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喝口水。」沈景臣見她醒了,連忙起身去端水杯。
床頭點著一盞小夜燈,昏暗,卻足夠看清前面這個人。他的身材修長,略帶疲憊的臉上帶著焦慮。他很快就端了一杯溫水過來,在她床邊坐下,扶著她起來。
方夢怡的心突然就柔軟得一塌 涂,看見他,真好啊……她的光亮又回來。方夢怡就著他的手,很快就將水給喝光了,明明是舒服了,可眼楮里卻濕濕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怎麼又哭了?還是很難受?」沈景臣用自己的臉去貼了貼她的臉感受溫度,比先前要降下來一些,他也放心了一些。
方夢怡搖搖頭,不說話。沈景臣又要她躺好,「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方夢怡點點頭,脆弱的時候,她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看到他在身邊她的內心竟格外地平靜。曾經她不顧一切地要離婚,假裝一切都過去了,但是她的心里還是有他的,這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需要他。
方夢怡又迷迷 地睡了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沈景臣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過來,粥煮得很稀,但里面很有料,肉眼可見也有大半碗的肉末。
哪有這樣煮粥的,方夢怡別開了頭,「我不想吃。」
「不要任性。」沈景臣拍拍她的腦袋,「生病了是會想吃清淡一點,但粥有什麼營養,想要打敗病毒,要多吃有營養的東西,這個粥我熬了好久的,你嘗一口。」
親自熬的嗎?
湯匙已經送到方夢怡的唇邊,她張嘴吃了,竟意外地覺得非常好吃。米粒里裹著皮蛋和肉的香氣,清甜可口。沈景臣並不好廚藝,但是偶爾照著書上做出來的東西也都很好吃,可見人聰明了,在什麼方面都有天賦。
見她沒有排斥,沈景臣繼續給她喂,一口接著一口,一碗粥很快就見了底。
方夢怡吃了一大碗粥,竟出了一身的汗,然後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她覺得自己的病都好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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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臣將窗戶打開,外面的陽光透進來,她這才覺得天色大亮,不由說道︰「一夜過去了……」
「是啊,幸好我回來得及時。」想到這里,沈景臣的臉上不由出現幾分慍怒,「你自己都不會照顧自己,生病了為什麼不跟我說?也不曉得去醫院。萬一我遲點回來,發生事情了怎麼辦?」
沈景臣難得對她語氣這麼重,方夢怡頓了頓,忙解釋道︰「不會啦,我自己有分寸。」
沈景臣的眼眸緊緊盯著她,感覺才幾日不見,她的下巴都尖了,「你哪里有分寸?有分寸會昏睡不醒,有分寸會抱著我說好冷。」
抱著他……說好冷……她平時還真的做不出這種事。
方夢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那個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沈景臣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薄唇緊緊地抿在一起,「方夢怡,你究竟有沒有心?要取暖的時候就抱著我不放,現在就著急趕我走?」
方夢怡有點懵,她哪里是要趕他走了?現在是工作時間,她只是提醒他應該去上班了,若是平時她就直接嗆上去了,今日她難得地心平氣和地說道︰「你好些天沒回公司了,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比如簽字啊什麼的……」
沈景臣頓時恍然大悟,「你還想著你的合約?今天我不想簽,我累了。」
方夢怡忍不住翻白眼,這個男人,這個男人能不能把他的幼稚收回去。她之前也沒覺得他會這樣曲解別人的意思,她忍不住用被子將自己一蓋,繼續躺平了,她不說話總行了吧。
就這樣安靜了幾秒,方夢怡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似月兌衣服的聲音。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景臣就掀開了她的被子,一同鑽了進來。
他伸手將她摟在懷里,「你生氣了?」
「我沒有。」她才沒那麼小氣。
「你就有。」
「好吧,我生氣了。」
「你就是個小心眼的丫頭。」
「沈景臣,我從前怎麼就不覺得你胡攪蠻纏呢?」
「不對你胡攪蠻纏,怎麼能娶上你。」沈景臣感覺方夢怡想要掙月兌他,他的手臂不由地越收越緊。
方夢怡沉默了片刻,「那還不是離婚了。」
因為蒙在被子里太缺氧了,方夢怡忍不住把頭探出來。
「所以,我們再婚,你看你根本就照顧不好自己,一會弄傷腿,一會發燒,生病也只知道自己熬著,這樣的你怎麼讓我放心的下?我年紀比你大,照顧你習慣了,以後繼續讓我照顧你,好不好?」這是沈景臣的真心話,這些天他想了很久了,他的女人還是應該由她自己來照顧。
「婚姻不是兒戲,你一會離婚,一會再婚,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方夢怡背對著他,悶悶地說道。
「我就是太在乎你了,才會跟你離婚。」沈景臣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又來了!因為從吳芊芊那里得知了真相,所以這次方夢怡並沒有打算讓這件事繞過去,她鼓起勇氣,轉過頭來,看著沈景臣一字一頓道︰「你說清楚,什麼叫太在乎我,才會跟我離婚?」
沈景臣垂下眼眸,他一直都覺得不提不點破,就能讓這層紙永遠 在窗戶上,但今天他索性說出來,「與其看你失望難過,我還不如放你自由。」
「什麼自由?」因為離真相越接近,她的雙手不由握緊,有點顫著聲音問道。
「我知道,我趁人之危,我也知道你這些年對我很感激,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別人……」
「有個鬼的別人,我怎麼不知道我心里有別人!」方夢怡又氣又惱,氣他把謠言當了真,又惱他一直把這些事藏在心里。
沈景臣一愣,有些驚又有些喜,但是他擺明不信,「你不是一直都暗戀你班里的那個班長?叫做馮德龍的?你對他的事情一直都特別關注,有一次還特地讀有關他的新聞。還有,你去參加同學會還特地打扮過,難道不是因為他?」
方夢怡有些想哭又有點想笑,「拜托,你一個大男人,為什麼要把這種事情藏在心底,你問問我行不行?我沒有暗戀過別人,我第一次談戀愛是你,第一個喜歡的人也是你,我從來沒有想過和別人有什麼!還有去同學會誰不精心打扮的……說了你也不會懂。」
沈景臣愣了,一直說方夢怡暗戀班長的是她室友,而他後來竟也那樣篤定地認為著,誤會著,「那為什麼同學會之後,你對我越來越冷淡,甚至不讓我上你的床?」
「簡悅,她像個女主人一樣隨意地進出我的家……」一想到這里,方夢怡有些嘲諷地看向他,「其實,我才是那個第三者吧。你們相識的時間比我長,她同你門當戶對,你媽更喜歡她。只是如果你喜歡她,為什麼要娶我?」
「你會為我吃醋嗎?」沈景臣的面部表情都柔和下來,那雙總是如子夜一樣深的的眼楮變得很亮。
方夢怡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我以為你不在乎我,不會在乎我旁邊有誰,你也從來沒有問過我。」
「不要用你的幼稚做借口,你用她來試探我的時候,到底有沒有想過我很難過?你們朝夕相處,所有的工作時間幾乎都在一起,你應酬的時候她陪著你,你出差的時候,她也是陪著你。她將你的生活、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條,人人都對她贊不絕口,你要我怎麼想?你為什麼不顧及我的感受?」
方夢怡一想起那一夜一夜的漫長等待,漫長的胡思亂想,那些總是被她隱藏著的委屈傷心突然都找到了發泄口,她的眼淚決堤而下,「所有的人都以為簡悅就是總裁夫人,只怕你們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吧。」
「寶貝,你不要哭,你不要哭……」沈景臣看到她哭的模樣,心疼得心都碎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當她是我的秘書,我對她從來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對,你壓根什麼都不知道,在我的世界里,除了愛人,男女之間超出界限的關系都是不正常的,秘書?秘書都能動你的貼身衣物嗎?」
「什麼貼身衣物?」
「你先前好幾次出差時的行李箱都是她整理的,里面所有的東西。」反正說了,索性說個清楚。這些事情她真的是耿耿于懷,即便過去很久了,都是她心里忘不了的刺。
「不是你整理的?」沈景臣驚訝。
「怎麼可能是我?」
「有幾次因為我太忙了,實在抽不出身,才讓簡秘書到家里來,但我也確認過你在家的。」
方夢怡不由地一噎,這倒變成她的不是了?
「不管如何,我正式和你道歉,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相信你有喜歡的人,但是我們談戀愛許久,你卻沒有把自己全心全意交給我。你不願意當全職太太,想要去工作,這沒問題,但你寧願在別的小公司辛辛苦苦地賺薪水,也不願意到我的公司來幫我。甚至我們結婚那麼久,你都不願意在我的公司露個面。從前你的母親去世未滿三年,我們只是簡單的登記,辦了個很簡單的婚禮。但後來我想給你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你卻更想要隱婚。我有時候在想,你是不是只是為了感激我,才嫁給我。我有時候想,是不是我的愛太束縛,才讓你變得越來越不快樂。當然,婚後,我真的比較忙,老爺子突然中風病倒,我不得不接手家里的生意解決家里的危機。我總是很愧疚,愧疚我沒有多陪你一些,但似乎你並不需要我……」
沈景臣難得說這樣長的話,總是驕傲的他,總覺得他不需要跟人解釋那麼多。他很長時間都在自我懷疑,為什麼他的婚姻會變成這樣……
沈景臣嘆了一口氣,「但是我跟簡悅之間真的不可能有什麼,我比她大很多,從小就看著她長大,工作之外,我將她當妹妹看,或許對她有時並沒有設男女大防,造成了一些誤會,我發誓我這輩子只喜歡你,也只想擁有你。
「我信,我都相信。」
「和你離婚,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但我還是忍著不去找你,我希望你幸福,現在想來,我太自以為是了。」
「對不起……」方夢怡難得听到他自我剖析,哭得更厲害了。他工作繁忙,她都能理解。唯獨簡悅一事上,她一直走不出來,但如今他都解釋清楚了。她的確也有錯的地方,正像是沈景臣說的,她可能並沒有將自己全心全意地交付給他,她在怕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太愛,才太怕了吧……
兩人之間說開了就好了,明明解開了彼此心結,可方夢怡哭得完全停不下來。
「笨蛋,有什麼好哭的,不哭了,嗯?」
她抽抽搭搭地說道︰「我就要哭!」
她之前有多委屈啊!
「好了,現在我們都說清楚了。」沈景臣揉著她的頭發總結道︰「你沒有喜歡別人,我也就沒有放你自由的必要,而我呢,我也沒有出軌,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你也不要老是疏離我好不好?老公知道自己有時候忙得忽略了你,但是現在公司進入了正軌我也會慢慢有自己的時間,會多陪陪你的好不好?」
方夢怡吸了吸鼻子,「那我考慮考慮……」
「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登記結婚吧?我遲點讓人過來收拾行李,你搬回去吧。」
「不行,我說了婚姻不是兒戲,不能想結就結,想離就離……如果沒有準備好,我是不打算再結婚了。」雖然他們講開了,但是還有一件事情過不去,那就是,她可能不能生。
但方夢怡不知道怎麼去開口說這件事。
沈景臣倒也不反對,他很認真地點點頭,「對,婚不是想結就結,想離就離的。你可能覺得我還不是很好,所以不想接受我,接下來你拭目以待。」
他能追她第一次,就能追她第二次。
「……哦。」她其實也並沒有覺得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