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誤會引發一場悲劇。
司鳳知道自己跟司徒風華的婚事是搶來的,最在意的始終是司徒風華放在心底的那個人,只要有關那個女子的事她就無法冷靜,必須做什麼才能平息紊亂的思緒,她真的恨自己為什麼不是他的最愛。
她經常進宮跟司貴妃訴苦,想著自己如果掌握了王府中饋,掌握了錢財,是不是司徒風華也要看在這件事上對她好一點?
可誰知都是反效果,把人推得越來越遠不說,還遭到公婆的厭棄。
她不甘心,跟司徒風華幾乎是日日爭吵,心中的怨恨也越來越多,有意無意地透露靖王府的事情給司貴妃,為靖王府添堵。
只是要她害人她是沒想過的,那時候她尚未完全泯滅良善的一面,直到無意間听見司徒風瑾笑著對大哥說︰「前大嫂要嫁人了,咱們府里這位大嫂怎麼處理?」
那時還沒受傷的司徒風華故意捉弄三弟,假裝傷心說要去搶親,再把有名無實的女人送走,庵堂是不錯的去處,哪天就暴病身亡了,連和離都不用,直接娶新婦。
偷听沒好話,又不敢當面挑明,心口破了一個洞似的司鳳哭了好幾日,徹底記恨上了司徒風華。
司徒風華出征之後,有一日,她又進宮向司貴妃訴苦,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還把王府里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訴姑姑,想要姑姑替她拿主意,好挽回丈夫的心,她不想再孤伶伶的獨守空閨。
司貴妃笑笑的拿出一包油紙包著的白色粉末,囑咐佷女等司徒風華回來,把藥粉灑入司徒風華的飲食中,他便會留在她身邊。
沒多久,受了重傷的司徒風華被送回王府,司鳳主動提起要照顧丈夫。
本就是夫妻,由她接手無可厚非,因此包括王妃在內的人都無異議,想著她總不會害自己的丈夫吧?
誰知最毒婦人心,她還是選擇下手了,從此司徒風華不良于行,成為眾所皆知的廢人。
司鳳萬萬沒想到是這種方式的留下,而一個廢人也只讓她覺得厭煩,她又是後悔又是憤恨,她不想承認眼前的局面是自己的錯,把一切都怪罪到靖王府眾人身上,認為若不是他們冷酷無情,她又怎麼會走進深淵?
心思扭曲的她,在接到家里傳信後,二話不說決定照著計劃走——放火燒了靖王府。
對于下毒的事情,司徒風華不想追究,但造成全軍覆沒且火燒王府這件事實在太大了,她還在府里的三口水井投毒,實在不能原諒,司鳳被關押了起來。
至于靖王府上下,人不可一日不飲水,加上一日三餐都會用到水,因為水井被投毒的關系,除了風靈犀主婢三人,其他人都中毒了。
她們連著好幾天都忙著為所有人解毒,同時中了兩種毒對身子的危害極大,所以用藥之余還得食補,吃得飽人才強壯,病痛不會入身。
風靈犀管得很多,幾乎什麼都管,小從一人一雙筷子,大到全府的吃食和日常所需,有時她覺得自己像個陀螺,往地上一站就轉個不停。
而司徒風絕則是負責王府重建,滅完火得清理斷垣殘壁,盤算王府損失和原地重建,聯絡土木工人。
叫人意外的是,蕪萋院算是完好無缺,只有小廚房燒了起來,對此,大家都在慶幸,因為風靈犀的嫁妝都在呀!
與她的嫁妝相較,王府的產業真的不值得一提。
其實靖王府的銀子不多,還買不起風靈犀陪嫁的血珊瑚,他們用來維持王府開支的收入大多來自城外莊子的收成和幾間鋪子的營利。
小倆口各忙各的,白日里很少踫到面,到了夜里又累得沾床即睡,若是有事得了過了好久才發現。
譬如現在。
「……不好了、不好了,璃郡王妃,世子爺和雍郡王受了好重的傷,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頭的馬車里,他們一身是血好嚇人,您快去瞧瞧,我怕去晚了就沒救了……」
聞言,目光一閃的風靈犀神色淡漠地看向眼前身著紫色比甲的小眼楮丫鬟,「你怎麼知道我是郡王妃?璃郡王呢!」
丫鬟狀似茫然的說道︰「奴婢沒看到郡王爺,是門前的侍衛告訴奴婢,郡王妃正要出門……您快跟我去瞧瞧吧。」
小丫鬟一說完就用力拉著她的手臂往角門外一輛馬車走近。
嘴角一勾的風靈犀任由她拉著走,一陣很濃的血腥味飄了過來,雖然知道有異,風靈犀卻沒有停下腳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在里面,您上去看看……」丫鬟忽地把人往馬車里一推,一溜煙的鑽進人群。
跌進馬車的風靈犀尚未見到人,一片白茫茫的霧狀物朝她臉上一罩,馬車內的空間不大,不管她往哪閃都會吸進些許霧氣,她索性不閃了,正面迎上。
驀地,她眼一閉,倒向馬車側邊的坐墊,不省人事。
低著頭,戴著斗笠的車夫鑽出車廂,坐在駕車的位子上,一鞭抽向馬,這一鞭抽得很重,吃痛的馬兒揚蹄狂奔,好幾回差點撞到人,一路不停的往城門口跑去,最後出了城。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停下來,旋即人聲響起。
「把人搬下來。」
「是。」
風靈犀像米袋似的被人從馬車上扛下車,扛著她的人往前走到一段羊腸小徑,四周有著奇怪的香味,說是花香,味兒太重,還有點刺鼻,可是又不是果香,時濃時淡,聞久了胸口發漲。
「把人放下。」
「是。」扛人的男子不怕摔痛了風靈犀,將人重重的扔下,在他眼中她已是死人,痛不痛並不重要。
「我把人給你帶來了,你想弄死她,或是活生生折磨都成,這事都與我無關,不能把我扯進去。」他還想多活幾年,吃香喝辣過富貴日子。
「知道了,我不會讓人知曉你在背後幫本宮,答應你的銀子本宮會使人送到府上,替本宮辦事還會虧待你不成。」女子說得不屑,這些年若不是她照顧著他們,一個個能腦滿腸肥,欺男霸女嗎?
她這個弟弟,過河抽板可做得真順手,絲毫不顧慮她也是章家人。
遮住臉面的連帽斗篷一取下,露出章皇後略顯蒼老的臉,她兩鬢的頭發已梁上霜色,更顯得美人遲暮的滄桑,昔日的美貌不在,有的是折不斷的驕傲,一直挺直背脊。
「不要怪本宮心狠手辣,誰叫你是溫顏的女兒,本宮殺不了她,只好從你身上泄憤,你要怪就怪她虧欠本宮太多,本宮也就討點利息回來而已,到了陰曹地府可別喊冤……」
這漂亮的臉蛋長得好像溫顏,讓人好想割兩刀。
說做就做的章皇後命人取來一把匕首,她眼中帶著熾熱的瘋狂,興奮不己,對著地上女子的臉比劃兩下,考慮要從哪里割才血流如注,徹底毀了這張蠱惑男人的美麗面孔。
真到了關鍵時刻她反而難以抉擇,東瞧西瞧想看最後一面,等過了今日這臉就不存在了,做成人面鼓交給樂師敲打,日日打臉肯定很有趣。
因為仇人就在眼前、她的腳底下,本來迫不及待的章皇後倒是不急了,她要好好享受勝利者的滋味,看著底下的人一點一滴的失去生命,哭著向她求饒……
「你到底殺不殺呀!地上很涼,躺久了很不舒服。」不能翻身腰好痹,腿沒法伸直,腿肚兒抽筋。
看到突然站起身的風靈犀,正在自我陶醉的章皇後面上一怔,有些錯愕地問了回蠢話,「你怎麼清醒了?」
她能說她根本沒中招嗎?只是配合演一出戲,看誰在幕後主使。
風靈犀隨口說道︰「也許是你買到劣質迷藥,所以我暈了一下就醒了,皇後娘娘要是缺銀子可以跟我借,我收你兩分利,下一次買點好的藥。」
「放肆!死到臨頭還敢嘲笑本宮,本宮不曉得為什麼迷藥對你無效,可是落入本宮手中你插翅也難飛。」憑她想逃出去比登天還難,她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叫人有去無回。
「這里是哪里?」看來像破舊倉庫,堆積一些發黑的東西,像是布料,但是年代久遠已腐化。
「它前身是染坊,染布用的,把素白布帛染成鮮艷的顏色,這是本宮外祖母的嫁妝,傳給了母親,代代傳女,小時候本宮常和外祖母、娘親到工坊里玩……」
章皇後的父親是太傅,出身書香世家,母親雖然是官家女,不過外祖父寒門出身,外祖母才會是商戶之女。
當年先帝為夜梓選妃,知道章太傅有女,便詢問是否有意讓女兒做正妃,能夠做皇子妃是個殊榮,章太傅覺得很好,可章夫人看出夜梓冷情,心中只有江山權勢,並不是個良配,便反對這門親事。
然而章蕙蘭自己見過夜梓,早就動了心,堅持要嫁,章夫人一氣之下便把挑染工坊給了次子。
章蕙蘭對此不以為意,她怎麼說也是太傅千金,日後身為皇子妃又有什麼東西要不到?區區一間小工坊她還看不上,娘想給誰就給誰,她一點也不在意。
可是多年以後她才發現,原來在這兒度過的時光才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比起那些琴棋書畫,她更喜歡染布,喜歡將各種香料混進染料,讓布匹既有不同的色彩,也有不一樣的香氣,也喜歡自己設計圖樣,看到新布染出她要的花色便特別開心。外祖母、娘親還有她,常常笑語如串回蕩在坊里四周。
後來她娘死了,不善經營的二哥把工坊賣了,接手的人想改成布莊,她悄悄叫人買下,閑置不用,為的是不讓舊時的回憶在歲月中淡去,她想娘的時候還能出宮來工坊看看。
「皇後娘娘,這里不會是太子最後一處據點吧!」漏網之魚,回頭得跟夫君說說,腦袋都砍了怎麼還留個尾巴。
章皇後暗自一驚,心里想著好敏銳的丫頭,都刻意維持荒廢的樣貌了,她為何能一眼識破?
「是或不是都與你無關,你該在意的是何時會死,什麼死法,想被棄尸荒野或是丟入河里喂魚。」
仔細一听,她確定了,笑著說︰「我們在河邊。」章皇後一訝,刻意否定,「呵呵……錯了,是山腳下。」
「我听見河水往河岸拍打的聲音,而且染布要大量的水,染布工坊建在離水不遠處方可汲水。」再者,呼吸中有水的味道,清新濕涼。
「你听錯了。」章皇後強調。
風靈犀不與她爭辯,只說了一句,「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少賣弄小聰明,你就要死了。」章皇後眼神一冷,這個丫頭一定得死,世上不該有狡詐過人的妖精。
「皇後娘娘在等什麼?」她一直說要殺她,可是遲遲不動手,似乎時候未到。
「本宮在等……」章皇後倏地住口,看向風靈犀的眼神像要活剮她,「你想從我嘴里套話?倒是機伶呀!本宮不妨告訴你,財不露白,你卻是小孩捧著金元寶過街,會有什麼後果呢!」
她喔了一聲,「我明白了,你看上我的嫁妝。」
章皇後冷冷嗤笑,「人太聰明往往活不長。」
「反正你本來就不想讓我活命,聰不聰明有什麼差別,我只是很納悶你怎麼敢打我嫁妝的主意,連皇上都十分關注。」
皇後只要一動,宮里那位大爺肯定是第一個知曉。
章皇後哈哈大笑,笑得極其猖狂,「一把火燒了有誰知道?」說完她又斂了笑容,陰惻惻地說︰「可惜不知是你的運氣太好,或是本宮時運不濟,居然還是出了差錯。」
風靈犀一听恍然大悟,「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你讓人假裝蕪萋院也被燒了的假象,趁著眾人亂成一團時再將庫房內的東西全部運走,等人想起要看時已空無一物。」
難怪蕪萋院是最後一處縱火的院落,因為燒的人在估算要怎麼燒才能外部焦黑,內里無恙,好達到皇後的要求。
「沒錯,本宮原先是做此打算,可惜被司鳳那蠢貨搞砸了,她居然想去救對她冷血絕情的司徒風華,見他不在才改道去蕪萋院,這一耽擱誤了本宮正事。」
男人不愛就是不愛,付出再多也是徒勞無功,她便是殷監,可恨司鳳看不透。
風靈犀暗想,不改道也成不了事,皇後娘娘您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不過……
「你跟司貴妃聯手了?」
章皇後一笑,笑意不達眼底,「太子的人都被你們連根拔起了,你說本宮還能無動于衷嗎?」
「我以為你們不和?」兩人爭得不死不休,只差沒在皇上面前上演全武行,彼此憎惡的女人也能握手言和?
「本宮也不想和她合作,可是你們做得太絕了,把人趕到絕境,正好司青鸞也想要讓你死,有了共同的敵人,很快地商量出對付你的計策。」她和司青鸞都深知後宮的斗爭手法,她們用在這賤丫頭身上定是萬無一失。
「所以你們利用司鳳?」多可悲,棋子的命運是任人擺布,連親姑姑都用得不手軟。
「不能說是利用,也是她自願的,本宮不過給她一個扭轉局勢的機會,只是她沒你聰慧,沒做對一件事還自以為天衣無縫。」
風靈犀皺起眉,「皇後娘娘,你真是利用人不手軟,你听見十萬私兵的嚎啕聲嗎?他們在說不想死,求皇後娘娘和太子放過他們。」
雖然她這麼說,但其實死得是佔據各山頭的土匪,太子的十萬私兵被收入靖字軍,他們真的以為自己是兵,不過要在秘密訓練後才能升為正規軍。
此事夜梓也知情,只是配合他們演戲。
夜梓也想給太子一個機會,從此踏踏實實地行太子職責,勿做他想,畢竟是親生的。
「胡、胡說八道,本宮從不信那些怪力亂神。」章皇後駁斥,可實際上她怕了,呼吸紊亂,眼神不住地向四處張望。
「母後,您還和她閑扯什麼,把我們的秘密全暴露出來,您看不出她在拖延時間嗎?」
本來用于浸泡染布,但許久未曾使用,已經空了的池子忽然往下一沉成斜坡,露出一條密道,衣冠楚楚的太子從底下走出。
章皇後身子一顫,總算從那股抓住溫顏之女的得意中回神,卻更是氣怒地罵道︰「你這賤人,原來你在耍弄本宮,看來不給你一些教訓是學不會乖,來人呀!把她的指頭給本宮剁下來。」派人送去靖王府……不!靖王府廢墟,定十分趣味。
「是。」
一瞬間,十幾個黑衣人不知從哪里鑽出來,他們是死士,司家僅剩的死士,他們就像沒有自己意識的傀儡,指哪打哪,章皇後一句命令便齊齊攻向風靈犀。
「要命,以大欺小,以眾凌寡,你以老賣老不要臉,都成老妖婆了還欺負小輩,你留點臉面去地下見祖宗吧!」
風靈犀一邊罵,一邊看似慌亂的在逃,唯恐被黑衣人追上,但若有天山派門人在此,定能看出她走的是太極七星步,看著緩慢,實則如風一閃而過,讓人模得著衣角卻捉不到人。
「你們到底在干什麼,十幾個大男人居然抓不住一個小丫頭,還被她耍著玩。」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可及,可他們偏偏是錯身而過,像是原地轉圈圈,打著轉,該不是在放水?
章皇後一喝,黑衣人的攻擊變凌厲,招招取人性命,逼得風靈犀不得不出招回擊,解下腰帶,灌入內勁點擊黑衣人門面,把他們一一擊飛。
「你會武功!」章皇後咬牙,這賤人藏得真深。
「會一點。」她娘逼她學的,爹說女孩家學什麼武功,爹保護她,可惜爹的骨頭不夠硬,是軟的,他听娘的。
「這叫會一點,你什麼時候能不騙人。」章皇後更恨了,看到她有如看到溫顏,天生無辜表情,能把假話說成真的,把所有人都玩弄在手掌心。
「我很誠實的,皇後娘娘別冤枉人。」她將腰帶一拉直,嘎吱,頸骨斷裂聲,一名死士的頭後轉,死了。
「你……」布帛也能殺人?
「母後,讓開。」太子一喊,將章皇後推開。
「什麼……」
正當章皇後要怒斥太子無禮時,風靈犀落腳處的石板忽然往下塌陷,黑黝黝的坑洞不知多深,她及時捉住石板尚存的邊角吊著,兩腳懸空。
當她以為事情很糟的時候,沒想到還有更叫人咋舌的,下面的黑洞響起鐵器卷動的聲響,她往下一瞧,居然是無蓋的鐵盒子緩緩升起。
它升到距離兩人高的位置便停住,不再上升,風靈犀暗叫不好的抬頭往上望,果然有個欄桿足有手腕粗的鐵架子由上往下壓,正好和鐵盒子密合,組成一個頂端是欄桿,四面和底部封起的鐵籠。
「放水。」
放水?什麼意思?
一頭霧水的風靈犀還沒想透太子想干什麼,就見鐵籠的上方冒出七、八根黑管,驀地明白做何作用時,管子內已有水流出,灌入鐵籠子里,她只能咬牙勾住上方鐵柱,以免往下掉。
夫君,你在哪里,快來救我,我要淹死了。
水已漫到風靈犀腰際,她欲哭無淚,叫苦連天,枉費她帶了一堆毒藥應急,卻一樣也派不上用場……等等,毒!
靈機一動的風靈犀空出一只手往香囊里掏,掏出她新制的美人笑,故意開口罵道︰「卑鄙,這麼欺負女人,你配當太子嗎?」
她伺機而動,等章皇後和太子開口。
果然太子得意地說︰「配不配不是由你來說,無毒不丈夫,啊!什麼彈進我嘴巴?哈!哈哈哈,怎、怎麼,我停不下來……哈哈哈哈哈……」
「太子,你怎麼了,為什麼笑……呃,這是什麼,滑入喉嚨……哈哈哈,為什麼……哈哈,我也笑……哈哈,我不要……哈,笑,哈哈……」
「皇後,太子,你們在笑什麼,有那麼好笑嗎?笑得眼淚直流……咦!這是人臉嗎?看起來像……璃郡王,你來瞧瞧是不是你的郡王妃……」
皇上,您是來搶功勞的嗎?您可以再晚一點出現無所謂,您家佷女都擺平了,就等著收尾!而且您樂個什麼勁,那是您的皇後和太子,能不能表現出憤怒或悲痛,恨其心生二意,無君臣父子情?
看到夜梓笑得兩眼彎彎,內心大崩潰的風靈犀臉陰沉沉,內心兩個小人在爭論。
穿黑衣的說︰「殺他滅口,他嘲笑你從鐵欄桿縫隙擠壓出的臉!」
穿白衣的連忙反對,「他是皇上,一國之君,你不能有弒君的念頭,凡事都有好的一面。」
風靈犀在天人交戰中,被她家夫君救了出來,感覺到堅實可靠的懷抱,她忍不住一頭埋了進去,雖說很安心,可是她的崩潰還沒結束。
嗚!她的形象毀于黑黝黝的鐵籠里,她沒臉見人了,以後要學風暴哥哥戴面具,免得被笑了……對了,風暴哥哥,她記得有件事要告訴他!
「雖然你一直往為夫的懷里鑽,為夫十分歡喜,可是有旁人在,我們還是要矜持點。」心底不舍的司徒風絕將懷中人兒抱緊,不時拍撫她後背,安撫她,也安撫自己受驚的心。
方才看到半身泡在水里的妻子,他後悔自己沒守在她身邊,讓她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孤立無援,若是他再晚來一步,她就……她就……他真該捅自己兩刀好向她賠罪,他答應她的沒有做到。
受害者听著司徒風絕的話,心里暖暖的,只是仍把自己當成將頭埋在地里的鴕鳥,眼不見為淨,裝死,叫人以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偷偷地躲起來哭,別人就看不到她的眼淚。
事實上嚇掉半條命的是司徒風絕,事情都過去兩、三天還臉白似紙,不見紅潤,兩眼不敢閉的盯著妻子,唯恐眼一閉她又回到黑黝黝的鐵籠里,被淹死在內。
風靈犀對于自家夫君的過度保護一方面很受用,一方面卻又憐惜他,而這日被宣召入宮,見到夜梓,她又想起那天自己丑丑的樣子。
她蹶嘴,「壞人。」她的臉沒了,不好看。
司徒風絕立刻否認,「為夫不壞,皇上壞。」總要找個替死鬼。
夜梓龍目一瞪,龍威立現,關朕什麼事,朕也受害不淺,朕的皇後、太子背著朕壞事做盡,朕非常苦惱!
她輕哼,「都壞。」心都黑了一半。
「都不壞,你看我們把做錯事的人繩之以法,讓他們以後都不會出來傷害人。」是吧,皇上?
他冷眸直視,很想當做沒看見他眼神的夜梓用力咳了兩聲,說出自己的處置,「皇後被廢,關進冷宮,太子被廢,圈禁終身。」
「沒死?」皇上伯伯真是仁慈。
這丫頭怎麼這麼狠毒,不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風家護短,朕也有樣學樣不行嗎?
夜梓無奈地說︰「他們都笑到吐血了,聲帶受傷發不出聲音,太醫說了,這輩子別想再開口說話了。」
風靈犀悶悶地嗯了一聲,表示她同意不必再用刑,兩人已生不如死了。
但這事情還沒完!
她提起另外兩個仇人,「司貴妃和八皇子呢!」壞到流膿。
「他們……唉,司貴妃貶為才人,送入冷宮;八皇子生性頑劣,罰入皇覺寺終身為僧,這樣可行吧?」夜梓語氣悵然,兩個陪伴他最久的女人,以及寄予厚望的皇兒們,都辜負了他的期待。
「怎麼又是冷宮,皇後和司貴妃……我是說前皇後和司才人兩人不睦了半輩子,你又把她們放在一塊,會不會打出人命?」兩只斗雞關一起,難免時不時啄個頭破血流。
夜梓擺擺手,「沒有那塊肥肉,吵不起來。」
都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了,還鬧騰什麼。
皇後……章氏的娘家因她不再是皇後,因此褫奪承恩公的爵位,收回賞賜和御賜宅邸,不能享皇家榮耀和俸祿,擇日立即出京,遣回原籍。
但因過去有種種惡行而被百姓告發者,依律判刑,或徒刑,或流放,或斬首示眾,國法昭然,不容法外施恩。
章家人靠著章氏做了不少壞事,撈了不少黑心錢,手上沾了不少條人命,因此除了幾個年幼的孩童外,幾乎人人有罪,他念在與章氏多年的情分,許輕罪的婦人攜子回歸故里,家產充公,婚前的嫁妝允各自帶走。
至于宜安是他的女兒,他自然不會讓她吃苦,可是沒了章氏和她兄長,那孩子倒是收斂安分許多。
而司家也沒多好過,年近七旬的司昭明上書乞骸骨,請辭左相之位,率司家老幼三百余人在宮門外跪求,請求放司才人歸家,八皇子守皇陵,司家願捐出七成家產造橋鋪路,救濟窮苦。
然而看到司昭明拿出的銀子數目,夜梓都氣笑了,忍不住說︰「為官三十余載,朕不知位居高官的臣子過得如此清貧。」
誠意不夠,他不允,駁回。
隨後靖王府開庫房,捐獻百根金條,十萬白銀、白米、小麥、布匹若干,直接打臉司昭明,讓他灰頭土臉的掩面而走,帶著一家妻小回府,沒多久,舉家離京。
然而自請守城的司徒風華親自盤查有無夾帶物,搜出白銀五十萬兩、黃金三萬斤、銀票、珠寶首飾成匣的裝。
這些遠遠超出當初司昭明所謂的七成家產,司徒風華很好心地幫他們算了算十成應該有的數目,只留了那些數量,多余的全都收歸國庫至于司鳳,他書寫一封休書休離,並以縱火靖王府罪名送往京兆府。
司家像過街老鼠,灰溜溜的離開。你看朕干什麼,朕像肥肉嗎?
夜梓回神,就對上風靈犀直勾勾的視線,沒好氣地說︰「朕是為她們好,老了有人作伴,朕這年紀就想見見老朋友,一起聊聊昔日趣事。」
裝作听不懂他話里暗示的風靈犀直搖頭,「皇上,靖王府重建您要不要意思意思,妻債夫償,您總不能說跟她們不熟,畢竟同床多年,孩子都生了,我們身為苦主可以求償。」
「苦主」司徒風絕听見妻子近乎無賴的請求,雙肩抖動,悶聲直笑,心中驕傲她敢向皇上討價還價。
「你跟朕要銀子?」他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皇上伯伯,男子漢大丈夫要勇于承擔,堂堂一國之君不能逃避你應負的責任。」娶妻不賢要怪誰,眼光不好。
夜梓也賴皮,「你比朕有錢。」
她重重一嘆氣,轉頭看了皇上一眼又把臉埋進丈夫胸口,「皇上伯伯,咱們要個臉成不成,我有錢是我的事,前輩子積德投好胎,爹娘成器,要不您也去投個胎,看能不能有我的運氣。」
沒臉的夜梓哼了一聲,「沒錢。」
「啊!皇上伯伯被附身了,趕緊找道士收妖,前兒個從太子那搜刮的兵器、盔甲數萬、戰馬五千匹、弓箭、軍需用品、養兵的銀子、鐵礦……」族繁不及備載。
「夠了、夠了,朕撥給靖王府十萬兩修繕銀子,善加利用。」他老臉都丟光了,這只咬錢貓。
「才十萬?」摳門。
「朕很窮。」他一副前簍子的樣子,只進不出。
「哼!本來想告訴您另一個兒子的事,現在我傷心了,不想說。」虧她左一句皇上伯伯、右一句皇上伯伯,他的良心何在。
「什麼另一個兒子?」夜梓坐正,面色嚴肅。
「不說。」她拿喬。
「加十萬。」交易。
「少。」蓋個池子就沒了。
「再加十萬,別太貪心。」夜梓警告。
風靈犀想了想,勉為其難同意,「奉國將軍。」
「奉國將軍、奉國將軍……蘇楠?」
風靈犀點頭,「當年蘇淑妃生了個兒子……」
沒等她說完,皇上急著插話,「那孩子不是溺水死了?」
「被我娘救活了,蘇淑妃跪求我娘將小皇子帶出宮,若讓他待在宮里活不到成年。」她一說,皇上就明白了。
皇上前前後後十幾個皇子,活到能出宮建府的不到五人,還有一名是殘疾,狩獵時遭狼咬斷左腳。
「他叫什麼名字?」時間久遠,他也忘了取名為何。
「夜蕭。」
「夜蕭?」好名字。
「誰叫我?」一名神色冷峻的男子走進御書房,正是風暴。
「風暴哥哥。」
一見拿後腦杓對著他的妹妹,風暴知道她又淘氣了,眼露寵溺,「是你叫太監帶我進宮?」
「你爹找你。」她手指一比,指向皇上。
「我爹?」她在開什麼玩笑,他爹不是早死了。
風暴和皇上同時一愕,互相看了一眼,這一看,兩人像被點穴般僵住,若是太子有五分相似皇上,那麼風暴……不,夜蕭就有八分雷同,沒人敢否認他們是父子,就跟照鏡子一樣,稍早去領人的公公就差點對他下跪,人精似的知道這是「主子」。
「你是淑妃的兒子沒錯,像朕。」這才是不愧天地的龍子,樣樣都像他,連皺眉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風暴震驚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沒想到他也有爹,「可顏姨說我是沒爹的孤兒。」怎麼二十年後冒出一個活著的爹,還是一國天子。
「呿!那女人從沒說過一句人話,她最擅長的是用話毒死人,被她千錘百鏈後可以百毒不侵……」
看夜梓眼神熱切的拉著剛找回來的兒子不停說著話,司徒風絕抱著妻子悄然走出御書房,不妨礙父子相認。
「果然是。」皇上運氣不錯,撿到好兒子。風靈犀笑呵呵的把手環在他頸後,「你猜到了?」
「長那麼像,瞎子才看不出來。」他早就有所懷疑,但是她不點明他也不說破,皇上不缺兒子。
「可是風暴哥哥……」
「夜蕭。」不能叫錯,免得引起誤會。
「好,夜蕭,他長年戴著面具,你怎麼看出他像皇上?」要不是進宮他也不會拿下鷹首面具。
司徒風絕好笑的輕點她鼻頭,「在自己人面前他還是會以真實面容示人,我看過幾回。」
「喔!原來……」是她沒注意這事,對她而言有戴面具、沒戴面具都是疼愛她的風暴哥哥。
「不裝羞憤了?」倒是挺可愛的,有爪子的小貓。
「皇上又不在裝給誰看,我給皇後和太子喂毒,不裝可憐點他會兩眼一閉當沒看見嗎?」真要追究怕是不能免刑。
「就你聰明。」一肚子鬼主意。
風靈犀得意地一抬下顎,「舍我其誰。」
「淘氣。」他低下頭,在她唇上一啄。
「是有腦子。」唉!用腦過度,得休息一陣子。
「嗯,回府。」
兩人相視一笑,眼神流動著情意。
*
燒了半座宅邸的靖王府正在重建中,有很多屋子不能住人,大半的府中人搭起帳蓬住在練武場,倒也和諧。
司徒風絕和風靈犀的馬車一駛近靖王府,就見王府門口停了一輛豪華馬車,他們一下車就看見靖王夫婦手挽手從府中走出,笑得像年輕了十來歲,渾身充滿歡喜和輕松,還有躍躍欲試的興奮……
「爹,娘,您們要去哪里?」咦!有古怪,為什麼看到他倆眼神直閃,不敢和他們對上眼。
段輕煙吞吞吐吐,「我……我們去城郊走走,賞賞花,府里太悶。」不要問、不要問,一定不會回答。
「坐這麼氣派的馬車?」像個招搖過市的暴發戶。
段輕煙支支吾吾,「這……呃!呵呵!剛買的,坐出去吹吹風。」怎麼回來的這麼早,明明趁他們不在才出發。
果然有鬼!
風靈犀水汪汪的眼兒一眨一眨地,好不可人,「我娘就是這樣,說風便來雨,讓人拿她沒轍,也就我爹受得了她。」
「是呀!她說我們都老了,就坐船出去玩玩,什麼大英帝國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司徒渡苦笑,「王妃……」你說漏嘴了。
段輕煙一怔,神情有些尷尬,「我……我說了什麼,作夢,我在作夢,還沒睡醒,夢游,說夢話……」
無奈的司徒渡一撫額,頓感頭痛,二兒媳太機靈了,一下子就把話套出口。
風靈犀卻是听過自家娘親提過大英帝國的,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不滿地嗔道︰「太過分了,您們要坐大船去海外居然不帶我們,自個兒逍遙去?」
她果然不是親生的,娘嫉妒女兒生得比她好看,故意拋下她。
段輕煙干笑,「你娘說叫你留在王府生孩子,你生個三、五個她送你一艘軍艦,配十八門大炮。」
「真的?」听起來不太可靠,娘會糊弄人,生個三、五個不算多,可她不想專生孩子的母豬。
就在她百般糾結和苦惱中,靖王夫妻偷偷離開,這媳婦太難纏了,真不走真被她纏上了。
看著爹娘走遠的身影,以及他們渾身散發的歡喜,有如返老還童,回到十七、八歲的模樣,為他們高興的司徒風絕莞爾一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