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每一個建築都起始于一塊土地。地上建築的價值極好掌握，然而土地的價值並非如此。
現在站在辦公桌前的正巧就是那些少數人當中的一個，他的助理也是他的堂弟，石砳心里暗自叫苦。
今天是他第一千零一次後悔自告奮勇跑來當石磊的貼身助理，也是第一千零一次懺悔他實在太辜負老爸老媽對他的期待了！
他們給他取了個單名「砳」，諧音即是快樂的樂，就是希望他這獨生子能夠快快樂樂長大就好，在石家的庇蔭下當個閑散公子哥兒。
親生父母都這麼說了，替家族分憂的壓力自然落不到他頭上來，所以他從小在石家這一輩里算是過得最悠哉的，連考倒數第一名都不會挨揍呢！
可以想見他的性格會被養成怎麼樣的樂天開朗，據家族里的人形容就是很二，他本來還會抗議自己哪里二了？但現在不得不認了！
他要不傻不天真會把石磊這個過勞堂哥當偶像嗎？怎麼當年就這麼想不開呢他？看石磊年紀輕輕就能為石家立下一個又一個的豐功偉業，他就該知道跟著這個人做事絕對是討皮痛，結果他竟然還自投羅網來當他的助理！
既然是助理，石磊忙，他能不忙嗎？自然是跟著忙得焦頭爛額的，什麼閑散公子哥兒？下輩子再說吧！
現在五年過去，他跟石磊簡直就像連體嬰，石磊在哪他就在哪，說他是家族里石磊最親近、最信賴的人也不為過。
然而就算兩人關系大躍進，他依然怕死了石磊這張紋風不動的臉皮！
本來他還盤算著，以前兩人還不熟，每次遠遠看到這個面癱堂哥，他就怕得要命，等混熟了總該不會了吧？
錯！
熟了以後他才知道，要是看不懂時還能裝死，等到看懂了，想再裝就來不及了！
就像現在，明知道堂哥心情超級不美麗，讓他超級想撤退，但他要是真的敢這麼做，他之後肯定會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沒關系！別怕啊石砳！你這回要說的可是好消息啊！
心理建設完畢，石砳就安心地回答道︰「對啊！真的搬得一干二淨，什麼也沒留下！房東還說租約其實還剩大半年，不過田小姐很爽快把違約金都付清了，說是要搬回台中老家住，以後不會再回來了哦！」
石砳越說，口氣是越輕快。
要他來看，堂哥這下可是賺到了，輕輕松松就打發掉一個情人，還能連準備好的遣散費都省了呢！
不過他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高興啊？
「以後再也不回來……」石磊低聲嚼著這幾個字，好像在品味什麼有趣的話一番，手指還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
慘了！他那表情不是在算計別人，就是正在算計別人的路上，那上揚五度的嘴角就是最好的證明！
石砳抖了一下，還不敢抖得太大力，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打擾他哥算計人，自己就成了下一個倒楣的對象。
「你相信嗎？」這個問題沒頭沒腦的，冷不防砸在石砳臉上。
「啊？」他傻兮兮地張大嘴，看著終于停止沉思的石磊。
在他冷淡的眸光下，他迅速打起精神，回想剛剛那個問題。
問他相不相信？呃……
「相信什麼？」他硬著頭皮反問回去。
幸好石磊好像再度沉浸在自己思緒里，沒怎麼在意他的遲鈍。
「要相信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嗎？」石磊又問了一次，不過這次比較像是在說給自己听。
然而石砳總算搞清楚他在問什麼了，連忙答道︰「信啊！怎麼不信？她都搬走了，不是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去打發她嗎？」石磊再次拋出一個問題。
「不是她不長眼就是你不耐煩了唄！」石砳秒答。
這他可有經驗了！這五年來，他處理過多少石磊的情人啊！分手的原因都不出這兩種啦！
「都不是。」石磊毫不留情地打臉自家堂弟兼助理。
「啊？那不然還能是什麼原因？」石砳臉上是滿滿的不信。
「她說她愛我。」石磊回想起田一青那日的告白，眸光卻是更加冷淡。
他感覺得出來她是認真的，正因為如此，才顯得可疑。
「一邊說愛你，一邊又偷偷搬走？嘖嘖，案情不單純哦！」石砳現在完全能理解為什麼他堂哥不高興了。
這種言行矛盾換作是他也會起疑，更何況是幼年歷經奪權風雨的石磊。
什麼骯髒手段他沒見過，就是因為見過太多，才會不輕易相信別人，再說田一青可是他金錢交易而來的情人。
在他眼里，她跟之前的那些女人沒有什麼不同，她為他暖床陪睡，他就給她別人想要都要不到的好處。
不過這幾個月來，田一青倒真沒主動跟他要求過什麼，在他眼里，她總是靜靜的等他召喚，在床上也很听話，沒意外的話，他們可以長期配合下去。
只可惜那天那一句「我愛你」暴露了她對他的心思，讓他決定立刻跟她劃清界線。
他不愛她，斷然不可能留著對自己懷抱情愫的人在身邊。因為這樣的感情一旦長久得不到回應，就很容易讓有心人拿來利用。
就像現在，她要是真的愛他，哪舍得一聲不響離開他？是受了誰的指點嗎？還是她自己就另有所圖？
如果是要錢還好辦事，如果不是——
「嚇！慘了啦！」石砳驚叫一聲，把石磊素來冰封的眉角都給驚抽了一下。
可惜石砳完全沒注意到，不然可有得跟家人炫耀了（前提是他還想活命的話）。他現在可是急著抓住腦袋瓜里冒出來的一個念頭。
「她該不會是想母憑子貴，偷偷生下孩子，然後哪一天再冒出來逼你娶她吧？小說里的黑心女配都是這樣演的！」石砳邊說邊跺腳，就差沒咬條手帕了。簡直就像三姑六婆在看狗血八點檔一樣。
「你看的到底都是什麼小說？」石磊幾乎要為堂弟這番戲劇化的舉止失笑。
「總裁系列啊！可好看了，你都不知道吼——」言情小說控上身的石砳本來還想熱情推薦幾本自己的收藏，但在收到對方警告的眼神後迅速退駕。
「咳！我看什麼不是重點啦！重點是那個田小姐是不是打著這種主意啊？」石砳言歸正傳，神色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都有戴套。」石磊很有自信地否決這個可能性。
「套子也有瑕疵品啊！說不定她還在上面戳洞呢！小說都有寫。你戴之前有檢查一下嗎？」石砳難得不怕死地打臉神一般的堂哥，停個三秒又再接著問道︰「話說那種時候，你應該沒空停下來檢查吼？」
回答他的是比冰塊還要閃閃凍人的眼神，逼得他立刻投降告饒。
「好啦！好啦！我去查就是了嘛！把中央山脈翻了我也會把她給找出來的，絕對不會讓她有機會偷生孩子！」
看著石砳像見到鬼一樣逃出去，端坐在辦公桌後石磊這才臉色稍霽，只是緊鎖在眉心上的冰冷還沒那麼快散去。
如果她真的懷孕了，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