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孕王妃 第七章 婆婆的態度

作者 ︰ 簡薰

甘皇後的旨意來得很突然,早上來旨,下午就讓公孫茉進宮。

郝嬤嬤拿了一個特大的荷包給了來傳話的太監,沉甸甸的,分量十足,那太監很是歡喜,說了甘皇後性子爽利,最討厭矯揉造作,要是宮女端出水果點心,最好都吃上一些——這些消息在後宮人人知曉,但是對于事發突然的公孫茉來說,可是重要情報,郝嬤嬤大喜之下,又塞了一個大荷包,那太監喜孜孜去了。

在房中伺候的春鴛笑說︰「奴婢恭喜王妃。」

公孫茉也很開心——嫁入東瑞以來,皇後婆婆一直沒召見,剛開始還說是欽天監要算好日子,後來又說身子不舒服,最近一個月的理由變成快過年了,忙著過年的諸般事務,其實不用說這些她也早明白,皇後嫌棄她是南蠻出身,不想見她,但公孫茉也沒什麼不平衡,因為甘皇後也沒見瑜王妃。

是的,嫌棄。

從她不是入宮,而是嫁給敬王這點就知道,皇帝跟皇後對南蠻有多嫌棄。

南蠻人口是不多,但民風純樸,她在南蠻過得很開心,到了東瑞生活是精致了,可東瑞階級森嚴,異國王妃名義上是一品,但在社交圈中卻很沒地位,加之她是冒牌貨不敢單獨出門,謝絕所有宴會,生活就更狹隘了,幸好蕭隨英每隔幾天就帶她上市集一趟,看糖人,射飛鏢,買點新鮮有趣的異國小玩意,雖然只是逛市集,但對她來說可是最重要的娛樂,只是這個娛樂現在因為她有孕,所以取消了。

可是要說失落感也沒有,因為她現在太幸福,懷孕呢,即將有新的家人,金太醫說孩子產期大概在八月,而且很有可能是雙胞胎,再過一兩個月,孩子大一點時就能確認。

太醫總是謹慎的,不敢說得篤定,她追問的話,金太醫也只會說自己學藝不精,平白給太醫增添壓力。

公孫茉模模肚子,才不到兩個月,還扁扁的,可是里面有她跟蕭隨英的孩子——真神奇,只要想到這個,她的心馬上飛起來。

格扇有人推動,公孫茉轉頭一看,是康姑姑來了。

就見她裹得緊緊,進屋後先月兌下斗篷交給小丫頭,又在炭盆前把自己周身烤暖了,這才敢靠近公孫茉,公孫茉知道,這是怕過了寒氣,康姑姑在保護她。

康姑姑一臉喜色,「奴婢恭喜王妃。」

不用細問,公孫茉便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笑著問︰「康姑姑可伺候過母後?」

康姑姑微笑,「奴婢十五歲被派去伺候娘娘,一路陪伴,從昭儀至淑妃,直到晉後,因為王爺年滿十五要出宮,娘娘不放心,派奴婢跟來照顧。」

主僕這麼多年,那肯定是懂甘皇後的,她于是道︰「請康姑姑幫我挑衣服跟首飾。」

「奴婢遵命。」康姑姑這年紀又無兒無女的,最喜歡王爺王妃依賴自己,笑著打開了鮮艷服裝的抽屜,「王妃乃是王爺正妻,我東瑞國只有明媒正娶的正妻才有資格穿上紅色,奴婢建議穿這個緋紅兔毛對襟襦裙,再配上純白的貂毛大蹩,首飾嘛,衣服已經穿了正紅,首飾就戴金鳳凰,也是只有正妻能戴的,奴婢記得皇後賞賜過一套鳳凰頭面。」

「有的。」春鴛連忙打開放首飾的抽屜,一下取出了一套十二項的金鳳凰頭面,端得是大器無比,「王妃還沒戴過呢。」

康姑姑笑說︰「這金鳳凰一來彰顯正妻地位,二來也是表示孝道,長輩送的東西,晚輩都好好的珍惜使用。」

郝嬤嬤卻道︰「老太婆莽撞,問一聲康姑姑,听說皇後娘娘在宮中只穿大紅,婆媳同色,這樣會不會不妥當?」

「不會的,皇後跟王妃都是正妻,穿紅色彰顯地位是天經地義,皇後娘娘一向淺眠,最大的心病就是怕王爺老了還是孤家寡人,王爺娶妻還可以說是為了孝順,可是生孩子可是自願的吧,這就叫皇後娘娘松口氣了。要是奴婢想得沒錯,皇後娘娘是知道王妃有喜了。」

公孫茉奇怪,「金太醫說的嗎?」

金太醫明明說了,孩子未滿三個月前不稟的,她這才不到兩個月呢。

康姑姑陪笑,「這奴婢猜不出來,許是金太醫跟旁人提起,話就這樣傳出去,宮中是沒有什麼秘密的,何況王妃懷孕又不是什麼禁忌,只不過我朝規定,孩子有一定的月分前不稟報而已。」

公孫茉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生孩子,也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是被期待的,所謂要等三個月才報告,是給關系人士處理孩子的時間,如果是個宮女有了,打掉就是,不曾稟報,那就不復存在,就沒人需要擔起責任。

一夫多妻,總有人希望孩子死。

她現在懷孕了,蕭隨英府中無人,她才能這樣逍遙自在,如果有了側妃還是什麼青梅竹馬的妾,那就步步驚心了。

接到入宮旨意時是驚疑不定,但現在想起蕭隨英,她內心又安穩下來。

不用怕,甘皇後最多不喜歡她,不喜歡就不喜歡,難不成還會打她嗎?當然,能討得甘皇後喜歡最好。

想了想,她突然心生一計,有了。

皇宮紅色的牆長長的延伸,公孫茉幾次掀開簾子看前面,都覺得沒盡頭。

雖然是十二月的大雪天,但甘皇後安排得十分周到——兩個貼身姑姑在那里等著引人,一個自稱姓顧,一個自稱姓林。

公孫茉所乘坐的敬王府馬車在側門停下後,就換了皇宮專用的人力車。

隨行的康姑姑馬上給了幾個宮女太監大紅包,人人面露喜色,對敬王妃越發恭敬,拉車的太監也是得到了交代,一路上又平又穩,一點也沒顛著公孫茉。

就這樣在宮中前進,都不知道過了多久,人力車總算停了下來。

郝嬤嬤連忙放下小凳子,小心翼翼的扶她走下——公孫茉覺得自己彷佛進入了異次元。

這是皇宮,帝後住的地方,可不是橫店影視城。

大大的鑒金黑底匾額上寫著︰鳳儀宮,四周瓖以金子雕刻的各種吉祥圖案,懸在垂花門上,顯得十分威嚴。

她在電視上看過很多次,但親眼見到完全不一樣,瑤台瓊室,碧瓦朱姜,一面驚嘆,一面在康姑姑的扶持下進入,映入眼簾的是冬天的花園,紅色寒梅盛放,冰冷的空氣中彌漫幽幽梅香。

有顧姑姑跟林姑姑引路,一路自然暢行無阻。林姑姑敲了敲格扇,「敬王妃來了。」

格扇很快打開,一個宮女躬身迎人,「奴婢翠琴見過敬王妃。」

郝嬤嬤給了荷包,「姑娘吃些點心。」

翠琴含笑收下,很熟練的把荷包藏在袖子中,抬起身子,笑容由衷許多,「太子妃跟甘婕妤也在。」

康姑姑小聲跟公孫茉說︰「太子妃跟甘婕妤是姊妹,兩人都要喊皇後一聲姑姑。」

公孫茉覺得有點噎住,她能接受太子娶表妹,但不太能接受皇帝又納了甘家女子入後宮,算來那甘婕妤之前喊皇帝姑父呢,不覺得別扭嗎?古人為了權力跟家族延續,做出的犧牲好大啊。

但想想漢惠帝娶了自己的親外甥女當皇後,明憲宗納了大自己十七歲的保姆為貴妃,突然又覺得甘婕妤也還好。

進入雕梁畫棟的屋子,一陣溫暖襲來,宮女忙著給她月兌下了白貂裘大氅,顧姑姑引著她到火爐邊烤熱身子,這才去面見甘皇後。

就見到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美貌婦人居中而坐,身著大紅色的繁復後服,滿頭珠翠,裝容淡,但裝扮富貴已極,應該就是甘皇後了。

然後是二十多歲的太子妃,沒有甘皇後美貌,但氣質寧靜,東宮雖然有不少女子,但太子妃還是生了三子一女,足見太子還是給這個正妻臉面的。

最後一個真的讓公孫茉傻眼了,就是甘婕妤吧,才十八歲上下的樣子,一臉嬌憨,皇帝可是四十多了啊,古代平均壽命五十歲,算算皇帝沒幾年好活,而她往後三十年左右都要守寡,怎麼會願意進宮呢。

她不懂,真的不懂。

饒是內心問號滿滿,她還是端正行禮,「兒臣見過母後,見過太子妃。」

對于三品甘婕妤,她這個一品敬王妃是不用主動行禮的。

而甘婕妤笑著說︰「見過敬王妃。」

嘴巴上這樣說,但卻沒動,只是一句招呼而已,連行禮都自己免了。

公孫茉心想,形勢比人強,甘婕妤有個超品姑姑,有個一品姊姊,靠著這兩棵大樹,自然不會把一個南蠻來的女子放在眼中。

甘皇後只是看了甘婕妤一眼,沒說什麼,看到公孫茉時,表情很精彩——擺明著不太喜歡,但是要說不喜歡嘛,又隱隱有著笑意。

「來人。」甘皇後開口,「賜坐。」

宮女很快搬來繡墩,公孫茉謝過後,這便規規矩矩坐了下來,就見甘婕妤招過身後的小宮女,說了幾句話,那小宮女點點頭去了。

太子妃笑說︰「太子殿下最關心隨英這個弟弟,原來本宮想著你們大婚之後找一天去看看弟妹的,不過小七黏人,一刻鐘不見本宮就要大哭,帶著孩子出宮又麻煩,加上宮中事物繁多,想想便算了,弟妹可別怪本宮沒去看過。」

公孫茉連忙回話,「太子妃有多少事情要做,當然是以大事為重。」

「听說弟妹有了?」

講到孩子,公孫茉臉上不由自主浮現溫柔,「還不到兩個月。」

「金太醫可妥當?如果不妥,本宮再派一個專精婦科的太醫過去。」

「不用不用,金太醫很好,我很信任他。」

就見甘皇後眉頭松了又皺,皺了又松——這南蠻女子說她沒規矩嘛,行禮還有模有樣,但說有規矩,一開口又是「我」,有丈夫的女人,哪還有「我」。

可是哪,她肚子里的可是隨英的第一個孩子。

想到這點,甘皇後也有點釋懷了,紆尊降貴的問了這個媳婦,「身體可好?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公孫茉自然知道甘皇後看不上自己,一落坐就是太子妃問話便是代表甘皇後不想跟她說話,此刻听到甘皇後開口,還真的滿意外的。

「回母後,一切安好。」

「金太醫幾天去診一次?」

「現在是五天。」

「春寧。」隨著甘皇後語氣落下,一個中年宮女過來,躬著身子,就听到皇後繼續說,「讓金太醫跟藥僮,還有經驗豐富的醫女收拾收拾,等過年後就搬去敬王府住,等敬王妃坐完月子這才準他回家。」

公孫茉大喜,「多謝母後。」

其實她也想提出這要求的,但又覺得太沒人性,現在皇後下令,她就坦然受之,哈。

太子妃見自己姑母一臉想知道小兒媳懷孕狀況,但又不太想放段跟個南蠻女子說話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但還是很懂事地說︰「弟妹第一次懷孕,可有喜歡吃什麼?喜歡酸的,還是喜歡辣的?」

公孫茉心想,古人說酸兒辣女,這是想套她孩子的性別嗎,她如果說喜歡吃酸,甘皇後一定高興,可萬一到時候生出了小棉襖怎麼辦,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有人對她的性別失望,她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應該備受期待。

「口味變淡了,不愛酸也不愛辣,現在吃魚,連鹽巴都不放。」

甘皇後皺了皺眉,終于還是忍不住了,「為了孩子得多忍忍,回去讓廚子給你多做酸食轉胎,每天都要抄寫祈子經,本宮再賜下頂天法師加持過的送子觀音,你回去便放在房間,早晚誠心參拜。」

嗷,迷信。

公孫茉心里不以為然,但表面還是乖巧,「是。」

甘皇後見她柔順,眉心終于松開了些。

對于小兒子要娶個蠻族公主,她心里不是沒有擔憂,畢竟瑜王妃的惡行惡狀她是知曉的,就怕兒子娶進一個潑婦。

小兒子的媳婦若是行止不當,她自然要管,至于瑜王又不是她的兒子,她當然懶得教,懶得救,照她說啊,瑜王妃鬧得好,誰讓許賢妃多年跟自己作對,人到中年,當年做的惡事都報應在兒子身上了,活該。

等以後太子即位,瑜王若是想接生母許賢妃出去奉養,自己這個太後自然是不會準許,母慈子孝,作夢去吧。

甘皇後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倏地恢復過來,看到裝乖的公孫茉,不滿意中又有了一點滿意,規矩不夠好,但是還算听話。

「敬王妃,我對你也沒什麼特別要求,只有一點,這一胎一定要生個兒子。」

公孫茉頓時覺得壓力山大,別的要求還好說,生男生女這是看蕭隨英啊,可是又無法跟古代人解釋染色體,這真是不敢承諾,又不好拒絕。

想想,她轉身跟郝嬤嬤伸出手,郝嬤嬤連忙從背後的包袱中取出兩個東西遞上去。

一番大動作,花廳里眾人自然看在眼底,就見公孫茉雙手拿著那物品朝著甘皇後呈上,「母後,這是媳婦送您的。」

一只布山羊,一只布兔子。

甘皇後有點愕然,這算什麼?但身為皇後不允許她失禮,下意識的接了過來,看這布山羊做工紮實,山羊表情憨憨,觸手綿軟,想起蕭隨英不就屬羊嗎?又不由自主露出一點笑意。

公孫茉道︰「王爺現在公務忙碌,可能沒辦法常常入宮看母後,讓這布山羊代替敬王陪伴母後身邊,至于布兔子是媳婦即將生的孩子,金太醫說八月出生,屬兔。」然後用小孩子的聲音說︰「小兔兔跟著爹爹一起陪皇女乃女乃。」

甘皇後覺得她這副做派有點不像話,但又忍不住心情好。

「胡鬧。」嘴上這樣說,但仍然把布山羊跟布兔子牢牢拿在手上。

公孫茉就知道自己這小禮物是送到婆婆心里了——山羊代替兒子,兔子代替即將出生的寶寶,沒哪一個長輩會不喜歡,何況她又很懂事,只做了兩個代表父子倆,沒把代表自己的布豬送上去。

甘皇後面露慈愛的模了模布山羊,布兔子,待再看向公孫茉,神色已經溫和不少,「婚書上說宣和公主外向,喜歡郊游,更是騎馬打獵的好手,連宮中侍衛都不如,可是你現在有孕,為了孩子,那些喜好都收起來,女人最重要的一門功課還是養胎,有了兒子這才能算是一個家。」

「是,媳婦知道。」

「你既然懷孕了,就得給隨英張羅暖床人選,儲秀宮中還有百來秀女,你等會自己去挑幾個,敬王妃年幼,還請顧姑姑陪敬王妃走一趟。」

顧姑姑連忙躬身,「是老奴的榮幸。」

公孫茉就覺得有點胸悶,她不想……

「回母後,媳婦不挑人。」

甘皇後誤會她的意思,「不懂怎麼挑听話的是嗎?不要緊,顧姑姑會幫著。」

公孫茉想起蕭隨英的笑臉跟溫柔,她絕對不要跟人分享,于是鼓起勇氣道︰「不是不會挑人,是不想挑人,媳婦听說東瑞有詩句,一生一世一雙人,半醉半醒半浮生。媳婦想過這樣的日子。」

甘皇後愕然,身為女子,她當然不希望有新人伺候夫君,可是她又覺得這些是理所當然,她的祖母,她的母親,她的嫂嫂都是這樣為自己的丈夫張羅的,歷代皇後也是這樣安排的,別說女子有孕,十月不能同床,就算是癸水來那幾日,也該給夫君找個暖床人,自己已經給了公孫茉半年時間,夠好了。

但低頭看到手中握著的布山羊,她的思緒又不同了——她曾經以為要孤寡到老的兒子,終于要當爹了,說實話,她真的擔心元帕只是交功課,真的擔心隨英之後不願意與宣和公主同房,可是現在,宣和公主懷孕了,那代表隨英終于不再跟柳素馨死磕。

這是好事。

皇上對柳素馨沒印象,女子入宮十年不得寵,是可以求恩典放出宮的,算算柳素馨也熬過了一半。

她不是沒想過萬一柳素馨出宮,又回頭去蠱惑隨英怎麼辦,她想著,若真有這一天,她寧願暗殺柳素馨讓隨英恨自己一陣子,也不能讓他被笑話一輩子。

現在終于出現一個好像可以拴住隨英的人了,她還要橫插一腳嗎?

先前雖然沒召見敬王妃,但身為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大小事情還是關心的,派出得力助手康姑姑跟著進入敬王府,本就是要一雙眼楮替她盯住兒子。

康姑姑每月會派人傳口信,于是她知道,隨英剛開始對敬王妃沒有很滿意,證據就是大婚之後只單純同房,各自安睡,沒再踫她,後來也許是敬王妃表現得乖巧不抱怨,隨英心生幾分憐惜,請蘇伯方,薛常富去府上討論正事時,讓宣和公主出去見人了,康姑姑說,不知道王妃說了什麼,總之那日之後,王爺跟王妃感情一日千里。

會牽手在花園看花,會去市集買糖人,王妃請了木匠來府中制作不知道什麼東西,那木匠听說還是敬王跟工部尚書要來的……

「母後。」公孫茉一臉誠懇地說,「媳婦懷孕了,代表身體沒問題,我以後會生很多孩子給敬王,所以……我不挑秀女。」

甘皇後冷下了臉,南蠻女子就是不受教,但想起小兒子那個拗脾氣——自己先前送了十五個美麗的秀女給薛常富,讓他想辦法送一半給隨英,後來薛常富回來稟告,隨英看穿了,不收。

算了,先看看宣和公主這胎生男生女再說,如果是小郡王,當然一切好談,如果是小郡主,她可要再嘗試著出手一次,隨英既然能接受宣和公主,想必也能接受其他女子,儲秀宮那百來位少女,她都看過,有幾個是不錯的。

甘皇後看看捏在手中的布山羊,布兔子,又看向公孫茉,「那你可得保證給本宮生個小世子。」

「媳婦努力,不管第一胎是小郡王還是小郡主,都再生兩個,讓家里熱鬧起來,讓隨英下朝後想回家。」

甘皇後一怔,是家里,不是府里,是隨英,不是王爺。

這個南蠻女子,想跟隨英當普通夫妻。

甘皇後想起自己十六歲入東宮,被封為承徽,上面有太子妃跟良娣,下面有昭訓跟奉儀,太子雖然才十八歲,但東宮已有女子九人,當時自己總是哭,嫉妒得不得了,可是母親說,女子命本如此,認命就是。

人人都想獨佔夫君,但沒人敢說出口,一旦心思外顯,那就是不賢慧,就是小氣,哪怕是個販夫走卒,有點錢誰不買個姨娘,這敬王妃不知道該說她傻,還是大智若愚,居然敢跟婆婆坦承相對。

甘皇後想起自己少女時候的心思,臉色不由得柔和了一點,「你若想獨佔寵愛,那就得給本宮生四個孫子,至少四個。」

公孫茉大喜,甘皇後這是讓步了,「是,媳婦一定努力生孩子。」

「這句還像話。」甘皇後閉上眼楮,「做什麼事情之前想想隨英,如果不確定就不要做,過猶不及的道理你如果不知道,就讓康姑姑告訴你。」

「媳婦知道,多做多錯,不做不錯。」

甘皇後內心已經開始無奈,這解釋得太差了,但又不能指責她不對,話粗理不粗,「好了,就這樣,去吧,回去路上小心點。」

「是。」

康姑姑給公孫茉穿好貂毛大蹩,系上系繩,又放了個暖爐在她手上。

春寧開了花廳格扇,一陣風雪迎面席來。

公孫茉一顫,剛剛在室內被炭盆烤得多溫暖,現在就多冷,快過年的大寒天氣,京城的雪落得紛亂無比。

深吸一口氣,她迎難而上。

步出雕梁畫棟的鳳儀宮,紅色的宮道上除了她來時坐的人力車,還有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宮妃跟個衣衫單薄的小宮女,兩人都冷得瑟瑟發抖。

宮妃的頭飾很普通,斗篷也是雜色兔毛,看起來品級不高,杏眼薄唇,如花似玉,在風雪中又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只是美貌歸美貌,但少了精氣神,就像木頭美人,樣。

宮里的人跟康姑姑,郝嬤嬤都是人精了,見狀都當作沒看到。

康姑姑放了上人力車的腳凳,郝嬤嬤掀開了錦帳,公孫茉準備上車。

那宮妃突然往前,「請問是敬王妃嗎?」

康姑姑怒斥,「大膽,區區一個八品采女見到一品王妃還不下跪?」

公孫茉雷達就響了,宮里的八品采女?是柳素馨嗎?

下一瞬,那女子跪在積雪上行禮,「采女柳素馨見過敬王妃。」

果然!公孫茉的雷達瘋狂運轉,蕭隨英的白月光,跟蕭隨英一起長大,美好了他的青春的柳素馨……不怕,公孫茉,你可是懷孕的女人。

對,你懷著蕭隨英的孩子,你是敬王妃,你贏。

給自己心理建設了一番,公孫茉道︰「起來說話。」

「謝敬王妃。」

康姑姑道︰「區區八品采女,沒資格跟王妃說話,王妃還是快快上車,免得在外面受寒,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小郡王著想。」

見柳素馨變了臉色,公孫茉爽了,嘿,柳素馨你沒想到吧,沒人會等你一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每個人都在往前。

她暫時還不想上車,她就想親眼看柳素馨的表情,想知道她來這邊做什麼,「你怎麼知道我要來?」

「妾身……」柳素馨支支吾吾,一臉為難。

公孫茉就想,柳素馨是無寵才變成這樣,還是原本就這樣,很像電視劇上會講「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的那種討厭鬼,如果原本就如此,她真要說蕭隨英沒眼光了,這女的好做作。

她應該轉身就走,但基于對丈夫初戀的好奇心,還是忍住了,「現在不說,後面的也不要說。」轉身就預備上馬車。

柳素馨連忙往前,被康姑姑喝斥退下,頓時一臉委屈,「妾身跟甘婕妤是昔日同窗,甘婕妤憐惜妾身遭遇,答應妾身,如果敬王妃入宮會派人來傳。」

原來如此。

公孫茉就想到自己剛進鳳儀宮的花廳時,甘婕妤跟後面的小宮女交代過幾段話,原來是催著柳素馨來這里等人——這甘婕妤真的一言難盡,自己嫁給姑父,原本看好要嫁給表哥的昔日同窗也嫁給姑父,兩人還可以好好往來,古代人為了權力還真瘋狂,嘔。

公孫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有派頭,「有什麼事情,長話短說。」

「是。」柳素馨低著頭,「妾身的親哥哥去年考中舉人,按照我東瑞規矩,已經可以分發,但禮部無好缺,妾身想讓父親替哥哥打點,但卻因為繼母蔡氏阻撓,父親不願出銀子給哥哥買個好前程,妾身想求敬王妃帶話給敬王爺,看在昔日同窗分上,替妾身的哥哥打點一個好缺,妾身的哥哥如果當官,妾身在後宮也能有所依靠。」

康姑姑揚起手,一個巴掌打下去,「無恥。」

康姑姑力氣大,柳素馨被打趴在地上,搗著臉龐,眼淚旋即流下來,「妾身也知道自己大膽,可妾身已經走投無路,求敬王妃垂憐,幫妾身一次。」

公孫茉心里想著甘皇後那句話,過猶不及。

這柳素馨演得實在太過了,一個八品采女求一品王妃帶話,不要說一個巴掌,打個半死都算便宜她了,還哭。

自己如果是男人,可能還有點同情心,但自己不但是女人,還是蕭隨英的妻子,只覺得康姑姑干得好。

公孫茉深呼吸平復了心情才開口,「為什麼不找甘婕妤幫忙,甘婕妤既然跟你交好,又是敬王表妹,請她帶話不是更容易?」

柳素馨臉色一變——是誰說蠻夷女子愚蠢的,她在後宮听說瑜王妃野蠻愚蠢,以為敬王妃也會是如此,沒想到一下就被戳穿心思。

今日來這邊,一來是看看敬王妃有沒有自己美貌,二來也是想打擊敬王妃,不管她帶不帶話,只要听到自己這番言論,想必會想起蕭隨英對自己的感情,若能讓敬王妃不快,她就能樂上三個月。

後宮實在太無趣了,柳素馨得找個方式讓自己過得高興一點,幻想敬王苦苦等候自己是一個方法,打擊敬王妃是一個方法。

可是沒想到被打擊的是自己,敬王妃懷孕了。

蕭隨英沒能等到自己滿十年出宮,而是準備當爹了,以後她的深夜幻想中,就再也沒有出宮找蕭隨英這一條了——如果蕭隨英不愛敬王妃,那自己還能幻想,可是才短短半年敬王妃就懷孕,可見也不是不滿意。

柳素馨好恨,恨自己為什麼入宮,恨蕭隨英為什麼沒有等自己,恨這個南蠻王妃居然還有點小聰明。

可惡,可惡。

敬王妃應該大驚失色,應該哭泣,應該要顫抖著問她跟蕭隨英是什麼關系,這樣她就可以愧疚的說「隨英以前對妾身有意」。

是啊,她人生的唯一可取之處,就是蕭隨英喜歡她而已。

然而公孫茉從容不迫的上了車,沒有被打擊,沒有意外,沒有當她是一回事,太監拉著車,開始往宮門口去了。

康姑姑回頭,呸了一聲,「采女今日魯莽之事,奴婢一定會稟告甘皇後,采女還是回去等著接禁足的旨意吧。」

柳素馨呆呆望著公孫茉離去的方向,再往前去,轉兩個彎,那就出宮了——宮外是一片自由天地,想去哪就去哪。

說來,皇帝到底長什麼樣子,自己只在分封見過一面,當時滿心得意,以為自己至少也是正二品的九嬪,沒想到只是八品采女,當時自己還以為听錯了,怎麼會是采女,她可是琴棋書畫都精通的才女柳素馨啊。

她被分到寶莊宮,歸賴貴妃管轄,皇帝每個月都會來寶莊宮一兩次,但賴貴妃從來沒有安排她侍寢。

皇宮的規矩很嚴,她在秀女時代已經充分體驗到,當時她因為皇帝立後立太子而大受打擊,出了幾次神,被教養嬤嬤打了幾個巴掌,所以後來只能等,從來不敢擅自行事。

十幾年前有個大膽的寶林,趁著皇帝跟程皇後在說話時跑出來自薦枕席,引得保守的皇帝不快,被活活打死。

柳素馨還想留著命——听說蕭隨英一直沒娶妻,這讓她存了一絲再續前緣的妄想。

她後悔了。

真的後悔了。

她本來唯一的盼頭,就是等十年出宮,再去找蕭隨英,就算沒侍寢過,但也有過采女名分,按照規制,敬王不能封她為妃,但當個妾還是可以的。

柳素馨經歷過五年的冷落,她的冀望已經變成出宮找蕭隨英,雖然屆時她已經二十五歲,但還不算晚,她可以給他生兒子,然後蕭隨英立孩子為世子,即使人生坎坷,但自己還是圓滿的,她雖然不是敬王府最尊貴的女人,但能成為最有實權的女人。

可是現在都毀了,一切都不可能了。

大雪紛飛中,載著敬王妃的車在轉角處消失了,那個真正最尊貴的女人,真正掌握實權的女人……

柳素馨的眼淚流了下來。

剛剛是做戲,現在是真的哭了,她深深後悔,但一切已經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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