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失物三文,問前途五十,問感情一律分手——靈鳥神巫。
「不是吧,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擺算命攤?」凌隆沒好氣地要取走凌蘿擺攤用的布旗,卻被凌蘿拿著小折扇「啪」地打掉他多事的手。
凌隆就不明白,他好歹也是凌家第三代武力頂尖的「前段班」,為何每次都會被這個「末段班」打得手腳筋一陣發麻。
「你該干嘛干嘛去,別在這里礙手礙腳。」凌蘿沒好氣地啐道。
「這話是我說的吧!」要不是這女人是他親姊,凌隆一定揍昏她,然後雇一群鏢師,連夜把這個不知道跑到前線來湊什麼熱鬧的女人運回青陽城!
不對,正因為是他親姊,他更應該這麼做!凌隆已經開始暗自盤算,又接著道︰「你知不知道現在什麼狀況?」藏浪山莊的人擺明沖著朱明城的縛神陣而來,一旦讓他們在今晚釋放朱明城封印的大妖,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硬仗。
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哪怕他們離最前方朱明港的準戰場還老遠,但在這個做支援用的後方每個人也都戰戰兢兢,所有人早半個月前就到朱明城來做部署,不敢有分毫差池地執行自己的任務。
然後這個不應該來到朱明城的戰力末段班,在戰鼓最緊繃的時刻,在這里擺算命攤?!
「就算是世界末日,人還是要吃飯噠!」凌蘿揮了揮手,「去去去,你這麼凶神惡煞,我的客人都被你給嚇跑了。滾!」
凌隆指著她的手青筋畢露,心想自己治不了她,那他去找治得了她的來!
「你給我等著,有種別跑。」落下這句警告,凌隆轉頭就走。
凌蘿沒好氣地在算命攤後單手支頰,瞪著大弟離去的方向,「這家伙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吧?」武力頂尖?那是對凡人來說,最多打打瓦西里的手下,凌蘿一想到這就發愁。
「你說對上宇宙戰艦等級的鮫人女皇,戰斗機等級的武林高手能干啥?去送分嗎?」她喃喃自語,周遭近一點的人卻沒能听清她說了些什麼,就見她肩上的小白鳥跳到桌子上,跟她望著同一個方向,然後背著翅膀走來走去,還真挺像踱著步念念有詞。
「……是這樣沒錯。」凌蘿收回視線,依舊深深嘆了口氣。「任務是成功了,但大限期限不是今晚,這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朱明城今晚的災厄連我們都無能為力;第二是朱明城今晚根本就沒有災厄,真正會降臨的災厄在一個月後……」她當然希望是後者,但她也只能祈禱,「人間真是太艱難了!」她額頭「叩」地一聲貼在桌面上。
「啾啾!」小白鳥突然賣萌地拍著翅膀飛回她肩上,凌蘿警覺地張開半眯的眼,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依然維持著面向桌面趴著的姿勢。
「我想問事情的成敗,敢問凌仙姑怎麼算?」
凌蘿差點被這聲音驚出一身白毛汗。
認真說,她確實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在這麼接近即將發生神魔大戰的地方擺攤。但她怎麼知道在這節骨眼,這位大神仙有空回到「後方」來閑晃啊?
凌蘿認命地坐起身,笑咪咪地看著何世嘆和大蛇。
「問所有將發生而未發生的事,都是五十文……欸,不過大仙您可別取笑我了,在您面前小的怎敢自稱仙姑呢?我這不是在給精神緊繃的大伙兒做一點安撫人心的心靈諮商嗎?」
心靈諮商?何世嘆和大蛇互看一眼,但是監于這個年輕人的長輩是從異世穿越而來的奇人,也就暫且放下疑惑。
何世嘆依舊笑咪咪地,先拿出了五十文,在她面前坐下。「我想問今晚的計劃能不能成?我答應等待的人能否依約趕到?」
雖然說凌蘿不敢在大仙面前裝神弄鬼,可是帳還是要算清楚的。她端出了職業微笑,「那這是兩個問題,第二個問題算是問人問失物,要再加三文錢。」她還拿出了制作精美的價目表,表示自己不是臨時亂加價,問人問失物都是三文錢,「全金陵無論皇親國戚或布衣百姓,統一公道價,加入會員每年繳年費的話可以打八折,每年會員生辰會贈送一次免費諮商,大仙要不要考慮考慮?」
何世嘆身後的大蛇雖然覺得荒謬,又有些好笑,而何世嘆已經自覺地再放上三文錢,打趣道︰「會員先不用了。」
「貪財啊!」凌蘿仍是笑咪咪地收了錢,就見她拿出了一本破舊的牛皮書一邊翻,一邊掐指,搖頭晃腦地,半晌才終于道︰「首先是第一個問題,今晚的計劃——不算失敗,不幸中的大幸。第二個問題,對方會不會依約而至——稍安勿躁,就是等的意思。」然後她合上書,隨手就把那本看起來像收破爛那里撿來的破牛皮書塞回原位,還因為太過粗魯,書皮都折了起來。
「……就這樣?」何世嘆身後的大蛇,瞪著凌蘿就像眼前坐著個神棍,藏不住的震驚和鄙視。
「您不就問了兩個問題嗎?」凌蘿一臉無辜,一手又模上了她精美的價目表。
「我看你平時算命都是靠那只小白鳥,怎麼這次不讓它來算?」何世嘆卻笑著問。
而招財果然已經不知躲到哪去了。
凌蘿露出一個為難的神情,無奈地道︰「大仙啊,我平時讓我們家招財表演,是因為它長得可愛,客人都喜歡它,但是不能因為這樣就說我讓它算命啊!我們走江湖賣藝求的就是一個噱頭,我們家招財就是我的招牌兼噱頭,不過嘛……」她看了一眼何世嘆身後的大蛇,又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萬物皆有靈,我們家招財雖然是一只平日只會吃喝玩樂跟賣萌的小白鳥,但它還是有身為小鳥的天性……」她含蓄又不失敬重地抬手指了指何世嘆身後的大蛇,「它也是會怕天敵噠。」
大蛇臉頰一顫,對于自己莫名其妙背了個黑鍋感到無語又沒好氣,但何世嘆卻輕輕擺手按捺下他。
不管是真是假,何世嘆還挺佩服凌蘿的見招拆招。「是我的疏忽,我只是好奇你這只小白鳥的來歷,我看不出它究竟是何種鳥,本來想跟姑娘借來觀賞觀賞。」
何種鳥?
從凌蘿十六歲撿到招財,這個問題竟不曾出現在任何見過招財的人心里。
招財是一只小白鳥,白得初雪一樣的羽毛在艷陽下會浮現霓虹光澤,在幽暗中甚至讓人誤以為它生著銀羽毛,尾部尖尖的末端像沾了金粉一樣金燦燦的,喙子與腳爪是旭日東升之時天邊霞彩一般的鮮紅色。小小的喙子無比秀氣可愛,尤其是在它那顆像白雪絨球一般的身體上,再搭配兩顆綠寶石一樣的眼楮,著實精致可愛不似凡物。
但鄉下人自有鄉下人理解世間萬物的方式。
「反正就是某種鳥,這世間咱們沒見識過的可太多了!」家鄉五稜鎮的人們如是說。
都市人也有都市人理解世間萬物的方式。
「肯定是凌姑娘在某座深山老林里找到的稀有種。」青陽城居民則如是想。
所有凌蘿身邊的人,就這麼將招財視為一種理所當然的存在,十多年來不以為意。
凌蘿听了何世嘆的話,長長地嘆了口氣,以著悲天憫人的口吻道︰「大仙啊!您見多識廣,想必也知道,這世間萬物啊,雖然物以類聚,但每個族群里就是會生出那麼一兩個長得不一樣的異類,它們多半因此被同類所排擠,下場淒涼。我們家招財大概就是這樣,它就是一只爹不疼娘不愛的可憐小白鳥,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養它不是為了將它視為玩物,而是家人,所以借給大神觀賞這事兒,要看它的意願。那如果它內心有著難以平復的創傷因而害羞不肯見客的話,希望大仙不要見怪,我想您也是慈悲為懷,肯定能夠諒解的吧?」說完還眨著她大到鬼靈精的眼楮,端出老實誠懇的微笑。
這番話說得何世嘆和大蛇怎麼好意思再強人所難?兩位當下都默默地,審視地打量這個凌家據說放任她推掉所有婚約,至今未有婚配,卻是各種生意與算命事業做得挺像那麼一回事的大齡姑娘。
因為出身在凌家、因為年紀也不小了,所以竟也沒人覺得她一個姑娘家,見識與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何世嘆也只能暫且打消主意,臨去前忍不住打趣地道︰「祁氏血脈,果然個個非池中物。我想我應該可以信任你的另一個兄弟跟我的約定,相信他會依約在今晚開戰前趕到。」
什麼另一個兄弟的約定?是遠在西北鎮守國境的大哥凌陣?還是護送父母回一趟五稜鎮的小弟凌陽?肯定不是現在正在朱明城到處閑晃的大弟凌隆!凌蘿雖然不解,但是不動任何聲色,耐心「送神」。
「時間也不早了,走吧。」當何世嘆終于招呼大蛇離開,凌蘿悄悄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