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財暫且不打算計較這茬，只對凌蘿道︰「我施放了屏障，他們就算偷听，也只會听見無關緊要的閑聊，你不用緊張。」
「會不會太消耗法力？不只你眼前這些人，之後還有來輪班的，然後還有什麼龍宮的女老板……」
「比起倒轉時空，這些都只是小法術。」早在凌蘿大顯身手那會兒，他就該知道不可能不引起軒然大波。
「對不起啊，我應該小心一點。」凌蘿比較擔心他太吃力，「你吃晚飯了嗎？」
「剛剛吃得很飽。」他強調。
「這麼難得？」從她以自己的原身穿過來開始，這家伙就幾乎都是她在喂食，常常連早餐也要她喂了才肯吃。凌蘿問過他，招財只說這身體非常挑食。
金寶寶挑食跟他有什麼關系？江泠泠不吃蔥，她魂穿她還不是大吃特吃？
「金老大下午回來，做了一桌菜，他的手藝金寶寶還是賞臉的。」
「金老大回來了？那你不就有人管了？」凌蘿那天听說金老大出國，立刻就認定原來這就是寶寶哥能光明正大蹺課的原因。
「沒有，他要到Ｙ國去，需要回國轉機，只是他特地趕回Ｎ市跟他弟吃飯，吃完就去機場了。」食材還是提早讓手下去市場備齊了，他一下飛機就挽起袖子下廚。
真是感人的兄弟情。為什麼她家的兄弟就只會打架？「金老大還會做菜？他手藝很好嗎？」從她穿過來到現在，也看了不少黑道戲劇，在她幻想中，金老大應該也是全身刺龍刺鳳的凶神惡煞，還會下廚就太玄幻了！
「還可以吧。」對他來說不能跟凌蘿比，但反正金老大一回來，他就先躲回虛空讓正主上場，「主要是金寶寶肯吃。」
「這金寶寶肯定是難伺候的主，看他這單薄的小身板就知道了。」有這樣的出身，家里又當寶貝寵著，這麼瘦，卻又不是活動量很大的人，那一定是挑嘴到不行。
招財對金寶寶的事向來不置可否，好歹是他的血脈，總要給人留點面子。「我看你們菜都賣光了，可以提早打烊了吧？」
「欸，我差點忘了……」凌蘿趕緊拿出自己帶來的保溫盒，然而此刻這攤子里除了她和招財，所有人都努力表現出忙碌的樣子，失敗地掩飾對他們倆的關注。
凌蘿只能拉著招財到角落，「這是給林靜喝的魚湯，但你那些手下太礙手礙腳了，你得讓他們該干嘛干嘛去。」
招財一陣無言，但仍是走向老皮，「讓他們把攤子收一收，回去休息吧。」
「听到沒？收攤了。」老皮有些訕笑地轉向招財，「少爺是來接二嫂回去休息的吧？你先帶她離開，剩下的我們來就好，二嫂也忙了一個晚上了。」
「她還要和林老板聊一會兒，不急。」
「對了，今天老大不是回來了？」難得能和少爺套交情，老皮很機靈地抓緊機會。
招財雖然覺得麻煩，但是這些人畢竟有點用處，他還是得仔細應付。
凌蘿見招財搞定了那一伙人，連忙拉著林靜到一旁坐下，「這是我今天熬的魚湯，你給我評個分吧。」她將魚湯盛給林靜，林靜見她一臉期待，未免覺得怪異。
「金二少都來了，你怎麼不讓他試？」
「他哥今晚回來做了一桌菜，他說他已經撐得不能再撐。」凌蘿暗贊招財的情報給的可真是時候。
林靜只能乖乖喝了一口魚湯，她的廚藝是半路出師的野路子，如果不是為了討生活，也許她根本不會拿起鍋勺。但是凌蘿熬的這碗魚湯她還是能喝出好壞。
「好喝到我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她才是老板，而凌蘿只是個幫手，還只有十六歲，這廚藝卻狠甩她不只幾條街，是甩到外太空去了！
「欸，不用不好意思啦！」凌蘿本來想拍林靜的背，就像她這陣子頻繁地在金寶寶手臂和背上制造紅掌印一樣，但這會兒總算想起對方是病人，及時收手。「熬湯是我們店里進廚房的基本功夫，火候不夠大廚不讓我掌勺的。」就算她是大小姐也一樣。
林靜想起凌蘿可是Ｊ國飯店業龍頭的千金，想不到這樣的家世，基本功也不含糊。「這樣的一碗湯，在你們店里要賣很貴的吧？」林靜不敢再喝了。
「還好啦，」凌蘿見她放下湯匙，只能腦筋動得飛快，想著這陣子追的那些劇有什麼哏能拿來用，「只是我這陣子吃東西都吃不出什麼味道，不知道自己的廚藝到底是進步還是退步……你可不要浪費了，好好吃完，連骨頭都別剩，然後給我評個分。」
「但是我不是什麼美食專家，」林靜怕凌蘿以為自己能在這里擺攤是因為廚藝不錯，連忙解釋道︰「這個攤位以前是我母親租的，我們家因為突然間失去經濟支柱，我後來也沒再升學，就出來工作，可是才高中學歷也找不到什麼好工作，那會兒我母親身體也不好，我才想不如就過來幫她的忙……」見凌蘿圓滾滾的大眼楮探照燈似地盯著她和她眼前的魚湯，林靜只好一邊喝一邊道︰「我想你應該是暫時性的倦怠吧？听說一些名廚都曾經有這樣的毛病。」她也是看小說看來的，想想一個才十六歲的小女孩就有這樣的癥狀，一定壓力很大。
「原來你吃不出來，所以才沒發現，其實我的廚藝很普通。是因為這里地點還不錯，八大行業都聚集在這里，他們平常上班應酬吃得油膩，下班就只求填飽肚子盡快回家休息，食物能入口，不難消化就好，所以我這種手藝他們還願意捧場。」
凌蘿並不是沒發現，而是林靜太過妄自菲薄，她的廚藝雖然不是多好，但也不差。
「欸，我要美食專家干嘛？來店里光顧的又不全是美食專家，一定都是一般人啊！一般人覺得好吃最重要。」這是他們家大廚說的，凌蘿忍不住又道︰「我覺得你也不要太看輕自己，這附近賣宵夜的那麼多，客人吃了不好吃就會去選別家，而且你們這里外賣還很方便呢！」
林靜苦笑。為了生活而拿起鍋勺，她哪里在乎過自己做的菜好不好吃？母親怎麼做她就照著做罷了。
「湯熬得非常棒。我覺得你一定十分熱愛這項工作，會做得比誰都好。」
熱愛嗎？沒有耶，她只是愛吃而已。
收攤後，凌蘿回到網咖包廂洗完澡，作息被打亂，現在整個人反而亢奮到了無睡意，她想了一下，立刻拿出鏡子檢視自己的頭發和衣著，雖然不到明艷動人，但是起碼干淨又香噴噴，拿來當睡衣的裝束也不算太隨便，這才拿起黑羽毛進入虛空。
凌蘿進入了一片黑暗，除了中央一張雪白的大床和她腳底下光可監人，卻有著水波蕩漾的地板，除此之外一片黑暗。
玻璃地板踩著十分溫暖，每走一步就激起層層水花，翻騰一片花海，她的腳底卻依舊干爽。
空氣里甚至有股聞著很舒服的，她一向喜歡的木質香氣。
這種奇怪的地方，她覺得肯定是大神的地盤，所以也就安之若素。
「辛苦了，休息一會兒吧。」
凌蘿順著聲音轉身，黑暗中隱隱有火光搖曳，接著火焰化成了太曜身上那襲白金色羽氅，黑暗像薄紗一樣層層消失，直到無法掩蓋他那身光華，他終于來到她身前。
「喝吧。」他手上拿著個木質杯子，將溫熱的白色飲料遞給凌蘿。
這幾天不是睡網咖就是睡飯店，有天招財拿了一杯飲料給她，說金寶寶晚上睡前都喝這個。
那是牛女乃加了一點女乃酒，非常香甜可口。
身後多了一張柔軟的沙發，窩在沙發上喝女乃酒，如果還有電視追劇就更好了。
「我覺得，這個世界的物質生活平均起來，真是我們現世沒得比的。但是他們毛病好像也更多了。」比如有那麼多的人得工作到深夜還不得休息，比如有那麼多的人被物質的需求綁在一個自己也不喜歡的環境里。
但是別的不說，一杯溫熱的牛女乃加上女乃酒，真的很療癒。凌蘿忍不住嘆了口氣。
「從落地的那一刻開始，每個人就有每個人的難處。」太曜說道。
凌蘿忍不住想起受盡寵愛的金寶寶……不，不只金寶寶，其實她家里兄弟也是。他們會有什麼難處呢？如果在以前，凌蘿一定冷哼一聲表示不以為然，但現在她也不確定了。
可能每天煩惱自己得吃一大桶飯才會飽，也相當艱難吧。
「喝完就休息吧。」太曜道。
凌蘿眨著圓滾滾的大眼，「休息是好，但是如果有電視看就更好了。」她期待大神像上次那樣，變出黑鏡子，隨便播個什麼都好，她不挑的。
太曜卻只是抿著嘴笑，「安靜休息對身子會比較好，你還是小姑娘呢。」他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不知錯覺否，凌蘿還真感覺到睡意襲來。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何時躺下，也沒發現自己枕著的是大神的腿——開玩笑，她要是發現自己躺在大神大腿上，早就激動到可以再暴沖十里，哪可能睡得著？
但凌蘿仍然迷迷糊糊地咕噥︰「大神……」
「嗯？」太曜維持著合衣正坐在床上的姿勢，襯職地當著枕頭。
後面的囈語已經模糊到听不清了，但他沒有立刻把她送回現世或異世，而是一直這麼坐著，守著，思緒彷佛回到無比遙遠的，三千世界誕生之初，萬象生命的起源之樹底下，他和誰這麼倆倆依偎，無念無想，無憂無慮，本以為會就這麼靜靜地度過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