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和離呢? 第四章 委婉提點大夫有詐

作者 ︰ 田芝蔓

婚後的第一場大戲就是敬茶了,韋少坤領著妻子進大廳,唐曦依規矩跪下,捧著茶盤一一給長輩敬茶。

韋夫人再討厭韋少坤這個前人子,該有的禮數也不能少,她隨意送了一套頭面給唐曦,說是她用過的。

唐曦默默接下,好在這種頭面都是傳承用的,也無須真的用,不然有潔癖的她還真不想用呢!

畢竟是長子長媳,請完安後便坐在韋老爺下首,這時韋少楠才姍姍來遲,光看韋少楠的穿著,唐曦便知道他的日子過得比韋少坤滋潤不少。

韋老爺的外貌很是平庸,但韋夫人相貌卻是極好的,這韋少楠像韋老爺多些,所以相貌並不突出,他先向韋家二老請完安,再轉向韋少坤及唐曦行了個禮,「見過大哥、大嫂。」

身為大嫂,唐曦自是不用回禮的,她給了小翠一個指示,一直端著一只錦盒的小翠走上前。

「听聞二弟聰慧乖巧,頗受父親、母親疼愛,自是什麼也不缺,希望二弟不要嫌棄這份見面禮。」唐曦說著打開錦盒,讓小翠把錦盒送給韋少楠。

韋少楠接下,看見錦盒里的東西當場就變了神色,只是他慣于在父親面前偽裝,立刻又換上了笑臉。「多謝大嫂。」

方才要離開房間前,韋少坤已經先見過那個見面禮了,因此如今對韋少楠的表現並不感到意外。

「你大嫂娘家的鋪子,做的就是硯台的買賣,她自己的嫁妝還有制墨坊,她所送的硯台我事先已看過,石質、紋理極佳,雕工也十分講究,是珍品。」

韋少楠哪里有什麼文采,連愛看書、習字都是裝出來的,只因為多數的讀書人都看不起商戶,韋老爺就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多些書卷氣。

韋少坤倒是有真材實料,但韋少楠就是裝來討韋老爺歡心的,詩能做幾首,但也只能入得了韋老爺的眼,真正的讀書人是看不上他的,送他硯台根本是在笑話他。

見兒子被羞辱,韋夫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見唐曦的笑容,她覺得更刺眼了。

「曦兒。」

听見韋夫人喊她,唐曦立刻應聲,「母親有何吩咐?」

「少坤是長子,成了親後,中饋理當由你掌管。」

唐曦知道韋夫人根本不會放手,做婆婆的這麼說,也是希望兒媳好生夸贊婆婆辛苦、理得好,然後把中饋推回去,不過唐曦既然知道這個婆婆永遠都不可能喜歡她,自然也不會費心思去討好她。

「母親多年掌管中饋辛苦了,曦兒自當為母親分憂,往後曦兒若有不足之處,請母親多多教導曦兒。」

韋少坤的笑掩在茶杯之後,唐曦今天所做的事雖然于他目前的處境沒有幫助,但說真的……十分解氣。

韋夫人完全沒想到唐曦會這麼回答,那場勉為其難接回中饋之權的大戲自然演不下去了,她看向韋老爺,希望韋老爺出聲給她一個台階下。

但畢竟是後宅之事,韋老爺並不插手。「你自己看著辦,別出亂子就好。」

韋夫人沒有台階,也只得自己鋪了,這個時候把掌家權交出去了,她還怎麼為兒子謀劃?

「我這勞碌命還不到頤養天年的時候,曦兒剛進門,這些事也大多不懂,我先繼續管著,讓曦兒跟著從旁學習,來日等她熟悉了再將中饋交給她。」

韋老爺點頭算是同意了,便讓兒子、兒媳退下。

韋少坤與唐曦回院落的路上,韋少坤看了唐曦一眼,問︰「你真的打算接下中饋之責,還是只是為了氣氣母親?」

「當然是真的想接啊!你知道我今天早上起床看見你那簡樸的房間擺設,我受了多大的驚嚇,以為我睡到一半被抬去僕人房了。」

韋少坤笑得自嘲,語氣卻是淡漠的,「難不成你以為嫁我是享福來的?」

「我不是那種依靠男子過日子的人,自然沒有這種想法。」

「母親說我院落里多了人,分例加倍,但勸你別抱太大希望,克扣是常有的,三個月給兩次已經是常態了。」

「你怨老天讓你身處這樣的境況嗎?」這個老天指的是她這個作者。

「人各有命,何需怨,靠自己才是正道。」

看著韋少坤,唐曦更心虛了。

三朝回門,另一場熱熱鬧鬧的大戲上演,她要飾演一個嫁得很幸福的新婚少婦。

唐曦每每看見有人很驚異的看著她,她就在想,原主到底是有多顧人怨,她不過是做自己而已,也沒有刻意想去為原主平反什麼,為什麼就能讓人這麼驚訝?

未出嫁前,她對唐家二老的順從固然是為了避免被逼婚,但她還是把他們當長輩看的,倒也不是有多恭敬,就是有禮貌而已,就能常常看見爹及唐司欣慰的笑容,而娘親更是常抱著她偷偷拭淚。

這三人對唐曦的要求也太低了,這點小小的改變,他們就如此滿足了?

不過這倒有個好處,那就是韋少坤看見她與家人的相處模式,可不敢認為她是爹不疼娘不愛沒有娘家做靠山的女子,就算沒有新婚夜的提議,應該也不敢看輕她才是。

看來她應該是不會走上原主那條路了。

既然日子順遂了,唐曦就得認真去經營她的藏墨坊了,所以回門宴吃完一離開娘家,她就往藏墨坊去了。

唐家把藏墨坊給了唐曦,另把一間專售硯台的鋪子給了唐司,除此之外,唐家的進項就是良田放租,日子過得倒也滋潤,良田現下是給唐家兩老養老,但來日自然是給唐司留下的。

唐曦寫書的時候查過制墨的一些資料,所以對藏墨坊的情況大致了解,只是經營還得下苦工就是了。

「韋少坤,墨坊里烏漆抹黑的,會弄髒你的輪椅,若要拄拐杖……你今天走這麼多路了,怕是會不舒服,不如你就先回去,晚些我要回去了再讓人送我即可。」

韋家過往是制墨世家,自然了解墨坊的情況,今天回門他在唐家接受了熱情招待,吃了豐盛的一餐,想著走走路消消食也不錯。

再說了,制墨是他熟悉的,在藏墨坊好過回韋府去,韋府里住著的盡是他不喜歡的人,看了就煩。

「我也去吧!制墨坊的情況我很了解,無妨的。」

是啊!她當年寫書查的資料可不是為了配角,是為了男主韋少坤啊!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很了解制墨,既然他想去走走,唐曦也不阻止,便與他一同前往。

她今天去藏墨坊也不是真要親自動手制墨,不過視察一番再看看帳本而已,也不至于累壞了韋少坤。

然而當她去了藏墨坊簡單做了視察,進了帳房翻開帳本後,她傻眼了,這個月的營收更差了。

以前藏墨坊營收就不好,雖然不至于血本無歸,但一間這麼大的墨坊扣掉每月支付的貨款、工錢之後,盈余實在是少得可憐。

沒了每個月在唐家領的分例,這藏墨坊的營收大概就只是能讓她吃得飽的程度而已。

誰知這個月的帳竟然是赤字!

她之前就看過帳本,其實訂單很穩定,不穩定的是支付出去的貨款,若貨款少些的月分營收便會好一些,可既然是差不多的訂單,為什麼貨款的金額會落差這麼大呢?

她方才大概走了一圈,也沒看見怎麼囤貨啊!

韋少坤跟著唐曦走了一圈,知道這間墨坊生產的並不是名家使用的高級墨,充其量就是給一般學堂的孩子或是家境清寒的文人所用的學生墨,可因為這樣反而會比高級墨的銷量好些,走的就是薄利多銷的路子,但他看唐曦看帳本的表情……

如果不是唐曦不知足,那就是這間墨坊的營收不如預期。

「看來我和離之後要靠藏墨坊過日子,可能得再努力一點了。」唐曦闔上帳本,無奈一嘆。

「我看你與娘家關系很好,和離之後也不至于會被娘家厭棄,大可再回娘家住。」

唐曦收拾著帳本,打算帶回家慢慢研究,「我就不能靠自己嗎?為什麼一定要靠娘家,再說了,我娘家的一切是我哥哥的,我既然得了藏墨坊,就不該再拖累他。」

女子向來是依附男子生存的,韋少坤不是沒有見過女老板,但那是少之又少的情況,他這個刁蠻惡名在外的妻子會有這種能力嗎?

「挺有志氣的。」

「韋少坤,我在你眼中就這麼一無是處?」

「倒也不是,至少推拿讓人覺得很舒服。」

這男人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唐曦白了韋少坤一眼。

唐曦讓人打造了兩座木架子,木架子的底座牢牢地嵌在了地上,上方的橫桿讓人打磨得非常光滑,不會扎手,兩座木架子相隔了適當的距離,正好可以讓身在其中的韋少坤扶著兩座木架的橫桿行走。

過去韋少坤的復健就是拄拐杖行走,但萬一雙腿走累了支撐不住,常常會跌得渾身是傷,如今有這兩座木架,韋少坤若真的雙腿虛軟也能借由雙臂的力量撐住自己,然後再慢慢坐回地上休息,不至于摔傷。

而且每每復健過後,唐曦都會為他進行推拿,讓唐曦推拿過後雙腿的確很舒服,連復健的疲累也會退去,反而是每每去醫館給大夫做針灸之後,他的雙腿都會產生麻痹感,而這種麻痹感在退去的過程中會帶給韋少坤的雙腳刺痛,這感覺讓他極為不舒服,甚至有了不再去看大夫的念頭。

但韋少坤終究沒放棄,他知道他的腳好不了,但也絕對不容許自己逐漸退化到再不能行走的地步,于是他老實告訴了大夫這種情形。

倪大夫捻了捻下巴的山羊胡,似乎在思考會有這種癥狀的原因,而後才問了他,「韋公子,你近來是不是過度行走了?」

「過度行走?我每日午前復健你是知道的,倒沒有什麼過度行走。」

「除了復健之外,你都坐輪椅行動嗎?」

「……倒不全是,先前我因為飯後消食不易吃得不多,我夫人覺得長久下來會營養失調,午膳便讓我多食一些,她會陪著我散步消食,至于晚膳,由于離就寢的時間近,她便沒逼著我多食了。」

「這就是了!」倪大夫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正想著同樣的療程怎麼會讓韋公子不適,原來這就是原因。

韋公子,尊夫人畢竟不是醫者,有時她的建議你還是稍微與我商量過再做,以免誤了你的身子。」

「我覺得散步消食也不是壞事,便沒多想了。」

「對一般人來說自然不是壞事,但韋公子患有腿疾,這對你卻是有害的。這樣吧,下回開始我會為韋公子加入溫灸舒緩,但韋公子切記莫再過度行走了,如果可以,復健……怕也是別再做了。」

韋少坤已經不是第一次听倪大夫跟他說別再復健了,但韋少坤一直略過不听,如今他的雙腿真有了不適,難道真是因為復健過度?

「我就是擔心……」

倪大夫打斷了他,「韋公子,你只要持續針療,雙腿便不至于萎縮,復健其實沒有必要,只是多吃苦而已,至于消食的問題……我幫你開副消食丸,你飯後服下,可以適度的多些飲食,也不叫尊夫人擔憂。」

「我知道了,復健我會暫停,有勞大夫了。」

韋少坤離開醫館時臉色是極差的,倒是倪大夫看著韋少坤離去的背影,露出了奸佞的笑。

不得不說這韋大少爺的確很有毅力,可惜了,他可不能讓他繼續復健下去,畢竟後頭可是有人給了他大大的好處。

因為倪大夫的話,韋少坤今晨起來時的確沒再做復健了,臨要出門的唐曦沒有在平行桿看見韋少坤時就覺得有點奇怪,等在園子里看見韋少坤時,發現他居然還是坐著輪椅的。

「今天不復健?」

「昨日去針灸覺得不舒服,大夫建議我別過度復健,最好午後的散步消食也別繼續。」

唐曦氣得眯起了眼,什麼蒙古大夫,竟然這麼害人!

她走到韋少坤面前蹲了下來,戳了戳他的腿。「真的很痛嗎?」

韋少坤低下頭,他很喜歡唐曦蹲在他身旁跟他說話的樣子,不喜歡坐輪椅固然是不喜歡那種示弱的感覺,最主要的是他不喜歡看人高高在上的俯視他、跟他說話。

即便是下人,在他面前弓著身子說話,那也是俯視他的。

但唐曦不同,唯有唐曦會在他坐著輪椅的時候蹲到他身旁,讓韋少坤少了那種被俯視的無力感。

「若我的腿真的能感受到劇痛,我倒開心了,就連刺痛都好像隔著層層疊疊的阻礙傳過來一樣。」韋少坤除了對大夫之外,難得如此老實說出自己的感受。

「韋少坤,過猶不及雖然是對的,但你覺不覺得完全放棄了也不是道理?」

「你是說大夫說得不對?」

「我不是大夫,無法知道他說的對不對,但至少我知道完全不去復健是不應該的。這樣吧,你別停止復健,但把復健的時間縮短好不好?若是縮短了,腿不舒服的情況有改善,那麼我們就先暫時維持這個強度,等到適應了再拉長時間,但如果把時間縮短了你依然不適,那我們就听大夫的,不再復健了。」

「你讓我繼續復健?」

「嗯!午後的散步消食也要做,不要吃什麼消食丸,是藥三分毒,別老是吃藥好嗎?我盡量早點回來,在你復健後幫你推拿,在午膳後陪你散步。」

韋少坤心里有一種自己也說不出來的莫名感覺,他總覺得那應該解讀為開心……他有什麼好開心的?他難道會喜歡唐曦陪他嗎?

「我不需要你陪,我自己能行。」他撇過臉。

唐曦扁了扁嘴,她知道她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可他是她的天菜啊!雖然她不奢望他們之間能有什麼發展,但看帥哥總是賞心悅目的,他有必要這樣斷了她的念想嗎?

「好,我不吵你,但你可得繼續做復健知道嗎?」

「知道了,這是我的腿,難道我還得你提醒。」

嘖!真是冷淡。

唐曦跟韋少坤招呼一聲就起身出去了,她想著那個大夫出狠招了,今天她得再去找找其他大夫,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證據。

做完復健,唐曦還沒回來,韋少坤有些怨唐曦說話不算話,但想想又覺得是自己說不需要她陪的,倒真有些後悔自己嘴壞了。

不為什麼,雙腿疲累的時候有她推拿一番真的很舒服。

阿襄扶著韋少坤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立刻送上巾帕讓他擦汗,韋少坤邊擦著汗時,還邊看著院門口的方向。

阿襄看見了他的視線,忍不住偷笑,早上大少爺與少夫人的對話他可是都听到了,明明少夫人推拿的時候大少爺都是一臉舒服,早上卻還嘴硬說什麼不需要少夫人,現在倒不甘寂寞了,這分明是在等少夫人回來的樣子。

他盡責的回答,「大少爺,少夫人不在。」

韋少坤看著阿襄臉上的笑意,本想說他並沒有問起唐曦,但話到了嘴邊,想著他是主子,難道還得因為侍僕的話心虛?

「少夫人呢?去哪了?」他改了口。

「少夫人離開的時候沒有交代,但接送她的車夫回來了,要不大少爺叫他來問問?」

「好,你去喊他過來。」

韋少坤想,雖然他跟唐曦不是真正的夫妻,但她這麼獨來獨往,連行蹤都不告訴一聲也不行,這哪里有妻子的樣子,回頭得跟她好好說說。

車夫被喊來時有些忐忑,實在是大少爺自從腳受傷之後性情大變,人變得冷漠不說,還十分嚴肅,盯著你看好像你犯了天大的過錯一般。

「少夫人今天去了哪里?」

車夫不可思議的看著大少爺,莫非是跟少夫人吵架了,要調查她的行蹤?

「少夫人今天去了城里一些鋪子。」

「去逛街?」

「不像,少夫人並沒有買什麼東西,而且去的大多是書坊或是墨坊,都是些有賣文房四寶的鋪子。」

韋少坤沉吟著,看來唐曦是在調查墨的市價行情,以及了解墨的等級品質,大概是真的有心要在和離之後靠著藏墨坊過日子。

「既然在逛鋪子,怎麼又讓你回來了?」

「少夫人說她還有事不需要我跟著,結束後自會讓人送她回來。」

「你在哪里放下她的?」

「西街上。」

「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時辰之前。」

西街上的鋪子不少,韋少坤一時也無法猜測她去了什麼地方,便揮了揮手讓人退下。

「大少爺,要不要回房梳洗一下,待會兒就要用午膳了。」

「好。」

等韋少坤在屏風後略做洗浴出來後,就看見唐曦已經端著笑臉等在床邊了。

韋少坤方才還沉著臉,但看見唐曦的笑容,臉上的表情不自覺軟化了許多。「你以後去了哪里得先告訴我。」

「啊?」

「我是說,我們的夫妻關系雖然是假的,但也得演一下吧,若有人問我你去了哪里我卻答不出來,那像話嗎?」

唐曦月復誹了幾句,明明一臉冷漠,對她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人是他,現在倒怪起她沒交代行蹤了?

「我去做市場調查了。」

「市場調查?這是什麼詞?」

唐曦上前扶住韋少坤,把韋少坤的拐杖拿開,「來!拿我當拐杖。」

韋少坤並沒有立刻動作,但看唐曦也沒打算還他拐杖,只能順著她的意思做,他搭住她的肩,將重量放在她身上,想不到她一個弱女子氣力倒是不小,竟能撐住他的身子。

韋少坤沒有拐杖撐地,邁腿是吃力了些,但終究還是能邁開腿去。

唐曦當然是故意的,她今天去見了大夫諮詢了一些情況,現在就是回來做測試的,不管是拐杖或是平行桿,韋少坤都有支撐,如今由她扶著右側,韋少坤的左腿能自己邁步、撐著自己再邁右腿,這是好事。

下回,她就試著由右側再來一次,看他是不是右腿也有相同的復原情況。

看來他的腿傷並不如她寫的那麼嚴重,不知道是書中的韋少坤被坑得太慘,還是她的按摩真的有達到效果?

不管有沒有效果,繼續做總不是壞事,韋少坤說推拿之後很舒服不是嗎?

唐曦把人給扶到了床上躺下,就拿來百草霜為他推拿。

韋少坤舒服得就要眯上眼睡了,又突然想起了剛才說了一半的話題。「什麼叫市場調查?」

「就是去看看鋪子里墨的價格如何,其實墨的價格倒沒個公定價,只是有些墨真的看起來非常高級,似乎是我的墨比不上的。」

「你墨坊里的是學生墨,等級一般。」

「這是售價這麼便宜的原因?」

「你帳本上的售價會比市面上的價格低些,因為你是墨坊,並沒有自己銷售,而是發給其他鋪子,當然,你若想自產自銷也不是不行,但你做的是學生墨,售價偏低,實在沒有必要自己銷售,發給其他鋪子是合理的。」

韋少坤這是在給她建議?韋少坤出身商戶,想來一定比她這個寫小說的更懂經營,便認真的求教吧。

「你覺得我是繼續走學生墨這條路,還是該開發些高級的商品作轉型,來改善我墨坊的營收。」

韋少坤睜開眼,略抬起頭看著唐曦,看來她心里倒真是有在籌謀,可惜,憑她自己是做不到的。

「不管要不要轉型,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你墨坊里的制程問題。」

「制程?制程有什麼問題?」

韋少坤不是不想幫她,成親這些日子,唐曦對他腿傷付出的心力他是看得見的,雖然不知道唐曦對他好是不是因為他們是合作伙伴,但他並不是沒心肝的人。

以他目前的處境,想要有自己的事業,還是得找拿手的來做,爺爺既然把制墨手藝傳承給了他,那麼他能依靠的也就這門手藝了。

「唐曦,你之前說要資助我的事業,沒有反悔吧?」

「當然,這可是我和離的條件,我不會反悔。」

「我不需要你金錢上的資助,我想入股藏墨坊。」

唐曦推拿的手止住,她看著韋少坤,臉色十分復雜,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唐曦還以為這段日子他們兩人相安無事,韋少坤不會想再利用她了……

「你……想要藏墨坊?」

韋少坤皺起眉頭,藏墨坊是她的嫁妝,他要藏墨坊做什麼?

「學生墨無須什麼制墨技巧,我想做的不是制墨師傅,我想要的更多。」

唐曦知道的,韋少坤手上有一張制墨的配方,是韋老太爺留給他的,因為韋老爺嫌辛苦不肯學,所以才交給了韋少坤,那張配方雖然不甚完善,但書中的韋少坤就是因為研發修改了這張配方,才制出品質極佳的墨,成了新一代的制墨名師。

「既然如此,你為何想入股?」

「不瞞你說,我就是墨竹。」

唐曦瞪大了眼,這是什麼小說劇情?呃……沒錯,她的確身在小說世界里……

「你就是墨竹先生?」唐曦也很快想明白了,「你因為被繼母克扣,所以賣畫貼補?」

「是,所以我不是想要藏墨坊,而是我需要一個墨坊來研究我手上的配方,可是制墨的成本不低,以我目前手頭上的銀子是不足夠的。」

「所以你想入股藏墨坊?」

「我知道藏墨坊這個月是赤字,當然你可以用你的嫁妝去補貼,但藏墨坊的問題不解決,你的嫁妝能補貼到幾時?藏墨坊的問題我可以幫你,藏墨坊賺錢了,我拿了紅利,就可以研發我自己的墨。」

唐曦想起韋少坤軟禁了原主後,他讓原主簽下契約書,由他協助經營藏墨坊,他可以幫她把藏墨坊做起來,但收益需均分,韋少坤雖然是在繼母攥著家產不放、一無所有的情況利用了原主,但到底原主還是有一半股份,只是最後韋少坤有了家底,便開了自己的墨坊,原主成了棄子,藏墨坊就倒閉了。

可她現在遇到的情況不一樣,她沒被軟禁,是能繼續經營藏墨坊的,只要藏墨坊虧損的問題抓出來了,永續經營也不是不可能。

「你只是想靠藏墨坊賺更多銀子?」

「我畢竟不是什麼名家,靠著賣畫補貼我自己院落里的用度都還不夠,什麼時候可以達到目標?」

「所以你不是想利用我,然後賺到銀子後就丟下我不管,任由藏墨坊倒閉?」

聞言,韋少坤有些氣悶,偏過頭不看唐曦。

「怎麼了?」

「我的確不得父親寵愛,母親也明擺著偏心,但我需要去打你嫁妝的主意嗎?再說了,藏墨坊賺了錢我可以年年分紅,我為什麼要放任藏墨坊倒閉?還是你覺得我就是那種只懂利用你的小人?」

唐曦很想說他真的是,因為他是一本書里的角色,而原先的劇情就是他會這麼做,可她要是說出來,她一定會被當瘋子。

雖然韋少坤人設無情,但原主實在讓他受了太大的羞辱,他最後不管她死活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原主可沒少拿他的殘疾來恥笑他。

大概是唐曦沒有立刻表示歉意,讓韋少坤生起氣來,他坐起身子把唐曦的手揮開,「你走開,不需要你推拿了。」

自從嫁給韋少坤,他總是不冷不熱的,難得看他發一次脾氣,但唐曦沒生氣,畢竟是她理虧,不過韋少坤不像書里那樣利用她,也讓她感到很開心。

韋少坤的人設是不會變的,她應該可以自豪的表示是因為她這個人,韋少坤的作為才會不一樣吧!

她討好的上前勾著韋少坤的手臂,就像大學時跟教授撒嬌給她多個一、兩分,好低空掠過及格邊緣一樣。

「韋少坤……別生氣嘛,畢竟除了家人就沒一個人是真心幫我的,我難免把人心都想壞了,不能怪我啊!」

「走開!」

「你也不想想,咱們是怎麼成的親,是被害的啊!我多小心一點有錯嗎?」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再敢這麼想我,我不饒你。」

「好好好,是我的錯,那……你剛才的提議還算數嗎?」

韋少坤側過臉,看著涎著一張臉的唐曦,明明他最討厭這種阿諛奉承的人,可她這樣攬著他的手臂撒嬌,倒真的氣不起來。

也是她方才的話觸動了他,他們是被陷害才落到這步田地,不互相幫助難不成還要窩里反嗎?

韋少坤躺回了床上,「腳。」

「我馬上繼續推拿。」唐曦又坐了回去,繼續推拿起來。

「我可以點出藏墨坊的問題在哪里,這是我的誠意,你可以多思考幾日,決定了之後我們就寫契書,定好抽成,我自會幫你解決藏墨坊的問題。」

「真不是我太貪心,那麼大一個墨坊,這樣的營收真的太慘淡了,最不合理的就是貨款支出的部分,時高時低的,而且誤差極大,我是真的無技可施。」

「墨坊里並沒有囤積過多的原料,如你所說,這樣的貨款支出情況就顯得不合常理,當然,原物料價格變動是有的,但波動不該太大,所以有非常大的可能是出在制程,你可以詳細去詢問看看,是否有極大的不良率。」

是了!她怎麼那天就沒去查查不良率呢?

「看來高管事真是小看我了,竟沒帶我去看看不良品,一間墨坊或多或少都該有不良品才對。我早就發現高管事留不得,可惜我一時也找不到人接替他。」

「你必須心里有個底,墨坊上個月的存貨加上這個月的進貨,必須與不良品、出貨數量及當月的存貨相加相等,否則就是其中存在問題。」

「嗯,我會去了解我所進的貨大概能生產出多少成品,再來仔細研究。」

「還有,那天我大概看了墨坊里的兩位老師傅調料,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已經熟悉了制程,但在添料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動用到秤子,這是不應該的,若他們真的便宜行事造成了大量的不良品,那麼最大的問題就是出在他們身上。」

「會不會是因為已經太熟悉了,光憑手感無須使用秤子了?」

她穿越前的媽媽是一個不喜歡去大賣場而喜歡去傳統市場的人,她偶爾回家都會陪著媽媽去,她最佩服的就是一些豬肉攤老板了,有時媽媽說來半斤肉,那豬肉攤老板拿起大刀這麼一劃,切下來的肉常常就是客人需要的重量,當然不會百分之百準確,但誤差都是在極小的範圍內。

「我不排除師傅可能手感堪比秤子,這倒是可以加以觀察再來論定。」

「這個問題你能解決吧?」

韋少坤其實是能的,但看唐曦的表情,不知怎麼的就不想立刻開口說可以,讓她多撒點嬌……好像也不錯。

「沒真的到墨坊里去好好查查,誰知道呢?」

「你什麼時候有空了想去,我安排。」韋少坤可是整個韋家唯一傳承了制墨手藝的人,這個金大腿怎麼能不抱,她可是很識時務的。

「現在你說說,你今天早上就只去做了市場調查嗎?」那車夫可是說過,把她放在西街街上就離開了,西街上可沒有什麼賣墨的鋪子。

唐曦隱隱覺得她的行蹤韋少坤已經知道了,但反正也不是什麼需要隱瞞他的事,更甚者她還需要他幫忙隱瞞呢!

「我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不能說出去,我為了不讓人發現我的去處,還特地把車夫遣走了。」

「我為什麼要替你隱瞞行蹤?」

「我保證絕對于你無害,你答應我嘛!」

韋少坤凝眸望了她許久,終是松口,「說吧,我答應你。」

「我去找其他大夫了,但因為你已經有了固定的大夫,我怕公爹及婆母罵我自作主張,所以希望你別說出去。」

「你……是為了我?」

「嗯!」唐曦用力的點了點頭,端著一張甜美的笑臉。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對你好需要有理由嗎?」

「需要。」

「若真要有個理由,那就是……我不希望你討厭我。」

「你覺得我討厭你?」

「不是嗎?」

韋少坤一時語塞,的確,他一開始是很討厭唐曦,有著那樣的名聲,他又是被迫娶了她,不懷疑這個婚姻是她設計的都已經是對人性最大的善意了。

「我不討厭你,現在。」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過去的確討厭她。唐曦听懂了,卻也不生氣,畢竟原主在她筆下就是那種找死的女配。

唐曦由懷中拿出了一張穴位圖,說是穴位圖,其實也就是一張簡圖,那是大夫給她畫的,上頭畫了四條腿,兩條正面兩條背面,分別標示了一些地方,有的地方打圈,有的地方打叉。

「這是什麼?」

「我說我會推拿,還當場給大夫做了示範,大夫說我的手法很正確,讓我可以在某些穴道加強,但這些個打叉的他讓我盡量別踫,當然為了推拿的順暢,順著推過去是無妨的,但不能針對這些穴道按壓,否則對你的腿傷不但毫無幫助,還可能會有不良影響。」

韋少坤接過穴位圖,卻是疑惑地眯起眼來。

唐曦在一旁看著,偷偷露出了微笑,因為她知道,那些就是韋少坤正在接受針療的穴道,外行人可能不懂,但韋少坤看著大夫在他的腿上施針這麼長的日子,不懂穴位都能記得針往哪里扎了,見了自己扎針的都是打了叉的穴位,他能不懷疑?

韋少坤想了下,道︰「我答應你不會說你去找了其他大夫的事,但你也得為我在這大夫注明的穴位加強推拿才行。」

他不知道哪一個大夫說的才是真的,為了測試看看哪個大夫的說法正確,他決定先不去倪大夫那里,嘗試著依唐曦所找的這個大夫的做法試試。

「好!」

「這位大夫有說需要針療嗎?」

「他說了,復健還是要持續做的,但你的復健時間真的長了些,他也給我訂了時間表,你便照著做,真想要針療也可去找他。」

韋少坤點頭,「如果有改善,我便改去找這位大夫醫治我的腿傷。」

「我想……我們的決定當然也不能對公爹及婆母說吧?」

「那是自然,我都已經答應你了。」

「好!那我們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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