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梓瑤撂下那番話的時候,院子里還有幾個準備侍候的小廝,所以她離開不久,夫人要和將軍和離的流言就傳遍了府里。
不過她並不在乎,帶著牡丹直接回後院,天黑沒多久,一把大鎖就關閉了後院大門。
是夜,段景川站在後院門外,看著推了幾次都推不開的門,沉默了良久。
房間里,牡丹看著漫不經心擺弄著宣紙的主子,「夫人,將軍在外面。」
「嗯,我知道。」
「那要不要開門讓他進來。」
徐梓瑤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放他進來做什麼,氣死我嗎,他想進,自然有法子,耐心等著。」
「可是……」
徐梓瑤放下筆,「好了,我累了,你回自己房里吧。」
「門外將軍怎麼辦?」
徐梓瑤直接拽下簾幕,「讓他自己想清楚再說吧。」
「夫人,你也要想清楚呀,要是人走了,那怎麼辦?」
「不怎麼辦。」她是喜歡段景川,可還沒到毫無尊嚴的地步,若非如此,她為何不早早把兩人相識的事說出來,還能博得男人許多好感,畢竟當年的段景川對自己是非常好的。
可她想的不是久別重逢的另眼相待,她要這個男人的心,哪怕再見認不出自己,也要他心甘情願喜歡上自己,如此這般,才配得上自己多年深情。如果今晚,這個男人能在看清楚自己對他的深情後還冷漠離開,那大概只能怪自己看錯了人。
可她覺得自己沒看錯。
牡丹愁得不行,離開了寢房也沒歇息,反而躲在耳房里,透著門縫偷偷觀察外面。據她觀察,院門外一直沒腳步聲,段景川沒走,可他也沒進來,那站在那里是什麼意思,讓別人看笑話嗎。
牡丹等呀等,等的眼楮發酸,差點看成斗雞眼,就在她堅持不住轉身要去歇息的時候,門外的動靜打亂了她的動作。
急匆匆 回門口,她屏息偷看,借著明亮的月光,只見一道身影從牆上飄然落下。
捂著嘴巴堵住差點喊出聲的驚叫,她看清楚了那人是誰,是段景川。
果然,他想進來,這一道鎖什麼用都沒有,根本攔不住。
段景川沒想過,在自己府里,有一日也需要翻牆而過。
可院門緊鎖,他不想直接砍開鎖,翻牆是最簡單的。他不是沒想過離開,可腦海里盡數是徐梓瑤那句立刻和離,心煩意亂不能安寢,有要立刻見到徐梓瑤的沖動。
房門被推開,他進門。
外間一個人都沒有,徐梓瑤在床上。
段景川知道徐梓瑤沒睡,她呼吸聲並不平穩。
徐梓瑤知道段景川來了,可人依舊背對躺在床上,除了偶爾身體起伏,半點反應都沒有。
房間里寂靜的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段景川沉默站在床邊,看著床幃後背對自己滿身都寫著抗拒的女人。
他手臂微抬,想掀開卻又落下,「我有話對你說。」
徐梓瑤沒給他丁點反應,理都不理。
段景川沉默著,最終還是開口,「我知道你生氣,可回寧州是早早安排好的事情,我不能一直留在京城。」這話是真的,他當初回京城就已經安排好隔日就回,不會久待,這段時間的留下已經是意外。
造成這種意外的原因,就是徐梓瑤,他沒想到自己娶了這樣一個讓他困擾的妻子,更不知道自己那日為何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她同床共枕的要求,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行。
她還是不說話。
心里清楚澈底惹怒了她,男人艱難開口,「傍晚你說的話,我會當做沒听到,和離……半年後再說,我答應你的事情就會做到。」
听著他的話,徐梓瑤忍不住咬牙,她終于坐起身,卻沒有掀開床幃,隔著一道阻攔看著男人,「將軍,誰告訴你那些話不算數,我說的是真的,我不會阻攔你回寧州,妨礙你精忠報國,你也管不了我的決定,待會我們寫下和離書,明日我回自己的家,不用再礙你的眼。」
「沒有。」段景川突然開口,「你沒有……」
「是嗎,那我還要慶幸,總算沒耽誤你太久。」徐梓瑤抬手指桌邊備下的紙筆,「剛才已經幫將軍研好了磨,你現在就寫和離書吧,我們早早分開,也省下浪費許多時間。」
段景川目光掃過桌上的筆墨,臉色微變,他沒想到徐梓瑤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進門前還想著那些話只是女兒家賭氣的話,可事實上這個女子比自己還干脆。
徐梓瑤這樣痛快,自己應該慶幸,早日結束是他來之前期待的,可為什麼听到這話,自己心底里卻溢出許多莫名怒氣。
段景川聲音變得強硬,「我說過半年後和離,就不會反悔。」
「我反悔了。」徐梓瑤嘲諷一笑,「立刻和離,不需等到半年之後,也無須將軍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回頭皇上問起,我會讓端妃姨娘替我們說好話,就說我們志趣不投難以相處,甘願和離,以後再無關系,男婚女嫁,決無異議。」
房間里寂靜一片,段景川看著她模 的身影,臉色難看,「為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原因,欣然接受便可,可听著她恨不得立刻和自己撇清關系一刀兩斷的樣子,胸膛里有尖銳的不適感覺。
那些沉悶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讓男人怒火中燒。
他口氣凶狠,又問了一遍,「為什麼?」
徐梓瑤笑起來,「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我說過會在半年後……」
男人狼狽的話並沒有讓徐梓瑤心軟,她直接拒絕,「不需要。」
「你家人……」他語噎。
「這就不用將軍替我擔心,原就是我想錯了,當初一時 涂,總想著哪怕和離,借著與將軍的關系還能博得些許蔭蔽。可如今想,這主意當真糟糕,不但讓將軍煩惱,于我自己也不好,既然都與你和離了,半年後和現在,並沒有什麼區別。」
徐梓瑤聲音突然透出一些靦腆,「反過來想,此刻和離好處良多,待到歸家,我會對娘親說清楚,你我之間清清白白,並未圓房。這樣我雖背了一個棄婦的名聲,身子卻還是清白的,早早和離相信這些的人更多些,若能有幸再覓良人,洞房花燭清白自現,到時候夫妻和美,也不枉費我受的苦。」
她說得隱晦,可男人卻听得很清楚。
段景川臉色鐵青,腦海里閃過徐梓瑤嫁給自己當日,她身體嬌柔,乖巧靠在自己懷里,被抱進將軍府,可這畫面很快又變了樣,抱著徐梓瑤進門的成了另一個男人,那人抱著她進了門,拜了堂,入了洞房……
掌心緊握,手臂青筋顯現,段景川突然扯掉了床幃,眼楮里閃動著克制不住的怒氣,他緊緊盯著床上面色緋紅的女子,看她因為提起男女之事變得不好意思的俏臉,又脆弱又羞赧。
段景川知道她說的不是假話,離開自己,她很快就能找到另一個良人,這樣秀美動人的女子,哪怕是和離後,也必然會有許多人求之不得,把她捧在掌心奉若珍寶。
可為什麼,自己竟然不希望這一切發生。
他怒火中燒,瞧著紅著臉期待新良人的徐梓瑤冷冷一笑,「你就這麼急著和離再嫁。」
「和離後再嫁,人之常情,將軍氣什麼?」
「你想和離,也要看我答不答應。在我從寧州回來之前,你別想離開府里……不用了,明日一早,你隨我一道去寧州。」
徐梓瑤垂首,藏著得逞的光芒,卻在抬頭後瞪著男人,「我不去!」
「由不得你作主!」段景川直接往外走,「我這就安排人給你收拾行李。」
「段景川,你敢!」徐梓瑤咬著唇,強忍笑意,說出口的話凶巴巴,卻沒有追上去。
男人走出後把門關上,「你今晚早些睡,別打別的主意,外面會有人一直守著,你逃不掉,明日一早啟程去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