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遠侯府那位姑女乃女乃沒死!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流言在京中越來越多,二十年前的舊事被無數人重新解析。
這世上的事啊,就怕回頭看、重新看,看著看著問題就被看出來了。
大家都在議論,把一個個疑點攤開來——
首先,妙空大師當年是不請自來,當著平遠侯眾賓客的面替溫九姑娘批了命,絲毫余地沒有給溫家留,然後閉關修行不再理世事,如今只有已成安王妃的溫九姑娘能見到他的面。
再者,當今皇後篤信命理之說,如今的太子妃就是憑著命好雀屏中選。
最後聯想朝局,很多人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興南侯府埋線甚早,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為了出個太子妃,才安排批命之事。
那麼,妙空大師當年說謊了嗎?
如果他沒說謊,為什麼安王妃沒死?
如果他說謊了,那麼原本安王妃又是怎樣的命格呢?
不……許多人又在第一時間去掉了第二個可能,覺得妙空大師乃當世高人,斷不會受脅于人,口出謊言。
那問題就來了,本該二十殯命的安王妃為什麼活了下來?
又有許多人想到,安王妃常年在外,或許遇到什麼奇人異士幫她續命或是改了命?
這世上的奇人異士常有,只不常遇到罷了。
命格貴重之人,總是不免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無論怎麼看,安王妃都是個富貴人,沒做太子妃,人家一樣嫁入皇家,直接升格成了太子的嬸婆。
有些人暗地里忍不住偷笑了幾回,總覺得要是自己真猜到了真相,可夠太子爺郁悶的了。
溫玲瓏如今在家帶娃,出門不多,但是外面的傳言她還是能听到下人回稟的,不禁佩服廣大百姓的想像力,有些雖然離譜得十萬八千里,有些卻接近真相了。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溫玲瓏感慨良多。
上有所好,下必迎合,皇後篤信卜算之言,下面的人便用卜算算計于她,皇後這相當于自己把自己給坑了的典型案例。
帝王總不想被人看清猜透,便是擔憂出現這種局面。
龍昭琰仔細將一塊塊的隻果放入茶爐內燙熱,聞言便道︰「衣服縫好了?」
溫玲瓏飛了一記白眼過去,「我感慨一下難道會浪費很多時間嗎?」
龍昭琰不咸不淡地道︰「你不專心。」
她輕哼,「你管我。」
龍昭琰將燙好的隻果盛到小碟中,然後放到了她面前,「趁熱吃。」
「這女乃孩子真麻煩,冷的冰的都不敢吃,就怕他吃了我的女乃拉肚子。」溫玲瓏一邊拿叉子叉隻果入口,一邊忍不住咕噥。
龍昭琰眼中帶笑看她。
長生總是這樣一邊抱怨,一邊又認真地照著嬤嬤們的囑咐行事,怪可愛的。
「等阿堂滿一歲,我就可以解放了。」
龍昭琰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一塊接一塊地將那些隻果都吃了下去,然後繼續捏針給他縫衣服。
「現在太子妃的日子恐怕不大好過。」
龍昭琰只是不帶感情地回了一句,「溫家人這二十年來好過嗎?」
溫玲瓏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一把將手里某人的衣服扔下地,拂袖而起,「龍昭琰,你說話非得這麼戳人心肝嗎?」
「我以為你不生氣呢。」他雲淡風輕地說。
「我現在生氣了。」她一字一頓地說,說完她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喊人,「小蠻、小嬋抱上世子我們回娘家。」
他這一句話就把妻兒都說回平遠侯府了?
龍昭琰才剛剛站起身,連步子都還沒邁開,就听到一聲威脅——
「你不許跟來,否則後果自負。」
龍昭琰被這話釘在了原地,沉默地看著幾人遠去。
程川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許久之後,他听到王爺清冷的聲音響起,「請溫七少過府。」
程川默默退下去辦差,心里也不由感嘆,王爺還真是听王妃的話,王妃不讓跟就不跟了。
後來,他才知道自己實在是太單純了。
另一邊,溫玲瓏說走就走,只帶著兩個丫鬟、李四,加上車夫劉八,王府其他人一律不帶。
她是不帶,可馮劍哪敢不跟啊。
于是,便出現一輛馬車在前走,後面一群王府侍衛遠遠跟著,不敢跟太近的情形。
這種爆炸性的新聞,立時便在京城傳開了——安王夫婦這是鬧別扭了吧?
「沒有啊。」面對祖母的問話,溫玲瓏一臉無辜地回答。
「那你怎麼那麼個陣仗回來的?」平遠侯老夫人表示你別騙我,我人老可還不糊涂。
說到這個,溫玲瓏就一臉憤慨,「我就說不給他縫什麼破衣服,每天逼我給他縫,就不縫。」
平遠侯老夫人︰「……」
眾人︰「……」
好一會兒,平遠侯老夫人才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孫女,「就為這個?」
「啊。」溫玲瓏理直氣壯的回答。
平遠侯老夫人哭笑不得,伸手撫額,「長生啊,也是我們慣壞了你。」
溫玲瓏哼了聲,「他也總這麼說。」
平遠侯老夫人當即變臉,「他敢這樣說你?你是我們捧在手心長大的,也沒人逼著他娶你啊,這娶到了手竟還嫌棄上了。」
眾人︰「……」
唯有溫玲瓏一臉的同仇敵愾,憤憤不平地道︰「所以了,依我這爆脾氣,能忍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反正現在我兒子也有了,他,我就不要了。」
「你等等……」平遠侯老夫人沉默半天,將孫女推遠了一點,蹙著眉苦思,「讓我老人家捋一捋,總覺得你這丫頭又在搞鬼。」
眾人︰我們也覺得。
溫玲瓏委屈了,「我這麼單純善良可愛的人,怎麼會搞鬼?」
平遠侯老夫人才不吃這套,「不對,你這丫頭想做什麼?」
「祖母,我真沒想做什麼,我性子這麼懶散,從來不會主動去惹什麼事的,這您是知道的。」
「嗯,你是不愛惹事。」平遠侯老夫人點頭,但下一刻話鋒一轉,「可要搞事的時候也從來不縮頭的。」
這話說得溫玲瓏就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撓了撓後腦杓,道︰「您別這麼夸我嘛,怪不好意思的。」
平遠侯老夫人笑著伸指戳戳她,「你說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古靈精怪的,都當娘的人了。」
「七少女乃女乃來了。」外面的丫鬟通報。
「向祖母請安。」溫七少女乃女乃進門先請安。平遠侯老夫人慈祥道︰「一邊坐吧。」
「七嫂。」溫玲瓏叫了對方一聲。
溫七少女乃女乃看著她的表情卻有些古怪。
溫玲瓏多敏銳的一個人啊,「出什麼事了嗎?」
平遠侯老夫人也看了過去。
溫七少女乃女乃有點兒欲言又止的感覺,張張嘴,好一會兒才道︰「王爺派人請了你七哥過府做客,方才又派人來說,你幾時回去,你七哥幾時回來。」
榮禧堂內詭異地寂靜了片刻。
「不是吧,我不就不讓他跟來嘛,怎麼還搞挾持人質這一招?」溫玲瓏的驚呼聲打破這一片寂靜。
平遠侯老夫人看著寶貝孫女半晌無語,所以搞半天這算是孫女單方面的鬧脾氣?
「王爺究竟是怎麼惹著你了?」
溫玲瓏傲嬌地哼了一聲,「生氣回娘家不是女人家的尋常招數嗎?我也試試啊。」
平遠侯老夫人有點兒無言以對。
「可我沒听說過老婆回娘家,丈夫挾持大舅哥的,這是什麼鬼招數啊?」溫玲瓏忍不住吐槽。
一屋子的人都不由掩口低笑,這回應確實挺讓人耳目一新的。
「現在你想怎麼辦?」平遠侯老夫人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溫玲瓏不好意思地朝自己嫂子笑了笑,「那個七嫂啊,咱們就讓七哥在那邊住兩天吧,我這才回來就回去,太沒面子了,至少反抗的姿態也得做出來不是?」
溫七少女乃女乃抿唇一笑,道︰「這倒是。」
「以妙空大師這樣世外高人的身分,當年到底為什麼會被興南侯所威脅啊。」老平遠侯對此一直想不明白。
溫玲瓏說︰「也許他只不過是順勢而為,並不是受威脅呢?」
「嗯?」老平遠侯豁然開朗,「是呀,還有這一種可能。」
「對呀,但凡精通卜卦術數的人,不交好可以,但一定不要得罪。他不需要報復你,只消保持沉默讓某些事情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滔天大禍就自己找上門了,人家何必髒自己的手?」
「有道理。」看到孫女正瘋狂往自己心愛的海棠猛灌水,老平遠侯慘叫一聲,「長生手下留情,它要澇死了。」
溫玲瓏從善如流的停手,卻鍥而不舍地繼續去禍害祖父花房里的其他花,干勁十足。
老平遠侯在後面抹汗看著,時不時提醒一下別澆過量了,每次他都覺得這丫頭不是來幫忙的,而是來搞破壞的。
「長生啊。」
「嗯?祖父您有話直說,別猶豫,咱們爺孫兩個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老平遠侯往她身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外面那‘雀佔鳳巢,龍不下地’的傳言是真的?」
溫玲瓏心頭一驚,這話她好像就跟某人閑扯過那麼一次,這種犯忌諱的話按說是不應該會傳出去的啊,某人也不是大嘴巴——那就是某人刻意的!
簡直想給他幾拳,他這是閑在家里不搞點兒事出來渾身不舒坦嗎?
她大概知道龍昭琰為什麼搞這麼一出,還不就是因為事情牽扯到她身上。
以龍昭琰的脾氣,他自然不會像他們平遠侯府一家子一樣佛系地看著壞人自掘墳墓、死于天譴之類的,沒明火執仗地鬧大事,已經是相當克制了——雖然在她看來現在他利用謠言對付興南侯府,這事情已經不算小了。
不過他做都做了,而且究其根本還是興南侯府先針對他們平遠侯府,她就當不知道好了,不然還能打他嗎?
「不清楚,不過妙空大師倒說過‘命里無時莫強求,世人多是自誤’。」
老平遠侯琢磨了一下,說︰「意思差不多。」
「所以說了,為人莫作惡,作惡必有報,人吶還是得多行善事。不為自己,也要為後代兒孫積些福報。」溫玲瓏一本正經地說。
老平遠侯點頭,「很是。」
興南侯府這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啊,當初他們家有多榮耀,現在就有多慘澹。
失去聖心,惹惱皇後,讓太子窩火,這是三重傷害啊,其後果必定是要大于三的。
「我一直懷疑我之所以逃過命劫,是因為之前在回京途中提前預警了堤場潰決救下一城百姓之故。」
她一直發愁怎麼解釋自己活下來的原因。
能人異士這種答案堅決要屏棄,萬一有人想找那所謂的能人異士,到時候她到哪里去給他們找出個能人異士來啊,她又不會變戲法。
所以她想,世人信因果,拿因果報應來說,應最是妥貼。
老平遠侯沉默了一會兒,才悠悠地嘆息一聲,說︰「老天爺,總歸是長眼的。」
溫玲瓏卻在此時接了一句,「有時候光靠老天爺也是不行的啊,可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時候,也不要太懶。畢竟老天爺要管的事那麼多,有時候難免有顧不過來的地方。」
老平遠侯看著孫女將一叢蘭草當成雜草鏈了起來,眼角心疼地抽搐了下。
忍了又忍,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委婉地說︰「長生啊,你要不要到旁邊喝口水,休息一下?」
「是有一點兒渴了。」溫玲瓏放下手里的花鏟。
老平遠侯心里長吁了口氣。
這蒔花弄草是老平遠侯閑暇時的興趣愛好,花房平時根本不許別人隨便進來,唯有溫玲瓏從小到大沒少來這里禍害花花草草,老平遠侯雖然心疼倒也由著她,就這麼一步步將小孫女慣成了摧花狂魔而不自知。
水才喝了沒幾口,老平遠侯身邊的親隨就從外面走了進來,「老爺,安王來了。」
溫玲瓏咦了一聲。
老平遠侯橫了她一眼,「你有什麼好奇怪的,他不來才奇怪呢。」
她哼了聲,「我說了不許他跟來的。」
老平遠侯呵了一聲,「難不成讓他把你在京的叔伯兄弟都請到安王府做客嗎?」
溫玲瓏無辜眨眼,這事兒某人是真能干出來,萬一做了,也不知外面的人都會怎麼議論呢。
老平遠侯道︰「走走走,他來他的,我老頭子不想見他,你去打發了他。」
「哦。」
溫玲瓏感受到了祖父的嫌棄,蹶著嘴離開了花房。
她回的是自己的玲瓏院,雖然她出嫁了,但院子侯府還是給她留著,方便她回來住,而龍昭琰此時就在玲瓏院里等她。
在他做了一連串的事情後,妻子完全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最後思妻念子心切的安王殿下也只好頂著壓力親自上門了。
他來的時候,一打听得知妻子陪老侯爺在花房修花,當時他就想到了以往溫七說的,九妹是個摧花狂魔的事,頓時就替老侯爺的花房嘆了口氣。
兒子則在榮禧堂由老夫人帶著,他過去打了個照面,本來還想著抱兒子回來,結果兒子根本不搭理他。
平遠侯府有毒啊,這才幾天工夫,才幾天?妻子不思歸,兒子竟然連爹都不認了?
心懷哀怨的龍昭琰看到妻子進來,先上下打量了一遍,忍不住又打量了一遍。
在王府他把她打扮得珠圍翠繞,不說話時整個人就端莊媒靜,這才幾日不見,她就又恢復了昔日他見過的那種簡潔,頭上腕間又是金光閃耀,蠲子輕踫,聲音清脆,整個人頓時就俏麗活潑了起來。
不像是孩兒他娘,倒像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龍昭琰眉微蹙,這還了得,為了壓下她的小姑娘氣質,他都那麼努力了,結果這才回娘家幾天立刻就打回原形。
看他把自己看了又看,溫玲瓏也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臉不解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龍昭琰搖頭,「回去嗎?」
溫玲瓏也搖頭,「我覺得住娘家很好啊。」
他伸手揉了下太陽穴,「王府是哪里不好了?」
溫玲瓏提裙往他對面一坐,揮了下袖子,發出一聲帶著嘲諷的輕笑,「溫家為什麼會平白受二十年的提心吊膽?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你們皇家嗎?若不是有人為了貪圖你們皇家的潑天富貴,哪里會起下如此惡毒的心思?」
妻子離家的根本原因找到了!
龍昭琰暗自松了口氣,他就說怎麼自己一句話就直接將人氣到離家出走,卻原來是被她記恨在了這里。
溫玲瓏越說越生氣,「我們溫家原是因為你家才倒了楣,背了不必要的麻煩,到頭來你還拿這個來刺我,你真當九姑娘我沒有脾氣的嗎?」
這是還沒消氣的意思?
龍昭琰抓過她擱在榻幾上的手,溫聲道︰「莫與我鬧脾氣了,本王如今都成京城的笑話了。」
「還有人敢笑話您吶?」她嗤笑。
「太子都有人笑,何況為王。」
一听這個,溫玲瓏眼楮一下就亮了,「外面現在都傳成什麼樣了?」
「你沒讓人打听嗎?」
「我很忙的好不好。」
「忙著禍害老侯爺的花嗎?」
溫玲瓏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朝他皮笑肉不笑,「不會說話就閉嘴。」什麼叫禍害?她祖父可從來沒嫌棄她呢。
龍昭琰又將她的手抓了過去,「這回了娘家就是底氣足。」
「不回來難不成我就不能有脾氣了?」她橫了一眼過去。
龍昭琰失笑,「咱們府里王妃你最大。」
她揚起下巴,不予置評,「哼。」
龍昭琰將她硬拉到了自己這邊,扯入懷中按住,箍住她的腰不許她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脾氣鬧也鬧了,火發也發了,咱們回家去吧?」
「我還要多住幾天。」
龍昭琰嘆氣,「怕你住得慣了更不肯走了。」
「要你管。」
龍昭琰只好拿出殺手鋼,「你不回,我也來侯府叨擾幾日。」
溫玲瓏立時表示拒絕,刻意一口一個您,語氣生疏的很,「您可別,您這身價高,來了我們侯府大家都不自在。」
感受到嫌棄的龍昭琰內心無奈極了,只好再讓步,「那就再住上三天,不能超過五天。」
溫玲瓏想了想,好似覺得不太劃算,不想答應的樣子。
「別考慮了,你住得真挺久了,沒有出嫁女這麼在娘家長住的,咱們兩家可都在京城,距離也不遠。」他忍不住提醒她。
「哦。」
溫玲瓏知道夫妻爭吵要見好就收,龍昭琰已經先低頭了,也讓她吃夠教訓了,便順水推舟地答應。
吃了定心丸的龍昭琰在玲瓏院陪妻兒用過午膳,小憩三刻後便告辭離開。
太子廢了李玉蘭。
這個事兒在朝堂上動靜不大,基本無爭議。
太子無嗣,國朝不穩,更何況興南侯府二十年前做的事如今已是人盡皆知。
把事情說得嚴重一點,為了一個可能落到頭上的太子妃位,不惜讓人家家里受了多年折磨,用心毒辣,顯然這一家子有德行問題。
品德不好,怎堪為未來國母?
反觀人家平遠侯府,溫玲瓏身上發生的事情若落在自己頭上,大伙兒都覺得,要他們把興南侯府一家生吃了的心都有,但人家偏偏什麼都沒做。
而這什麼都不做,就已經將南興侯架在火上下不來。
為人莫作虧心事,舉頭三尺有神明。
興南侯府算計平遠侯府,算計得人家小姑娘最後反成了當朝皇嫂,再者,這些年興南侯府功無寸進,家勢日漸衰頹,反倒平遠侯府卻是人丁興旺,氣運亨通。
再一細究,但凡這些年溫玲瓏親近的人運勢都一路看漲,有幾次溫家任職地方的子弟出政績,都恰巧是溫玲瓏暫住當地時。有些事,就怕回頭細想,一想結果就嚇人一跳。
眾人想想溫玲瓏的事跡,都覺得她這明明是旺家貴命,命格貴重的人一般的人家受不住,反面例子便是被廢的太子妃李玉蘭,八字太輕受不了多余的富。
這時,市井間便有溫九命貴,溫家承受不住過多的福澤,二十年已是極限,屆時她只有移往貴地,方得生機。
俗話說,千里姻緣一線牽,多年不曾謀面的兩人,因緣際會之下踫到了,這豈不是應了那些話——
三生石上系紅繩,金鳳移栽梧桐院,便是涅盤得生機。
對于外面這些流言,溫玲瓏表示自己若不是本人她都要以為是真的了。
「真離譜。」這是她的評語。
此時她是一身的男裝,坐在茶樓的雅間里,身邊跟著李四和馮劍。
為了給兒子斷女乃,這幾日將他扔到了平遠侯府,小蠻和小嬋跟過去伺候,她好不容易落個清靜,便帶人出來听听曲,散散心。
「圓得倒也合情合理。」李四客觀地說。
溫玲瓏展扇慢搖,感嘆道︰「這人啊,為了自己說服自己,什麼理由都能想出來。可是李叔你說的不對,這流言哪里合理了?」
她吐槽,「說得彷佛離我站得近一點兒都要沾大福分似的,我哪有那麼大能耐啊。」這就是虛假廣告啊。
李四低笑,馮劍低頭。
她又搖頭晃腦地道︰「這些市井之談啊,真是離譜的很。」
樓下熱過了場,牙板一開,鑼鼓一敲,正戲開場,場面立時便靜了下來。
溫玲瓏也吁了口氣,終于可以安安靜靜听戲了。
正因她懷抱著這樣的期望,當樓下大打出手的時候,溫玲瓏表示十分無奈。
她就想安安靜靜地听會戲,散散心而已,怎麼還能遇到紈褲子弟爭搶戲子的風波啊?
樓下幾方打得是听客四散,瓜果點心散一地,桌椅杯盤不整齊,樓上雅間已經有人忍不住靠在欄桿邊看了。
對于這種熱鬧溫玲瓏並沒有多大興趣,左不過張打了李,李打了王,最後扯成一堆,誰也沒落個好。
就是鬧上衙門去,一堆紈褲也夠府尹大人頭疼的。
京城地界,豪門林立,一塊磚瓦掉下來,都有可能砸中貴人的腳,在京城做一任府尹,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勝任的。
有人下樓,下面的打鬧聲以極快的速度中止。
馮劍朝外看了一眼,回道︰「有人制住了鬧事的人。」
溫玲瓏合上手中扇,起身,「回吧,怪掃興的。」
馮劍當先開門。
他們三人從左邊樓梯往下走,另有一行人從右邊樓梯往下行。
雙方在抵達一樓時打了個照面,俱是一怔。
溫玲瓏執扇拱手點頭為禮,對面的人回過神不由一笑,同樣拱手回禮。
她一字未說便轉身往外走。
真是見了鬼了,竟然踫到了定國公世子,這可是本書男主啊。
她一腳走出茶樓大門,迎面又來一人,瞬間讓她暗罵︰真是夠了!
李四和馮劍齊齊對來人行禮。
龍昭琰疑惑道︰「怎麼這時候就出來了?」
溫玲瓏折扇拍額,「里面打架了,戲哪里還能听得成啊。」
龍昭琰伸手將扇子拿開,看了看額頭不見紅,這才說︰「想听就換下一家,不是多大的事。」
溫玲瓏吐槽他,「我自己敲自己,能用多大勁兒,也值得你這麼謹慎小心的。」
龍昭琰卻沒有理她這話,而是看著她的身後——
定國公世子許榮正帶人走出來。
四目相對間,兩個男人交換了一個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而後倏忽分開。
龍昭琰牽住妻子的手,「走吧,帶你去別家听。」
「哦。」
等上了自家馬車,走了一會兒,溫玲瓏突然發現不對,就問某人道︰「不是說去別家听戲嗎?怎麼像是回府里的路啊?」
「先回去換身衣服。」
「啊?听個戲還得換衣服?」這也太麻煩了。
龍昭琰說得理直氣壯,「不想讓別人以為我是斷袖。」
溫玲瓏無語。
最後,溫玲瓏到底還是回到府里,換上了女裝,可這個時候,她哪里還有再出門的心思啊。
她故意道︰「是你把我拉回來的,我不管,你彈琴給我听吧。」
「好。」龍昭琰應得爽快。
溫玲瓏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會答應,不禁愣了愣,然後笑了。
琴案擺上,琴放好,香點燃。
一整套的流程走下來,溫玲瓏已經半躺在美人榻上有點睡意了,連聲音都染上了幾絲倦意,「不是我說啊,在自己家彈個琴,要不要這麼手續繁瑣啊。」
龍昭琰沒回應她,琴音卻響了起來。
在輕悠悅耳的音律中,溫玲瓏慢慢閉上了眼楮,一曲《鳳求凰》彈畢,美人榻上的美人已經成了睡美人。
龍昭琰招手叫過程川,低聲吩咐,「去找張太醫過來。」
程川悄聲退下。
龍昭琰起身拿了條薄毯過來,替她蓋在身上,自己也在榻邊坐下,垂眸看著睡著的人。
長生雖然是個女人,可是她日子過得其實真算不上講究,大多時候挺馬虎的,全靠身邊的人補漏拾遺。
連他都比她清楚她自己的小日子,她卻過得渾渾噩噩的。
不久,張太醫腳步輕悄地進來,在龍昭琰的示意下,放輕手腳,替榻上睡著的王妃診了診脈。
之後,張太醫先退出去。
龍昭琰又替妻子掖了掖毯子,這才放輕腳步走出去。
張太醫就等在院中。
「如何?」他淡定地問,心中卻已有幾分篤定。
張太醫道︰「王妃的脈象確是喜脈,只是日子還淺。」
他淡淡道︰「接下來的日子就有勞張太醫了。」
張太醫行了個禮,「此為下官分內之事,自當用心謹慎。」
龍昭琰擺了擺手,張太醫便告退了,他在廊下站了站,然後才轉身回屋。
她最近正高興兒子斷女乃,自己以後就解月兌了,這冷不防地告訴她,她又懷了身孕,他有點兒不太確定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有一個想法經常不在常理中的妻子,多少也還是有一點兒愁悶的。
別人獲悉懷二胎時的感想是怎樣的,溫玲瓏不太清楚,但她自己的心情卻真的並不美麗。
兒子正在斷女乃,她才覺得光明的生活就在前方,結果現實匡當一聲就當頭給了她一榔頭,又快又狠!
那能怎麼辦呢?已經懷上了,還能打掉嗎?
郁悶了兩天的溫玲瓏接受了現實,同時決定用一種女人都會喜歡的減壓方式調劑一下心情——逛街。
難得她有逛街的興趣,龍昭琰這個清閑王爺自是樂得陪同充當錢袋。
可是溫玲瓏看到這個跟她一起搞出人命的男人,只覺得煩,一點都不想讓他妨礙自己出去玩。
「不要。」溫玲瓏一個冷睇過去,表示了強烈的拒絕。「我要李叔陪我去逛青樓。」
龍昭琰的臉色一下就黑了,「青樓?」
「對。」溫玲瓏很肯定。
最後的結果是——龍昭琰妥協。
于是,溫玲瓏快樂地把自己打扮成一個翩翩貴公子,帶著護衛逛青樓去了,而馮劍照例又跟了去,即使遭王妃白眼他也得跟,真是苦哈哈。
至于被拋棄的龍昭琰,滿心的不快,他實在不明白青樓里那些庸脂俗粉有什麼可看的,大部分的容貌還及不上她自己。
群芳館是京城最大的一間青樓,不知多少王孫公子在此間留連忘返,也不知有多少的愛恨情仇在這樓中不斷重復上演。
溫玲瓏三人一站到館前就受到了龜公的熱情接待。
等她一腳踏入大廳,無數花娘的眼神便都飛了過來。
哇塞!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銷金窟啊,這排場,嘖嘖,高端大氣上檔次啊。
溫玲瓏暗暗點頭,開始期待等等的娛樂。而她在打量四周,四周的人也在打量她。
身材高就,容貌俊秀的少年公子,一手搖扇,一手負後,嘴角噙笑,眼中波光流轉,就算是久經風月的花娘也不由閃了閃眼。
翩翩公子,如玉樹臨風,瀟灑風姿一眼萬年。
皎如天山月,瞪如山上雪,他不像是來尋歡作樂的尋芳客,倒像是來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風流雅士。
這一幕深深烙在不少人的記憶里,以至于許多年後,大家看到安王府那位二公子的風姿時,不得不感嘆一句︰果有其母風範。
沒錯,就是其母!
鴇母笑咪咪地迎了上來,「公子面生,敢情是頭次來我們這里。」
「嗯,過來長長見識。」她答得漫不經心。
「那想來公子在樓里也沒有相好的姑娘。」
「沒有,找兩個長得好,能唱會跳的來伺候。」說完,溫玲瓏抬腳就往樓上走。
「樓上雅間一位,」鴇母朝樓上喊,又轉過來說,「公子您稍候,我這就給您找兩位最好的姑娘來。」
「去吧。」
溫玲瓏扇子往上輕擺了下,人已經身姿灑月兌地拾級而上。
馮劍落後幾步,對鴇母說︰「酒水不要,只要熱水,若有女乃飲也可送上來。」
鴇母怔了下,然後笑著應承,「好的好的。」
不管客人要求多奇葩,能滿足他們都要盡可能滿足,而且老實說,這位的要求不算奇怪,也不過分,更沒有干涉的道理。
這里的雅間陳設足夠精致,一看就是京城著名銷金窟的等級,溫玲瓏歪在榻上,沒過一會兒,鴇母就帶著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過來,還有丫鬟送上了女乃飲和水果小菜。
呃?不是說兩個,怎麼來了一串,這是強制消費?
其實只要人美才藝出眾,她也不介意多消費一點的,所以雖然見來的姑娘多了幾個,倒也沒趕人。
吹拉彈唱帶服侍,一應俱全。
只要客戶付得出錢,她們絕對保證賓至如歸,甚至樂不思蜀。
溫玲瓏二郎腿一蹺,扇子一合,朝姑娘們一點,「揀你們拿手的曲子來,歡快些的,爺是來找樂子的。」
說話間,扇面又開,端的是姿態風流迷人眼。
馮劍心道︰自家王妃不愧是從小在陽氣最旺的平遠侯府里長大的,這舉手投足間的瀟灑風流,簡直是渾然天成得毫無破綻。
為了避免又出現顧淵扇子的舊事,這次出府,溫玲瓏是另外挑了扇子用的,她手里這柄也就是灑金扇面看著奢侈,其他都還好。
絲竹管弦聲歡快悅耳,花娘舞姿翩蹬妖嫌。
屋內氣氛正好,安王妃听歌賞舞心情不錯,鴇母卻又出現了。
鴇母一進來就連連賠不是,「對不住了爺,有客點了秋芳的名,我得帶她過去。」
溫玲瓏本想說無妨,但卻發現那個被點名的花娘一臉懼怕地瑟縮了下,明顯是抗拒離開的。
她向來憐惜女子,已經到嘴邊的話就硬生生改了,「總有個先來後到是不是,我今兒第一次來,媽媽總要給我留個好印象不是,否則下回我怎麼還肯來啊。」
「可是——」鴇母也是為難,這位一看就是貴客,另一位則確確實實就是貴客,如果可以,她都不想得罪。
「麻煩媽媽替我傳個話吧,過了今日還有明日,讓我一日又如何呢?這京城之中大伙兒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嘛。」
鴇母想了想後說︰「那我就去試試。」
很快,鴇母又一次過來,這表示她的嘗試失敗了。
鴇母正在心里思考措詞,結果門被人「砰」的一聲大力踹開。
這把溫玲瓏嚇了一跳,馮劍、李四兩人身上同時迸出殺氣,武器隨時準備出鞘,他們王妃可是懷著身孕呢,最禁不得嚇的。
鴇母噤聲了,她覺得自己大概能分辨出來尊貴等級了,這位是不能惹的,來逛個青樓,身邊帶的侍衛竟是見過血的。
「讓小爺瞧瞧,是誰敢跟小爺搶女人,不知道小爺是平王府的……」囂張嚷嚷的公子,話語尾音在看到馮劍的時候瞬間戛然而止,雙眼瞪大,一臉的驚恐。
安皇叔來逛青樓了!潔身自好就差得厭女癥的安皇叔逛青樓!龍曉明正因為這個勁爆的消息而震驚,又因為疑似得罪叔叔而呆滯,心驚膽跳地、小心翼翼地再一看,就察覺異狀。
不對,這不是安皇叔啊……
心還沒落到肚子,龍曉明又因為仔細看了一眼,腿肚子都抽了筋,「撲通」一聲跪地上了,顫顫巍巍地開口。
「小……小皇……」
溫玲瓏溫柔地看過去一眼,龍曉明瞬間啞了,後面的「嬸」字不敢出唇,「叔」字更不敢提。
溫玲瓏輕搖折扇,緩起身,踱了幾步過去,「你這麼閑啊,大白天的就逛青樓?」
龍曉明很想說︰小皇嫂您明顯也很閑啊,要不咱倆能在這兒踫著?
但他不敢,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
她再開口,聲音還是挺溫柔,「現在能讓一天給我了嗎?」
龍曉明哭喪著一張臉,點頭,「您高興就好。」
「坐,既然來了就陪我一起吧,一會兒順便幫我把帳結了。」
「哦。」龍曉明可憐巴巴地應聲。
門口的跟班連進來的勇氣都沒有,主子都直接跪了,充分證明里面的主兒他們誰都惹不起。
轉過頭來,溫玲瓏搖搖折扇,瀟灑一笑,特別和顏悅色地對鴇母說︰「今天樓里的帳我們龍小爺全包了,讓大家別客氣,盡情地玩。」
龍曉明癱坐在地,他沒那麼多錢,要是被父王知道他小命堪憂。
所以,雖然害怕到腿肚子發顫,他還是斗著膽出聲兒,「我沒那麼多錢……」
溫玲瓏給他和善的一眼,微笑,「沒錢誰還逛青樓啊,這不是假話嘛。」
龍曉明想哭。
門口突然又探進一顆頭,然後「咦」的一聲傳進來。
「九弟!」
溫玲瓏看過去,就見他家六哥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她皺眉,「六哥怎麼在這兒?」
溫子謙頓時有點兒後悔出來認人,眼神左右飄了下,尷尬地咳了一聲,「陪朋友過來看看。」
溫玲瓏神色很嘲諷,「呵呵。」
一見九妹這表情,溫子謙立刻解釋說明,「真的只是陪朋友過來的。」
「哪里去不得,來這種一擲千金的花街柳巷,你銀錢很趁手嗎?」
溫子謙很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你現在銀錢趁手,之後也會很不趁手,還可能一直不趁手下去。
「九弟,你听我說,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溫子謙的目光在屋里一掃,指著一個人道︰「她,就是她,她是我那朋友故人之女,淪落風塵,他想搭救她出去。」
溫玲瓏隨意一瞥,喲,是那個秋芳啊,戲都趕一起了。
她回身在榻上坐穩,扇子悠然地搖著,似笑非笑地說︰「我今天心情還不錯,讓你那朋友進來給我磕個頭,這事我幫了。」
「哎,好咧。」
溫子謙一臉喜色地往外跑,沒一會兒就拉著一個青衣書生回來。
他推著青衣書生說︰「快磕個頭,一個頭人就撈出來了,後面什麼問題都不會有。」
青衣書生對這屋里的情形有點兒懵,那個在他面前囂張得不可一世的王府公子此時害怕地癱在地上,而書院認識的朋友又讓他給面前這位一臉雲淡風輕看戲表情的公子磕頭。
這是在演哪一出?
「別猶豫,快,我九弟要是改主意,你後悔都沒地兒去。」
青衣書生倒也實在,「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當真磕了個頭。
溫玲瓏一下就笑了,扇子一收,道︰「行吧,看在這個頭的分上,龍曉明,你去把秋芳姑娘的贖身銀子交一交,鴇母把身契給我。」
鴇母就笑著說︰「我這就去給公子拿。」
龍曉明讓下人去交贖身錢,自己又告饒,「我真的沒那麼多錢,您就饒我這一回吧。」
「我考慮考慮。」
龍曉明差點喜極而泣,「多謝您了。」
溫玲瓏搖頭感慨,「我就是來樓里听個曲看個舞,你們說說這鬧的……唉。」
目光落到自家六哥身上,她眼神一冷,「溫子謙,你很有能耐啊,要是沒踫上我,你打算怎麼幫你這朋友救人?你是有錢?」她語音微頓,沉聲說︰「還是有權?」
溫子謙頭上的汗瞬間淌下來了,只能陪笑。
溫玲瓏可不饒他,非要戳穿他的小心思,「安王大舅子的名頭好用是吧?」
一句話都說不出的溫子謙流的汗更多了。
溫玲瓏冷笑,一把抓起手邊的水盞就朝他砸了過去,「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自己吃幾碗飯不知道嗎?」
溫子謙沒敢閃,那盞水就摔在他腳邊,濺濕了他的鞋面。
所有本來不了解內情的圍觀者,包括花娘和青衣書生都看得傻眼了。
這對兄弟立場反了吧?當哥哥的在弟弟面前跟鶴鶉似的……不對,平遠侯府行九的那不是——天啊,這是安王妃本人啊。
這位可是平遠侯府的真姑女乃女乃,現在妙空大師唯一肯見的人,安王都是捎帶沾自家王妃的光。
活在京城各種傳言中的安王妃,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嗎?這男人扮得簡直就像是真男人啊。
就在大家思緒飛轉,情緒劇烈起伏的時候,又有人從外面跑了進來——是程川。
「公子,王爺在外面等您呢。」
溫玲瓏挑眉,「他怎麼不進來?」
程川老老實實地說︰「王爺嫌棄這里的胭脂水粉味兒。」
眾人感覺他們或許找到了安王從不涉足煙花地的真相。
溫玲瓏目光轉向龍曉明,他瑟瑟發抖。
她扇子一擺,「算了,你一個小輩兒,想來也沒多少私房銀子,我給你留一點吧。」
龍曉明頓覺逃過一場大難。
溫玲瓏扇子一合,朝著幾位花娘指點,「這幾個我還算喜歡,人我就都贖了,多少銀子,說個數,爺不差那幾兩銀子。」
拿了秋芳賣身契回來的鴇母還沒說話呢,就有人先開口。
溫子謙壯著膽子問了句,「九弟,你這是給誰買的?」
「當然是我自己了,」溫玲瓏一臉「你是白痴嗎」的神情,「你覺得我像會替丈夫納妾的賢妻良母嗎?」
溫子謙沒敢明說,但心里肯定,真不是賢妻良母。
「我如今逛青樓不是很方便,索性買回家去,讓她們彈曲子唱歌跳舞解個悶兒,否則我能在王府憋死,又不讓我出京,只能這麼湊合了。」
自言自語完了,溫玲瓏又對鴇母說︰「這幾個人你一會兒讓人給我送安王府去,錢不少你的。」
雖然已經知道這位的身分,鴇母還是很配合地沒喚王妃,「公子您放心,保證給您全部送過去,一根頭發都不會少。」
溫玲瓏又是一笑,扇子一搖,「那咱們就有緣再見,我家那位呀,追債似地催,我先走一步。」
老鴇陪笑相送。
有些好事的人偷偷模模的跟過去看。
群芳館外十幾步處,站著一位讓人眼楮沒辦法移開的錦衣男子,不用懷疑肯定是安王爺。
果然,安王妃閑適地邁步出樓,那人便迎了過來。
後面的人眼睜睜地看著那仙人一樣的男子伸手牽住這假公子的手,無奈地道︰「又沾了一身的庸俗脂粉味。」
「這比那次的脂粉水準高多了,還嫌。」
「這青樓里的脂粉能有多高檔?」
「你這什麼毛病。」
兩人一說一答間便走到停著的馬車前,只見安王將人扶上了馬車,自己也登車而上。
車夫馬鞭一揚,便揚長而去。
安王妃女扮男裝逛青樓,安王在樓外等著接人……這是什麼奇葩畫面啊!
後來這種奇葩畫面京城百姓便不稀奇了。
安王潔身自好,但安王妃不啊,她扮起男人來比男人還瀟灑,王府里歌舞姬都是她給自己弄回去的。
這麼胡鬧的安王妃,安王偏是捧在手心里寵,溫玲瓏翻著花樣鬧,龍昭琰就是一個「寵」字不變應萬變。
大家都在猜什麼時候安王就惱了家里不賢良的王妃,結果一直到夫妻合葬入陵寢,他們也沒等到。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