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少的念念不忘 第二章

作者 ︰ 菲比

「任笙歌,妳在發呆嗎?」翟修見她遲遲沒有後話,忍不住輕笑。

換做其他人膽敢在翟修面前放空,他一定無法輕易放過,但任笙歌不一樣,其實,只要是任笙歌,翟修所有的處世原則形同虛設。

「咦?我……我哪有!」任笙歌的臉一陣熱,她說啥都不會承認,剛剛腦袋漂流到第一次主動與他交談的十六歲那夜。

剛剛才在心底告誡自己,必須拿出老師的專業氣勢面對翟修,不料沒幾分鐘立刻破功。

「所以還沒治好?」翟修笑著反問。

「我又沒確診,干嘛醫治!」任笙歌知道他說的是以前總笑話她確診浩呆的玩笑話。

「妳為什麼要放棄治療?」翟修勾起一側嘴角,死纏爛打一如當年。

「就說我沒確診,治什麼病啦!」任笙歌沒好氣回答,此時,她的語氣相較方才特意端起老師的架子相比,已經放松許多。

這時,輔導室的氣氛瞬間暢通無阻。

翟修望著任笙歌笑而不答,看著她與他重逢那刻,臉上用「老師」、「專業」形象籠罩清麗臉龐,想與他劃清界線的意圖十分明顯,讓翟修還有好一陣子的心情低落。

沒想到談話不到二十分鐘,他熟悉的任笙歌又回來了,瞧她微瞇眸沒好氣瞅著他看的模樣,與當年兩人相愛時一模一樣。

翟修勾著嘴淺笑,清冷中帶有一絲暖意,彷佛天寒地凍里的一盞燭火,總能輕易燃起任笙歌的貪戀。

任笙歌這次回神得挺快,像亟欲隱藏什麼般,刻意痕跡十足,低頭看了手上厚厚資料,目光像黏在字里行間般不敢抬頭再看翟修。

「總之,我看了司徒騰在美國高中時的學習成績,我總覺得怪怪的,他有時候考試成績幾乎全科滿分,有時卻掛零,翟副總曉得怎麼回事嗎?」就算後話是詢問,任笙歌仍不敢抬頭,佯裝翻閱手中數據想找出問題點。

「說來慚愧,我對司徒騰的成績不了解。」翟修自知他是不及格的監護人。

「翟副總剛接手照顧司徒騰,不了解他的情況是在情理之中。」任笙歌替他找理由。

「謝謝妳替我找台階,總之,我這兩天會找司徒騰好好談一會兒,只是,有件事不是太了解,希望問了任老師別太介意。」向來胸有成竹的翟修,難得問得戰戰兢兢。

「翟副總請說,我不會介意的。」縱使任笙歌口中說不在乎,但心底被翟修搞得也變得緊張兮兮。

「我母親第一天送司徒騰來學校報到時,她見到妳是司徒騰的導師,有任何表示嗎?」

司徒騰復學已經是近半個月前的事了,照理說翟夫人知道寶貝外孫進入任笙歌的班級,應該會嚷著要學校開除她之類的無禮行為,但翟修卻完全沒听聞風吹草動,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也多虧翟夫人沒有對任笙歌擔任司徒騰導師有任何意見,他今日依約前來學校才能意外與年少的怦然心動重逢。

「我想,應該是翟夫人不曉得我是司徒騰的班導師吧!開學時我就被學校外派去參加數學重點加強班老師訓練營,直到上周一才回學校上課,所以錯過與翟夫人見面的機會,翟夫人當時見到的是代理班導。」任笙歌話說得有點尷尬。

當任笙歌重返工作崗位後,才曉得轉學生正是翟夫人的外孫,她也想過工作該不會不保之類的負面想法,畢竟她所處的學校「私立星工高級中學」正是翟家的產業,翟夫人的確有手段與能耐將她從學校攆走。

而翟夫人遲遲沒有動作,八成是把代理班導誤認為一年A班的導師了,所以才沒有將她揪出來狂罵一頓。

「原來如此。」翟修總算解惑。

翟修望向任笙歌,雖她表面一派輕松,但他卻能輕易從她清朗眉宇間,看出她的憂心。

「別擔心,若我母親為難妳,我會處理。」翟修已不是當年的十七歲少年,他早已是在公司握有生殺大權的成年男子,絕對有能力保護任笙歌。

任笙歌圓睜眼眸看向翟修,為什麼她明明一句話也沒說,他就能知道她的憂心忡忡?

「學校有董事會,不是我母親能插手,而且,就算我母親想施壓,我也會力保妳不受任何委屈。」翟修再三保證,過去只能毫無作為讓任笙歌與她的外公被掃地出門,但現在的他已經不同了。

「謝謝翟副總,不過我想,在工作中若遇上困難,能獨立解決才是社會人士應有的心理素質與能力。」雖然任笙歌很感激翟修口頭上的鼎力相助,但她已經不想再重蹈覆轍,與和自己完全不相襯的人再有瓜葛。

任笙歌劃清界線的意圖萬分明顯,但翟修可以理解。

十六歲的他有勇氣與任笙歌相戀,十七歲的他沒能為她力抗母親,眼睜睜看著女友落寞地與外公拿著簡單又寒酸的行李沉重離開翟邸。

這十一年里,她過得還好嗎?他不只沒派人打听,也沒有膽量听見關于任笙歌的所有消息。

因此,任笙歌不想與他有事關司徒騰以外的連結,翟修是可以理解的。

「是我踰矩了。」翟修第一時間為自己的沖動道歉。

「翟副總請別這麼說,如若將來在工作上我個人有任何問題,我只想靠自己解決,倘若我接受旁人的幫助,那我永遠無法自立。」任笙歌趕緊解釋。

任笙歌不願讓自己習慣接受別人的幫忙,畢竟,一路走來人情冷暖她一一嘗盡,懂得堅強面對問題,比等待旁人施舍幫助來得有自主權。

翟修微微掀起一側嘴角,眼前的任笙歌不再是過去任人欺侮的小女生了,現在的任笙歌,獨立、自主又堅強。

或許,沉湎過去的,一直都是他。

莫名地,一股落寞與寂寞籠罩翟修心坎。

難道,是他一直被遺留在十一年前念念不忘的情竇初開?而她,早已放下所有昂首闊步向前邁進?

「我想,我們今日的談話好像也該結束了,翟副總工作繁忙,還撥空前來,表示您對外甥的教育十分上心,令人佩服。」

翟修還在細數過往緬懷過去,此刻的任笙歌卻已經做結論,竟讓他此刻怨恨自己的感情深重。

如果沒有這麼戀戀不舍,是不是這十一年會過得比較舒坦?

翟修這十一年來從未懷疑過對任笙歌的感情,但十一年後再見,她的努力劃清界線意圖如此明顯,讓翟修居然質疑自己的款款深情,到底是對她的念念不忘,還是愧疚滿懷?

「這是我的通訊軟件ID,如司徒騰有任何狀況需要聯系我,翟副總可以透過這個管道聯系我,我二十四小時都在線。」任笙歌將天藍底咖啡色字體的名片交給翟修。

翟修接過名片,才發現這是學校替老師統一制作的名片,一種專業卻制式化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在任笙歌遞給他名片的當下,還一度以為是她親手為他寫下的聯絡方式。

「二十四小時在線?」翟修收起不該存在的自我假設,對任笙歌的話感到疑惑。

「我們A班是升學重點班,身為帶領即將面對大考的一年級導師,就該二十四小時都能讓學生與家長找到人。」任笙歌一點也不覺得手機二十四小時保持暢通,第一時間閱讀學生或家長傳給她的訊息有任何錯誤,對星工高中擔任升學重點班的各科老師與導師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沒想到,帶領升學班如此辛苦。」翟修看任笙歌神采奕奕,很難想象她的手機必須隨時保持能找到人的狀態。

任笙歌都是利用什麼時間休息?這點翟修萬分好奇。

只是事關私事,他不好開口詢問。

「真正辛苦的是學生們,每天有寫不完的測驗卷,每兩周一周考,每四周一月考,八個禮拜還要模擬考,早上七點半到校早自習,晚上八點晚自習結束離開學校,周六還有整天的加強課程,若周六課程上不完周日再到校補課,根本沒有休息時間。」任笙歌簡單說明一年級升學重點班的教學行程,讓翟修提前感受擔任監護人的壓力。

「學生學習強度如此大?不是才一年級嗎?」雖然翟修身為星工航運副總裁,工作時間與強度比學生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還是忍不住替學生喊累。

「雖說才一年級,兩年後將面對征選入學還有考試入學,得提前準備,若等下學期再考慮升大學的問題,時間就太晚了。」任笙歌當然也知道他們不過半點大的孩子,長時間接受高密度的學習訓練太不人道,但為了考上好大學擁有更多人生選擇權,這點犧牲與努力是必須的。

「學生辛苦,老師也很辛苦吧!」翟修替她感到疲憊。

「老師除了要出考卷寫延伸教材還要批試卷,此外得備課和進修,的確也很辛苦,但看到自己教出來的學生能考上理想中的大學,一切都值得。」任笙歌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非常細心與用力地照顧他們。

畢竟,哪有老師見學生獲得成功,會不替他們開心的呢?

翟修淺淺勾著嘴角,任笙歌明明只是闡述事實,但眼前專業又敬業的任老師,已贏得他的尊重。

「翟副總難道忘記了?我們以前在星工讀書,不也是一樣嗎?」任笙歌忍不住回憶過去。

她的話讓翟修憶起高中點滴,當時他們倆也是一年A班的學生,整天埋頭苦讀卻從不喊累,甚至還愛上認真讀書的自己,或許,現在的學生們也喜歡努力不懈的自己。

「也是。」翟修淺淡笑了。

這是任笙歌在近半小時的談話中,第一次主動談到他們倆的過去,翟修莫名地有些念舊的恍惚。

「我想,我已經耽誤妳太多時間,是該告辭了。」翟修起身打算離開。

「翟副總客氣了。」任笙歌將數據放在桌上,也跟著站起,打算送他到校門口。

只是,任笙歌才送翟修到輔導室門口,翟修便要她止步。

「任老師,送我到這即可,妳也很忙碌吧,快去忙妳的。」雖然翟修很想與任笙歌多相處一會兒,他還有滿肚子的問號待等她化成句號,但他還是客氣地請她止步了。

「好,我就不送了。」任笙歌倒是很爽快答應。

「那……」翟修垂眸望向身高不到他肩膀的任笙歌,素來呼風喚雨的翟大副總難得語塞。

任笙歌仰首看著翟修,等他把話說完。

任笙歌不想承認,她正期待翟修說些與司徒騰無關的話。

她不願意供認,她希望翟修說點關于他們倆的話題。

心髒在任笙歌胸腔卜通卜通響個不停,明明剛才表現得很淡定呀,怎麼一知翟修打算離開,緊張與不舍籠罩心頭令她渾身發顫。

「那……」翟修的尾音拉得很長,其實他也舍不得說再見,但話還是得開口,「我們保持聯系。」

其實,他們都曉得,下一次見面不知何時,或許下個禮拜司徒騰在學校打人,監護人必須再來學校一趟,又或者學期末的家長討論會,更或是司徒騰的畢業典禮,只是他們羞于開口,誠實表示內心的依依不舍。

「好。」任笙歌用力點頭,接著抬首笑睨他,「一定的。」

翟修沒再開口,朝任笙歌扯起嘴角,轉身踩踏看上去從容實則失落的腳步,緩緩消失在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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