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冠群芳 第二章 感激在心頻幫忙

作者 ︰ 田芝蔓

溫綠姚姊弟與洛婧雪相談甚歡,听說溫安勛學過畫,洛婧雪請他當場作畫,算是品鑒他的畫功。

溫安勛作畫這段時間,洛婧雪帶著溫綠姚離開了客室,一出客室便有伙計上前來稟報,說唐司在客室里等著溫綠姚,不知可否請她移步一談。

溫綠姚望向洛婧雪,重點是學畫的人,洛婧雪自然是隨溫綠姚的意思,溫綠姚便向她告退,讓伙計領著去唐司所在的客室了。

唐司在客室煮茶以待,見人把溫綠姚領來後,便請伙計幫他把剛才命萬福去買的茶點備好送來,伙計不一會兒就端了過來。

畢竟男女有別,伙計沒有關上客室的門,但為了他們談話不受打擾,萬福及綿綿守在客室外,並沒有入內。

「溫二小姐,這是我方才讓萬福去買來的雅馨樓的甜點,我記得妳們姑娘家都愛雅馨樓的吃食。」唐司倒不是常常討姑娘家歡心才記著這一點,而是因為唐曦以前就愛吃甜食,所以才記著的。

「多謝唐公子。」溫綠姚點點頭。

說來她跟其他姑娘家不太一樣,她很少吃甜食,但這情況下也不好推托,因此還是拿起一塊輕抿了一口……然後又咬了一小口。

這點心著實不錯,難怪唐司會說這吃食很受人喜歡。

「喜歡的話,待會兒讓溫二小姐全帶回去。」

溫綠姚不知道唐司為什麼對她釋出善意,本來想拒絕,但後來想想這是唐司特地讓萬福去買的,不帶回去似乎又拂了他的意,便點頭應了,「多謝唐公子。」

溫綠姚將吃了一半的茶點放在自己的小碟子上,這才又端著茶杯喝了一小口。

唐司一直看著她那端莊的樣子,有些感嘆怎麼他家的曦兒就是學不會,幸好她嫁了個不嫌棄她的。

「這里……唐公子很熟?」溫綠姚實在不明白唐司的用意,只好先開啟話題。

「我與這位洛老師算是有些交情,所以暫借她的客室。」

「唐公子可真是交游廣闊。」

「溫二小姐謬贊,只是踫巧相熟之人都與溫二小姐有關罷了。」

溫綠姚冷淡但不失禮貌的看著唐司,正想要問他找她一敘是為什麼時,唐司倒是先開口了。

「溫二小姐在想……我找妳是為了什麼吧?」

「是,若是硯台的事,相信安勛與你對接得很好,我實在不明白唐公子為何找我。」

唐司的確可以不找溫綠姚、可以不管溫家的事,畢竟他已經得到硯石,只要把硯台雕好交給溫綠姚就算買賣完成了,實在無須多去管溫家的事。

可唐司一方面是覺得溫綠姚對他的冷淡太過莫名,另一方面還是為了人情二字。

「原先我想著讓安勛來學畫,至少能讓他不再沉迷于賭石,卻沒想到我能力不及,終究還是溫二小姐勸得來。」

溫綠姚微微一愣,唐司真的是為了安勛?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識好人心,再看向唐司時表情便和緩了些。

「多謝唐公子,說來這的確是我擔心之事,要不是那天安勛拿了圖紙回來……」溫綠姚說著說著似乎想通了什麼,「唐公子是特意讓安勛拿著那些圖紙來讓我挑選,你知道那些圖紙很特別,定能吸引我的注意,也知道安勛肯定會提到畫室還有你曾建議他來學畫的事,從而讓我說服安勛來學畫。」

唐司沒有給她肯定的答案,只是嘴角帶著一抹笑,「溫二小姐是買家,我自然得讓妳先挑選雕刻稿,這只是尋常的對接,沒有刻意為了什麼。」

溫綠姚知道唐司之所以這麼做,可能與上回宋府詩會那件事有關,「我知道唐公子這麼幫我的原因,說來我也並沒有幫上什麼忙,最終唐小姐還是和韋家那位公子成親了。」

唐司笑容微斂,溫綠姚用了「還是」二字,怎麼好像篤定唐曦會和韋少坤成親一樣,明明她幫忙化解的是宋艾兒和周泰安的陰謀。

「溫二小姐別這麼說,曦兒的名聲可說是妳救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得了這樁好姻緣。」

「唐公子覺得這是好姻緣嗎?」

「溫二小姐這是何意?」

「沒有,就只是……唐公子若關心唐小姐,可能得多上點心。」

「這我明白,對這個妹妹啊我真是操碎了心,所以我更能知道妳為弟弟操心的心情。」說來就是一個感同身受而已。

唐曦的刁蠻在秦西城不是秘密,可方才看唐曦有禮有度、大方得體,像變了個人似的,想來唐家也花費了一番苦心吧!

溫綠姚能理解唐司的心情,畢竟她現在就是這樣,她正一心想把誤入歧途的弟弟給拉回正道上,也希望有一天能像唐家人改變唐曦一樣改變溫安勛。

「既然如此,你何必不承認你做的事,是不習慣讓人對你道謝嗎?」溫綠姚給了唐司一個難得的笑容。

唐司見了她的笑先是一愣,後也跟著微笑了起來。「溫二小姐就當我是為了討好妳才做的這些吧。」

「討好?我們兩人沒有交集,你無須討好我。」

「咱們兩家總歸是世交,長輩之間常有往來,我與令兄也頗有交情,可每次妳見我都老是繃著一張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對溫二小姐做了什麼壞事呢。」

溫綠姚笑意一斂,極為慎重地說︰「你沒有對我做什麼,嚴格說來也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放不下過去。」

「過去?」這詞讓唐司更疑惑了,「溫二小姐的話讓在下如墜五里霧中,毫無頭緒啊!」

「總之,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冷待你了。」

唐司笑開,為溫綠姚已經空了的茶杯續上一杯茶,然後端起杯子,「那就以茶代酒,敬我們的友誼。」

「我只說不冷待你,說了我們之間是朋友嗎?」

溫綠姚突然來一記回馬槍,倒讓唐司啞口無言了,他舉杯的手停在半空許久,直到溫綠姚忍不住笑了出來,拿起杯子與他踫杯,率先喝下杯里的茶。

「我說笑的,唐公子。」

唐司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氣,這姑娘想不到也挺調皮的,而且笑起來極為好看,比繃著一張臉好看多了。

他一口飲盡杯里的茶,「溫二小姐讓在下好生驚慌啊!」

「既然我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我托唐公子制作的硯可得勞煩唐公子好好為我完成,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

唐司對于生意很是重視,自然不會隨便應付,「溫二小姐放心,我采風坊的商譽還是不錯的,每件商品都會用心對待。」

「那就期待唐公子交出的成果了。」

「那是自然。」

兩人的談話方告一段落,溫安勛就已經在小廝的領路下過來了,溫安勛看見二姊與唐司闢室談話,只是狡黠地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不得體的話。

「安勛這麼開心,是洛老師同意收你為徒了?」

溫安勛點頭,「老師贊我畫得不錯,本問我要不要繼續精進,我說了我想學素描,老師同意教我了。」

「原來洛老師收徒得看天分的?」溫綠姚原以為奉上束修就可以讓弟弟開始來學畫了,原來方才洛老師讓他先畫一幅畫,是為了評試。

「倒也不是全看天分,洛老師希望來學畫的人不能半途而廢,所以會先讓想來學畫的人畫一幅畫,不管是有基礎的、初學的,涂鴉也可,測的就是學生的定性,當然,以學生的畫作來看他適合的班別也是目的之一,安勛能得到洛老師的贊賞,應該能由高級班開始學起,若他選了新的畫技,那至少洛老師也能知道他的程度到什麼水平,可以因材施教。」

「原來如此。」溫綠姚很認可洛婧雪這種評選方式。

今天兩方可以說相談甚歡,洛婧雪收了溫安勛後,還特地將他們姊弟送到畫室門口。

唐司並沒有一同走,看來是有話想跟洛婧雪談,溫綠姚便沒有打擾他們,帶著弟弟離開了。

等他們姊弟離開後,洛婧雪才對唐司說了,「去而復返,看來這事真的讓你很在意,現在這麼安排你可滿意?」

「多謝洛老師。」唐司真心道謝。

「其實溫公子天分不差,即便不經由你介紹,我也會收這個徒弟的。」

「我並不是對他沒有信心,只是听說妳開的班已經額滿了,只得腆著臉讓妳再多收一名學生。」

「你為什麼這麼幫溫公子?」洛婧雪懷疑溫綠姚才是唐司這麼上心的原因。

「溫公子他……有些事我不方便透露,總之我覺得讓他有事情做對他來說比較好,也算是還我欠溫二小姐的人情。」

「只是人情?」

唐司淡淡一笑,佯斥一聲,「別胡思亂想,我沒什麼壞心思,就是不希望她看見我老是冷著一張臉,明明她過去不是這樣的。」

「你們是熟人?」

「不算是,我們兩家雖然是世交,但畢竟男女有別,我與溫家長子交情比較好,其他的都只能算是點頭之交,只是以前她見到我總是一臉天真爛漫的笑容,我希望她再多笑笑,這樣而已。」

伙計在整理唐司、溫綠姚方才使用的客室時發現了一條手絹,立刻送出來,「老師,這是在客室拾到的,想來是方才那位姑娘的。」

洛婧雪沒有接過手絹,反而示意給唐司,「唐公子,既然你認識溫姑娘,不如你代為轉交吧!」

伙計沒敢把手絹遞給唐司,唐司也沒打算收,「洛老師,妳是真不知道還是調侃我?我一男子怎麼可以收下女子的手絹還代為轉交,傳出去可不能听。」

「怎麼,就你們男子能掉帕子,女子不能掉手絹?」

唐司搖頭,「不,就算男子掉了這種貼身物品,也是不能讓女子轉交的,這樣對雙方的名聲都不好。」

這些洛婧雪還真沒研究,明明都是女子可以拋頭露面經商的年代了,怎麼會連轉交個手絹都不行?

「我一個女子不也能經營自己的畫室,你們方才不也能闢室談話?」

有的時候,唐司會覺得洛婧雪過去的十多年並非生活在這個地方,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沒錯,我朝較之前朝開放,女子可經商,無須關在後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規矩還是有的。」

方才他們談話,他的侍僕萬福及溫綠姚的侍女綿綿可都是待在客室外候著的,客室的門也是敞開的,這都是為了避嫌。

此時,跟著溫綠姚離開的綿綿去而復返,對兩人福了個身,洛婧雪接過手絹,遞給了綿綿,「妳家小姐讓妳回來尋手絹的是吧?」

「是的。」綿綿接過手絹,道了謝後才福身離開。

馬車上的溫綠姚等回了綿綿,接過手絹便不再說話,綿綿也只是靜靜的坐在角落,沒有打擾她。

溫綠姚方才原是與綿綿一起折回去拿手絹的,卻無意中听見了唐司特別在洛婧雪面前關照溫安勛的話,這才改而讓綿綿去取,自己回到馬車上。

唐司對她的好她知道了,或許交這個朋友是真的不錯。溫綠姚這麼告訴自己。

當溫綠姚收到她要的那方硯台,頓時眼前一亮,終于明白為什麼有人要指定這位師傅所雕的硯了。

溫綠姚學過丹青,而這位艾老儼然是用刻刀在石上作畫的畫者,硯上那湖景猶如一幅畫,湖面就是磨墨之處,雕出來的紋路十分細膩。

唐司還為溫綠姚挑選了一只錦盒,包裝得十分雅致。

溫綠姚讓綿綿取來筆墨,十分慎重的打稿多次,最後才寫下一封書信封緘好,交代了幾句後把信及裝著硯台的錦盒交給綿綿。

綿綿帶著東西離開溫府,去到了與二太相約的地方把東西交給他,並轉告了溫綠姚交代的事,而後與二太分開,自己捧著一只木盒去了一處首飾鋪子。

首飾鋪子的掌櫃那可都是人精,看見綿綿就知道她那身打扮至少是什麼大戶人家的一等侍女才有的,而她們的背後通常不是千金小姐就是夫人,那可怠慢不得。

「姑娘,今天想挑哪方面的首飾?」

綿綿以前陪著小姐買過首飾,賣首飾可是頭一遭,但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要做到一等侍女,對首飾的等級、價位心里都是有數的,只要她不露怯,倒也不怕被坑。

「今天不買,想賣。」

「賣?」掌櫃一听沒生意做,笑臉可就淡多了,不過至少還是有笑容的,盡管大家都知道這笑容有多假,「姑娘,若是妳想換現,可以把首飾直接拿去當鋪,我們不賣舊首飾,買了妳的首飾也沒有用。」

「這些東西去了當鋪就可惜了,這些首飾雖然曾經是有主的,但我家小姐首飾多,基本上都沒怎麼戴過,大多數像全新的一樣,而且十分精致,賣與首飾鋪子才有價值。」

這話說得倒沒錯,首飾鋪子也是會收首飾的,只是非得是保存得很好或是較有價值的首飾,鋪子才肯收。

綿綿自然也懂這一點,她把木盒放到櫃台上,打開盒子,一看就是十分有價值的首飾出現在掌櫃眼前。

「掌櫃的莫不是以為我只是個丫鬟,不懂行吧?」

「瞧姑娘說的,不過我們開鋪子做生意,自然是希望賣而不是買,要賺錢的不是?」

「我今天來也是與你們做買賣的,你們買了我的東西再賣,也是可以賺取差價的,怎麼不是做生意。」

掌櫃陪著笑,倒也沒再多說什麼,把木盒里的一件件首飾都拿出來仔細看了一遍,測測是不是真金白銀美玉,墜飾、瓖飾又是不是真寶石,看了之後比出了一個數。

「這些首飾的確保存的不錯,又都是些好東西,我們能出這個價。」

綿綿二話不說,一件件把首飾又收回了木盒里,「打擾了。」說完闔上盒子就要走。

掌櫃的把盒子壓住,露出了笑容,「這位小姑娘,妳可能不懂這其中門路,我給妳的價格已經不錯了,去到當鋪可沒這個價。」

「我方才就說了,我沒打算去當鋪,我找別家首飾鋪子。」

掌櫃的抓住了對方連首飾都拿來賣,定是急需用錢的心態,這才刻意把價格壓低,卻沒想到這侍女竟然闔上盒子就要走人。

「姑娘,我也是給人當差的,能作主就這個價……」

此時,二樓走下了一名男子,打扮十分貴氣,似乎是留意到櫃台的事,他走上前來,此人是這鋪子的合伙人之一,葉展川。

葉展川最主要的生意是先祖留下來的硯莊,也確實做出了好成績,他的硯莊有府衙所頒的「秦西第一硯」的稱號,但他不甘于守成,投資了不少其他的生意,投資金額都不大,但就是多方押寶,這首飾鋪子就是其一。

本來綿綿不該認識他的,但因為這人與溫氏商行有生意往來,綿綿曾經替她家小姐去找大少爺時見過這人,便也記得他是誰。

「葉老板,這位姑娘要賣首飾,不滿意我的開價,我說了我只是個當差的,做不了主,她便說不賣了。」

葉展川是投資了一些錢,對首飾懂得不多,可對這掌櫃倒是熟悉得很,大概是買下這些首飾再賣的確是有不小的利潤,只是想壓低價格罷了。

葉展川打開木盒,約略看了里頭的首飾一眼,他不懂太細節的東西,但至少看得出盒里的首飾都是好東西,他裝出一臉無奈地又加了些錢上去。

綿綿知道還是給少了,可她也明白去別家首飾鋪子也會有一樣的問題,正猶豫著要不要接受,就看見唐司走了進來。

綿綿沒想到會踫見唐司,連忙偏頭閃躲起來。

「掌櫃,我來拿我先前訂的一支玉簪。」唐司上前說著,並由懷中拿出一張訂貨單。

過幾日便是楊府老夫人的壽辰,楊府除了與唐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以外,溫夫人楊氏就是出身楊府,說來唐家與楊家也有那麼一點點關系,這回的壽宴自然要去道賀的。

唐夫人在這首飾鋪子訂了一支玉簪,是十分珍貴的上品玉所雕,唐司取好了玉簪要走時,卻意外看見剛才那個躲躲閃閃的姑娘竟是溫綠姚身邊的綿綿。

「妳……妳是綿綿姑娘吧?」唐司想了許久才想起綿綿的名字,他看著櫃台上的木盒,里頭裝了不少首飾,而且絕非一個侍女買得起的。

綿綿看見他的視線,連忙把蓋子闔上,抱著盒子就要走。「公子認錯人了。」

說完,她又對著櫃台的葉展川及掌櫃說道︰「不賣了,你們開的價格太低了,分明是想坑我。」

唐司覺得有異,立刻追了上去。「綿綿,我知道是妳,妳怎麼會來賣首飾?是妳家小姐的意思?」

「唐公子小點聲!」綿綿嚇壞了,街上人來人往,她怕小姐賣首飾的事被人听了去。

溫家是什麼人家,府里的小姐竟缺錢缺到需要賣首飾的程度,傳出去不但對溫家名聲不好,對小姐的聲譽也有損。

唐司有分寸,知道這方法可以把綿綿的腳步嚇停,但他也不能真把這事嚷嚷出去,所以方才是挑了身邊沒人經過的時機說的。

「那妳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溫二公子又出了什麼事要用到銀子,妳家小姐才出此下策?」

綿綿連忙否認,「奴婢也不知道小姐為何要賣,可能有什麼需要吧,只是這飾品里有很多是老爺還在世時送給小姐的,賣掉真的很可惜,奴婢也怕哪天小姐反悔,想再買回來都不行了。」

溫老爺已經不在,這些飾物也有其紀念性,要賣得有多大的苦衷?

唐司接過溫綠姚手中的木盒,「這能賣多少銀子?」

綿綿開了一個合理的價格,方才那家開價真的太坑人了,要換成她自己絕不會答應,會猶豫是怕小姐有急用罷了,說完她便想再去別的首飾鋪子問問。

然而唐司喊住了綿綿,「這些首飾就先押在我這里,銀子我給妳,若一段時間之後溫二小姐都沒後悔賣首飾的決定,那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若溫二小姐後悔了,妳再告訴她還可以把首飾贖回,但不管如何都別提到我。」

綿綿本來還有些疑慮,可後來想想,即使找別的鋪子也不一定能賣到這個價,既然唐公子願意幫忙,小姐想做的事也就能完成了。

但她還是好心提醒,「小姐是抱著賣斷的心情賣的,不一定會贖回來,公子轉手要去當鋪典當可也當不到這麼多銀子。」

「無妨,我自有打算,只是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銀子,不如綿綿姑娘隨我去一趟采風坊?」

綿綿點了點頭,這便隨著唐司去了,再趕回溫家把錢給了溫綠姚。

溫綠姚是千金小姐,本不該知道這種買賣的門道,可踫巧她因為某個原因知道這些首飾不可能賣得這般高的價格,自是開口問了。

唐司交代過不想讓溫綠姚知道,綿綿便也沒說,只說在首飾鋪賣的。

溫綠姚想了想,想來應該是因為沒有急迫性,綿綿態度從容,價格才能抬高,便沒再多想。

倒是綿綿說了一句話讓她心頭一震。

「小姐,西街那兒上回小姐去買金釵的那間首飾鋪子以後不要去了,他們想坑奴婢呢!開的價根本不到我拿回來的三成,奴婢也是今天才知道那家鋪子是葉老板開的。」

「哪個葉老板?」

「秦西第一硯那個葉老板啊!」

听到秦西第一硯,溫綠姚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綿綿感受到不對勁,有些害怕,「小姐……」

「這個人的名字我以後不想再听到。」

「是,小姐。」綿綿不知道為何小姐這麼討厭葉展川,但小姐不喜她就不提。

葉展川在秦西城再有名氣,對她們主僕來說就與那張三李四沒什麼不同。

采風坊里,唐司坐在自己的賬房里,還盯著那盒首飾思索著。

溫安熙不是一個苛待庶出弟妹的人,溫綠姚賣首飾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怕是溫安勛的可能性最大,唐司是最明白這種心情的人,想到以前唐曦對自己的畸戀……

他搖了搖頭不再去想,事情都過去了,曦兒也嫁得很好,回門時夫妻倆蜜里調油的樣子讓他很是欣慰。

而唐曦能嫁得這麼好,都有賴于溫綠姚幫忙躲開了周泰安那事,所以他能幫得上的都會盡量幫。

有人輕敲了敲門,唐司喚人入內,是萬福。

「少爺,事情辦好了。」

「好。」

「少爺,今早出門時夫人交代了要去首飾鋪子取貨,要不少爺把訂貨單給我,我去取?」

「我已經取回來了。」

萬福正想再問唐司有什麼交代時,卻看見他桌上擺著一只打開的木盒,里頭有不少首飾。「少爺怎麼會買這麼多女子的首飾?」

若說是送夫人的,這首飾像是年輕女子適用,若說是要送小姐的,小姐都已經出閣了,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又送這麼多飾物,莫非……

萬福眼楮一亮。「少爺可是有心儀的女子了?」

唐司把木盒闔上,睨了萬福一眼,「胡說什麼!」

他是不是對這些侍僕太好了,萬福一個大男人都懂得碎嘴了。

「少爺買這些飾物不是要送姑娘家的嗎?」

「你懂什麼。」唐司把木盒推給萬福,「把這盒首飾小心收好,一件都不可丟失。」

「是。」萬福小心翼翼的接過。

唐司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提醒一句,「不許讓任何人知道這盒首飾的存在。」

「是。」

溫家有二女,皆為庶出,一是邵姨娘所出的溫綠嫦,一是顧姨娘所出的溫綠姚。

溫綠嫦比溫綠姚大了半歲,如今兩人都是十七,溫老爺在她們及笄前就過世了,守孝三年直到去年年末孝期才滿,都已經過大半年了,楊氏知道她再不幫兩人相看好親事,怕是要傳出她苛待庶女的流言了。

楊氏並不是壞心腸的人,只是溫家家大業大,即便是庶女的婚事也得好好斟酌,還得配合兩個女兒的個性,萬一挑到不合的婆家,後頭的問題可不小,如果這些問題都能解決,還能找個對溫家生意有幫助的親家,那才真是好上加好。

「母親是不是有什麼人選?」溫安熙近來身子有些不適,但晨昏定省從沒落下,他看得出來母親在煩惱著什麼事,問了才知道是兩個妹妹的婚事,「若母親想要找人幫忙相看,我讓宛青來幫母親。」

余宛青便是溫安熙的妻子。

說來慚愧,他這個做哥哥的太專注在生意上,居然也沒記得這事,回頭得讓宛青來幫母親分憂才是。

「綠嫦的好辦,依邵姨娘的性子,往高里看就對了,倒是綠姚……你覺得與咱們溫家為世交的唐家怎麼樣?」

「母親是說……唐司?」溫安熙問道。

他與唐司多有接觸,生意上的往來也不少,唐司生得清逸俊朗,個性也是溫潤如玉,對父母孝順、對妹妹極為友愛,一看就知道是個不錯的人。

「是,就是唐司,早幾年你爹就有意跟唐家說親,只是後來你爹他……」楊氏想到了早逝的丈夫,心中還是有些哀淒,「因為這樣就給擔擱了,怎麼知道三年過去,唐司一直沒說親,倒是他那個妹妹先嫁了。」

楊氏知道唐家前一陣子在為一雙兒女相看親事,明明該是長幼有序,卻讓妹妹先嫁,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外人不知道的原因,只是楊氏一向不愛背後說人長短,想著肯定是那個刁蠻千金又做了什麼才被爹娘逼嫁。

「唐司這人不錯,配得上我妹妹。」

溫安熙也挺喜歡溫綠姚這個妹妹的,雖然是庶出,但個性天真爛漫又活潑,只是這陣子不知怎麼了,個性突然沉穩下來,倒真有大家閨秀的氣質了。

楊氏听他稱贊溫綠姚,笑著拿手指點了點他,「你這叫偏愛。」

「母親還說我呢!自己不是也很喜歡綠姚?」

母親其實很喜歡女兒,可惜生了他之後身子不好,便再未有所出,綠嫦出世後她也疼過一陣子的,可邵姨娘太過狐媚,母親一向冷待她,久而久之對綠嫦也就不再那麼喜歡了。

而顧姨娘雖說短視近利,可也好打發,母親一向沒把她放眼里,顧姨娘也不敢招惹母親,所以對于顧姨娘所出的綠姚母親自然較為親近,再加上綠姚自己也爭氣,不僅女紅沒落下,還繪得一手好丹青,識字讀書也學得快,父親在世時常跟著父親去商行,有天居然還對父親說想學做生意。

可惜父親沒來得及教她,倒是臨走前交代了他,說綠姚有天分,讓他在綠姚長大些後帶著她學做生意。

「我是覺得他們外貌般配,咱們溫家與唐家又是世交,也算親上加親,只一個問題,唐司是正正經經的嫡長子,綠姚她終究是庶出,冒然去談他們的親事,若是唐家看重嫡庶有別,怕是要多想。」

唐老爺並未納妾,膝下只有嫡出的唐司,唐曦還是收養的,溫安熙無從得知他們對庶出子女的態度,若是去談了親事才因為庶出身分不讓唐家接受,對綠姚也不是好事,可若因為綠姚庶女的身分就讓她低嫁,想來母親也是不肯的。

溫安熙想著或許可以抬一抬綠姚的身分,即便唐家真不介意她是庶出,綠姚也能擁有實在的身分,在外人眼中也不算高攀。

「母親既然這麼喜歡綠姚,不如就讓綠姚記在母親名下,也好有個嫡出的身分。」

「你以為我沒這麼想過嗎?還不是怕顧姨娘起什麼壞心思,不敢輕舉妄動。」

溫安熙知道母親只是不愛爭,但不代表她沒有手段,要不然也不會進了溫家門的都是這種翻不出浪的貨色。

「母親可以在談親事的時候告訴唐家,會讓綠姚以嫡女的身分出嫁,在綠姚臨出嫁前再正式讓她記到您名下就好,到時就算綠姚有身分,但她也要出嫁了,顧姨娘也作不了妖,再說就算顧姨娘要作妖,母親要拿捏她也是小事。」

楊氏好好想了想兒子的提議,唐家的確是個好姻緣,斷沒有放棄的道理,而且以兩家交好的程度,再加上綠姚的條件,這親事想來是能成的。

「好,那我就找個機會與唐夫人說說此事,若唐家也有意就太好了。」

「母親說來說去還是為了綠姚,偏心啊!」

「誰讓你這個做兒子的不貼心,整天就知道做生意。」

「那兒子可真是罪過了,我雖然分身乏術,但也不能讓母親怨我啊,我就讓宛青來幫母親辦事吧!」

「好,先讓她去找個風評好些的媒人,看看有哪些能與綠嫦匹配的公子,唐家那邊我去談就好。」

「是!我等等就交代宛青。」

溫安熙離開楊氏的寧瓊閣後就準備去商行,余宛青向來會抓準時間等在楊氏的院落門口,送溫安熙出門。

只是今天她看見溫安熙走出來時身子晃了一下,連忙上前扶住他,「夫君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暈了一下。」溫安熙拍拍妻子的手。

「要不今天就別出去了,請大夫來看一看。」

「我沒事,可能是最近忙了些,我過兩天會去看看大夫。」溫安熙說完,又想起了剛剛與母親談的事,「母親打算替兩位妹妹張羅親事了,妳幫忙找找風評好的媒人,幫著母親相看相看。」

「是的,夫君。」

溫安熙又拍了拍余宛青扶他的手,這才直起身子,領著侍僕出門了。

余宛青看著丈夫的背影,眉頭輕鎖,「夫君一向身體康健,希望真的沒事才好……」

寧瓊閣內,楊氏沒什麼消遣,溫安熙請安過後她便會斜倚在美人靠上,听親信侍女喜翠給她念書,她這年紀也不喜歡讀書,就是愛听些話本。

當喜翠在給楊氏念話本時,侍立在門邊的小侍女換班了。

寧瓊閣里侍女不少,誰也不會去管其他人做什麼事,所以就算有人偷偷離開也沒人會多留意。

這個小侍女方才把楊氏及溫安熙的話听全、記在了心里,離開寧瓊閣後就匆匆往寧心閣去了。

溫綠姚較為得寵,不過十二歲溫老爺就給了她屬于自己的院子,名為寧瑤閣,溫綠嫦則一直以來都住在邵姨娘的院子里,名為寧心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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