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將暖柔和煦吹拂進病房內。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插著管子,吊著點滴,加上病房里本就蒼白的布置,使得病倦的面容更形蒼白。
暖風持續吹送之中,男人用怠倦的嗓無力地喚了一聲,「阿元。」
「我在。」
病房內很快就傳來了回應,年輕的男人像是怕吵到床上之人,動作輕緩地拉開阻隔的垂簾。
「我快不行了。」床上的男人似感嘆,又似放棄掙扎地說著。
「您別這麼說。」就算他不說,年輕男子多多少少也能察覺得到,不知不覺間,有些哽咽。
「不,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他雖還未到垂垂老矣,長年的勞苦憂心卻令他病倒不起,這病已拖了許久,這命也辛苦留了許久,此刻的他已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一睡不醒,「我已經請律師立了遺囑。」
年輕男子聞言沉默不語,臉上卻已擠出沉重且痛苦的千言萬語。
「在我死後,思慧和阿嵐會各得到公司百分之二的股份,這是我答應過的,其他一切,包括雲家的所有財產,將全部歸你所有。」
「您這是……」
「這都是為了朵朵著想。」
這都是為了他最心愛的女兒。
年輕男人懂得,從一開始就懂。
「為了保護朵朵,我防自己的枕邊人和兒子防了一輩子,也竭盡所能用盡了這一輩子。」可惜,他這輩子實在太短,短到只能選擇將女兒的幸福托付給另一個男人,「阿元,你喜歡朵朵嗎?」
「喜歡。」
他很誠實。至少,在這個教育他、栽培他的男人面前不會說謊。
「可我女兒不喜歡你。」這並非嘲諷或什麼,只是純粹地客觀道明事實,「我將一切給你,是要你替我守護朵朵,因為你是我為她找來的保障,只要有你在,她就不會變成一無所有。」
別人不行,但他一定可以,因為他是他選的,因為每當他看著女兒,他的眼里總會有女兒的容身之所,然而……
「將來你可以娶朵朵,但我不建議你那麼做。」他說過,女兒不喜歡他,這是建設在不喜歡前提上的建議,「我希望我的女兒是自由的,她能擁有選擇自身最愛的權利,當她遇到那個愛她一輩子的人,你就代替我見證她出嫁,然後她將能得到雲家財產的百分之五十。」
他想要的,也不過是女兒的自由和幸福罷了,從女兒出生開始,到自己生命即將結束,這一直都是他的唯一的期望。
「您放心,我會那麼做。」年輕男子承諾著,口氣肯定。
「難為你了。」也太對不起他了……
「不會。」
「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忙吧,不用陪我。」男人說完便吃力抬起吊著點滴的那只手,無力揮了揮,閉上雙眼。
男子在深深看他一眼之後便轉身邁步離去,那堅穩的步伐每跨出一步都代表著對男人的承諾。
但當房門悄聲開啟又關上,當男子的腳步聲一步步漸行漸遠,他才終于松懈,露出更疲倦也更無力的病態……
「朵朵,爸爸能為妳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他能做的竟然只有這麼少。
真想……真想在女兒身邊再多留久一些,真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