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如意 第一章 孫家不平靜

作者 ︰ 寄秋

「太過分了,簡直欺人太甚,怎麼可以這麼欺負人,真把自己當成當家主母了,一點也不把長房看在眼里,全給二房做主了……」

花兒盛開,蝶蜂成群圍繞,三五只野鴨在荷葉滿布的池塘中游玩、嬉戲,吃著手指長的小魚,悠游自在的享受春日時光。

驀地,一顆雞蛋大的石頭往池中一扔,驚走了魚,嚇走了鴨,池面上漣漪點點。

不大的池塘上面有座曲橋,漆著紅漆,一名扎著雙丫髻,穿著石榴紅上衣,妃色碎花裙的丫頭手端著早膳,噘著嘴喋喋不休,邊走邊念叨著,看得出此時的心情不佳。

她越走越快,越念越生氣,頭頂快要冒煙,裙子也都要飛起來了,顯見她有多憤怒。

「又怎麼了?瞧妳一臉氣呼呼的,誰給妳氣受了?妳小聲點,不要擾了小姐,老是毛毛躁躁的……」說好幾遍了總是不听,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如同爆竹一般,不爆開氣不消。

另一名穿著相似的丫頭輕聲喝斥,順手接過放著一粥兩菜一湯品的托盤,舉止輕柔的放在小桌上。

她比先前的丫頭略大一、兩歲,約十五、六歲,行事作為上也較為沉穩,不像另一個丫頭那般,浮浮躁躁愛抱怨。

「青蟬姊,妳不曉得,我剛去找管事嬤嬤領小姐這個月的月銀,嬤嬤說從下個月起我們這房的月銀減了,夫人、老爺每個月十兩銀子減為八兩,小姐七兩銀子只剩下五兩,長房一個月的開支用度還不到三十兩!」

那不是存心讓人過不下去嗎?

「什麼?」青蟬一驚,面有愁色。

「更夸張的是我人都還沒走,二小姐的丫頭金桂也來領月銀,她開口討要二十兩銀子,管事嬤嬤二話不說就給了,妳說氣不氣人。」

同樣是府中小姐卻是兩種待遇,叫人為之不平。

「青黛,妳沒跟人理論吧?」這丫頭一身暴脾氣,要不是有小姐護著,早不知被打殺幾回了。

青黛面上一訕,有些虛色。「我、我沒跟人吵,就……就是聲音大了些,說話不太客氣……」

她是講道理,不是吵架,小姐說的「以和為貴」她都听進去了,要不然她早挽起袖子打人了。

「妳呀妳,我要說妳什麼才好,死性不改。」青蟬搖頭嘆氣,也就小姐縱著青黛,把她時不時的闖禍當成樂趣。

孫老太爺孫申馮乃太醫院院使,孫家往上數代皆行醫,無一子嗣不是醫者,因此又有醫藥世家之稱。

孫家祖上留有祖訓,凡孫家子孫年過四十未有男丁方可納妾,孫家本身醫術過人,怎會令兒孫無所出,豈不是打臉,自毀名聲,故孫申馮膝下三子二女皆是嫡出,沒有所謂的姨娘通房,更沒有一堆庶出子女。

只是表面清水一般,暗里實則藏污納垢,面和心不和,當年那件意外發生後,長房凡事不理會,二房得寸進尺、貪權奪利,三房則是隔岸觀火,兩不偏幫的從中撿漏,撈點好處,養肥自己再說。

「我……我氣不過嘛!哪有這樣欺負人的,老太爺還在,要是有一天……騎什麼鶴當仙了,咱們長房還有活路嗎?」只怕連殘羹剩飯都不給。

青蟬一听也發愁了,微露苦色。「這事咱們當丫頭的別管,由主子做主。」

府里的情形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當初大少爺沒死的話……唉。

「可是……」青黛還是不平。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夫人還病著,理不了事,不讓二夫人管著,難道要讓年歲漸長的老夫人出面?」

一心向佛的孫老夫人早早就放手管家權,整日待在小佛堂里吃齋念佛、抄寫經文。

長房原有二子一女,長子孫玉豫為大少爺,亡于十歲那年;長女孫如意十四歲,在姊妹中排行最長,是為大小姐;次子六歲,名為孫玉疏,為五少爺。

二房亦是二子一女,長子孫玉清年方十五,為二少爺;二小姐孫如玉只比孫如意晚三天出生,同樣是十四歲,因幼年長房得勢時常常被外人拿來跟孫如意比較,漸漸心生怨妒,如今長房失勢,她自是想方設法攛掇母親欺壓孫如意;二房還有個年僅十二的四少爺,名為孫玉堂。

三房是一子一女,長子孫玉離十三歲,是三少爺;長女孫如蓮為三小姐,今年十歲。

「青蟬姊……」做丫頭的不幫主子出頭,難不成要吃下這個暗虧,她沒法服氣呀!

「去去去,去請小姐用膳了。」青蟬打發走青黛。

她在心里暗自苦笑,小姐在府里總是不忮不求,安靜得彷佛一幅山水畫,主子們都無所作為,她們當丫頭的又能說什麼呢?一切只能听老天爺的安排。

青黛嘀咕了幾句,撩起珍珠串起的珠簾走向花廳。

靠窗的軟榻上斜倚著一名身著藕荷色錦繡雙蝶細花長裙的恬靜女子,膚白似雪,明眸皓齒,粉女敕女敕的小嘴兒像是掛枝的紅櫻桃,顏色鮮女敕的浮著澤潤,都快滴出水了。

她背後靠著滾邊繡菊紋的竹青色靠枕,腳上蓋著月白色繡荷的四季如意軟氈,手上拿著繡花繃子正在繡花。

說是繡花,其實她是望著窗外的石榴花發呆,暗暗想著何時能結果,她饞了,想念酸酸甜甜的味道。

「小姐,用膳了。」青黛稟道。

原本一動也不動的孫如意長而卷翹的睫羽一眨,慢慢地有了光采,生動地有如深海明珠,明燦透亮。

山水畫動了,成了一行白鷺飛上天的潑墨畫,多了多采多姿的意境,引人入勝。

「可以吃飯啦?真有點餓了,今兒個起得有點早。」

早?都日上三竿了。

孫如意大概是全府最晚起床的主子了,下人們是寅時過後就得起身干活,燒熱水給主子淨面,準備早膳和打理內外,府中的少爺小姐們大多是卯時三刻起,略做梳洗後前往爹娘房中請安,侍候膳食。

不過當爹娘的都是疼孩子的,說是侍候也就做做樣子,請完安說會兒話便回各自院子,該做啥就做啥,不用人叮囑。

孫老夫人因為念佛的緣故,晨昏定省就免了,她一個人清靜慣了,不耐煩有人打擾。

大夫人溫氏是個藥罐子,生小兒子時難產傷了身子,從此湯藥不斷,床前離不了人,請安自然也免了。

況且自從長子溺亡後,溫氏便不待見孫如意,只因為孫玉豫是為了救落水的孫如意才會死,她一看見女兒便會想起大兒子,心中難免有恨,認為是女兒害死大兒子,因而母女倆一年見面的次數不超過十只手指頭,可以說比下人還生疏。

「小姐,二夫人她……」藏不住話的青黛急著告狀,想讓小姐拿主意,出口怨氣。

神色慵懶的孫如意素手輕擺。「我听見了,不用重復,不就減個二兩銀子,不必放在心上。」

青黛不服,聲音大了起來,「小姐,這不是二兩銀子的問題,而是府里都是慣會逢高踩低的牆頭草,一听說流花院被二夫人給減了用度,處處都想跟著踩我們一腳討好二夫人,不說別的,早膳就撤了一盤糖蒸酥酪,說什麼早上不宜吃過甜,省得壞牙。」

「沒有甜點?」孫如意臉色微變。

嗜吃的她每餐最少一盤點心,不論甜糕或煎餅,沒吃上幾口跟要她的命一樣,一整天都生無可戀。

被關在深宅大院,一年出不了幾次門已經夠可憐了,還要被拘著做女紅,習字背女誡,現在連這一點點小喜好也要被剝奪,老天爺可以對她再殘忍一些!

「是呀!小姐,廚娘不給,說是二小姐要了,她讓人送去了。」

她明明看見廚房還有很多,一院一盤綽綽有余,偏偏睜眼說瞎話,硬是說沒了,叫她下回趕早,別又錯過了。

哼,那廚娘分明話中有話,嘲笑她家主子是懶小姐,懶起梳妝懶畫眉,雞都啼三遍了還不起床。

孫如意的懶性子眾所皆知,唯一的嗜好就是吃,雖然和溫氏的關系不太好,可是有個將她寵上天的爹,人家願意寵女兒誰管得著,她就是有這命當懶蟲,不問世事。

不過下人之所以敢這般怠慢長房,不僅因為掌家權旁落二房,說難听點,孫府長房在孫家人眼中算是廢了,二老爺孫開元跟著父親進入太醫院,院使之位指日可待,三老爺孫銘元接管了祖上傳下的百草堂醫館給人看病抓藥,頗富盛名,不負百年基業。

大老爺孫至元原本也習醫,本事猶在二老爺之上,孫申馮原本是想帶長子入太醫院,可他一心向皇後靠攏,抱皇後大腿,時不時替皇後在後宮做些傷天害理的事,為孫至元所不喜,幾次規勸反遭怒責,以至于孫至元入宮當太醫的興致並不高。

至于讓父子反目成仇的主因是孫玉豫的死,當時孫玉豫雖因溺水過久以致肺部積水嚴重,但孫家有一門絕技「金針探穴」能夠將肺部的積水引出。

可是「金針探穴」技法只有孫申馮較為熟稔,其他三子尚在模索中,無法下針,偏偏這時宮中來人,指稱皇後養的京巴狗有些懨懨的,讓孫申馮立即入宮,他當場置自家孫兒死活于不顧,隨內侍進宮。

痛失長子的長房夫婦對孫申馮自然有怨,此後對孫申馮的態度自然不如以往恭敬,說是仇人都不為過。

孫至元也下定決心,做了他一直想做卻因為長子身分而未做的事——成為大理寺的仵作。

沒錯,就是仵作,堂堂七品太醫不肯做,卻跑去做最不入流,沒有品級的仵作。

幼時一本《洗冤錄》引起孫至元的興趣,他本就有心向這方面發展,加上父親的冷血行徑,他一不做二不休,咬牙找上大理寺卿嚴大人,跟他說了自身意願。

求才若渴的嚴大人正愁找不到好的仵作人才,孫至元出身醫藥世家又主動送上門,豈有不收之理?

為此孫申馮大發雷霆,將孫至元打個半死,長房從此也為孫家所棄,若非嚴大人親自上門求情,保證定會善待其子,孫申馮又因面子緣故不好拒絕,這才留下長房一家人,否則他很可能將孫至元除籍。

「又是孫如玉……」孫如意臉一垮。

唉!真叫人頭疼,她都擺明不和她爭了,怎麼還是放不下,老想著和她一爭長短。

孫如意最討厭的就是麻煩,可擺月兌不掉的仍是麻煩,長房與二房之爭延續到子女身上,孫如玉就是個小肚雞腸的,別人從前幾句比較的話一直記到現在,每每都要踩自己一腳來顯示她才是府里最尊貴的小姐。

「小姐,凡事以和為貴,一會兒奴婢到外頭給妳買雲片糕、金絲糖,咱們就忍忍吧。」青蟬知曉小姐的小性子,舀了沒半片魚肉的魚片粥為小姐布菜,小聲的說著小姐常掛在嘴邊的話。

青黛氣得臉都紅了,「忍不了呀!青蟬姊,今天少了糖蒸酥酪,明天可能沒了香蔥雞卷,再之後連炸果子也瞧不見了,咱們不吭一聲人家不就認為咱們怕了?」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

「少說兩句,沒瞧見小姐苦著一張臉嗎?」青蟬輕斥。

老爺時常跟嚴大人外出辦案,夫人又俗事不理,只顧著養病,小姐是閨閣女子,她能冒冒失失的頂撞二夫人嗎?

看著兩個丫頭為了府中的不平而有所爭執,孫如意縴手托腮嘆了口氣。「不就是怕了唄!如今誰不知道二嬸手段了得,管起家來是滴水不漏,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是難如登天。」

她眸光一閃,略帶嘲諷之意,天網再密也有縫,誰說鑽不出去,端看個人本事了。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此路不通還不能換條路走嗎?況且路是人走出來的,來回踩幾遍就平了。

「小姐……」兩丫頭同時不忍心的一喚。

「山不轉路轉,我們還能看人臉色不成。」

再怎麼說她也是孫家大小姐,不顯顯威風都忘了她的存在,斷她點心與挖她祖墳無異,不能忍!

如果讓二房知道孫如意此時內心的憤怒是源自一口吃食,說不定都要後悔了。

「小姐的意思是……」青黛一臉興奮,要大干一場還是拿斧頭砍人,她都願身先士卒。

孫如意眉頭一挑。「妳家小姐缺銀子嗎?」

「不缺。」青蟬、青黛異口同聲。

她們家小姐是真的不缺銀子,還可能是府中最有錢的一個,二夫人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家產在小姐眼里根本不算什麼。

孫至元做仵作的俸銀一個月只有五兩銀子,這些銀子是要上交公中的,但他每驗一具尸體就有二兩左右的加給,若遇到亡者家屬感恩奉上的更遠遠不止這個數,十兩、二十兩是常有的事,甚至有時候是百兩以上。

而且因他經手的案子破了有破案賞銀,從一兩到五十兩不等,看案子大小,受害者家人也會塞點紅包感謝。

這些見不得光的銀子孫如意直接從父親手中收繳,代為保管,一年下來竟也有兩、三千兩的收入,比起孫申馮的俸銀還要高數倍。

不過當官不貪哪是官,孫申馮私底下也收了不少孝敬,表面上清高,私底下油水不少,二房可惦記了。

「青蟬,找人來弄個小廚房,咱們自個兒開伙。」孫如意交代。

她不是怕事,只是懶得生事,但人家都要減她點心了,她還裝個屁。

「二夫人不會同意。」青蟬為難地道。

「我需要她的同意嗎?」孫如意冷哼,給她臉才有臉,不給她臉哪來的臉,臉皮子都拆下來。

「小姐,二夫人不點頭,府里的匠工進不了院子。」府里是二夫人當家,所有下人都听二夫人的。

「無妨,一會兒我跟娘提一提,她不會任二嬸拿捏我。」

即使母女感情有裂痕,溫氏也不可能放任二房欺壓,她還有個兒子在。

「小姐……」委屈妳了。

孫如意笑笑的揚手,神色平靜的喝著寡淡無味的白粥,沒有魚香味卻滿口魚腥味,「無妨,自個兒的娘還怕她吃了我不成,也就話少了些,不大愛搭理人罷了。」

其實她早就習慣了,反正那也不是她親媽,互相容忍吧!

孫如意本名也叫孫如意,卻不是真正的孫府大小姐,而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中醫師。

是的,她穿越了,還穿到一個重生女身上,她還有原主活到二十五歲的全部記憶。

人家說逢九難過,她不信邪,沒去安太歲,身為孤兒的她無人在身邊陪伴,二十九歲最後一日,即將跨過三十歲的那天晚上,九點下班後她獨自去了快炒店,點了一桌的菜準備慶祝自己的生日。

誰知隔壁桌一對情侶因為酒喝多了在吵架,啤酒罐都扔到她腳下了,她忍不住站起身說了兩句,讓他們回家吵,不要影響別人。

那個男的還好,向她說了抱歉,拉了女朋友就要離開,反而那女的發起酒瘋追打人,還把她往外推,一輛車急速開過,她就這樣被撞飛了。

「二嬸若是不允,妳跟她說二妹的繡閣讓人看得眼紅,我不介意一把火燒了。」禮尚往來不失禮。

「小姐,何必為了一點小事和二夫人杠上。」青蟬為小姐憂心,也怕之後二房有更多的為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孫如意脾氣夠好了,在醫院工作看過太多病痛,把她的戾氣磨光了大半。

「小姐,妳放火,奴婢幫妳潑油!」有難同當,主僕同心。

「青黛妳……」不要火上加油。

一股淡淡的氣味飄來,吃了半碗粥的孫如意忽地眉頭一動,「好了,妳們先下去吧,吃完後我想睡個回籠覺。」

「又睡?」小姐未免睡得太多了。

「我養豬,膘肥肉多。」反正沒事好干。

「是,小姐。」兩丫頭滿面無奈的退下。

等人離開後,她懶懶地瞥向窗外,「還不下來?」

微風一吹,做成楓葉形狀的白玉風鈴叮當作響,一道囂狂的火紅身影從屋檐下方以倒掛金勾的方式斜著從窗外滑入屋內,如同一朵花般翩然而落,帶來一陣風。

定楮一看,是一唇紅齒白美少年,目若點漆般墨黑,鼻若懸膽,自有一股如月風華,皎皎生輝,唯一的敗筆是眼角一抹風流邪氣,眼神十分撩人,讓人有十里桃花一夕綻放的妖異美感。

「讓哥哥瞧瞧,如意妹妹後腦杓長眼楮啦,哥哥我人才一到妳便瞧進心眼里了。」這鬼丫頭都成精了,不好糊弄。

「我聞到味兒了。」她鼻子一向很靈,什麼味道都逃不過,她若不是個中醫師,肯定是個頂尖的聞香師。

來者輕佻的揚唇。「什麼味?脂粉味?哥哥我泡了一夜的青樓,滿身的胭脂、香粉,妳聞聞香不香?」

孫如意看都不看一眼盛世容顏,直接一腳踩在朝她靠近的人兒腳面上。「血腥味。」

「血腥味?」他身子一僵。

「說吧,哪里又受傷了。」對于他的神出鬼沒,孫如意已經習以為常了,三五個月總會冒個頭。

原主自以為重生便佔了優勢,殊不知早已陷入危險中而不自知,盡管重生一世仍慘遭別人下黑手。

七年前,原主落水,孫玉豫見狀立即跳下水救人,卻被底下的水草纏住了腳無法上岸,只得拚盡全力將妹妹推上岸,最後自個兒力竭沉入水底。

原主昏迷三天後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事發時候,她重生前無意間得知自己的落水是一樁陰謀,也才赫然想起那時是有人從背後推她。

于是一清醒她便指出推她的人,但是孫玉豫的死讓大部分人都提不起勁听她說的話,只當是落水後嚇壞的胡言亂語,讓她既傷心又難過。

但是她的指證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繼而時時刻刻盯著她,最後不得不除掉她,在原主十歲那年讓她誤食毒物一命嗚呼。

重生女的光環尚未發光便殞落了,相信她自個兒也非常錯愕吧。

原主死後不久,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一顆化毒丹,不久她胸口又有了上下起伏,只不過已經不是原主了,而是被車撞飛的孫如意。

而她也在那一年撿到身受重傷的恩國公府公子司徒飄花,兩人因此開啟了醫者與傷員的循環。

司徒飄花干笑。「小傷,無事,就是許久不見妳,想妳了,來看妳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那塊破玉欺負。」

破玉指的是孫如玉,孫玉豫在世時與司徒飄花是童年玩伴,兩人都好動,喜歡騎馬和射箭,有幾年常跑孫府找孫玉豫玩,孫如玉因此迷上他,揚言非他不嫁,司徒飄花走到哪便跟到哪,十足的跟屁蟲。

孫玉豫死後,兩家便再無往來,司徒飄花也心性大變,原本聰慧過人、好讀書的他再也不入書房,有也是向父親要銀子花用而非學習,整日不學無術打架鬧事,過了幾年甚至開始眠花宿柳,醉臥溫柔鄉。

不過即便如此,孫如玉還是很迷戀司徒飄花就是了。

孫如意清眸一睞,手心向上。「拿來。」

「拿什麼?」一頭霧水的司徒飄花著實納悶。

「見面禮。」

他怔了怔,隨即低聲輕笑。「如意妹妹太勢利眼了吧!來者是客,不好生招待著反而索要禮物。」

「你是客嗎?」她問。

「當然是客。」他故作灑月兌的一撩發。

「你有拜帖?」非請自來不叫客,那是賊。

「呃……」沒空寫帖子,寫了也送不到她手上。

「爬牆而入的客人?」那叫梁上君子。

「這……」司徒飄花頓時無言,顏面有點掛不住,他沒一次說的過她,千穿百孔的自尊被她傷得在風中煙消雲散。

「你答應要給我的京都烤鴨、串串香、酸辣涼粉、烤羊腿、水煮大蝦、清蒸螃蟹、炒香螺、寧波湯圓、驢肉火燒、肉夾饃……」孫如意越說眼神越哀怨,覺得自己被辜負了,錯過好多美食。

「別說了,我也餓了,下次吧!」司徒飄花說得虛弱,一副欠下巨額債款卻無法償還的局促樣。

「往左看看。」她縴指一比。

「看什麼。」他真看了,那里掛著一幅上了色的寒梅圖。

「數數看有幾朵?」

他瞄了一眼,「九朵。」

「加上這一回是十朵,湊個整數。」下一次是遙遙無期,她最好不要指望太多。

司徒飄花悟性高,一下子就明了她話中之意,梅通沒,沒有的意思,一次食言而肥就畫朵梅花,十朵梅花表示他已言而無信十次,畫紙的空白處還有很多,夠她畫上一座梅園,他盡管出爾反爾無妨。

「如意妹妹,哥哥很忙,忙著憐香惜玉,譜寫美人冊。」他挑了挑眼,暗喻美人多嬌,叫人軟了腰骨。

「月兌衣吧!」孫如意不想听他說太多廢話,她還要保留精力一會兒去應付那心中有坎的便宜娘。

「月兌衣?」他面露駭色。

「當自己是黃花閨男呀?你這姿色我還看不上眼。」他也就能唬唬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韓國團體的花美男她看到不要再看了。

聞言,司徒飄花眼神變得深邃,「如意妹妹,妳這話讓哥哥听得很傷心,雖然兔子不吃窩邊草,可如果是妳,哥哥可以考慮考慮,畢竟妳是阿豫的親妹妹,他一向很疼妳。」

他幫兄弟照顧至親,阿豫的妹妹也是他的妹妹,他理所當然要肩負起照護的責任。

司徒飄花和孫如意認識得早,也走得近,從她還是個小愛哭鬼便相識,因此好友的妹妹跟自家的妹妹沒兩樣,渾然不覺小丫頭也會長大,心態上起了若干轉變。

一說到死去的兄長,兩人之間多了一層看不見的冰霧,那是誰也不願觸及的傷口。

「司徒飄花,你想死想活?」

「活。」沒人想死。

「月兌。」

他面色凝重,「很嚴重?」

「你中毒了你知不知道。」還故作無恙,談笑風生。

「中毒?」他面上一厲。

「你自個兒說說,前前後後受了幾回瀕死的重傷,要不是有我的妙手回春,在你墓前種棵棗子樹都結果了。」孫如意臉色不快的往他嘴里塞了顆解毒丸,再倒了杯水讓他配藥喝。

吞了黃豆大小的藥丸,司徒飄花嘻皮笑臉的以手捂住胸口,「今生無以回報,只得以身……」

相許兩字還沒說出口,背後一陣火熱的灼痛,他痛到眼一斜,差點破口大罵,她居然往他受傷的地方重重一拍,還絲毫無誤的拍在傷處,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月兌衣服。」孫如意拿出銀針。

那是孫至元用過的,只傳長子的祖傳之物,如今身為仵作的他已經用不上了,女兒想要就給了她,倒沒想留給二房子佷。

「是。」司徒飄花听話的寬衣解帶,露出精實上身。

「箭傷?」

箭頭已然取出,但箭上有毒,拔箭時的撕裂傷令毒更深入皮肉,以致背後全黑,血脈凝滯。

「大意了。」他沒察覺高處有人潛伏,听到破風聲已來不及了,可他是秘密回京,一路上的行蹤不該暴露。

「是過于掉以輕心,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真有個萬一,國公夫人承受不住。」

恩國公夫人趙氏只有司徒飄花一個兒子,在四面皆虎狼的恩國公府如履薄冰,稍有一絲偏差便萬劫不復。

吃了解毒丸,孫如意先進行清創,她用銀針入穴封住擴散的毒素,再刮掉腐爛的皮肉用烈酒淋澆傷口,確定毒未入骨髓再以桑皮線縫合,桑皮具有清熱作用,適合用于消毒後的傷口,羊腸線的藥用性則差了點。

她是個中醫師,對于用藥十拿九穩,來到孫家後更有如魚入汪洋,大量的藥材,好幾櫃子的醫書,草藥大典和各種醫方,治療方法的手寫冊子,簡直是學醫者的聖殿。

孫如意雖是學中醫的,但西醫也有涉獵,對人體構造和病理的理解比孫家人多上許多,更別說身為學霸的她背書是輕而易舉,簡單到她都覺得在欺負人。

而且她有一個好老師,當她遇到難題時為她解惑,教她聞望問切,那便是對她父愛如山的父親孫至元。

所謂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在父親時不時的教下,孫如意的醫術不只大有長進,甚至凌駕祖父孫申馮之上。

表面上她對醫術一無所知,除了少數幾人外,無人知曉她擅醫,但在司徒飄花的安排下,她不露真容地醫治了好幾個病入膏肓的病患,他們如今重病已除,一個個生龍活虎,暗地里給了她「活神仙」的稱號。

當然病不是白治的,自有重金後謝。

「如意妹妹,妳近日來對我的關心日益厚重,叫哥哥感念在心,要不咱們湊合著,省著有人老打哥哥主意……痛!妳別下毒手呀!」司徒飄花突然痛呼。

這妮子瞧著面善,實則心狠手辣,他上到賊船了。

孫如意白他一眼,「你能不能長點心,別見誰就灑桃花,我不見得每一次都能幫到你,堂堂恩國公府嫡子,犯不著這麼拚命。」

他的傷不是一次兩次了,每一次都幾乎傷到要害,若非他身強體壯,早就挺不住了。

「嫡子?」他冷笑,「恩國公府可不只我一個嫡子,我上頭可是有兩位嫡兄,還有一位對權勢虎視眈眈的庶兄,他們都巴不得我死,除掉一個對手就多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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