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寵 第五章 新婚有人罩

作者 ︰ 上薰

平寧郡主搖著手中的蘇繡牡丹團花扇,象牙柄上的串珠流蘇發出輕響,惹得與老父親同坐于羅漢榻上的紀鳴橫了她一眼,意思是︰端莊點,你今日是婆母。

紀老爺子眼觀、鼻觀心,不聞不問。

紀寬攜佟福玥跨過門檻走進大廳,陪在左右的是世子紀東霖和弟弟紀東岳,他倆對老娘的任性也很無言。

平寧郡主就是故意表現出對紀寬和佟福玥的敷衍、不在意和輕蔑,給下面的姨娘們和庶子女提醒提醒,捏緊財政大權的當家主母不喜歡庶長子夫妻,你們誰敢親近他們,想與他們結盟,考慮清楚後果啊。

紀鳴沒有那麼多小心眼,都是他的兒女,老大成親了,接下來就輪到老二,他高興孩子們一一成家立業,他肩上的重擔也會慢慢減輕,何況長子開了個好頭,娶了嫁妝豐厚的名門貴女,真好啊。

紀寬滿面春風,周身縈繞著愉悅幸福,他穿著一身銀藍長袍,頭發用墨玉雲頭簪綰著,腰間系了條帶,垂著荷包和浮雕鹿餃靈芝玉佩。

佟福玥端莊秀麗、娉娉婷婷,穿著大紅色的衫裙,一條滿繡榴綻百子的石榴裙,是三位巧手繡娘花了一個月的工夫繡出來的,承載著娘家人的祝福。

好一位鐘鳴鼎食、簪纓權貴之家養出來的嬌娘子,依著男丁嫡孫而取名的佟福玥衣若紅霞、滿鬢珠翠,菱唇似含露的花朵,婉麗嬌柔,目光盈盈,像是被風雨洗淨後的深泉。

男的溫潤俊雅,女的明媚大氣,活月兌月兌一對璧人。

坐于正堂首位上的紀老爺子滿心歡喜,他的大孫子以後有人照顧了,身邊多了一位牽掛的人,如同他和老婆子那樣攜手一生,不離不棄。

紀鳴與紀老爺子分左右而坐,平寧郡主坐在紀鳴下首,紀東霖、紀東岳伴著平寧郡主而坐。

紀老爺子的下首空著兩個位子,是留給新婚夫婦的,再下去便是庶子庶女的位子,依排行而坐,他們的姨娘則各自立于身後。

妾,立女也,在正室平寧郡主面前,妾室只能站著。

認親吉時到,紀寬和佟福玥到了主位前,早有丫鬟放好了兩塊拜墊,兩人朝紀老爺子行跪拜禮。

佟福玥接過丫鬟端來的托盤,高舉過頭頂,溫柔恭敬道︰「孫媳婦請祖父喝茶,祖父福壽綿綿、健康清泰。」

「好、好。」紀老爺子滿眼含笑,忙接過茶杯喝了一口,便道︰「好孩子,起來吧!祖父把天壽交給你,你們要互信互諒,好好過日子。」

「是。」紀寬和佟福玥一同回應,這才起身。

紀老爺子身邊的小廝捧了一個小托盤上前,里面鋪了紅布,上頭擺了房契、地契,有六間商鋪和兩處田莊。

佟福玥開了眼界,見面禮不都是龍鳳玉蠲之類的嗎?

紀寬輕笑。「收下吧!」

佟福玥這才親手接過,謝了賞,再交給春芽保管。

平寧郡主見她不客氣的收下,當即不滿地道︰「父親,東霖、東岳才是您的嫡孫,再過一年您的嫡孫媳婦也要進門了,這些祖產如何能給他們?」

紀老爺子聞言心中厭惡,只是大喜的日子不便發作,只瞪了平寧郡主一眼道︰「堂堂宗室郡主卻小鼻子小眼楮,竟在乎一個鄉紳老頭子手里的祖產,這些東西加起來值多少錢你心里沒數嗎?比起我兒置下的巨額財富,這些拿來當零花錢都嫌少。紀鳴,你說是吧?」

紀鳴忙道︰「爹說的是,爹高興就好。」

他都不計較老父親不將祖產留給他了,她計較什麼?

「我大孫子的生母薛氏當年也是從正門抬進我紀家的,既然你說我大孫子分不得侯府的龐大財產,那我老頭子拿自己的微薄家底補償他不成嗎?東霖,你是武定侯世子,你也不服嗎?」紀老爺子老眼精光射過去,死死盯住紀東霖。

紀東霖瞬間背脊發涼,忙起身拱手道︰「孫兒沒有絲毫異議,祖父的東西愛給誰就給誰,給大哥更是理所應當。」

紀老爺子滿意地笑道︰「你和你爹一樣頭腦清明,不糊涂,不錯不錯,總算有一個明事理的,坐下吧,好孩子。」

紀東霖落坐,忍著不去擦冒出來的虛汗。

平寧郡主氣得渾身發抖,這死老頭怎麼又當著眾人的面說出薛氏的事?紀老爺子又道︰「我老頭子只想安度晚年,最討厭挑事,除非有人以下犯上,那我也不會任人欺負。」

平寧郡主簡直要嘔出一口心頭血,原來都是她的錯?

這個老潑皮!比惡婆婆有過之而無不及。紀鳴呵呵笑著打圓場,「我等著喝媳婦茶呢!」

紀寬和佟福玥相視一笑,在紀鳴面前跪下。

佟福玥敬了茶,紀鳴喝了一口便道︰「天壽長大了,如今成家立業,要頂起紀家門楣,大媳婦要做他的賢內助,宜室宜家,早日開枝散葉。」

有了曾孫,父親就不會再盯著他了吧?

小夫妻恭敬地應下。

紀鳴親手放了兩塊極品羊脂玉制成的玉佩和兩個大紅封在托盤中,佟福玥謝了賞,回頭交給春白保管。

平寧郡主更氣不順了,兩塊羊脂玉佩已是重禮,又加兩個大紅封是包了多少銀票在里頭?分明是看老頭子出手太大方,怕自己被比下去沒面子才臨時又加上去的。

那她怎麼辦?她可不甘心多送禮。

對了,侯爺說要早早開枝散葉,那她可以送人給小夫妻添堵啊!

佟福玥恭敬地奉茶,平寧郡主抿了一口,訓誡道︰「新婦要恭順貞靜、賢良大度,侯爺望你們早日開枝散葉,我自然要听從,便送四個……」

紀老爺子重咳一聲,淡淡地道︰「兩府已分家,送什麼禮品都可以,就是不準送人,否則我會懷疑你們想安插細作監視我們紀府的生活。」

平寧郡主氣息窒了窒,當婆婆的怎麼就不能給媳婦送人了?

紀老爺子望向紀鳴,眯著眼道︰「你們夫妻商量好了要安插奴才丫鬟到紀府當細作,存的什麼心?」

紀鳴冤死了,忙道︰「爹,當初分家有文書,兒子不會做多余的事。」

他氣老婆沒事找事,都把紀寬分出去了還要怎樣?平寧郡主不平道︰「我當嫡母的還不能送幾個丫……」

「好啊,你送。」紀老爺子打斷她,「你敢送,我就四處找人問,我兒媳平寧郡主要往公爹府上送漂亮丫鬟,存的什麼心?」

平寧郡主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她哪有說往公爹府上送丫鬟?這話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

紀鳴頭大如斗,對平寧郡主瞪眼道︰「你喝了媳婦茶,見面禮呢?」

平寧郡主向來在小妾和庶子女面前說一不二,威儀甚重,紀鳴也不會掃她面子,今日卻在紀老爺子面前一再落了下乘,失了顏面,而這一切全是為了紀寬,她恨不得立馬將他們三人趕出侯府!

在紀鳴的瞪視下,平寧郡主又一次為愛忍耐,回頭示意丫鬟捧托盤上來,托盤里放著一對龍鳳金蠲子,很財大氣粗,是京都貴女絕不好意思戴出門的超級粗金蠲子。

「多謝郡主賞賜。」佟福玥接下托盤,交給春白。真金白銀好呀!容易變賣換成可以錢生錢的產業。

紀老爺子朗聲笑道︰「我們紀家祖上並沒有納妾之風,除非三十無子方可納一妾,再無子就過繼。你們的爹年少從軍,過的是刀口舌忝血的日子,所以喜歡多生兒子,生怕後繼無人,是以武定侯府的家事我不管。只是天壽,你已分家出去,又是我一手帶大的,不能忘本,須謹守紀家祖上的規矩。」

紀寬微笑道︰「豆#豆#網。孫子有妻足矣,當效法祖父祖母攜手一生,不離不棄。」

佟福玥凝眸,喜悅從眸底流過,哪個女子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只不過大多數都成了奢望、空談。

紀老爺子當眾說出來,就是指望孫媳婦一心一意在大孫子身上,佟家和佟清民也會更看重紀寬一二,如此他便滿足了。

不納妾這種話,紀寬自己說不合適,紀鳴會斥責他不知所謂,可紀老爺子說了,紀鳴只能低頭應是,因為紀家祖上真的家風淳樸,沒有納妾習慣。

平寧郡主一時噎住,更加氣惱,這死老頭是故意的吧,你早說了我會說送丫鬟嗎?更氣的是早些年你不是還送良妾給你兒子?

她選擇性的忘了那是她再一次想傷害紀寬時,紀老爺子給她的懲罰。

紀東霖出聲笑道︰「孫子也覺得不納妾挺好的。」後宅清靜,也少了許多人眼紅爵位和偌大財富。

平寧郡主神色一冷,「我兒是侯府世子,不是尋常人。」

紀東霖不再多言,自知胳膊摻不過大腿。

紀寬帶著佟福玥認了一圈弟弟妹妹,佟福玥自然有準備見面禮,弟弟們都是文房四寶,妹妹們都是一對小金簪,分別是梅花簪、蓮花簪、丁香花簪,中規中矩的,不會出錯。

認親告一段落,紀鳴便笑道︰「好了,到偏廳用膳吧,難得一家人齊齊整整的。」

紀寬和佟福玥忙上前,紀寬扶住紀老爺子,佟福玥侍立在側。

眾人到偏廳之後,席開兩桌,六位姨娘領著庶女們坐偏向門口的那桌,紀老爺子和紀鳴、平寧郡主、紀寬和佟福玥、紀東霖眾兄弟坐于正中央的大圓桌。

新媳婦要立規矩,佟福玥站到了平寧郡主身後,等著端茶倒水、舉箸布菜。

平寧郡主見她乖覺,心氣才平順了些。

等上了菜,佟福玥剛挾了兩筷子佳肴,紀老爺子便笑道︰「可以了,福玥你坐到天壽身旁吃你的飯,多吃點,我們來侯府可是作客,哪有給客人立規矩的道理?記住了,我們只、是、客、人。」

紀鳴根本不在乎誰布菜,他只在乎老爹又要跟他老婆杠上。

「坐下、坐下,媳婦兒你坐下吃飯,我們家沒有不讓媳婦同桌共食的規矩。爹,您也不要再戳兒子的心,你們是我的家人,不是客人。」

紀老爺子品了一口酒後道︰「還是當客人比較舒坦,好吃好喝不用立規矩。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臉,除了自己生的都不許叫『母親』,現在倒想擺婆婆的譜,享兒媳的福,我一只腳都快進棺材了也沒有兒媳的福可以享呢!」

平寧郡主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她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攤上這個公爹!

佟福玥乖乖坐下來吃飯,心里十分訝異紀老爺子的戰斗力,難怪祖母說只有紀老爺子能扛下平寧郡主的一切刁難。

太好了,她免了在婆婆身邊立規矩。

紀寬起身舀了一碗天麻烏雞湯給祖父,再舀了一碗火腿鮮筍湯給父親,俊朗溫和地道︰「父親生了我,祖父養育我,以湯代酒,我很感恩兩位長輩的庇護,我才能科舉出仕,又迎娶新婦,今後我也會好好過日子,和妻子一起孝敬長輩、友愛弟妹。」

佟福玥也隨後舀了一碗湯奉予平寧郡主,夫唱婦隨。

紀老爺子撫須笑道︰「不愧是我一手帶大的孫子,就是特別的知禮懂事、不念舊惡,我老頭子有福氣啊,以後有大孫子和孫媳婦孝順了。」

平寧郡主嘴角抽抽,這死老頭每回見面每回炫耀大孫子,一次不落。

至于諷刺她做兒媳的不孝順?哼,她是郡主耶,而且別以為她不曉得,紀鳴每月給養老銀可是給得足足的。

紀鳴只求不要再當夾心餅,老爹已白發蒼蒼,他只能哄著附和著,「天壽有今日全是爹的功勞,臨安伯同意將孫女嫁過來也是看爹的面子,不只天壽要感恩,我更要感激爹替我養了一個好兒子。來,我們把湯喝了吧!」

一家之主放話了,大家便要演好和樂融融的一家人。

紀鳴不是傳統字面上的孝順或不孝順,他只是更愛功名利祿,當年老娘病逝,邊關軍情告急,先帝奪情令他因功封侯,又進入朝堂官拜兵部右侍郎,等兵部尚書告老休致,他很可能繼封侯之後又拜相,載入史冊,這是千載難逢的榮耀!

如果現在問他最怕什麼?就是老爹死了,他要守孝三年,那樣三年後朝堂上還有他的位置嗎?

因此,誰敢氣壞了他老爹,他就跟誰急。

當年他為了娶平寧郡主逼得爹娘讓步,如今他想老爹長命百歲,只能委屈平寧郡主讓步,別跟老爹杠上了。

幸好沒有同住一個屋檐下,他哄哄平寧郡主,日子倒也不難過。

女人只要還愛著你,都不難哄。

回到紀府,夫妻倆先送紀老爺子回他養老安居的鶴壽堂。

佟福玥想把房契地契還給他老人家,手里有錢心不慌,她很懂老人的想法。

紀老爺子擺擺手,不在乎地道︰「我老頭子的壓箱錢、壓箱寶貝還多著,那點祖產我懶得經營了,早年交給天壽練手,今日趁著全家人都在當面給你們,以後就不會有人嚼舌根,罵我老頭子偏心。」

佟福玥見老爺子真心想給,再一次道謝收下,舒展的眉眼漾著笑,「祖父您本來就偏心,不過我喜歡,在家的時候我祖母也偏心我偏心得理直氣壯,誰教我爹娘不在身邊呢!」

紀老爺子訝異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沒錯、沒錯,偏心咋啦?我不偏心沒爹娘照顧的孩子,去偏心爹疼娘寵的孫子,紀家祖先也會跳起來罵我吧!」

「那是。」佟福玥附和道。

紀老爺子更開心了。「天壽是我最驕傲的大孫子,再疼他護他也沒有把他養歪,知禮懂事,端正守本分,又肯刻苦讀書去考功名,自己掙出一份前程,不靠爹娘靠自己,這樣的孫子誰不喜歡?我就偏心咋啦?」

「祖父英明睿智,再對不過了。」佟福玥彎唇一笑,眉目透著喜悅。「我祖父也羨慕您老人家教養孫子有一套,將夫君教養成年輕有為、氣度不凡的好兒郎,做人處事不卑不亢,昂然自立,夸他獨木亦可成林。」

「我就喜歡你這樣直話直說的好孩子!」紀寬是紀老爺子的心頭寶,誰夸大孫子就是在夸他,對佟福玥這孫媳婦的好感蹭蹭蹭地直線上升。

「我祖母常說我是老實孩子,很愁我不討長輩歡心呢!」

「沒事、沒事,祖父不喜歡溜須拍馬的人,就喜歡你這種老實孩子。」

「祖父您真好,您說什麼都是對的。」

在佟家,佟福玥的宗旨是小鐘氏說什麼都是對的,小鐘氏的決定也是正確的。嫁到紀家,面對同樣偏心眼的紀老爺子,她迅速調整心態,紀老爺子說什麼都是對的,紀老爺子的決定也是正確的。

紀老爺子太開心了,被人這樣全心信賴,相信他做什麼都是對的。

紀寬則是對新婚妻子大開眼界,有了新的認識。

小夫妻沿著抄手游廊散步回正院,紀老爺子直言紀寬做官了,少不得人情往來,他不愛吵鬧,避居鶴壽堂,正院留給小夫妻。

大大的庭院和正房,外面的花草樹木、壽山石假山布景和養魚的斗彩蓮塘圖紋大缸,處處都是精心布置。

兩人在起居小廳的軟炕上坐了,北方冬季寒冷,砌了暖炕,炕身用雕花紅木包覆著,炕上鋪著翠藍色四季團花喜相迎的軟墊,腳踏是櫻桃木做的,炕幾是小葉紫檀的,上面擺著三彩花瓣式高足盤放瓜果,旁邊的高腳花幾上擺著青白玉雕鹿鶴同春大賞瓶。

靠窗的地方擺了長條幾案,供著一柄玉如意和插著新剪花枝的花斛,另一邊的多寶桶上珍玩器物四時更替。

起居室往里走便是臥房,用如意紋的團圓門隔著,垂著玉堂富貴花鳥圖的門簾,等明年夏季,過了新婚期,佟福玥打算換成雨過天青的軟煙羅,看著清爽些。

紀寬笑道︰「累不累,讓丫鬟給你更衣?」盛妝打扮去侯府認親,華貴大氣但也很累吧,「在自己家里不用拘束。」

他真誠建議,佟福玥也不矯情,回內室換了玫紅色的家常衣裳,仍是略顯華美的新嫁娘衫裙,祖母讓人準備了幾大箱子,適合各種場合穿。

春芽給她摘下大半釵鈿,只留下一對赤金垂珠鳳釵和金點翠珠耳環。

紀寬等她更衣出來,溫和笑道︰「要喝茶嗎?家里有君山銀針、信陽毛尖、碧螺春。」

兩人剛成親,陌生得很,要慢慢模索彼此的生活習性。

「天氣較熱,喝碧螺春好了。」佟福玥謹記祖母教的有問必答、實話實說。

「我也覺得好。」紀寬讓人泡茶來,口吻輕柔如風,「家里的事我慢慢說給你听,下人不多,在我面前都還算老實,但你若是用得不順手,便隨你或撞或賣。待你回門後,家里這一攤事都要交到你手上。」

佟福玥喝了茶,溫順道︰「听你的。」

「你和祖父相處甚歡,我很高興,家里中饋我也听你的。」紀寬投桃報李。

「相公若對我有不合意的地方,請直言。」

「好,我做得不好的地方,娘子也可直言。」

「可以嗎?」佟福玥忍住驚詫之情。

「我們要過一輩子,猜來猜去的沒意思,我也不會猜女人心思。」朝堂上全是老狐狸、心機鬼,紀寬回到家里只想放松。

佟福玥綻放出一個甜潤的笑容,「那太好了,我本來就是直來直往的老實孩子,一肚子彎彎繞繞的我也不會。」

紀寬逗趣道︰「真巧,我也是老實孩子。」

佟福玥眨了眨眼,聲音女敕得似春日黃鶯,「相公這麼說,我可當真了。」

「在娘子面前,我會老實。」

「我也是。現在咱們便拆開父親給的紅封?」

「好,少于一千兩便笑話他吝嗇。」

「我膽小,有二百兩銀票便滿足了。」

結果大驚喜,一個紅封是兩張一千兩銀票,小夫妻白得四千兩銀子。

「父親可真慷慨。」佟福玥無聲的笑了一下,眼波流轉。

「看祖父的面子,博祖父一樂。」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敵人,最了解紀鳴的人不是平寧郡主,而是紀寬。

「我們可是佔了大便宜。」佟福玥一頓,「郡主不知道吧?」

「父親有那麼多妾室、子女,沒有他的私房銀子補貼,哪能過得滋潤?」意思是風流爹錢多多,無須替他心疼。

佟福玥在紀寬面前不敢說,心里卻是吐糟平寧郡主圖什麼呀?頂著臭名做了紀鳴的「元配」,追求真情真愛,所求的不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嗎?都付出那麼多了還要與人共事一夫,庶子女一個個往外蹦,當年的執著豈不是笑話?

堂堂宗室郡主,隨便嫁一個男人都跟嫁紀鳴沒兩樣啊!

佟福玥弄不明白高貴郡主的想法,索性不想了。「郡主的見面禮也很貴重。」

「嗯,是挺重的。」紀寬沒見過那麼粗的金蠲子,「拿來當鎮尺,八風吹不動。」

佟福玥噗嗤一笑。「要不,相公拿去書房用?」

「不好,同僚來家里見到,會笑話我們財大氣粗。」

「也是,你是文官,要財不露白。」

「我會多向岳父學習,包子有容不在褶子上。」

佟福玥保持微笑,心里則是想︰初次見面像謫仙似的,其實很接地氣嘛!她要不要把爹爹給的白玉浮雕八寶紋鎮尺拿出來給他用呢?還是先將象牙雕山水人物筆筒拿來用?

其實,她爹是非常內斂的財大氣粗。

佟清民對唯一的嫡女很上心,小鐘氏又天天念著她的心肝福兒,佟靖看她這幾天都沒睡好,特別交代要熱熱鬧鬧的辦一場回門宴,所有嫁出去的姑女乃女乃都要回來。

慕容氏領著兒媳史氏繼續忙,幸而婚宴的桌椅碗盤尚未收入庫房,準備起來不困難。常氏是巴不得庶女嫁出門,從此禮到人不回,但佟靖發話了,只能派人往盧家送請柬。

盧家恨不能與臨安伯府多多往來,如今可是正經親戚了,四少女乃女乃佟星珠的姊妹們一個個嫁入高門,親姊姊佟挽月進宮伴駕,大姊佟照月的婆婆坤儀長公主是先帝的六公主,當今聖上的姊妹,嘖嘖嘖,算起來他們盧家跟皇室也是親戚了呢!

相比之下,佟星妤和佟福玥的夫婿並不顯赫,但比起盧家區區一介商賈,還是有雲泥之別。

商人重利,若是佟家不看重佟星珠,佟星珠這個四少女乃女乃不會有什麼特殊待遇,但是連回門宴都特意送來請柬,盧家便要重視起來。

佟星珠的婆婆听當家的吩咐,送了一套赤金頭面和珊瑚圓珠項鏈給佟星珠,佟星珠從來沒有過這麼多值錢的首飾,覺得低嫁也不錯嘛,至少有錢,開開心心的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坐車回娘家。

因為花時間挑衣服換衣服,等她和盧四郎的馬車抵達臨安伯府,卻是最後一個到的。

待客的大廳堂全是歡聲笑語,四代同堂,佟靖和小鐘氏也是歡喜。

自從佟挽月進了宮,佟靖便很少回大雲觀,有坐鎮伯府的意思,佟洲想慫恿大哥掏公中的銀子去孝敬宮里的女兒沒有那麼容易,便只能從盧家身上蓿羊毛,對佟星珠這個庶女也多看重了兩分。

常氏從來沒打算抬舉庶女,認為時不時打壓一下才會乖,因此見他們夫妻進來,陰陽怪氣地笑道︰「喲——貴人慢步,我們四姑女乃女乃真當自己嫁入高門,家人團聚都要最後一個到,讓一家老小等你一個。」

佟星珠一下子便漲紅了臉,卻不敢跟嫡母頂嘴。

盧四郎是商人之子,圓滑些,拱手賠禮道︰「家里住得遠,大家見諒。」又拉著佟星珠給諸位長輩、平輩一一見禮,姿態擺得很低。

佟洲圓場道︰「來了就好,坐吧!」佟星珠和盧四郎都松了一口氣。

佟福玥年紀小,起身福禮,「四姊姊、四姊夫。」

佟星心乖覺地跟著她動作。

佟星珠心里好受多了,果然五妹被祖母教養得好。

紀寬向盧四郎行平禮,盧四郎激動得臉微紅,成親三個多月,大姑爺周鈞和三姑爺金沛峰都把眼楮放在頭頂上,他和佟星珠回門時,他們都缺席了。

常氏沒好氣道︰「回家之前到我屋里一趟,你姨娘想你了。」

一個庶女也配戴全套的赤金頭面?還有珊瑚珠的項鏈,姨娘養的大姊果然有好東西都自己留著。

旁人只當常氏顧念親情,連佟洲都贊許地看了常氏一眼。

小鐘氏卻對佟星珠道︰「見過你姨娘後再來祖母這兒辭行,你從盧家戴來的首飾若少了一件,我將你嫡母送回常家去!」

滿室皆靜。

常氏臉皮發僵,想怒吼又不敢當眾發作,胸口有一陣陣躁火升騰上來,拼命壓制,忍得咬牙切齒才吐出一句話,「庶女孝敬嫡母,天經地義!」

這老虔婆怎麼敢當著眾人面前說出誅心之言?只差沒明說她常氏貪圖庶女身上戴的首飾,不扒光了不放庶女回家!

她都當祖母了,老虔婆卻當眾把她的臉皮扒下來,教她如何在兒孫、媳婦面前立足?

在這一刻,常氏恨死了小鐘氏。

苗氏和黃氏都覺得丟臉,上次佟星珠回來,常氏讓她「孝敬」了一對赤金瓖寶石手蠲,回頭分給她們妯娌,她們偷樂了幾天。

佟靖也怔了一下,他向來知曉小鐘氏喜歡直來直往,但有必要這麼直接嗎?

佟福玥不希望祖母被二伯母記恨,莞爾一笑道︰「都怪四姊姊太孝順了,二伯母夸她衣裳漂亮首飾精致,那是二伯母慈愛,欣慰四姊姊嫁得好,哪曉得四姊姊太誠實了,一听到二伯母她就巴不得摘了首飾孝順二伯母。」

她笑容明媚嬌俏,旁人也跟著附和笑了起來。

小鐘氏清雅美麗的臉上仍然掛著溫和舒心的笑容,彷佛沒看到常氏的面色時陰時晴。

「福兒最知我,補充我想說的,為了不讓盧家的人取笑我們伯府貪財貪首飾,我只能說重話,所以星珠啊,你孝順嫡母也不能拿自己的東西孝順,回去你婆婆那邊要如何交代?你這

是陷你母親于不義,可不許再糊涂了。」

佟星珠忙道︰「我知道錯了,祖母,我下次不敢了。」心里十分感激,祖母這是在幫她杜絕常氏暗中向她斂財。

明面上盧家的孝敬,佟洲一清二楚,但常氏私底下要這要那,佟洲卻被蒙在鼓里。小鐘氏不怕得罪常氏,前世的經驗告訴她,兩面討好是沒有用的,老大和老二都不會領情,一番好心全喂了狗!

兩相比較,佟治和慕容氏的人品比老二一家好多了,而且跟著長子養老也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因此只要常氏有不對的地方,她張口便來,很少替她遮掩。

小鐘氏慢悠悠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自己如何孝敬娘家,便同樣要求家里的姑娘,我可不想被親家母取笑佟氏女老是搬婆家的財物倒貼娘家。」

佟福玥是今日的主角,本就穿著喜慶,笑容綻開,宛若繁花嫣然。「祖母真是的,愈老愈愛面子,不過誰教您是長輩呢,我們只能乖乖听從。」

慕容氏笑了,「母親向來憐惜姑娘們,常說女子做人不易。兒媳也會向母親學習,多疼愛家里的姑娘和嫁出去的姑女乃女乃,給她們撐腰好在婆家立足!」她是宗婦,不論什麼場面都要能圓回來。

只要一想到常氏被氣得胸口酸疼,以後不能敲詐庶女,慕容氏便覺得神清氣爽,再辛苦些也不煩。

佟靖到底偏心小鐘氏,而且小鐘氏也是看不慣常氏的貪婪才如此,說到底是常氏的錯!

他頗為不耐的瞪了佟洲一眼,才面容和煦的向滿堂兒孫道︰「身為男子要上進爭氣,才是一個家族的根本,姑娘再好也是別人家的。」

佟治、佟洲、佟清民忙恭敬應是,孫子們跟著附和。

常氏只能忍氣吞聲,今日若不是佟靖老當益壯給小鐘氏當靠山,一個沒生養的繼婆婆敢給她找磴?她不罵得滿府下人都看婆婆笑話才怪!

偏偏佟靖就是不死,甚至比前世更健康,在小鐘氏的誘導下,文淨嵐常將靈泉水滴入湯中給佟靖喝,就指望外祖父健康活著才能阻止渣爹隨便把她嫁掉,所以在不知不覺中,佟靖的陳年舊疾也慢慢好了。

小鐘氏也指望這一世佟靖活得比她老,重生的女人才知道,只要不是嫁了渣男負心漢,丈夫其實比兒子可靠。

熱熱鬧鬧的用過豐盛的宴席,四位孫女婿也互相認識了,地位高的不想降格與商家子把酒言歡,只須端著酒杯朝向大舅子佟琦便是,不會把氣氛搞僵。

姊妹同桌共食倒是和樂融融,到目前為止沒什麼利益沖突,各自的夫家也不是對立的政敵,畢竟宣明帝的兒子都尚未成年,各家沒想壓寶。

文淨嵐跟表姊們坐在一起,目光徐徐拂過她們的面頰,個個像泡在蜜罐中似的。

佟照月舉箸時金線縷花的繁麗衣袖彰顯富貴,佟星妤笑容明媚張揚如她發髻上的明珠步搖濯濯閃動,佟星珠也月兌去庶女的畏縮膽怯宛若花苞盛開了一般,而嫁了貌似謫仙般夫婿的佟福玥,紅翡滴珠耳墜越發襯得她的臉瑩潤如玉,眉目清麗,比過去更好看了。

新婚燕爾,只要夫婿體貼,均似怒放的薔薇,撫媚生姿。

文淨嵐只奇怪佟照月和佟星妤真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那樣幸福嗎?古代的貴婦貴女果然很在意顏面,就怕被人看輕。

而她年已十四,為母守孝過後真有如意姻緣等著她?

五位表姊夫,皇帝就別提了,花心大蘿卜,其他四位,盧四郎看著還不錯,現代人喜歡的富商豪門在君主時代卻是次等公民,文家書香門弟不可能讓嫡女下嫁。

文淨嵐真心想嫁的是紀寬那一型,相貌堂堂有功名,家境也算富裕,不用妻子的嫁妝填窟窿,妙的是已分家,不怕公婆找麻煩。

有顏有錢沒公婆管,金龜婿的不二人選啊!

「五表姊,你婆婆沒有給你立規矩吧?」文淨嵐不放心的多問一句。

佟福玥安靜看著她,「表妹說笑了。」

「也是,要立規矩也是等媳婦回門後,听說大表姊當年給婆婆立規矩直到大肚子,真嚇人。」文淨嵐相信自己穿越再久也受不了這種規矩。

瞧,佟照月都流產兩次了,婆婆真是可怕的生物。

佟照月臉上帶著冷意,平靜道︰「長公主府不比尋常人家,規矩嚴謹,新媳婦進門有婆婆親自教導,那是婆婆慈愛,也是身為兒媳的福氣。」

文淨嵐嗤笑,「你在大表姊夫面前自然要這麼說,死要面子活受罪!」本來還想送些靈泉水點心給佟照月調養身體,看她奴性堅強還是算了。

人不自助天難助,又不是沒娘家撐腰。

周鈞的臉色有點難看了,慕容氏氣得想抽文淨嵐一頓,她是怕得罪坤儀長公主嗎?她是怕女兒的日子更不好過,自己的女兒自己心疼,她才願意忍氣吞聲。

佟照月輕笑,悠然說道︰「即使你大表姊夫不在這兒,我也是這麼說。我兩次小產,傷了婆婆的心,可是婆婆和我娘一樣只關心我的身體要如何調養才好,沒有多一句責備。表妹不懂事便少開口,不要惡意揣測別人家的事。」

寄人籬下的表姑娘也敢口沒遮攔,祖母給你的勇氣嗎?祖母若真心疼你,定會下力氣將你教成像福玥那樣錦心繡口,不招人煩。

文淨嵐氣不過,大聲直言道︰「最好大表姊夫別納妾收通房,讓大表姊安心生孩子,我就信了周家是好人家!呸,根本不可能!」

整個大廳一靜,男女老少均一臉黑線,未出閣的姑娘大聲嚷嚷要表姊夫別納妾,知不知道羞恥?有沒有教養?

佟靖怒喝,「放肆!」

小鐘氏一臉快暈倒的表情道︰「我的乖乖淨嵐啊,你別再說了,你一個小姑娘怎可妄議表姊夫家的事?我一直當你是心直口快,可憐你母親去得早,沒有要你嚴守閨訓,如今瞧來還是不行,趕明兒找個教養嬤嬤指點你……還有星心。」

她拉上佟星心是給文淨嵐補面子,大家都心里有數。

佟靖道︰「合該如此。」

外孫女不像知書達禮的女兒知進退,他十分不喜,但瞧在她還算孝順,常親手做吃食的分上,再拯救一下吧!

文淨嵐一听到教養嬤嬤,立即聯想到會拿針扎人的容嬤嬤,張嘴就想拒絕。

佟福玥搶先開口笑道︰「嬤嬤們都是好的,我們姊妹出嫁前都有教養嬤嬤指點,當中的好處是說不盡的,表妹和六妹可要好好學。」

佟星心笑起來很可愛討喜,「五姊姊放心,祖母慈愛,用心良苦,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心里很煩攪亂人家歸寧宴的文淨嵐。

文淨嵐扎心了,自己仗義執言怎麼就錯了呢?

「我知道了,多謝外祖母。」她有點委屈地扁嘴。

小插曲很快被無視,大家笑語相和,和樂融融的喝酒吃菜、談笑自若。

過了未時正,新婚夫婦便須先告辭,不能等天落暗。

佟福玥很不舍,拉著小鐘氏的手,「祖母,我得空便來看您。」

「好、好。」小鐘氏強壓下淚意,憐惜道︰「你在紀家要好好過日子,孝敬長輩,夫妻和順,祖母就開心了。」

「我听您的,祖母,您和祖父要保重身體,長命百歲,還有爹娘也是。」

佟清民已經吩咐曹氏開始收拾行囊,就等女兒歡歡喜喜地嫁出去,不日便要起程赴任,見女兒戀著娘家,心中一暖,含笑道︰「你要代替爹娘盡孝,得閑便來探望老人家,再給爹娘寄家書,好讓我們放心。」

曹氏一向听丈夫的,附和道︰「福兒要听話,娘給你寄山東特產。」

「好啊!」佟福玥爽快應諾。

紀寬不以為意,笑道︰「娘子放寬心,我們兩家離得近,常來常往很方便。」渣爹不可靠,跟岳家要打好關系。

佟星妤走近前嬌聲道︰「五妹得空下帖子給姊姊們,我們都想去紀府和你敘舊。你們說是不是啊,大姊、四妹?」

她容色嬌麗,沒事就要突顯自己的存在感。

姊妹都嫁人之後,多少羨慕佟福玥的夫君能單獨開府,招待客人方便多了,作為小媳婦的佟星妤巴不得天天有人請她去作客,輕松一下。

佟福玥笑著點了點頭。「姊姊們也是。」禮尚往來才有意思嘛!

佟照月嘴角揚了揚笑容,體貼道︰「天氣逐漸炎熱,不愛多動彈,等秋後吧!」

她心里想的是,姨娘養的庶女就是不懂事,新娘子要融入夫家沒幾個月不行,哪有工夫招待姊妹?

佟福玥笑道︰「都听大姊姊的。」

曲終人散,各自回府。

武定侯府。

坐上首的平寧郡主捧著冰鎮過的蓮子雪耳羹,一勺一勺慢慢地吃,像是沒看到來給她請安的紀寬和佟福玥。

她的忠僕曹嬤嬤刻薄道︰「大爺和大女乃女乃如今才來請安,早干什麼去了?枉費郡主一片慈母之心,替大女乃女乃準備了豐厚的回門禮,卻遲遲不見兩位,真是……枉讀聖賢書,連基本的孝道都不知嗎?」

紀寬撩一下眼皮,又作泥塑木雕狀。

「是兒媳的不是,郡主請息怒。」佟福玥看也不看曹嬤嬤一眼,面色為難道︰「祖父有言在先,說兩府已分家,我們于侯府而言是親戚也是客人,做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樣子,怎能蹬鼻子上臉,伸手向郡主要東西呢?」

好心準備了回門禮?在哪兒呢?作戲也不認真。

平寧郡主把碗擱在幾上,咚的一聲,冷聲道︰「分家又如何,你們一樣要早晚向我請安,否則便是不孝!」

「你才是大不孝!」紀老爺子大步走進來,後面跟著想扶他又被甩開的紀東霖,沖著平寧郡主便破口大罵,「我老頭子辛苦養大的孫子,幾次差點被人害死,好不容易娶了妻子,讓我老了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結果呢?他們來向你請安已是盡了禮數,你還為難他們,不放他們回家,你就存心讓我老了還孤伶伶一個人,沒有兒子媳婦孝順,連大孫子大孫媳孝順我你也看不慣,你這個刁蠻惡婦……」

「祖父!」紀東霖哀求的喊了一聲。

平寧郡主架子再大也不得不起身听訓,听了不順耳便反駁道︰「父親,我只是在教導他們最基本的孝道……」

「真可笑,我是你的公爹,你孝順了嗎?立身不正也好意思教訓別人?」紀老爺子嗤聲冷笑,「跟我講孝道?好啊,你和紀鳴每天早晚來向我請安,否則便是不孝!你們以身作則來向我請安,剛好我大孫子夫婦也可以順便向你們請安,多好,父慈子孝,婆慈媳孝,不枉費大家都讀過聖賢書和女訓。平寧郡主,我老頭子沒說錯吧?」

「你……」平寧郡主氣死了。

這死老頭還有沒有尊卑,一個平民老頭子要她和侯爺早晚去請安,然後紀寬夫婦剛好、順便向他們請安?憑什麼?

紀寬根本不在意渣爹一家人,笑著要祖父別生氣,「父親每日早起上朝,來我們家向祖父請安怕會誤了早朝,父親向來孝順,休沐日常陪祖父不是嗎?」

「听听,我們天壽多明事理,又孝順,明白他爹身為臣子的不易。」紀老爺子順勢道︰「我心疼我兒子,那是我親生的,只有不是親生的才想百般刁難。平寧郡主,你出身高貴喜歡擺譜,我半點不意外,但你既然已將天壽分家出去,那就少來指手劃腳,我老頭子還活著呢!你想端婆婆的架子教兒媳立規矩,等東霖的媳婦進門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呵,就怕你不敢。」

平寧郡主想替兒子求娶高門媳婦,這事誰都知道,但高門媳婦是那麼好拿捏的?

清平王垂垂老矣,宣明帝也不像先帝對宗室那樣寬容,吃喝嫖賭的行業隨便清平王摟錢,王府早已開始走下坡。

平寧郡主氣得鼻子都歪了,回回踫面回回氣人,這死老頭是她的克星啊啊啊——

紀老爺子擺手道︰「走了,侯府的飯碗不好端,我們一家三口回家吃自己吧!」

紀東霖羞窘地忙留飯,紀老爺子才不想看媳婦的臉色,將紀寬和佟福玥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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