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緊緊抱著身上的男人。
……
她感激老天爺,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讓她真正認識如此美好的他。
如果沒有那一跳的話……
第一章
她爬上陽台,站在矮牆上,夜風吹動身上的連身長洋裝,衣衫飄飄,乍看,像個沐浴在月光中的仙子一樣。
但是,她的眸中卻充滿淒苦,貝齒緊咬的唇有著悲憤的情緒,蒼白的雙頰早就濕透了一片。
她等著。
等著那個人。
她要給他一個教訓,一個報復的快感。
她要讓他痛不欲生。
讓他後悔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了她。
終于,大門開啟了,他信步走入,隨意將手上的鑰匙扔到鞋櫃上,踢掉拖鞋,踏上客廳的灰褐色木質地板,邊走邊朗聲問︰「飯煮好了沒?」語氣像在詢問聘雇來的煮飯阿姨。
遲遲沒有听到回應,再看與客廳連在一起的開放式廚房沒人,甚至連煮飯的前置動作都沒有,他的脾氣就上來了。
她外出時常穿的夾腳涼鞋還在玄關,他肯定她一定在家,把剛自便利商店買回來的啤酒放到茶幾上,音量加大︰「徐慕瑾,你在干嘛?我肚子餓……」
怒聲戛然而止,他看見了站在外頭陽台女兒牆上的女人。
「你在干什麼?」這麼危急緊張的時刻,他的語氣仍像是在罵人。
終于等來丈夫的徐慕瑾轉過頭來,年輕標致的臉蛋,大概是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
「你給我下來!」葉承璿指著她號令。
瞧著即使是生死一瞬間的時候,依然不懂得疼愛憐惜她的丈夫,她徹底絕望了。
企圖以死報復他的想法更為堅決。
她投給他一個恨極的怒容,從來對他一向言听計從的女人瞪著他,人往後仰,身子往下方墜了下去。
「徐慕瑾!」
當他抵達陽台時,人早已不見,只听聞下方「砰」的一聲,緊接著是紛然而起的尖叫聲。
他手抓著牆往下探,看見她以扭曲的姿勢躺在人行磚道上,腥紅的血液迅速蔓延開來,多到來不及流入地磚的縫隙里。
尚未完全斷氣的她,看著上方面色慘白、因過度驚恐而呆滯的男人,嘴唇微微動了動。
「我恨你……」
意識猝然遠離,雙眼就這麼直勾勾張著,周圍卻已是陷入黑暗一片……
突然一陣劇烈搖晃,雙眼突然可見物,只見陽光自白色繡粉綠花草的窗簾透入,眼前不僅視線一片清晰,墜地時骨折以及撞破頭的劇烈痛楚也已經消失不見。
徐慕瑾詫異自己的無事,心想不會是被救活了吧?
一想到被救活之後還要再次面臨破碎的婚姻、那可惡的男人,還有從未斷過聯系、他心中唯一的白月光,以及他兩個月前交往的新歡,胸口驀然一痛,這痛楚像是會傳染似的,朝四面八方發散出去,四肢百骸無一處不是劇烈的疼,她完全沒法動作,只能小口小口的吸氣,眼淚都難受得流出來了。
果然是被救活了。她想。
現在這個地方一定是醫院吧……
哭得視線蒙朧的眼虛弱地眨著,意外發現天花板上的不正是她家主臥的吸頂燈嗎?
星月造型的燈是當初買房時親手挑的,在決定把這間在她二十歲那一年,父母買給她的房子作為新婚房時,她還穿鑿附會的說這燈是三顆星星圍著一顆月亮,就像她跟寶寶圍著他,因為她一直想生兩個孩子,萬萬沒想到,另外兩顆星星是他外遇的女人!
早在結婚半年後,就被她意外發現他外面有女人,而葉承璿也完全不遮掩,說他既不會離婚,但也不會跟外面的女人分手,要她只能吞忍,若是堅持要離婚,那就得拿錢出來。
她的丈夫是如此厚臉皮的無恥男人,但她當下竟是哭著拜托他跟外面的女人分手,因為她真的很愛他,也不想跟他離婚,只要他願意分手,她什麼都願意給他。
他厚顏無恥的要求他把她的家族企業股份給他,她答應了,背著父母將股份通通移轉給他,總算如願讓他跟那個女人分手。
當然,移轉股份這種事情,父母不可能被蒙在鼓里太久,她用了夫妻同船一命的理由搪塞了過去,但十分疼愛女兒的父親還是因此氣到整整一個月不肯跟她說話,看到葉承璿更是從沒給過好臉色。
她以為從此以後,夫妻會恩愛過日子,沒想到一年後,他又再次外遇,而這次更惡心的是,他跟那女人在她背後嘲笑她、辱罵她,說她是垃圾賤人,死纏著他有夠不要臉,還說當初會決定跟她求婚,是因為他發現原本穩妥妥握在手中的公司繼承竟有其他人想要來分一杯羹,怕最後什麼都拿不到,在交往時態度總是忽冷忽熱的他,才會迅速跟她求婚,這一切都不是因為愛,而是為了她家的產業。
甚至他在交往的時候,就已經有劈腿對象了。
而這個劈腿對象,就是她在婚後半年發現的那一個,他們早在大學時期就已經交往,從不曾分手,就算他答應徐慕瑾的告白,與她交往,但也同時與大學女友何瑞秋雙線並行。
在被發現後,他以拿到股份為條件答應分手,但其實並沒有分,仍是借由每一次的出差、加班與何瑞秋約會。
甚至身在采購部門的他,每次要出國出差時,都偷偷帶著那個女人一起出去。
她傾盡所有的給予,在他眼中全是笑話、全是愚蠢的倒貼行為。
要不是平常總是手機不離身的他那天出去買啤酒時,鬼使神差忘了把手機帶出去,要不是第二個劈腿對象傳訊息給他,恰好被回到房間綁頭發準備煮飯的她看到,她也不會曉得,原來他依然背叛著她。
她其實早就知道他的手機密碼,只是沒說出來。
顫抖的手指按下941026六個數字。
這數字似乎是某個人的生日,但不是他的,更不是她的。
淚早就在眼眶積聚,痛苦得站不穩的她,跪坐在房間地毯上,把一則則不堪入目的訊息滑過一頁又一頁。
里頭甚至還有他跟女人抱在一起,未著寸縷的照片。
不知看了多少頁,她再也忍不住了,當下的她又羞又憤,甩下手機,不加思考就沖往客廳,推開落地窗,義無反顧的爬上陽台女兒牆。
她只想著,要給他教訓,讓他後悔這樣羞辱她、欺騙她,完全沒有猶豫就直接當著他的面跳下去。
可怎麼墜樓了,人卻沒有去醫院?
束縛全身的劇烈疼痛約莫在五分鐘後散去,她緩緩坐起,意外發現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傷處,連擦傷都沒有,兩臂上的皮膚完美無瑕,猶如陶瓷般晶瑩。
徐慕瑾詫異地檢視全身,還真的是完好無缺。
她懵了,委實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現今醫術尚未發達到受重傷的人能馬上治好且完好如初吧?
還是因為想死的心情太過強烈,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下了床,雙腳觸地,行走完全沒問題,這讓她又覺得奇怪了,那剛醒來時的劇烈疼痛又是為何?
如果是作夢,應該不會疼的啊。
滿心困惑的她走出房間,家里安安靜靜的,雖然是熟悉的景象,卻又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
她困惑地快速打量了一會兒,發現原來是牆上掛著的婚紗照不見了。
葉承璿那個混帳,竟然敢把婚紗照扔了?
拍完婚紗照時,她說要掛在客廳,他嫌棄得要命,說如果有人來家里作客,看到時會很丟臉。
她不懂新婚夫妻放婚紗照哪里丟臉了,她堅持掛上,最後他酸溜溜地丟了句︰「反正這你的房子嘛,你想掛什麼我能有意見嗎?」
這讓她委屈的哄了他很久,還答應婚後會把房子改成兩人共同持有,他才釋懷。
站在空白的白色牆壁前,她氣得雙手緊握、全身發抖。
她怎麼會一直讓愛蒙蔽雙眼,沒發現枕邊人是個混帳東西?
在她就讀高中時,葉家一家四口──女乃女乃、爸媽與葉承璿──跟他們家承租房子,因此住在同一棟社區,徐家是A棟十六樓,葉家是G棟十樓,每次收房租都是她去的,因而也跟葉家的人熟稔。
葉承璿長她一歲,人長得高大帥氣、俊俏外型亮眼有如明星,當時年方十八的她芳心暗許,但因為少女的矜持,加上他看起來對她沒什麼意思,因此一直不敢把心情說出口。
在她大四,葉承璿退伍的那年,葉家父母離婚了,最疼他的女乃女乃也在同年過世,葉承璿因為太過傷心一蹶不振,工作也不找了,每天廢在家里醉生夢死,心疼他的徐慕瑾過去安慰開解他,受到氣氛所感,一時腦沖表明了心跡,沒想到他竟然接受了,自此開始交往。
徐父見他一直賦閑在家也不是辦法,便叫他去自己的公司上班。
徐家經營的是百貨零售,在爺爺那個年代從一間小雜貨店起家,在徐父手中發展茁壯,目前擁有全省兩百家連鎖分店的規模,日本也有五家分店,同時經營日本品牌的代理行銷。
葉承璿恰好是日文系畢業的,因此被安排在國際采購部門。
大家都知道他是大小姐的男朋友,因此對他客氣有禮,他的行為不知不覺也變得囂張跋扈,明明是專員,態度卻比經理還要高傲,徐父看不過眼,說了他兩句,他就不爽了,鬧著要辭職,還是徐慕瑾想辦法把他勸回去的。
結婚後,他又要求至少要給個經理職位,否則這個「駙馬」在公司太無地位可言,她覺得有理就答應了,不管父親如何說他沒有實績,難以服眾,還是硬要求讓他從專員直接升到采購部經理一職。
徐父氣歸氣,但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還是答應了,希冀葉承璿能因此更疼愛女兒,讓女兒在婚姻中快樂美滿,就算有任何質疑或不公的私下流言,他也全頂住了。
回頭想想,她不知道讓父母受了多少委屈,來忍受這樣的女婿。
著實越想越氣,這個與葉承璿共有的家也越看越討厭,雖然她已經沒有跳樓的沖動,但也無法再待一分一秒。
她決定回娘家,再跟律師討論離婚的事情,而且,她還要想辦法把自己的股份跟房子的產權討回來。
這間房子是父母送給她的禮物,憑什麼給那個混蛋一半!
可是最蠢的人是她!
她氣惱的搥牆,捶到手疼,皮膚迸血了才停止。
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沙發扶手,她難受崩潰的摀臉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外頭天色已經昏暗了,狼藉的小臉方才自掌心抬起,走來浴室打開洗臉盆的水龍頭,使用冰冷的水潑臉。
抬頭看著鏡中狼狽的自己時又忍不住哭了,扶著臉盆哭了好一會兒,又再洗一次臉,擦淨之後回到房間,她連行李都懶得收,反正娘家屬于她的房間一直都在,也有換洗衣物,她只要帶錢包跟手機即可。
回房找了一會兒,才在枕頭下找到手機,看見那銀色的外殼,讓她不由得困惑。
怎麼會是舊款的?
這應該是兩年前的形式吧?
這手機早就不知被她收到哪去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床上?
打開一看,竟然裝有SIM卡可以撥打電話,確定是她的手機無誤。
該不會是葉承璿偷偷換走了她的新手機,叫她用舊手機吧?
他以前就做過這種事,如果她表示不願意,他就又會開始酸她,還說她爸爸太小氣,給經理的薪水那麼少,害他沒錢換手機。
他不是情緒勒索就是酸言酸語逼她就範,偏每次都成功,因此更得寸進尺,這次竟然沒告知就直接偷換了。
「卑劣的家伙!」徐慕瑾恨恨地咒罵。
當初愛得有多濃,現在就恨得有多深。
找到手機後她打開梳妝台抽屜拿錢包。
這錢包她用了三年多,是葉承璿第一次送給她的禮物,即使不是名牌包,只是路邊攤買的一個五百九的錢包,她依然分外珍惜,現在卻看這錢包特別刺眼,因此她抽出里頭的紙鈔塞進口袋里,就直接出門叫計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