被嚇了一跳，瞬間縮回手，臉上帶著慌張。
「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擾你。」謝昀竹抬腳走過去，臉上帶著歉意。
「沒有沒有，是我自己膽子小，被嚇到了。」陳音阮吐吐舌頭，「今年冬天都沒怎麼下雨，你看，院子里的梅花都被雨打焉了。」
寒冬，正是臘梅綻放的季節，或許是因為下雨，雨滴攜帶著臘梅清冷的香氣，將陳音阮整個人都籠罩在淡淡的幽香里。
屋內確實有中央空調，但窗戶大開，陳音阮穿低胸小禮服，自然抵擋不了寒意。謝昀竹走近，就看到她的皮膚上冒了不少的雞皮疙瘩。
他沒多想，就把自己的西裝外套月兌下來，披在陳音阮肩上。
「不用不用。」陳音阮連忙拒絕，「你會冷的。」
「我還穿了背心，襯衫也是加厚的，肯定比你更抗冷。」謝昀竹笑了笑，陪她一起站在窗邊看雨中的臘梅。
世界一片安靜，縈繞著兩人周圍的，是寂靜的雨滴聲以及臘梅的香味。
「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邊來？」他問道。
「那些人都太熱情了，我應付得好累。」陳音阮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所以就偷偷跑出來。」
離得近了，更覺得她真的美。之前隔得遠，謝昀竹以為她化了妝，現在近看，發現她只是描了眉，涂了粉色口紅，連粉底都沒有。
「你應該也是和父母一起來的？」陳音阮說著，有點不好意思。
「我是一個人來的。」謝昀竹含笑回答，「還沒有親口對陳小姐說生日快樂。」
「不用叫我陳小姐，听起來怪怪的，你叫我音阮就行。」陳音阮擺擺手，「那你一個人不是很無聊？」
「還好。」謝昀竹說著，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陳音阮立刻明白他還有別的事，就連忙把外套還給謝昀竹，善解人意地主動找了借口，「謝謝，我要回去了。」
「好。」謝昀竹將外套搭在手臂上。
她笑著揮揮手，拎著裙擺小跑著離開。
謝昀竹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見陳音阮的身影，才離開大廳。
☆☆☆
真是可愛的女孩子。
謝昀竹直到坐進車里的時候都還在想。
如果他沒有要出國的話，也許可以考慮一下追求一下陳音阮，反正他本來也是要結婚的。
可惜他這一出國就要好多年，沒想耽誤人家女孩子。再說世上優秀的男人又不止他一個，陳音阮這麼可愛，應該會有很多男人喜歡她。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謝昀竹很快就將其拋在腦後，他是有事業心的人，對一名不過一面之緣的女子，自然不會太上心。
只是過了很多年後，無意從朋友口中听到陳音阮訂婚的消息，難免心底還是生出了一些淡淡的惆悵。
但也僅此而已了。
甚至他還在心底默默祝福過陳音阮，那麼好的女孩子，希望她能遇到對她好的男人，一輩子好好待她。
之後工作加重，謝昀竹全身心都在工作上，再無多的精力能想起陳音阮，直到他進入公司工作，開始逐漸熟悉順利起來，某一天，陳音阮突然又出現在他的生命。
他那天談完合約準備去跟朋友吃飯，日本料理店隔壁剛好就是音樂行，他本沒打算佇足，突然听到一陣鋼琴聲。
他停下腳步，一扭頭。
寬闊的落地窗里，有個穿著兜帽衛衣和七分褲的女孩子正在彈奏鋼琴，幾乎是第一時間，他就認出了。
那人是陳音阮。
時隔多年，她臉上褪去了淡淡的稚氣，眉眼更加的嬌媚，分明素顏朝天，卻生生滋出了一絲驚艷來。謝昀竹只在腦子里過了一圈，想要打招呼，又停住了。
她怕是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多年前的驚鴻一瞥，他們站在窗邊一起看雪，他沒說自己的名字，她也沒問。
琴聲緩緩結束，謝昀竹看到一個男子出現在陳音阮面前，彎腰不知道和她說了什麼，陳音阮笑了笑，起身並肩和他一起離開了。
那人是夏磊，謝昀竹自然也是認識的。之前沒有深交過，只多年前從朋友口中听過這個名字，說是陳音阮的訂婚對象。不過前一陣因為公司上的事情謝昀竹和夏磊有過短暫的交流，他總覺得……夏磊配不上陳音阮。
當然，謝昀竹覺得這只是自己的偏見，夏磊能力不如他，但也不算太差。他只是因為心中有遺憾，所以看人的時候難免挑剔了一些。
不過陳音阮和夏磊已經訂婚一年多，兩人感情穩定，據說已有結婚的打算，謝昀竹覺得自己也不該再有別的心思。
只是這一次偶遇之後，好像某個神秘的盒子被突然打開，他遇到陳音阮的次數突然多了起來。
他去家產的百貨公司視察，能遇到正好和朋友挽手逛街的陳音阮。
他去酒吧和朋友聚聚，能遇到把果汁當酒喝的陳音阮。
就連他難得周末休息去公園跑步，都能遇到正好躺在草坪上曬太陽的陳音阮。
真是……什麼樣的緣分。
謝昀竹自嘲一笑。
☆☆☆
這天和徐臨約了吃火鍋，剛踏進火鍋店，謝昀竹一眼就看到了陳音阮。
她和幾個朋友一起，也沒要包廂，就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明明和她在一起的幾個女孩子容貌都很出眾，但謝昀竹就是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一臉被辣得不行又忍不住想偷吃的陳音阮。
徐臨順著謝昀竹的視線看過去，眉頭一挑，明知故問︰「看什麼？」
「沒什麼。」謝昀竹瞬間收回視線，和徐臨一起走向包廂。
剛一落座，徐臨就忍不住開口，「你還念陳音阮？」
「什麼是還念著？」謝昀竹一臉淡然。
「你在我面前還能嘴硬。」徐臨大氣地擺擺手，拿著菜單一面飛快地勾選自己要吃的食物一面回答，「我還不了解你？你當年不是對陳音阮一見鐘情？差點都不去留學了。」
「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不想去留學的時候？」謝昀竹一點淡定。
「你嘴上是沒說，但是你實際行動表示了。」徐臨理直氣壯，「你還記不得記得？有次你就不知怎麼了，突然就冒出了一句，其實國內的名校也不錯，不是非得出國。」
「這話也沒什麼問題？」
「乍一听確實沒問題，但你可從來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你當初一開始選擇出國，必然是深思熟慮之後的選擇，以你的性格，絕不可能突然反悔的。那怎麼去了陳音阮的生日宴會之後突然就反悔了？」
徐臨擠眉弄眼，「肯定是因為知道陳音阮長得漂亮，你一見鐘情，要是出國了就沒可能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