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皇商夫 第三章 勸他留下來

作者 ︰ 陽光晴子

「阿晏,這就是童姑娘買的男人,長得真俊。」

「他是哪里人?童姑娘怎麼喊他的?小朱子?這是當下人使喚嗎?」

「杜三娘也不知是沒臉了,還怎麼的?人又離開了,你知道嗎?」

「最近好多人找何三,叫他多找像小朱子一樣的貨色,調侃說絕不只付幾兩銀,氣得何三揮拳揍人呢。」

寧晏與朱禮堯走在熱鬧大街上,時不時就有人走來跟寧晏套近乎,打量朱禮堯,問東問西,話題也都圍著那天的事情繞。

當事人只是站著不動,即使如此,渾身散發懾人氣勢,給人無形的壓迫感,讓人不敢靠他太近,這讓疲于應付的寧晏更是一肚子火,對他臭臉相對。

朱禮堯可不在乎他的臭臉,要他去應付那些發花痴的大娘大嬸,甚至一些豪放的姑娘,他也不願意,但一路走來,他發現身上貼著童依瑾的標簽不算壞事,人們會耍嘴皮佔便宜,沒人敢直接對他動手,意識到這一點後,他腳步更為從容。

在尚未被人販子抓來這里時,他從未來過水滸城,但身為大魏皇朝把持多條貢品線的皇商少主,他對各地的商業脈絡都有一定的了解,因此對這個邊際黑市也有相當程度的認知。

水滸城處于邊陲地帶,初始只是馬市,相鄰的是貧窮的異族部落,由于沒有什麼侵略性,大魏皇朝並沒有什麼邊關政策。

馬市熱鬧,為了生活,異族部落的人就過來做點小生意或賣些手編飾品、獵物,久而久之,通婚同化,也算相處融治。

二十年前,先皇德政,開闢運河至此,也為這里開啟新的一頁,更多的人到這里來討生活。

然而大魏國土遼闊,這里離京遙遠,被派來邊陲之境的地方官,不是犯錯被貶外放到這里,就是剛剛出仕的小官。

這種官說白了就是沒能力,被丟到這里,哪有膽量敢管地頭蛇?往往是任期一到,回京述職後便想方設法的求解月兌。

因為這些昏庸、無作為的地方官,一年年下來,間接造就黑市坐大,十年下來,這座城龍蛇雜處,腐敗也繁華,江霽成為土皇帝的事情也隱約傳了出去,只是山高皇帝遠,水滸城又從未入過今上的眼,地方官接受江霽的賄賂,掩蓋非法交易,上達天听的,永遠是報喜不報憂的事。

如今,江霽已成為此地最大主宰,後到任的新官亦不敢招惹勢力龐大的土皇帝,本著你好我好大家好,兩方相安無事最好。

天氣炎熱,寧晏與朱禮堯走了一個時辰已是滿身大汗。

朱禮堯大約看清水滸城的面貌,由于是慢慢繁榮起來,他曾被關在人籠販賣的市中大街是擁擠熱鬧,也有許多重建的豪華建築,而臨近運河的臨河大街,景致又不同,碼頭旁,大小船停泊不少,幾間佔地極大的貨物倉庫矗立,搬運工忙碌干活,街上人車熙來攘往的。

除了一些特色餐館外,還有更多異國異地的零嘴餅干等吃食,他們就在這里買了童依瑾口中的精神糧食。

「姑娘就愛吃這些東西,說干活時,有時遇到瓶頸,就是困難時,吃這些東西能補腦,提振精神。」寧晏這麼解釋道。

兩人采買一大圈下來,店家還免費送一些新吃食,另外又添了一小包說是要孝敬寧晏的,他決定回去就送給小芷,她一定很開心。

小芷開心,他就開心,這心情一好,他就又教朱禮堯哪幾家店家要怎麼來,怎麼回去,哪幾家店更是姑娘的最愛,所謂的最愛,多是糕點小吃、蜜餞肉脯等物。

頂著烈陽,兩人又繞了一個多時辰,手上拎了大包小包,寧晏覺得自己完成了姑娘的使命,讓小朱子廣為人知了,這才熟門熟路的帶著朱禮堯到一家豪華酒樓。

因一進酒樓,朱禮堯又引來眾人目光,寧晏特別要了一間雅間,圖個清靜。

朱禮堯今天已經被當猴子看太久,再加上「小朱子」這名字實在讓人噴飯,有些人懷疑他是閹人,接收到很多復雜的眼神,多得他都麻木了。

只是……一個下人到酒樓吃飯還開雅間,也太大手大腳了。

寧晏似乎看出他的不以為然,喝了口茶,潤潤喉就說︰「姑娘從不虧待下人,我們小廝到這種地方吃得上飯,代表她這個主子大方,她博得好聲名,我們吃上好酒好菜,她說這叫雙贏。」

朱禮堯很困惑,听得出來她對下人是真的好,那為何獨獨對他苛刻?

寧晏真的很敢點菜,順口就點了三肉二素一湯,一頓吃下來至少要十兩。

店小二跟掌櫃跟寧晏都熟,邊招呼邊看著優雅喝茶的朱禮堯,嘖嘖稱奇,「長得這麼俊,難怪會讓童姑娘看上,咱們見了都要自慚形穢。」

寧晏不平地撇撇嘴,「男人看臉是好听話?別影響我吃飯,去去去!」

接下來,有人酒足飯飽離開,也有新的客人落坐,都會聊起最熱門的八卦——童依謹買男人了。

此時,隔壁雅間就聊起童依瑾,你一言我一語,越聊熱絡。

「不管什麼事,再困難、再棘手,她也辦得妥貼漂亮,難怪江爺當寶貝寵。」

「要是百花樓的艷娘在這里,肯定又要抱怨一番了,當年花魁的她也相中童姑娘,打算從小栽培,才想著要去找人販子談價碼,沒想到江爺動作更快,一見小小人兒在拍賣場指個古物,言之鑿鑿說是假貨,搶先一步買了她,艷娘現在都當百花樓的老鴇,逢人就說她丟了個寶貝。」

「可不是個寶貝?那一手仿畫、監識古董的技藝,還有那一身好功夫,上回啊,不知從哪里來一個賣假畫的被她揭穿,買凶殺她,要不是她一身好功夫,都不知道要死幾次了。」

「別忘了,還有從西市來的程爺,竟然跟江爺要她,五萬兩黃金啊,江爺還是舍不得,可見江爺是拿她當女兒疼了。」

外人贊美姑娘的話,寧晏也听到了,他一臉自豪地看著一口一口仔細吃飯的朱禮堯,「你初來這里不知道,黑市里什麼樣的人都有,黑心肝的更多,以假貨當真貨交易的買賣,隨便都能踫上,當街追殺的事不少,但這一兩年狀況好一些,這都是姑娘的功勞。」

朱禮堯看他一眼,繼續挾菜入口。

悶葫蘆!但寧晏還是忍不住湊近炫耀,「姑娘跟江爺說的,再這麼亂下去,誰敢將寶貝拿來這里賣,又有誰願意來這里,一個不好,項上人頭不保,人不來,這里就沒落了,屆時又打回原形,剩一個馬市而已。」

她如此聰慧,難怪年紀輕輕能在此安身立命,還過得如魚得水。朱禮堯邊吃邊這般想著。

寧晏兩人用完餐,便雇了輛馬車回瑾園,提著大包小包進到立雪齋。

朱禮堯就見童依瑾眼楮一亮,從那些大小包小包里挑出一盒吃食,打開後就挑起一顆裹糖的核果,俐落的往上一拋,張口接了核果,這動作一氣呵成,顯然常做。

他看得卻是濃眉一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開心咀嚼,斜看他一眼,咽下美味核果後,道︰「有意見?」

他抿緊薄唇,「既然姑娘問了,在下便直言,姑娘是女子,剛剛那種行為太過粗鄙。」

聞言,她開玩笑地道︰「膽子不小,還真開口訓我。」

「姑娘若是放我自由,我便是想訓也沒機會。」朱禮堯又說。

童依瑾嘴角一勾,氣笑了,倒是一點機會都不放過,就是可惜了,「那我口味重,你愛說就說,我听煩了,隨手抽你幾鞭也行,再不行,一指點了啞穴也能落得耳根清淨,總有方法治你的。」語畢,還挑釁地朝他挑挑柳眉。

朱禮堯氣悶無言。

見狀,小芷跟寧晏拼命憋笑,想跟姑娘斗嘴,那是自己找虐。

童依瑾也是樂可不支,「對了,小芷把這些整理整理。」她頓了一下,突然又改變主意,喊了林嬤嬤,「嬤嬤帶小朱子去整理這些吃食,讓他嘗一嘗,也順便記熟了,下回要他去采買。」

林嬤嬤笑咪咪的點頭,「好的,姑娘。」

童依瑾將臭著一張俊臉的小朱子丟給嬤嬤,笑咪咪的回書房忙活兒。

朱禮堯頭大的與一桌零嘴搏斗,他從來不愛也不吃這些零食甜點,但偏偏買回來的口味還不少,看似相似,口味卻截然不同,不想吃又要死記種類,饒是聰明的他也有點招架不住。

林嬤嬤有耐心,一再重復,手上也沒停,將一桌子的吃食,分別擺到一個三層的八寶盒里,每一層都有八格,每一格都放了糕點、零嘴、糖果、蜜餞。

這種食盒,童依瑾的香閨里放一個,工作坊放一個,竟連馬車上都放了一個。

朱禮堯還真沒听說有姑娘家這麼愛吃這些東西,但捫心自問,他也沒注意過其他姑娘家是啥模樣。

「姑娘就愛吃這些,吃多了,正餐就吃得少,可姑娘也說了,吃得愉快就好,誰規定一定要吃正餐。」林嬤嬤呵呵笑道。

「我前兩天回家,我娘說東街又出了一家新店,我休假時就去走走,看有沒有新鮮貨給姑娘嘗嘗。」另一名丫鬟走了進來,笑咪咪的道。

見到冷冷的朱禮堯,她膽子頗大,嘰嘰喳喳就說︰「小朱子哥哥在姑娘身邊久了,就知知道咱們姑娘有多好,你就放心的待下來,有什麼要幫忙的就跟我們說,幫不了的就找姑娘,她肯定幫!」

聞言,林嬤嬤在一旁也頻頻點頭。

可朱禮堯沒有接話,她們口中的童依瑾與他所見並不同,明顯的差別待遇。

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

朱禮堯也發現童依瑾雖然是主子,但屋里的丫鬟、嬤嬤都是寵著她的,知道她喜好美

食、新鮮零嘴,小廝及丫鬟外出遇上了,都會買來讓她嘗鮮。

童依瑾出手大方,好不好吃都會賞點小錢,但他看得出來,這無關銀兩,她是真的沒將奴僕當奴僕,她會習慣的說「麻煩了」、「請」、「謝謝」或「抱歉」等語,也會關心下人,病了就給錢看大夫,若有家人病了,她也讓人回去照顧,也許就因為她不像主子,奴僕們與她都特別親厚。

「姑娘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在瑾園的每一個遇見他的下人,都會這麼跟他說。

「還有,家里不管男孩或女孩,只要願意送去學堂讀書,她便出學費,但若是私下討要學費回去,一經發現,錢得雙倍還回來,也因為如此,我的弟妹才能讀書。」此時,一名清秀小廝笑咪咪的與朱禮堯並行說話,「我娘都說了,這瑾園的差事可不能有半分懈怠,畢竟這麼好的主子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小朱子。」

月明星稀,朱禮堯提著燈籠,往自己住的偏院走,小廝並不是同一路,但說得歡快,也繼續同行,半點也不在乎燈籠下,某人那張出色俊顏是多麼面無表情。

這幾日,像小廝這樣特意來找朱禮堯說話的很多,為的就是打消他換回自由身的念頭,

姑娘都不惜喂毒控制他了,可見她有多喜歡他。

所以,即使他繃著一張俊臉,身冒寒氣,可為了姑娘,他們還是鼓起勇氣靠近他說上一說,讓他知道姑娘有多好,被她喜歡,他又有多麼幸運。

小芷跟寧晏嘴巴緊,不好套話,但院里其他嬤嬤、小廝、丫頭就容易得多,朱禮堯順利從他們口中得知,自己是童依瑾唯一喂毒控制的特例。

呵,這種幸運,他真心不要。

「姑娘知道你現在還不喜歡她,可只要你喜歡她,姑娘放心了,肯定不會再喂你毒。」

小廝一臉好心的又說。

深夜里,瑾園寂靜,偶有蟲鳴唧唧,朱禮堯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橫木,真心佩服童依瑾,她收買人心之強是他見過的人當中最厲害的,可也因此,他要掙回自由身就更艱難,難道真的要靠美色?

水滸城的仲夏,萬里無雲,陽光刺眼,走在街上,人人揮汗如雨。

立雪齋的屋檐下,童依瑾躺在貴妃椅上闔眼曬太陽,朱禮堯佇立一旁,有一下沒一下的搦著扇子也看著她。

他眼中的童依瑾,不僅生得好,待人也好,處理事情起來井然有序,更有膽識、聰慧靈敏,但有時調皮了一些,除此之外,她還是個喜好美食的饕客。

這地方酒樓林立,什麼腌螃蟹、紅燒鹿肉、松鼠桂魚、無錫排骨等等,無一不愛,她雖不像大家閨秀們吃得那樣秀氣,但也並不粗魯,反之,看著她吃的樣子,就讓人覺得那些菜肴很好吃,引人垂涎三尺。

她很自律,每兩天一次晨起練功,練完功、洗完澡後,會像只貓兒在屋檐下曬太陽,休息一會兒才去用早膳。

平心而論,他覺得她很會過日子,看似忙碌,卻自有一套章程。

「備膳吧。」她坐起來,看著他道。

他看她一眼,就退下,再回來時,手里多了食盒。

對于他對童依瑾沒有半點尊卑之分的態度,寧晏跟小芷從私下碎念教訓到現在放任。

姑娘說了,他肯動作就好,她還挺喜歡看他那張面癱臉,只能說,顏值高的就可以任性。

寧晏兩人將食盒里的銀絲卷、燒餅、熱粥,幾道小菜擺上桌。

在戶外用早餐,就姑娘的話,叫做與陽光有個約會,他們不懂,但姑娘開心就好。

童依瑾淨手後坐下用膳,再看了站在一旁的朱禮堯一眼。

這幾日,他總算收斂身上那讓人畏懼的氣息,但她清楚這不是他安分了,只是要所有人放下戒心,當然,包括她在內。

但令她不解的是,他前陣子冷眼觀察,應該發現她的致命弱點,不然也應該從下人口里得知她對美男子特別寬容。

他並不笨,以他那張出塵絕色的容顏,微微一笑絕對很傾城,那是可以引人犯罪的魅惑笑容,她鐵定難以抵抗,怎麼不用美男計來求自由?

不過她跟他有過節,美男計效果有限,但連用都不用,是不屑用,還是知道對她沒用?

童依瑾邊吃早膳邊看著朱禮堯,一旁的小芷跟寧晏不禁竊笑,覺得姑娘邊吃飯邊配美男的樣子很逗人。

被看的朱禮堯很是無言,若不是她眸中不見半點猥褻,他早就甩袖走人了,倒是她眼里的遺憾濃得讓人無法忽視,他不想承認,但他竟能猜出她是遺憾他沒用美色討好她。

他又非小館男妓,要他對一個女子奉承阿諛,他都看不起自己。

飯後,童依瑾習慣性的要喝一小壺茶,過去是寧晏準備,現在則由朱禮堯伺候。

童依瑾閑來無事就想逗逗美男,見他氣得臉發黑、說不出話就特別解氣。

呵,讓你小小年紀就騙人,老天爺將你送到我手中,怎能讓你太好過?

她端起蓋碗青瓷茶杯,掀開杯蓋,吹了吹,唉,真想念現代的手搖飲啊……

她喝了口熱燙好茶,眉頭微擰,「我說這上等龍井泡起來是好喝,但怎麼讓它更好喝,能韻味回甘?」她喃喃自語著,眼楮骨碌碌的看向朱禮堯,半晌後嫣然一笑,「上回收集的露珠水泡茶很不錯,還是明夭你再去忙活幾桶?」

幾桶?他臉色鐵青,她當是用勺子撈的嗎?

變臉了,她心中樂呵,又裝不舍,「好像很辛苦,還是有什麼替代方法啊?」

「以山澗泉水泡茶,自然更加清香,用雪水也別有一番滋味。」收集露珠水的事,他不想再做一次。

她想了想,高山雪水本就清澈甘甜,但跑一趟高山?那是折騰人;山澗泉水倒離不遠,騎馬大約一炷香功夫可來回。

穿越這一世,她只想活在當下,能享受的,她就努力享受。她回身交代小芷派一名小廝去拿山澗泉水後,就支著臉頰,看著朱禮堯道︰「很懂得品茶?」

「略懂。」其實是很懂,但看她一臉狡獪小狐狸樣,他下意識的就不想吐實。

她又模模下巴,這是不想跟她說太多吧,品茶在大魏皇朝是文人雅士帶起的風氣,這幾年下來,上好的茶葉價值可不輸黃金,拜這黑市之賜,外面難得買到的上好茶葉,總有人免費送來請她喝。

她指指她對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後,再看著他,「你說說碧螺春茶。」知道他沒那麼好使喚,她又說︰「不听話的奴才,留著沒用,小芷,問問杜三娘是否還在城里?」

這女人說起威脅話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

他抿緊薄唇,冷冷道來,「此茶最佳采摘為清明節前,因一芽一葉,完全依靠人工,光炒茶就得經過六個加工步驟,極為費時,泡茶自然也有其講究細節。」他說的極為清楚。

她興致一來,叫他先背對著她,又吩咐小芷跟寧晏去拿其他茶葉罐及茶具等物,自己忙活了好一會兒,一共泡了四種茶,再叫他回過身來,「猜猜這四種茶是哪種茶,不能喝。」

小芷覺得姑娘刻意刁難,不喝哪能猜出來?

「若猜中,姑娘能不能應我一個要求?」他直言。

她吐氣如蘭,說的卻是,「不能!本姑娘是閑得慌,你是小廝,听命即可,哪能要求。」

就是,連做奴才的自覺都沒有,你誰啊!寧晏在心里嘀咕。

朱禮堯抿緊薄唇,沉著神色,時間一天一天過,童依瑾**控制也從沒斷過,他離開的卻越來越強,如同掙不出鐵籠的困獸,積壓的郁火越燒越旺。

童依瑾掀開茶蓋,輕輕撥弄茶葉,再輕啜一口茶香,神色悠閑。

小芷跟寧晏看看姑娘,再看看小朱子,有點恍神,兩人都是主子氣勢,而且認真比較,小朱子還更勝一籌,即使那身小廝布衣都掩蓋不了與生俱來養尊處優的氣質。

朱禮堯見童依瑾依然神定氣閑的品茶,黑眸微眯,卯足氣勢想威壓她,過于沉寂的氛圍就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小芷跟寧晏尤其心驚膽跳,額頭都冒冷汗了。

其實不止他們,被強力針對的童依瑾更是頭皮陣陣發麻,再對上朱禮堯那雙跳耀著怒火的黑眸,她也有些撐不住。

但要她這麼認輸她也不甘願,念頭一轉,她突然喙聲喙氣的開了口,「你確定要跟我杠上?你這樣太帥,我小心肝有點受不了,很想撲上前去啊,還是你別當奴才,當我的男寵?」她故意嬌嗔的看一眼,裝出色眯眯的模樣。

頓時,朱禮堯臉色黑了一大半,這女流氓出口調戲得很自然,好像做過上百遍一樣。小芷圓臉都漲紅,雙腿還有些發軟,她知道姑娘大膽,但一向有色心沒色膽,可從來沒這樣明晃晃的表現過。

寧晏倒看出來了,姑娘是虛有其表的紙老虎,口頭上佔便宜,讓小朱子那嚇死人不償命的恐怖氣勢自動消減大半。

朱禮堯為了不讓童依瑾撲向自己能怎麼辦?只有妥協一途。

他咬咬牙,收斂懾人氣勢,冷冷的指了第一杯茶,「這是精選熟芽……」

听他以淡漠的語氣一一道來,她眨了眨眼,她是這些年喝多了,才得以分辨茶種的不同,但他只看茶色、聞茶香就能知道是哪一種茶,那……

她眼楮瞬間一亮,茶這麼會,吃的肯定也不差,也是,瞧他長成這副膚白滑女敕的模樣,哪會吃不好。

這般想著,她心里頓時有了主意,「表現很好,賞你了。」

她大方的將那幾杯好茶賞他,自己倒了另一杯茶喝,又挑挑揀揀的吃了幾道茶點。

美男、上好醇茶、美味茶點,這不是享受,什麼才是享受?

但朱禮堯看她配著吃的茶點,一臉嫌棄,連好茶也喝不下。

童依瑾不是沒看到某人鄙視的目光,她吃的是鮮辣口味的牛肉干,比現代味道差了不少,但聊勝于無,她也相信他嫌棄的應該她是以手當筷的拿起來啃咬,吃相粗俗,但吃肉脯還讓下人切成一小塊狀,以竹簽插著就食,那種閨秀吃法,她吃來著實太不痛快。

她嘴角微微勾起,抓了一大塊,「來,賞你。不要?來嘛,吃嘛。」

「姑娘自己吃。」他說得斬釘截鐵,滿眼嫌棄。

她卻樂呵呵地笑了起來,當下,連小芷跟寧晏都覺得自家姑娘挺紈褲的,這樣調戲不好,偏偏姑娘不依不饒,還打算親自喂食小朱子……

好在,林嬤嬤在此時走進來,「姑娘,趙大爺來了,說要見姑娘。」

她點點頭,拿棉巾拭手後,起身步出,跨過門檻時,眼角余光卻見某人黑著一張臉,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她嘴角一勾,偏頭睨他一眼,「小朱子留下來是要吃肉干?」

他對上她狡黠目光,毫不懷疑若他不走,她會讓他將桌上的肉脯全吃了,這般一想,他抿緊唇,乖乖地走上前。

見狀,她臉上笑容又加深一分。

大廳里,趙焱坐著喝茶,一見童依瑾進來,立即起身,拱手一禮,他身後的小廝也跟著行禮,圓桌上則放了幾盒禮物。

「趙某出了一趟遠門,今日才回來,特別來謝謝童姑娘當日出手相助。」這指的自然是前些日子,林珊珊去找趙秦娘撒潑,童依瑾去救援一事。

童依瑾坐下來,示意他也坐下,小芷主動為她倒一杯茶後便退到後面,朱禮堯就站在童依瑾的右後方。

不得不說,朱禮堯的存在感太強了,趙焱連看他好幾眼,想到城里最熱門的八卦,再看他的氣質,一眼就發現這人並非池中物,說是男寵,他是不信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童依瑾,「童姑娘,我去看過秦娘,她說姑娘這陣子忙,沒去過她那里。」他猶豫半晌,才接著道︰「秦娘個性軟弱,也沒閨中密友,如今身懷六甲,如果童姑娘可以……」

「不可以,我也不願意去。」童依瑾打斷他的話,見他皺眉,她又道︰「她若真的想找我說話聊天,就離開那院子,她只是懷孕又不是被軟禁。」

趙焱面露為難,「可是林珊珊派人守著門,她一出來,她就會找她麻煩……」

「所以秦娘這輩子要把自己關在那院落,連肚里的孩子出來了,也在那彈丸之地長大就好?」她沒好氣的二度打斷他的話。

趙焱臉色尷尬,他知道秦娘不對,他也勸過了,但她生性怯懦,他實在無法勉強,再看童依瑾難得的不悅神色,他明白他是勸不動她去見秦娘了,只能拱拱手,告辭離去。

小芷跟寧晏都不喜歡趙秦娘,姑娘事情可多著呢,哪有閑功夫去陪她,還幫她宅斗,沒完沒了。

童依瑾站起身,感慨道︰「為母則強,自己不立起來,凡事要外人護著,說來,最可憐的是她肚里的孩子。」

朱禮堯走在她身後,凝睇著她嬌小挺直的身影,突然想起城里說起她的過往,一個無父無母的小乞兒入了人販子之手,她這是有感而發,心有戚戚。

她也是個可憐人。

但童依瑾這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就拿朱禮堯來說,那同情就像暗夜中燦爛火花,沒多久就消失殆盡。

也不知她哪來的惡趣味,讓寧晏帶著他逛了整座城,又讓他記得八寶盒那些零嘴糕點哪兒買,不過幾日,便改口不需他采買了,要他出入各大酒樓、茶坊、餐館去試吃,替她買好吃的,還規定每日必須有一道新鮮菜色。

水滸城雖然繁榮,但與真正富貴的京畿有著天壤之別,名廚之流很少會來到此地,因此,很多酒樓的菜色豪華卻不到位,號稱的招牌菜與京城名廚珍肴相比也只能算三流。

童依瑾有多挑嘴,這些日子他也見識到了,要符合她的要求根本難如上青天,況且她在水滸城十年多都沒發現好菜色,他一個來一月多的外地人會找得到?根本在折騰他。

這一點,朱禮堯還真的冤枉童依瑾了,她依他的氣質外貌揣測他的身分背景不會太差,心想有他為自己搜羅新鮮美味應該不難,但她好像太看得起他了。

一連三日,他辦事不力,她唉聲嘆氣,挺失望的。

童依瑾放下筷子,看著桌上金寶酒樓賣得最好的香辣白蝦,吃一口便知少了火候,吃了兩尾便覺膩味了。

「沒有一日有新鮮菜色,提提你吃過的,而水滸城沒有的,也成。」她退而求其次,沒魚蝦也好。

很可笑的,他居然看出她無奈下的濃濃妥協,朱禮堯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她磨到快沒脾氣了,他看著那道香辣白蝦,「論白蝦,醉蝦最能吃出它的美味,以酒腌泡活蝦,最是鮮女敕。」

人來瘋的童依瑾一听,還真的叫廚房去折騰,可惜術業有專攻,廚藝不是一日就能練成,弄出來的不錯吃,但驚艷是沒有的。

朱禮堯很無言,她有多忙碌他是看在眼里的,到底哪來的熱情能為美食這麼不屈不撓?

不意外的,第二日,他在外頭整了一桌菜回來,最後也是以口說的新鮮菜色過關。

「酒釀湯圓,悅來酒樓做的不道地,可尋上好糯米制湯圓,有嚼勁又不失軟糯,至于酒釀,兩年以上的桂花釀即可。」他說。

她眼露期待的看著他,「你會不會剛好也會煮?」

「姑娘高估了,一個人連墨都磨不好,還會廚藝?」他冷聲反問。

也是,她睨他一臉不爽,「我就是問問嘛,答得陰陽怪氣的,還是你去找找什麼民間高手,不在那些酒樓茶館的名廚?」

「若朱某找不到,姑娘要自己動手?」他再次反問。

她杏眼瞪人,她在廚藝上是真的沒半點天賦,一來,總是分不清那些調味料,二來,她愛吃但不愛油煙、不愛腥味,況且她有錢,就是能任性。

她興致勃勃地又問︰「再說幾樣好吃的,我想想能不能找人折騰出來。」

聞言,朱禮堯有種被打敗的感覺,便隨口又提了幾樣。

于是,第二天就有了一場,名為吃原汁原味的叫化雞的野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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