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幾乎不用思考就猜到她來意為何，男人微笑著看她，原來是這個忙。
梁城看著她，程未然畢竟年紀小，羞于開口，又很單純，哪怕裝得淡然，其實手指已經開始打結，為了不讓她緊張的昏過去，等她話音落下，梁城不得不開口解圍。
「我懂了。」梁城不緊不慢開口，「你想讓我幫你想個辦法，拒絕聯姻，還不傷害你媽媽。」
「嗯。」程未然黯然點頭，心底忍不住冒出期待，在台北，如果梁城都幫不了她，想不出好的辦法，她不知道還有誰能讓她全身而退。
「這件事很容易，也不容易。」梁城表情平靜，「重點在你，還有你的媽媽。」
程未然無言，她當然知道，如果能夠做到不在乎媽媽的感受，她可以拒絕的干脆又徹底，可她做不到，對自己相依為命的家人，她做不到太狠心。
不用听她的回答就知道做不到，梁城還有別的辦法，「你也可以做些什麼，讓對方主動打消和你結婚的念頭，這樣你媽媽也許會容易接受。」比如一些糟糕的，不被章家接受的事情。
想解決這場聯姻很簡單，只要鬧出一點動靜，對方就不會娶她這個私生女，畢竟聯姻是博弈，雙方都有缺陷，惡名在外和私生女，還能算是匹配，可一旦傳出程未然不好的事情，對方肯定翻臉，到時候聯姻自然不在。
「我……」程未然遲疑不決，這樣媽媽會恨她一輩子。
她還是不會這麼做，程未然怕打鼠傷了玉瓶。
她對親情太眷戀了，梁城慢悠悠開口，「你其實很明白，不可能兩全其美，你找我是想我怎麼幫你？」
「我……梁先生，你能不能幫我找章家。」
「可以。」梁城微笑，「這不算難事，你媽媽會接受嗎？」
程未然啞然，對啊，自己想辦法被嫌棄，和對方主動取消，雖然方法不同，可媽媽都會怨她。
程未然絕望了，她自我厭棄，後悔不該用這種事情打擾梁城，「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我這就走。」
她起身要走，梁城突然開口，「還有一個辦法。」
幾乎要絕望，又在听到這句話的時候眼楮里閃出光芒，「什麼辦法？」
「不拒絕聯姻，但是換個人選。」不想和聲名狼藉的章家聯姻，又逃不掉做程家棋子的命運，還不想違逆媽媽意願，那就只有一個辦法，找一個更好的人選，讓程家閉嘴，讓她媽媽滿意。
「什麼？」程未然愣了一下。
梁城若有所思看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這個方法可以嗎？」
不可以。
程未然有了答案，可她說不出口。
她覺得無措，終于明白自己的矛盾在哪里。
程未然不想與人聯姻，她不想做程家的棋子，更不想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哪怕心底里沒有對愛情的美好憧憬，她想要的也只是簡單的生活……也許別人站在她的位置，會期待被程家承認，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可她不願意。
她寧願住在那棟老舊的公寓，用自己花店所有的收入接濟媽媽，這樣的生活雖然辛苦，可她覺得滿足。
唯一讓她難受的是，媽媽不理解她的想法，她對那個男人始終抱有期待，又不覺得聯姻是什麼壞事，也許和很多人一樣覺得，一個尚未被承認的私生女，如果不是對方聲名狼藉，根本輪不到她……腦海冒出這個念頭，程未然如鯁在喉。
她紅了眼圈，不想再待下去，這是她的麻煩，不該冒昧來麻煩別人。
即便是梁城，也幫不了她。
程未然歉疚地看一眼男人，「對不起。」她往外走。
剛拉開門，梁城走進來，高大的身影把她籠罩在陰影里，「不听一下我建議的人選嗎？」
不需要，無論是哪家的人，對她來說意義都一樣。
一段毫無感情的聯姻，哪怕對方是個好人，也不能改變什麼。
程未然深吸氣忍住想哭的沖動，哪怕沒有解決麻煩，對眼前的男人依舊心懷感激，「不用了，抱歉，今天打擾你了，是我太沖動，看到你的名片就……」她滿心歉疚，自己到底犯了什麼糊涂，竟然看到名片就找到這里，「對不起，我先回去。」
她語無倫次，眼神難過到不敢看梁城。
梁城攔住了她去路，「你不想聯姻，有喜歡的人了？」
程未然下意識搖頭，她看多了媽媽的處境，從小對愛情不抱期待，哪怕被表白無數次，也沒有一次心動。
「那就是排斥聯姻。」
誰會接受這種關系，糟糕透頂，程未然抬頭看他一眼，眼圈發紅。
「明白了。」眼前人快要哭了，梁城心情卻奇異的好，混跡商場，他很少看到這麼單純的人，即便是公司最微小的員工，也都比程未然有城府，不會把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
她這種性子，確實不適合聯姻，太倔強，很難不被人欺負。
程未然眼圈發澀，她不知道梁城為什麼阻攔，自己這種大麻煩，他應該丟開才對。
在媽媽面前，她是固執又倔強的，可在梁城面前，自己又顯得那麼弱小。
不只是在這人面前，如果她逃不掉這場聯姻，嫁入章家後，所有人眼里最弱小的人都是她，恐怕會被更可悲。
一直不敢想象的畫面涌入腦海，程未然鼓起勇氣，「梁先生，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可我不想隨便和人結婚，真的對不起。」
目光在她臉上游走，男人卸去了溫柔的笑容，這樣的梁城高不可攀，他似乎在考究一件事該不該做。
程未然被看得渾身發麻，和男人近距離挨著，她不合時宜地想起那一夜，臉色越加窘迫，雖然因為藥物的原因，那一晚到底怎麼做的已經忘得七七八八，可她沒忘記自己醒來看到的男人側臉，刀刻斧鑿的輪廓比她見過的任何人都優越，卻讓她魂飛天外。
那時的程未然只顧著震驚自己為什麼和男人在一張床上，根本沒注意到別的不對，直到她慌亂下床卻腿軟摔倒在地上，身上斑駁的淤痕、酸軟如同被痛打一頓的身體，一切都昭示昨晚的情景多激烈。
程未然微微搖頭，不讓自己繼續想下來，「梁先生我……」
梁城回神，對她笑了笑，「剛才想了一點事。」
「對不起。」
眉梢一動，梁城突然很想問她，為什麼總說對不起。
她在愧疚什麼，睡了她的人是自己，當初的承諾也不是被迫，那時既然應允，程未然找上門求助就是天經地義，有什麼好愧疚的。
那天也是如此，發現沒了初夜的程未然已經是要哭的樣子，興師問罪沒幾句，被自己反問幾句，她的怒氣一下子消散，居然說了對不起。
真是個單純的女人，他當時差點笑出聲，哪怕是她主動進來，自己睡了她都是錯的，她有什麼對不起。
腦海冒出的念頭越來越清晰，梁城低聲問︰「真不想听听我建議的人選？」
被他看得腿軟，程未然不敢直視對方的眼楮，不知道梁城為什麼執意問這個問題，她遲疑著點點頭，「你說。」
男人聲音磁性，帶著一點笑意，「考慮一下我，如何？」
程未然傻了，她呆住做不出任何一個表情，就傻在那里。
她的反應討好到了男人，他笑出聲，「如果是我，你媽媽和程家應該會更滿意。」
程未然幾乎是逃出梁氏集團。
盯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梁城若有所思。
他不只是讓程未然考慮，自己也在思考為什麼會冒出這個念頭。
娶一個女人，和一個人結婚，在程未然出現之前，梁城從來沒這麼想過，他已經不需要聯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梁家的發展也不會被女人的出現撼動，所以他二十九歲，家人也沒催他結婚，更別說聯姻。
至于外人，爬上他床的女人不少，卻好像沒人鬧著嫁給他，大家都是聰明人，梁城地位高，又一副無心婚姻的模樣，與其想盡辦法勉強逼迫著要他娶了自己，不如識相一點，乖乖地拿到自己想要的金錢或者什麼，痛快的離開。
所有女人都明白，這不是自己能輕易掌控的男人。
在這種環境下，梁城自然不會考慮婚姻，第一次有了結婚的念頭，居然是面對一個比自己小了七歲的小丫頭，梁城覺得匪夷所思。可看著程未然強忍恐懼尋求自己幫助，又不甘心接受聯姻的樣子，這種沖動突然冒出心頭。
無疑，程未然長得很漂亮，是一種單純青澀，還透著年輕倔強的美，如果不是她驚艷的樣貌讓自己動了念頭，那一晚也不會發生。他自認不是正人君子，可也沒打算乘人之危，
……
這樣一個機緣巧合，竟讓他窺探到程未然的純真。
也許是那一晚太銷魂，自己還留戀，梁城才會主動遞出支票，如果程未然接下來，他還會提出包養她一段時間，可程未然拒絕了，撂下一句對不起。
她滿懷愧疚拖著酸軟的身體要走，似乎不覺得自己被欺負，反而打擾了他的清淨，就那一瞬，梁城給了從未有過的承諾，他遞出名片，需要的時候聯絡我。
他有種預感，這個女孩還會出現，她眉眼里有深埋的憂郁，會需要自己。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慢，已經幾個月過去，也沒想到會是這種求助，如果不是實在走投無路，恐怕她還不會出現。
所以為什麼起了娶她的念頭，很簡單。
既然不需要聯姻，自己也該成家，娶她好像也沒什麼問題，重要的是看著她緊繃的小臉，腦海卻是那一晚的瘋狂，他找不到理由拒絕自己的沖動。
那干脆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