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忙撒錢 第三章 幫忙也要有竅門

作者 ︰ 田芝蔓

張端沒有告訴過韓淨他家在哪里,所以當鄭福告訴他有個姓韓的小姑娘來找他,他露出意外之色,連忙讓鄭福把人帶進來,還讓鄭嫂準備些茶點送過來。

韓淨被領進花廳時,張端及一桌的茶點已經在等著她了,張端看見她顯然很開心,立刻拉著她坐到桌邊。

鄭福想著這小姑娘就這麼獨自前來,也不擔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想著要不要讓妻子過來陪在一旁服侍,就已經被少爺揮揮手趕走了,後來他想了想,這小姑娘看來大約只有十二、三歲,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閑話,便也听話離開了。

韓淨成長在民風較開放的年代,只要不是三更半夜待在一起倒也不算于禮不合,況且桌上的茶點看起來十分美味,每一樣也都做得很精致,張端既然殷勤招待,那她也就不客氣了,大方拿起桌上的茶點吃了起來。

張端看她吃得眉開眼笑,便拿起茶壺將茶倒進茶海,再倒進韓淨面前的杯子里。

茶是剛沏的,這時倒出來味道正好,琥珀色的茶湯散發著清香,韓淨吃完手上的那塊茶點後便端起茶杯,聞香之後再輕抿一口,眯著眼笑了。

「這茶好香。」

「喜歡讓你帶一點回去。」

「不了,我家沒這麼講究的茶具,帶回去也是浪費。」

「你家沒這些講究的茶具,那你是怎麼會品茗的?」他看韓淨品茗的動作、手勢自然而不造作,像是自小培養出來的。

韓淨一呆,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張端解釋,便一如以往用傻里傻氣的回答帶過,「就是看人學的,有樣學樣總會吧。」

張端其實也只是隨意一問,出身不俗的他見多了世家小姐,對韓淨會品茗沒有多意外,因為平時所見都是這樣的姑娘。

「妞妞,你今天怎麼會來找我?」

之前兩人鬧得不太愉快,張端賭氣故意不去找她,可過了幾天又覺得日子無聊極了,便有些想念韓淨,他正說服自己是大人了,怎麼能跟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置氣,決定晚些就要去找她一起放捕魚簍,沒想到她就先一步來了。

韓淨放下茶杯,由懷中掏出個小荷包推到張端面前。

張端也放下茶杯,那個荷包是素面的,上頭沒有繡任何紋樣,但看起來質料不錯,而且針腳也縫得極為細密,收口處還縫上了一枚絡子。

「這荷包很好看,哪里來的?」

怎麼……他看到是夸荷包好看?也不拿起來瞧瞧?

韓淨拉住了張端的手,把荷包放進他手心里,順便回答了他問題,「什麼哪里來的,這是我做的。」

「你送我荷包啊?」

「不是……你怎麼就只看見荷包,里頭的東西也要看啊!」

張端自然感覺到了荷包的重量,不過能收到韓淨親手做的荷包他就已經很開心了,根本沒想過要看里頭是什麼,不過韓淨都開口了,他便打開荷包,可當他看見里頭的碎銀,臉色立即就變了。

他不傻,才不會以為韓淨單純送他銀子,而且他覺得他若听了韓淨給他銀子的原因,會有氣得橫眉豎目的預感。

張端由懷中拿出了自己的荷包,把里頭的碎銀、銅錢全倒在桌子上,然後把韓淨給的荷包里的銀子倒了進去,推到韓淨面前。

「你給我銀子做什麼?我不要,但這只荷包我要了。」

「不行,銀子是要還你的。」

「你又沒向我借錢,為什麼要還我銀子?」

「我是沒向你借錢,可你上回是花了銀子收廢紙來給我的,我得還你。」

「我不要你還。」

「我一定得還,而且我希望你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我知道你是為了阿緯,可是你這樣做非但沒有幫上我的忙,還累得我得去掙錢還給你。」

張端一听也忘了生氣,關心地問了,「你去掙錢了?怎麼掙的?怎麼累的?」

「我把你送過來的那些廢紙全做成再生紙,然後運去城里賣了。」

張端撇嘴。「我又不要你還。」

「可我不想一直接受你的幫助,我取用竹林里的竹筍、竹笙,那是因為我打賭贏你,我換肉、換調料是拿魚獲換的,我不喜歡沒來由的接受你的幫助。」

「你為什麼要這麼堅持呢?或許有朝一日我也會需要你的幫助,需要每件事都計較得這麼清楚嗎?」

「我們非親非故,怎麼能一直接受你的幫助,請你尊重我,我有所堅持。」

「左右那些廢紙對無用的人來說也沒有作用,交給你才有了新的價值。」

「若你是無償拿到的我還能接受,可你畢竟是付了銀子買的啊!」

「我並沒有花多少銀子……」

眼見張端非要爭論,韓淨脾氣也上來了,口氣開始不佳,「對你來說是沒多少銀子,但對我並不是,再說了,你就算要收購廢紙也買貴了,雖然你不缺銀子,可那些財產終究是你家的而不是你的,你能不能懂得不該在不需要的地方浪費?」

張端十足氣悶,他就是心疼她一個小姑娘得為家計所苦,想著能幫就幫一些,結果送她新紙她不收,送她廢紙她也不肯收,一片好心卻被嫌棄,他怎麼會不生氣?

「是我自願要幫你的,怎麼能說是浪費?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結果在你心里,我跟你卻是非親非故?」

「是朋友就該理解我。」韓淨拿起桌上的荷包,硬是塞進了張端手中,「總之,這個銀子我一定要還你,你若不要隨便你怎麼處理,反正浪費的是你家的銀子,已經與我無關了。」

「你……真真要氣死我!」

「你怎麼都說不听才是要氣死我!」韓淨哼了一聲轉身要走,卻被張端拉住了手。

「鄭嫂!」

一直在不遠處等著的鄭嫂立刻應命而來,「少爺。」

「拿個食盒把這些茶點裝好,交給韓姑娘帶回去。」

「我……」韓淨想也不想又要拒絕,直到看見張端瞪了她一眼,她才又收回到嘴邊的話。

就是幾塊茶點,而且她都上門了,張家招待她也是禮節,她如果連這個都推辭就太不近人情了,所以當鄭嫂把茶點裝好交給她時,她沒再說什麼就接了過來。

張端終于把手放開了,「我可沒消氣,你今天這麼做我真的很生氣。」

韓淨冷哼,覺得自己才是更該生氣的那個,「我才有資格生氣好不好?總之,你若想我們再做朋友,以後這種事就不要再做了。」

說完還「哼」了一聲算是招呼,就自己走出去了。

鄭福听妻子說韓姑娘要走了,便把手邊的事做完立刻趕來要送客,隨即看見韓淨大步流星地往門口走去。

鄭福看了張端一眼,在他的示意下跟了上去,「韓姑娘,讓老奴送你。」

韓淨沒有拒絕,讓鄭福陪著離開了。

留在花廳里的鄭嫂看著自家少爺氣憤的樣子,她知道少爺很喜歡這個姑娘,才會一听到人來了就讓她備茶點,可到底發生什麼事,怎麼會鬧得不歡而散呢?

韓氏沒有所謂空閑的時間,除了忙家務和睡覺,其他時候她大多都是坐在織布機前,只是今日她手上工作著,可眼楮時不時瞥向女兒。

韓氏確實覺得無緣無故接受張端的幫助不太好,但人情世故也得顧及,就像隔壁的李大哥每次進城時總會順帶捎回他們母子三人需要用的日常用品,甚至是載她進城交布料,若她說要付車資,一來李大叔不肯收,二來也傷感情,所以她會改送些李家用得上的東西,比如自家園子里種的菜、幾匹布之類的。

張端是出自好心,更不缺那些銀子,因此韓氏本是打算送禮的,但韓淨堅持不肯,說是讓張端花了銀子就得還他銀子,韓氏一時改變不了女兒的想法,就想著先依了她再慢慢勸說,如今看她這副樣子,大概是與張端吵架了。

「怎麼了?跟阿端吵架了?」

韓淨坐在桌子旁,雙手撐著下巴生著悶氣,不明白張端怎麼就不了解她的意思?

上輩子雖然家里日子過得不錯,但爹娘知道過苦日子時的艱辛,吃的用的沒給兩個孩子少過,但也要求他們不能浪費。

吃可以吃好的,但不能煮一堆卻吃幾口就扔掉,穿可以穿好的,但不能做了滿滿一櫃衣裳卻幾十天穿不了一回,其他的日常用品也是一樣。

在這樣的家庭教育下,當她看到張端一次兩次不把錢當錢,自然不太開心,尤其自己還是他不把錢當錢的借口,她就更不開心了。

「誰想跟他吵架?可他就是冥頑不靈,說也說不通。」

韓氏笑了出來,什麼時候她的妞妞一副小大人樣了,還能說出「冥頑不靈」四個字?

「我雖然只見過阿端那孩子幾次,但我覺得他不是壞孩子,也不是你老是數落的那種紈褲子弟,你說過他來到古河村後一個朋友也沒有,其實我也覺得村里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大概與他脾性都不合,他好不容易遇上了你,覺得與你有話聊,看到你有困難想著多幫你一些也無可厚非。」

「可我並不需要他幫啊!」

「妞妞,斷然拒絕別人的幫助,尤其這個幫助正是你迫切需要的,這其實也是一種傲慢。」

「我……」韓淨一時無言以對。

「娘支持你想靠自己,可阿端只是好心,對你造成的困擾你可以慢慢說與他听,但你拒絕得這麼干脆反倒有點不識好人心。」

韓淨恍然大悟,她明白自己並不是真的孩子,卻忘記了別人看她就只是孩子,所以他們才想幫她的忙,而她的一再拒絕恰恰顯示出她太過固執。

她總說張端冥頑不靈,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既然做錯了,總要去道個歉,只是韓淨一直拉不下臉,磨磨蹭蹭的邁不開腿。

就在這時,一個絕佳的理由出現了——中秋過後天氣漸冷,韓氏織了匹布要她拿去給張端。

韓氏見女兒大概是思考出結果了,便制造機會讓她可以去見張端,一開始韓淨還十分不樂意,但韓氏看得出來她就是嘴硬而已,便以母親的威嚴逼著她去了。

韓淨正愁找不到理由,因此她嘴上嘀嘀咕咕,腳步倒是很快,不久就來到張家的莊子,來開門的是鄭福。

「韓姑娘,你來得不巧,我們老夫人十分想念少爺,逢年過節必得讓他回去一趟,所以前幾日就啟程回京了。」

「那……他還會回來吧?我把這份禮留著,等他回來了再請你交給他。」

鄭福也是為難,以少爺的身分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鄉下,而且老夫人疼少爺在京里是出了名的,或許這次回去老夫人便再也不肯放手了。

「主人家的意思,我們做僕人的怎會知道,要不……等少爺回來我立刻去通知韓姑娘,到時你再把這份禮送給少爺如何?」

韓淨知道鄭福的意思,就是張端很有可能不回來了,所以他不敢作主收下這份禮,她只能笑著應下,抱著禮又回家去了。

韓氏看見韓淨將手上的布包原封不動的抱回來,疑惑地問︰「妞妞,你沒把布交給阿端嗎?」

她知道這份禮不貴重,但也不覺得張端是會嫌棄的人,那麼韓淨是為了什麼又把布包帶回來了呢?

「娘,收著吧,端哥哥可能不會回來了,他是京里的少爺,不是古河村的居民。」韓淨說完落寞地回房。

韓氏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這孩子雖然老是跟阿端吵吵鬧鬧的,怕是也真的把他當朋友了吧。

她早就發現妞妞病好之後,雖然忘了不少過去的事,但學東西變得很快,整個人的氣質也不一樣,甚至有時還會讓韓氏覺得她過分早熟。

這就造成一個問題,韓淨與村子里其他同齡的孩子格格不入,甚至聊天都聊不到一塊。

張端雖然只有十五歲,但可能是京里來的關系,見識廣、懂的話題也多,他們兩人于村里而言像是異類,跟對方卻很契合,如今張端回京,他還會有跟他一樣的孩子可以來往,妞妞卻沒有了。

韓緯在讀書的空檔抬起頭來,正好看見織布機前的母親望著姊姊房門的方向不語,他站起來伸展了子,走到了織布機的旁邊。

「娘,怎麼了?」

「听說阿端不回來了,你姊姊她傷心。」

「張大哥他本就是京里人,哪里可能長久住在古河村。」

「你姊姊也不是不懂,就是……真心交到了朋友,人離開了總會感到失落的。」

京城最負盛名的茶館包廂里,是兩名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年之一是張端,另一名帶著侍衛的人是他的表兄紹明齊。

紹明齊看著自家表弟人雖坐在包廂里,但心思已然飄離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持鈞,去鄉下莊子住一陣子,舍不得離開了?」

是的,張端並不是本名,而是在莊子上用的化名,他本名是張持鈞,陽武侯府世子。

張持鈞回過神,不肯承認自己想著古河村,冷哼一聲,「鄉下有什麼好的,京里樣樣都好,我哪有什麼舍不得的。」

「若非舍不得,你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應該是一回京就找我出來玩,怎麼會回來都幾天了,還是我得知消息才找的你,這不像你啊!」

「我就是離開太久了,祖母想念得緊,不讓我出門。」

「喔?你若真這麼不想去古河村,要不……我告訴舅舅,讓你來陪我?」

「你別……」張持鈞連忙拒絕,話才說一半看見紹明齊那調侃的笑容,知道紹明齊是存心的,便故意說道︰「好啊!能跟在你身邊那是多大的福分,那就多謝提拔了,我的好表哥。」

「算了,不開玩笑了,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心里老想著別人,不覺得對不起我?」

「你又知道我心里有別人了?」

紹明齊不回答,只是拿起茶杯輕啜一口,好好品過味道後才慢悠悠地說了,「如果不是古河村有什麼稀奇的東西吸引你,就是有特別的姑娘吸引你,不外乎就這兩種,但看你那神游太虛的模樣,準是想姑娘了。」

「胡說什麼?沒什麼姑娘。」

「喔?」紹明齊自然是不相信的,挑眉發出疑問。

張持鈞清了清嗓,為掩飾尷尬喝了口茶,這才說道︰「真沒什麼姑娘,就是認識了一個小丫頭,懂很多東西,我覺得新鮮。」

紹明齊失笑,「那不還是姑娘嗎?」

張持鈞也怒了,瞪著紹明齊毫不客氣地道︰「當然不一樣!我哪會不知道你心里想著什麼,我對她不是那種想法,就是覺得她懂得很多讓我很佩服,又覺得她過得辛苦讓我很心疼罷了。」

「喔?懂很多?懂什麼?」

「她會造紙。」

「一個小姑娘會造紙?」紹明齊驚訝了。

「對,若說是紙寮家出身的姑娘也就罷了,可她分明不是,卻能把廢紙還原成再生紙,厲不厲害?」

「再生紙?」

「是,她給取名叫『隨緣紙』,雖然品質不如新紙,但售價也只有新紙的七成,她試著在秦西城賣過,銷路不錯。」

紹明齊也是第一次听到再生紙這種物品,「筆墨紙硯要價極高,對家境清寒的學子來說是筆不小的開銷,若是再生紙的技術夠成熟的話,或許對那些貧困的學子而言不失為一大福音。」

「妞妞家境貧困,寡母帶著兩個孩子生活,她自己身子不好,還有一個在讀書的弟弟,我想著她那日小試身手就賣了不少錢,若好好合計合計,以此謀生也不是不行。」

「原來那姑娘叫妞妞啊!」

「都說了,我對妞妞不是你想的那樣。」

「喔?你覺得我想的是哪樣?」

「你再胡說我要回去了。」張持鈞冷著臉站起身。

「別別別!你這人怎麼開不起玩笑呢!」紹明齊連忙把人拉住,讓他坐回去,而後才正經起來,「你想怎麼幫她?」

「上回我為了幫她找廢紙做原料,花了點銀子,結果她生氣了,說我不懂行買貴了,不讓我再幫她。」

「我的張大少爺,你居然花大錢買了堆廢紙去討好人家姑娘?」

張持鈞噎了下,裝沒听見,「更氣人的是蕭元燁。」

「蕭元燁?雖然你們身分相當,但我記得你們並不熟,日前我听說永業侯派他去了秦西辦事,年後才會回京,怎麼?他惹著你了?」

「我就不明白了,蕭元燁白送她一疊新紙跟一車的廢紙,她感恩戴德的,我花了銀子她倒生氣了。」

紹明齊挑眉,這是……吃味了?

「這個蕭元燁,待我去信一封,叫他別隨便對人家小姑娘獻殷勤……」他故意說道,看見張持鈞又是一記眼刀飛過來,他聳肩抿唇,在嘴邊做了個叉的手勢。

「我好好反省了一下,她嫌我買貴了也有道理,所以我打听了收廢紙的價,讓人又買了不少,打算說服她試著以此為營生。」

「你?你用什麼身分讓底下人去收廢紙?」

「我當然不會用自己的名義,再說了,我也不想讓我爹知道。」

紹明齊算是明白張持鈞的心思了,只是他很好奇,什麼樣的姑娘能讓這位表弟花費那麼多心思,又這麼小心保護著不想讓他爹知道?

人啊,在不順心的時候,萬事都會和你作對!

韓淨由溪邊回來,不知是不是天氣漸冷的關系,她已經好幾回放了捕魚簍都沒有收獲了,所幸那回賣隨緣紙得到的銀子還剩一些,她原是把所有銀子都交給了韓氏,但韓氏只從中拿了一半,其他的就給了她。

「換做在別人家也沒有所有銀子全交公中的道理,我就拿一半,一半你留著做體己。」

韓淨現在只是個十三歲的姑娘,哪里有什麼花費,但韓氏堅持不收,韓淨便也真的拿個小木盒把銀子存下來。

有了銀子,韓氏也沒胡亂花錢,雖然不多,但買點好吃的總還是能的,所以韓淨沒捕到魚,韓氏也沒讓餐桌上少了葷味。

今日韓淨又拎著空魚簍回來,遠遠的卻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前。

是張端吧!

韓淨覺得自家應該不會認識什麼坐馬車來的客人,立刻開心地往家里跑,果然在院子里看見了正在和母親說話的張端,卻在他微笑著轉過身來時,她停下腳步收起笑容,裝做沒那麼高興的樣子。

「你不是回京了嗎?」

看著韓淨冷淡的態度,張持鈞有點小失落,「我是受罰來的,逢年過節才得以回去一趟,節日過了就得回來。」

「我們古河村是衙門大牢嗎?受罰才來?」韓淨冷哼。

「妞妞,怎麼能這麼說話!」韓氏輕斥了一句。

韓淨這才緩和了臉色,走到張持鈞面前,「你要回去怎麼不說一聲,我娘織了匹布要給你做衣裳用,可我送去莊子時你已經不在了。」

「我知道,鄭福跟我說了,我這不來討禮了嗎?」

韓淨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睨他一眼,說句「你等著」就往屋子里跑。

韓氏看著韓淨跑進屋,這才對張持鈞說了,「阿端啊,你別介意,她那時以為你不回來了,很傷心你連道別都沒有,這才生你的氣。」

張持鈞連忙搖頭,解釋道︰「我走的時候妞妞還在生氣,我怕來找她又惹她不快,就想著等從京里回來再找她,沒想到她會先去找我。」

話音剛落,韓淨已經由屋里跑出來了,那個布包還好好的包著,布也好好的收著。

張持鈞接過後道了謝,喊來鄭福把布包放回馬車上。

「你就只是來拿禮物的?」

張持鈞失笑,怎麼院子里多了那麼多東西她都沒發現?

他指了指右手邊,「我運了些東西過來給你。」

韓淨順著張持鈞指的方向看見他運來的東西,臉色瞬間變了。

張持鈞當然也發現了,立刻搶白。「我讓鄭福今日日出前去竹林采了些竹筍及竹笙,這是打賭輸給你的,還有那幾只雞是莊子里養的,雖然不費多少銀子,但我總不能白白收韓姨的布,得有回禮才行。」

紹明齊教了他一招,要送禮,尤其是送給妞妞這樣的姑娘,就得送得讓她找不到理由退回才行。

韓淨要開口卻發現無話可反駁,想了想,忍了下來。

韓氏給張持鈞織的當然不是什麼名貴布料,但貴在實用保暖,張持鈞要回禮她也不好推拒,若是買的她還能說上一說,莊子里養的不像買的那麼費錢,再不收也太見外。

「那麼那些廢紙呢?我上回才跟你說過……」

「我知道,這回我讓人先打听過收廢紙的價才收的。」

「阿緯讀書用不了這麼多廢紙,紙可以一直再生,紙漿不夠白了再加點草木灰煮過就行,不用一直買廢紙回來。」

「誰說要給阿緯用的?我是看你上回隨緣紙賣了不少銀子,想著投資你好好賺一筆錢呢!」

韓淨愣了下。「投資我?」

「原料及成本我出,你出技術,造紙的過程我們分工,到時賺的銀子我們平分,你覺得如何?」

「你這是找我合伙做買賣?」

「這可是我花了許久才想到的好法子,一來我在古河村的日子不會無聊,二來你也有銀子改善家計、供阿緯讀書,一舉數得。」

經過上回賣紙的經驗,韓淨的確也想過以此為營生,不過她一個瘦弱的小姑娘,別說造紙的過程很多活兒她一個人做不了,收購廢紙就是一大問題,便將這個想法暫時壓下。

李大叔幾次跟她提過,常有客人問雜貨郎什麼時候再進隨緣紙賣,若有了張持鈞加入,很多問題的確就有了解決的辦法。

張持鈞看韓淨許久不說話,很顯然是在思考這事的可行性,他露出了笑容,靜靜等著她的決定。

「你又出錢又出力,怎麼能只分一半?」韓淨覺得這樣不太公平。

「出錢出力又如何?沒有你那造紙的本事,難道我能自己把那些廢紙變成能賣錢的玩意?」

這倒也是。

韓淨算是被說服了,點頭回應道︰「咱們來立約書吧!」

于是從這天起,兩人便開始了他們的大生意。

韓氏依然做著織布的工作,在張持鈞的堅持下,她並不摻和造紙的工作。

在這件事上,張持鈞可是把韓淨愛計較的本事學了個十成十,只不過他不是在計較誰做得多,是在計較韓家人做多了。

韓淨之前多次用這樣的理由反駁張持鈞,這回張持鈞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她還真反駁不了,再說了,她也的確不希望母親太累,便沒有再多說。

倒是韓緯,張持鈞偶爾會同意讓他幫忙一下,原因是有回韓緯讀書遇到了問題,韓氏及韓淨都無法回答,張持鈞一看便立刻為韓緯做了解釋。

也因為教了韓緯,他怕哪天韓淨又跟他計較起他做得比較多,所以偶爾韓緯想幫忙,張持鈞便不阻止,再說了,科考也是需要體力的,整天窩在桌子前讀書也不行,身子也得練練,來幫忙造紙的工作正好。

既然要做買賣,自然得記帳,上回因為張持鈞收廢紙的成本太高,所以韓淨把隨緣紙的價位訂得高了些,現在原料便宜了,兩人便討論著要不要把售價降低一些。

張持鈞接過帳本,看了看韓淨自己線裝的帳冊,突然有了些想法。

「我覺得價格可以不用調降,畢竟隨緣紙原本就比新紙便宜,不用擔心銷路的問題,若要降價,倒不如想些優惠的法子回饋給顧客。」

韓淨上輩子是紙寮的女兒沒錯,但做生意方面靠的還是父兄,她則一門心思投入在新紙的研制上,因此這方面她很能采納別人的意見。

「那你說咱們應該怎麼做?」

「咱們收廢紙也需要人力、銀子,若是讓買紙的顧客拿廢紙換折扣,論斤計兩來折算,對我們回收廢紙來說可節省不少成本,又可以帶動銷量。」

韓淨听得微微張大嘴,末了大力點頭,很佩服張持鈞居然能想到這個辦法,用收購原料的成本來做折扣,一舉數得。

「這點子太好了,就這麼辦!」

「還有,紙光是散裝賣還不夠,畢竟這樣就只能賣給一些家境較差的學子拿來習字用,我們可以另外撥出一些做成帳冊,你再在村子里找一位大嬸負責線裝的工作,咱們賣帳冊還可以提高售價。」

韓淨听完之後,默默吐出一句話,「端哥哥,你要是早點開竅,你爹或許就不會罰你來古河村了。」

張持鈞翻了個白眼,一臉不以為然,「你以為我爹是什麼人?這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孩子過家家,上不了台面。」

韓淨看得出來張持鈞隱藏語氣下的落寞,她想他的父親應該很嚴格,甚至讓父子倆因此生了隔閡。

她知道張持鈞的父親並不是不在乎這個兒子,否則放任他就好,只是目前的她還不曉得該怎麼勸慰張持鈞,畢竟她並沒有同樣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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