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病秧秧 第八章

作者 ︰ 唐梨

第六章

「你今天用了脂粉?」

秦夢兒剛咬進一小口糯軟香甜的水晶糕就听見步滄溟這麼發問。

為了不讓他久等,她只能匆匆將食物嚼碎咽下,開口作答︰「是、是啊。」

她今日的確涂抹了些胭脂水粉,虧她還以為他不會注意到的說,結果是她太低估他了。

自她進入花廳與他一塊吃早膳以來,他就時不時把目光放在她臉上。

她並不認為他是因為喜愛她才看她,最多,也只是盯著她有沒有做什麼愚蠢的舉動,若有,他肯定會毫不遲疑地大肆嘲諷她,但他的視線依舊讓她感覺害羞,她下意識地閃躲著他的注視,卻不曾想到從他口中說的是那樣的話。

「我……我涂抹脂粉並沒有別的意思,你、你不要誤會……」她怕他誤會她這麼做是為了討好,又或是想著要對他實行勾引,她就先一步為自己辯駁。

可她話語里最後那個字的尾音都還沒有結束,步滄溟就已經搶白著說道︰「脂粉不適合你,以後不要再涂。」

「不、不適合的意思是?」是說她涂抹起來像小孩偷抹大人的脂粉,涂到臉上感覺不倫不類,像個大花臉嗎?

她……她涂了脂粉有那麼可怕嗎?可成親那日她不也涂了。

「你這樣太艷了。你還未到需要靠脂粉來遮掩瑕疵的年紀,沒有必要用那些來掩蓋你本身的好。」他難得地給出贊賞,卻是皺著眉頭說出來的。不僅如此,他還補道︰「早在成親那日我就想這麼對你說。得那些艷麗的裝扮,對于你根本沒有必要。」沒必要,卻又能實實在在地誘惑到男人。

她曾說在他掀開她蓋頭時,她已經對他心動,那麼他也不否認,在瞅見她的瞬間他也確實有過那麼一絲絲動搖,是因她盛裝打扮,容顏被細致描繪,分明一臉純粹柔美,又同時摻攪著艷與誘惑而令他動搖。

只可惜當時的他,對她有些難以待見,便硬生生地將那份情感壓下。

「你不喜歡,那我以後不涂就是。」她向來乖巧,他說不,她也不會說好,只要他願意明說,她也向他保證不會再犯。

「手帕。」他突然向她伸出手。

他是在跟她討塊帕子?

她立刻就取出隨身的小帕子遞給他。

奈何手帕交到他手中,他卻沒有使用,而是保持著最初的那個姿勢。

在發現幾下眼神暗示起不到任何作用之後,他才不得不對她說道︰「我是讓你拿帕子把自個兒臉上的脂粉擦干淨。」

「啊?啊……」她一連啊了兩聲,第一聲是疑惑,第二聲則是呆愣住。但她很快就在他的眼神催促下回神。「不、不是……那個,我不能擦……」

「為何?」

「因為、因為……」她看著他,一臉為難,然後低下了頭,小手絞著裙擺依舊一臉為難。

他沒有催促她,是因為他知曉她知道他在等她。他甚至暫時沒有再把注意放在她身上,而是自顧自地繼續用膳。

直到片刻的掙扎過後,她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因為你、你昨晚……昨晚對我說了那種事……」準確來說是她昨晚問他,他們要不要生育孩子,而他一口答應了。這件事讓她想了一夜,以至于隔天面容憔悴……她才想化妝來掩飾。

此時還有下人在場,她不便明說,但也足以令他明白她想要說的是什麼。

「不是你說想要?你想要,我就給你啊。」他都已經踫了她了,他們會孕育孩子也是遲早的事,況且他都答應了,還需要糾結嗎。

「可是,你之前不是說……」他說她是物品,是滿足他**的工具。這樣的他,怎麼會同意跟她要孩子?

這種事她昨天就想問了,只是昨天過于歡喜,歡喜到快要分不清東南西北,腦子過于混亂,才一時沒來得及問。

生孩子的事她已經在心里放上一段時間了,除了想讓步家二老快點抱上孫子,還有二娘說,有了孩子後,就能為步家開枝散葉,還能早些讓步滄溟快快定下性子。她就是感覺太難以啟齒,才會拖到昨天才跟他提。

「因為我改變主意了。」他放下竹筷,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後快速朝她靠近。「我發現我還蠻喜歡你的身子,反正我也不打算再讓人來打擾我清淨,那種事也遲早要論及,那就讓你生吧。」他討厭再增加麻煩,他都踫了她了,那就由她來生。他是這樣一個意思。

他知道她臉皮薄,也不喜下人听見他談論的這些,這些話,他是貼在她耳邊說的。

由于與她靠得極近,看著近在眼前的圓潤耳珠,他就順勢伸出舌頭舌忝舐了一口,趁她微顫著給予反應之時再次說道︰「你該不會,是因為想生孩子的事,所以高興興奮了一晚上沒睡好,臉色不好,不想被我看見,才拿脂粉來掩瑕藏疾吧?」

「嗚嗚……」女子在喜愛之人面前總是希望自己是最完美的,因此面對他的詢問,她直接發出哽咽,算是承認了。

他也看得出今日她的面容雖依舊嬌美,卻有些難掩的憔悴,但听見她之所以臉色不佳的理由,他仍是半笑半嘆著說出一句,「笨蛋。」

「啊啊……」他說她笨,又在離開她時拿嘴唇擦過她臉頰,害她頓時感覺臉上一燙,忙伸手捂住被他踫觸過的地方。

「快吃。吃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不逗她了。他改而催促她快點吃掉早膳。

事實上今日她會跟他一起用膳也是他昨晚要求的。

她鮮少跟他一塊用膳,都是伺候他吃居多,只是近來他變得越來越把她擺在身邊。

他態度的轉變令她感到高興,雖然她深知他對她仍不是喜愛的情感,只是方便他自己罷了,但她還是對此感到高興。

至少,他願意讓她陪伴,沒有明白著嫌惡地驅趕她。

☆☆☆

秦夢兒在吃過早膳之後被步滄溟帶到一處種滿花花草草的院子。

他不僅教導她如何照料這些花草綠植,甚至還為她一一講述它們的名字與用途。

她很快就發現這些植物都是用來作布料染色之用。

于是她也很快把疑問問出口,「你為什麼、為什麼……」她想要知道他為什麼把她帶來這里。他還是頭一次像這樣,帶她走進原本只有他可以踏足的地方。

「沒什麼,突然興起罷了。」他只是突然興起想讓她走進他的生活,日後順便理所當然地讓她幫忙分擔照顧這些花草樹木。

「後面院子里還備了染缸和染布所用的架子,我偶爾就會到這里研究布匹的染料等等。」

「這麼說來,就算夫君人在別苑,也還是會做些有關于布莊的工作?」

「那是自然,我好歹是步家少爺,若每天就活得像個廢物,只知道揮霍放縱,那成何體統?」他雖稱病住在別苑,也每日都在研究經商之道和染料,偶爾染出顏色好看的料子,就會寫下方子等下回步府派人來時讓人帶回去給爹。

秦夢兒立刻就明白過來,知曉他雖任性不肯回家,心卻依然向著自家。這讓她不由得對他說︰「夫君,夢兒想跟你說一些話……」

「你說吧。」他願意听她說話。除非心情極差,否則他就不可能不听她說。

出于他已經允諾了她,又出于昨晚他承諾跟她生孩子,她就大著膽子說道︰「夫君,你……你回家吧?步家需要你,步老爺……爹也很希望你能回去接掌家業,既然你對步家生意依舊有心,那你回家好不好?」

這些話是二夫人教她說的,但她沒有提及二夫人,她是怕會遭到他反感而成效減半,她對他,是一口一個字地勸得苦口婆心。

她以為若這些話他不愛听,至少會沉默或是對她冷漠,卻不曾想到她才說完,他冰冷又透著沉怒的嗓音就隨著身子被他粗魯扳過,而響起在這座院子。

「秦夢兒,你究竟是蠢還是沒長腦子!你明知我不喜住在有那個女人的家,你還給我提這種事?」

「我、我……我並不是……」她不是沒長腦,她只是想勸勸他,僅止而已……

「閉嘴!我不管你是還是不是,想想你自己的身份,我的事情何時輪到你來置喙?」

他沒有想過要給她說話的權利,從來都沒有,此時深深籠罩在那張俊容上的怒意就是如此說明的。

「不過是對你和顏悅色一點,你竟然變得如此不懂規矩。在你認清自己的身份和立場之前,別出現在我面前。」步滄溟用冰冷的言辭對她進行一番訓斥,隨後便直接甩袖離開。

候在院門外的兩名丫鬟立刻就追了上去。當然,她們在隨步滄溟離開前不忘遠遠地給秦夢兒來了個嘲諷的白眼。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消失不見,秦夢兒才蹲,抱住雙膝,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小小聲地開始哭泣。

她並不是因為被步滄溟斥責而感到委屈哭泣,而是因為難過。

微微側過頭,在淚眼模 的視線里有著滿園的綠意如茵,有串串純白美好的花束隨風搖擺。

這些,都是他悉心栽培的。比起這些,在他心里,她或許什麼都不是,否則,他就不會連勸都不肯听,還直接怒斥她多管閑事……

☆☆☆

步滄溟這日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明白到他對秦夢兒根本沒有絲毫情意,他會願意留她在身邊也不過是因為他們是夫妻,但除去名分,他們之間確實再無其他。

這便使得本就看秦夢兒不順眼的別苑丫鬟們更加大著膽子找她麻煩。

「少夫人,這麼晚了,你在這里做什麼?」

「唉。」秦夢兒其實也很想知道自己在這里做什麼。

自上次以後,步滄溟就很少再跟她說話。

她惹他不快,他連話都懶得跟她說,她便沒敢再擅自胡言亂勸,可近來天氣轉涼,這幾日又听見他有過幾聲咳嗽,所以她就去熬了潤肺的湯水拿來給他。

但她不過去了一趟廚房,回來的時候他已不在房中。

她不太敢在沒有他吩咐的情況下待在他房里等待,只能帶著食盒一塊蹲守在能看見院門的池塘邊,等待他回來。

這兩名夜巡的丫鬟瞅見了她這才過來詢問。其中一名丫鬟十分眼尖,在瞥見她身旁那個食盒時,用故作關懷,實則充滿譏諷的語調對她說道︰「少夫人是來給少爺送吃的?很不巧,少爺用過晚膳之後就沒在房里,也不知少爺何時會回來,我勸少夫人還是別等了吧,免得受了風寒還要麻煩到別人。」

「啊,我沒事,我不會受風寒的。這麼晚了,他也不可能外出,他總會回來的,我就在這里等著吧。」秦夢兒自認自己沒有那麼嬌弱,從小又身體健康,極少受涼生病,便回絕了丫鬟的提議。

但她的堅持卻換來兩名丫鬟的不悅注視。

在交換過眼神過後,其中一人走上前來,突然伸手取走秦夢兒發髻上的發簪。

事情實在發生得過于迅速,等到秦夢兒反應過來,只能邊起身邊急急地呼喊道︰「啊!你、你在做什麼?你怎麼可以拿我的東西……」

「身、身為步家的少夫人,怎、怎麼可以戴這麼樸素的發簪,這種事若傳了出去,只會失了步家體面,你怎麼這麼不懂規矩?」丫鬟學著她的著急口吃給予反駁。

別苑里就那麼數名下人,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很快就會在下人之間傳遍。那日步滄溟訓斥秦夢兒時有下人在場,對于她不懂規矩的說法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丫鬟們茶余飯後的笑話。

可是,那支發簪其實一點也不樸素,上面有著貝殼打磨出花朵與蝴蝶造型,再瓖以珍珠與瑪瑙,看起來十分精致可愛,那是之前一名商販上門時被她瞧見,步滄溟見她眼巴巴看著就買下來給她。

那是步滄溟送她的東西,哪怕他的本意不是送,可他仍是把她想要的給她了。

這是他對她唯一一次的好,她一直有對發簪細心呵護,她怎麼能讓人取走她所珍藏著的,他對她的好!

她急得撲向那名丫鬟想要奪回發簪,可丫鬟卻將發簪扔給另一名丫鬟,她們就這樣重復著拿發簪丟來丟棄,讓被夾在中間的她急得直跳腳,卻不料一下失手,讓發簪墜落池塘。

「唉!一時手滑,真是抱歉,不過反正就是個樸素不值錢的發簪,少夫人,我看你就算了吧!」

算了?她讓她算了?

她知道步滄溟不喜歡她,是她傻傻地想要留住他給予過溫柔,只要他願意對她好上那麼一些些,她就會感到欣喜若狂,可她卻讓她算了?

不可以的,她不能就此作罷,那是屬于她的東西,分明只是屬于她的!

丫鬟絲毫沒有蘊含半點歉意的言辭讓秦夢兒感覺氣惱又絕望,為了取回發簪,她想也不想,當即便跳進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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