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蘭溜出避暑山莊,來到登天塔,卻只見父親,不見武梅渲,心頭不禁疑惑,不會是遇上什麼麻煩吧?否則她怎會跟爹爹分開?要知這里距離京城並不遠,若被追兵追上,大家都會有危險。
「爹。」他留意了下四周,沒發現什麼可疑人物,才靠近過去道︰「怎麼只有你一人,梅渲呢?」
「她……」文知堂一臉感慨與悲慟,還以為所有噩運都過去了,想不到……莫非老天真的沒眼,那麼好的姑娘卻讓她落到這種結局,難道真的好心人都該被雷劈嗎?「我帶你過去吧!」
「爹,到底怎麼了?」文若蘭被他爹的反應弄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她……」文知堂幾度欲言又止,良久,才長嘆口氣。「她雖服了大還丹,傷勢好了五成,但受創最嚴重的髒腑卻……卻……」
「卻怎麼啊?」
「留下了病根。」
「什麼病根?」
「剛才我們一起等你的時候,她突然月復痛如絞,我趕緊送她去看大夫,結果大夫一把脈,說她……傷到了孕育孩子的地方,這輩子都不可能懷孕了。」
文若蘭整個人怔了。方才,就在不久前,他才在天燈上寫下請她跟他生個胖娃子的字,想不到才多久……為什麼會這樣?她是如此渴望孩子,結果卻……
「是我連累了她……若非我將她拉進這場意外,她怎會受此創傷?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們父子,她……不該這樣的,為什麼……大還丹不是號稱武林第一聖藥,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嗎?而且梅渲調息後也說傷勢好了大半,怎會……不!也許這個大夫看錯了!爹,我們帶梅渲找其他大夫再看一遍,興許——」
文知堂打斷他的話。「我本也不信,這麼好的姑娘,竟然……因此我扶著她連找五名大夫,得出的結果都是一樣。受傷後,她若好生調養,不再奔波操勞,或許傷勢不會變得這麼嚴重,但她隨著我們逃亡,才令傷勢惡化。方才她出血不止,若非大夫用藥得宜,只怕她流血都流得沒命了,所以……兒子,她不能受孕已是事實,你只有兩個選擇,接受和不接受。」
「呵呵呵——」文若蘭突然大笑起來。「爹,兒是那種危難時便棄心上人不顧的人嗎?倒是爹,這輩子您只怕沒機會抱到孫子了。」
文知堂遲疑了半晌,又是嘆氣、又是苦笑。「罷罷罷,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倒是梅渲……她家的情形你也了解,如今變成這樣,恐怕她會想不開,你可得好好安慰她,別讓她走上了岔路。」
「我知道了。」文若蘭深吸口氣,突然跪下,對著父親重重三叩首。「對不起,爹,孩兒不孝。」
「說什麼傻話?沒有武姑娘,我們父子倆此刻恐怕都在午門候斬了,而今……難道要老夫做個忘恩負義之人嗎?我許諾過你們的婚事,說出口的話便不會反悔。去吧!好好安慰你媳婦兒,無子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大不了領養嘛,世上這麼多孤兒,真喜歡孩子,就抱幾個來養,只要教養得宜,未必不如親生。」
「謝謝爹。」文若蘭真的感激父親的開明,讓他能毫無後顧之憂地追尋屬于自己的幸福。
在文知堂的指引下,他進入醫館,找到正在里頭休息的武梅渲。她坐在那里,雙眼無神,沒有半點生氣,彷佛連神魂也丟了,剩下的只是一具。
文若蘭看得心疼不已,輕輕走過去,伸手握住她一雙柔荑。
「梅渲。」他低喚一聲。她沒有反應。
他等了好一會兒,她仍如他進來時那樣,死氣沉沉。
他再也受不了,用力將她摟進懷中。「武梅渲,你怕什麼?!」低喝在她耳邊響起,她整個人突然如秋風中的落葉,顫了起來。
她的目光飄移了好久,才終于定在他臉上,見他微帶憤怒的神情,她不覺心一窒,毫無往昔的驕傲、灑月兌風采。
她這樣的表現讓他看得既傷心又生氣。「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你以為你不能生育了,我就會離開你?」
「你想要個胖大娃子……」當大夫宣布她從此不能懷孕之後,她腦子里只剩下那個高高掛在天空的天燈。本是祈福的願景,卻在瞬間成為泡影,她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更不曉得如何告訴家人,她再也無法為武家傳宗接代,永遠不能了。
這一刻,他真恨自己為什麼要寫那鬼東西!本以為能討她歡喜,結果……
「對,我想要個胖大娃子,想要跟你一起生個孩子,男女都無所謂。我曉得你很怕文、武兩家絕後,肯定想要男孩,那也行,不過孩子一定要像你,率直、義氣、勇敢,不要像他爹,一輩子揣測人心、玩弄人性,結果差點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還連累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不關你的事,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這麼愛你。」
「可我現在……」她說不出話了,因為他突然吻住她。
他的唇仔細地與她廝磨,很是溫柔,不像之前那個吻一般火熱,卻如春雨,潤物無聲,澆灌得她干涸的心漸漸恢復生機。
「梅渲,我愛你是愛你這個人,不是愛你會生育、武功好、家里有錢等等價值,只要是你武梅渲,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你。」
「若蘭……」她抽噎兩聲,終于崩潰地伏在他懷里痛哭失聲。
他松了口大氣。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剛才她那樣子……老天爺,就算給他整個天下,他也不願再見一回她那失魂落魄的慘狀。
他愛她,只喜歡看她笑,希望她過得好,為此,他願意付出一切。
「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女乃女乃一心要武家傳承下去,可是……她若知道我的情形,會絕望的……而伯父……」
「爹說,不能生就領養吧!」
「啊?」她張著嘴,兩行淚依舊掛在頰邊,卻是驚訝得哭不出來了。
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正自己生的也不一定比較成材,不如領養幾個好的,細心教養,說不定將來成就更勝親生子呢!」
「伯父不在意嗎?」「有啥好在意的?是人都會老、會死,你怎麼知道死後子孫一定會幫你風光大葬?萬一後代不肖,說不定你就是被氣死的,還指望他們能遵守禮制,每年春秋二祭嗎?再說,人死後會怎樣,誰也不知道,不好好珍惜活著的時光,老擔心死後干什麼?萬一人一死,便是永遠地消滅,可你一輩子都在擔心死後會怎樣怎樣又怎樣,一點活著的樂趣都沒享受到,不是很吃虧?所以……」他輕輕地搖搖她,又親親她。「那些無聊之事就交給無聊人士去擔心就好,我們只要想著怎麼一輩子幸福美滿就夠了。」
「你真是……」好出軌又跳月兌世俗的念頭,可是……她好喜歡。
「我真是什麼?英俊帥氣、還是聰明?」
「你真是好厚臉皮啊!」她終于被他逗笑了。
「能比平常人厚臉皮,也是一大絕招啊!我喜歡。」他湊上前,又親了她一下。「梅渲,我們成親……喔,不對,你說過要招贅的,行,我沒問題,你肯一輩子對我負責就好。」
「你這個人真是……」天哪,她怎麼會喜歡一個如此賴皮的男人,可偏偏……她喜歡他,好愛好愛,這一輩子,她永遠愛不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