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見她派頭不小,再說護國公府在京里算是新貴,因此他沒什麼底氣,要是替國公得罪人,他罪過就大了。
張勺勺的叫嚷聲很快引來圍觀的群眾,許多人指指點點更助長了她的氣焰,「你們這些狗奴才,竟敢不讓我進去,以後就別落在我手里,看我怎麼治你們!」這是已經以陸家主人自居的口吻了。
「見我做什麼?殊不知京中淑女拜訪他人,都是一副強盜行徑。」寶臥橋聲音悅耳的從里面傳來,裙裾晃動間,明媚清麗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邊。
「夫人,這位姑娘無緣無故到我們門前一陣亂罵。」門房見到當家主母出現,誠實稟報。
寶臥橋點點頭,「你們做得很好。」
門房垂目束手退到一邊。
「寶臥橋,我找你有事,屋里說。」
看熱鬧的人太多,寶臥橋不見絲毫退卻,張勺勺卻是有些氣虛了。
「我記得我沒有下帖子請張姑娘到我府里來玩,你怎麼就不請自來了。」寶臥橋姿態自然的斜睨著已經有些不自在的張勺勺。
「你羅唆什麼,我們的事進去談!」張勺勺被寶臥橋臉上的笑容刺激得想吐血。寶臥橋瞄了眾人一眼,側身讓出了道,讓張勺勺進了府門。
她是不喜歡這位張家姑娘的行事作風,但是不代表她喜歡把家事攤在太陽下讓人觀看。寶臥橋冷聲說道︰「看在承恩侯與我夫君同朝為官的分上,下回張姑娘上門前別忘記投上一份拜帖,這是禮貌。」
她這話說得響亮,路人都听見了,對張勺勺好一陣指指點點。
偏偏這位大小姐因為是一氣之下跑出來的,連帷帽都沒帶,長相暴露在這麼多人面前,有些無地自容。
她氣得眼楮發紅,揮著一股勁入了陸家的大門。
寶臥橋也不讓她進屋,就在古色古香的庭院里落坐。「張姑娘用盡心機進了我家大門,有什麼話可以說了,說完,抱歉就不送了。」
被當面奚落,張勺勺想撕了寶臥橋的心都有了。「都是你這賤人在從中作祟,陸郎才會拒絕我和他的婚事,更何況我們的親事有皇上作主,你一個商戶庶女算什麼東西!」
「哦,那又怎樣,八字都沒有一撇的事,你就敢跑來興師問罪,這就是侯府的家教嗎?」何況陸玦已經拒絕皇上的提議,不是婉拒,是直接拒絕,一個無心納妾,一個鐵了心要來為奴為婢,這偌大的京城還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張勺勺被她氣得快吐血,聲音尖銳的喊道︰「我都這般低聲下氣了,求你把陸郎讓給我,你竟不識好歹!寶臥橋,你不會如願的,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說實話,在與陸玦兩情相悅、感情越來越深刻,再也離不開他以後,對于自己霸佔了原本女主的位置,寶臥橋對張勺勺是有點內疚的,畢竟因為她的穿越改變了整個故事的走向。
她是個對感情很認真的人,一旦投入,寧死不退,再說,要她什麼都不做就將陸玦拱手讓人,她做不到,也不願意。
她不想失去他,就算納妾也不行!
沒想到張勺勺見寶臥橋油鹽不進,一副豁出去的模樣,破釜沉舟的說道︰「好吧,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我倆做好姊妹,我不再堅持一定要當陸郎的正妻,你也退一步,我做平妻吧。」這是她最大的讓步了,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
「我不明白,張姑娘出身侯府,從小接受的教育想必也不是教你破壞人家家庭,你怎麼就那麼厚的臉皮?你口口聲聲說我不成全你,我今天把話撂這里,在我們陸府,不會有平妻這個存在,就算張姑娘願意自甘墮落與人為妾,那也是你的事,但是對我來說,是不會容忍阿玦納妾的。」
「你這個妒婦!你就是見不得陸郎好!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張勺勺歇斯底里,完全失去理智,跳起來便要去撮寶臥橋的臉。
寶臥橋閃得快,雖然逃過了摑打,臉頰卻被張勺勺長長的指甲劃出兩道深淺不一的口子。
「夫人,承恩侯來了。」外面傳來門房的聲音。
承恩侯是來將張勺勺帶回去的,承恩侯府目前的地位很尷尬,因為陸玦拒絕他們的說親,整個京城都沸騰了。
其實承恩侯看得出來,建隆帝有意讓陸玦這位護國公成為輔佐九皇子的臂膀,能利用兒女關系傍上這樣的高枝,侯府才有更輝煌的將來,但要是行差踏錯一步,沒能結成親,反而結了仇,那就不妙了。
「陸夫人,小女魯莽多有得罪,還請見諒。」承恩侯一進門,連忙上前告罪。
「侯爺言重了。」寶臥橋客氣說道。
承恩侯想帶回張勺勺,可是她不肯走,「爹,女兒不過是情難自禁……」
聞言,承恩侯簡直無地自容,讓人強行塞了女兒的嘴,帶回去了。
回到承恩侯府,承恩侯命人將她看住,不許再出門。
陸玦身居要職,平常還要練兵,趙濴要是在戶部遇到問題也會問到他頭上來,一來二去,本來回家的時間就有限,因此原本總是想盡辦法每日回家吃晚飯的男人,成了三日回來一趟,而且回來之後非常黏人,巴不得寶臥橋長在他身上。
寶臥橋很無奈卻也沒有辦法。
今日恰好是陸玦回府的日子,一看見寶臥橋俏臉上雖然經過脂粉掩飾,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兩道極淡撓痕,不用他問就已經從門房的口中得知,在寶臥橋臉上留下到此一游記號的凶手是誰了。
他不惹事,事居然還敢上門,陸玦什麼都沒說,只是冷冷一笑。
沒過兩天,也不知是誰起的頭,京里慢慢有了承恩侯府的傳言,而且還是針對張勺勺去的。起初只在勛貴人家流傳,後來刮起的旋風連建隆帝都听到了風聲。
那些流言蜚語都在說——
「那承恩侯府的大姑娘人品長相的確沒得挑,可惜是個花痴,只要一見到男人就走不動道,這姑娘萬般皆好,就是腦子不好使,實在是可惜了呀。」
「就是就是,眼光還奇高,說什麼不是門當戶對不嫁,什麼寒門獨子不嫁,不就是仗著她爹娘身分不一般嗎?」
「說起來還不是她爹娘縱容出來的,就侯府那門第,還愁嫁不出去?偏偏說看上了護國公那新貴,還自願當平妻呢,平妻是什麼?不就是比較貴一點的妾,嘖嘖嘖,侯府這下被人下了臉子,我覺得侯爺和侯爺夫人都沒臉出來見人了。」
「也不知那大姑娘怎麼就那麼想不開,人家護國公可是有妻有子,非要折騰出是非來,我看那姑娘要談親事,可是難了。」
承恩侯夫人听到這些話,氣得渾身顫抖,終是沒能忍住,把張勺勺大罵了一頓。
又過了幾天,承恩侯親自去了西郊大營求見陸玦,只說張勺勺突然病重,請了太醫診治,太醫說她這病癥需要靜心調養。然後他又進了宮,將張勺勺患病的事情告知建隆帝,求皇上降罪,說自己不該一時糊涂,竟然妄想請皇上做這個媒人。
建隆帝對于拆散人家姻緣的事不感興趣,既然承恩侯都來請罪了,他也就不追究了,只是承恩侯出宮後,他對著身邊的大太監說了一嘴——
「看起來朕還是小看了陸玦的能力,他比朕想的還要有魄力,換了別人,有這樣一樁親事求上門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即便對方上門挑事,也多會忍下。他倒好,張家欺侮了人,他直接用幾句流言,就將承恩侯打得不得不服軟。」
「陸大人是陛下視為虎將的人才,陛下目光如炬,您看上的人選一定不會錯的。」大太監低聲說道。
建隆帝嘆了一口氣,「都說榮華富貴能蒙蔽人的眼楮,這個陸玦倒是個情種。」
「陛下,陸大人和陸夫人可是從艱難一路走過來的人,說是同生共死也不以為過,感情自是不同他人,情深意重也是難免的。」
「得了,也不過就是臣子的家事,倒是戶部尚書朝會的時候極力夸獎老九,你覺得呢?」
「殿下是陛下的兒子,虎父無犬子,都是您教得好。」
「朕從來沒有教過他什麼,想想老大、老二從小就在朕的身邊,受的都是帝王教育……」建隆帝突然一頓。「你覺得下回把他調去刑部如何?」老九的天資遠在自己之上。
大太監恭敬的把茶水遞上,「您把九殿下調到刑部去,戶部尚書可要來喊冤,說您挖他牆角了。」
至于陸玦這邊,他對于承恩侯的腦子突然清醒感到滿意,張家這是知道他的意思了。寶臥橋也听說這傳得到處都是的流言,在陸玦回家後問他道︰「讓人去說張姑娘的是非,是你的杰作?」
「只有釜底抽薪才能杜絕這種黏上來的水蛭。」如果他不讓人去散播謠言,張家大概還以為他是那種會因為更多的利益拋棄糟糠妻、放低姿態好拉攏他們的人,卻不想他直接將張家打得不得不服軟。
對陸玦來說,張勺勺不過是個笑話,寶臥橋早就佔據了他的心,不管如何,今生今世,他的心里都只有她。
先前種植的作物,不到十天,宮里有了動靜,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命令,讓全國百姓都種上這兩種糧食,至于種子的來處,建隆帝的意思自然是找陸玦要。
天下不要臉的人多了去,偏生皇帝的臉皮最厚,還不能說他什麼。
陸玦回了家和寶臥橋商量,她答應可以拿出地窖里所有的糧種,但是她也要陸玦向建隆帝重申,她有再多的糧種都無法供應整個大珖朝的百姓。
這是大實話,她只能說能拿多少算多少,其他的朝廷自己去想辦法。
一個偌大的王朝要是連這點辦法都沒有,那些朝臣用來做什麼用的?
當她命人從地窖起出所有的糧種和莊稼,竟有十萬之數,但數量看起來多,真要讓各地衙門發放下去,是完全不夠用的。
于是寶臥橋想到那些個曾經向她要過包谷種子的農家們,她把這件事告訴陸玦,陸玦和司農寺商議,決定向巴山上這些農民們購買這些包谷種子和其他他們願意拿出來的莊稼種子。
那些農民知道寶臥橋將自家全部的糧種都貢獻出來給朝廷,也盡己所能的拿出自家的存種,只收取少少的銀錢。國家有新政策,而且是能利人利己的,即便是目不識丁的泥腿子,也都貢獻了己之所能。
但是寶臥橋知道,即使經過這番周折,要讓以農立國的大珖朝所有土地都種上新作物,仍舊有所欠缺。
就在她一籌莫展時,梓生登高一呼,大珖朝所有與船運有往來的商家,竭盡所能去采買番邦各處的種子,送回國後,他願意用兩倍的價錢收購,然後無償送給朝廷。
這下怎麼得了,好人都讓他做了,其他這些目光如炬的商賈怎麼能讓他一個人把面子都賣給陛下,花少少的銀子能出頭,這種事誰要不干誰就是傻子。
于是全國大小皇商還是商人都各展神通,不到一月的時間,積山成海的物資堆積在各處的碼頭和港口,終于替建隆帝解決燃眉之急。
難得全國人民同一條心,建隆帝的賞賜像流水般的發下去,梓生這個領頭羊被拔擢成了皇商,梓生高興之余,大辦了十天的流水席,沒想到他一心想當皇商的宿願竟然因為這樣達成,說起來他最感謝的人就是寶臥橋了,沒有她,他哪來的機會替自己創造出價值?
而他日後勤勤懇懇的把那些個從陸家田地出產的蔬菜果實往宮里送,也獲得了不少後宮娘娘們的好評。
幾個月後,因為舉國的共襄盛舉,各處的包谷和紅薯、馬鈴薯的種植產量到達大珖朝農業產量有史以來的最高峰。
到處都能看見農民的笑臉和對建隆的歌功頌德,全國喜氣洋洋,所以當司農寺將各州縣府調查出來的結果放到戶部尚書桌上,戶部又十萬火急的送到了建隆帝的龍案上時,建隆帝一看到那數字龍心大悅,也終于想起來他還欠陸玦的娘子一個大大的封賞。
明黃的儀仗浩浩蕩蕩的來到梅園,建隆帝下旨,稱贊寶臥橋施恩萬家,得益萬戶,實乃大功,封寶臥橋為沐陽縣主,食邑三百石,歲祿五百。
通常縣主是沒有食邑的,至于俸祿一年才給五百兩,寶臥橋想著皇帝這是拿來哄她用的。哄就哄吧,現在的她已經不靠這些吃飯,何況在遍地都是權貴的京城,有個縣主的名頭聊勝于無,將來她想把事業發展到京里來,縣主的名頭到時候應該還滿好用的。
寶臥橋雖然有著小小的開心,但沒什麼特別激動的神色,她正色的說道︰「我不是為了獲得賞賜才這麼做的。」
她想的是,她一個人阻止不了今年不知幾時要發生的災荒,如果百姓都能種上一些雜糧,多儲備一些糧食,災情便不會那麼嚴重,就算有流民,但人人盡點心力,就能讓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吃上一碗熱飯。
眾志成城,應該能挽救不少性命。
這年秋天,陝甘大旱,黃河流域水患,數以萬計的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但是史書上記載,流民所到之處,各鎮縣州府沒有不從糧倉拿出糧食賑濟災民的,百姓也設粥棚施粥,大一些的州府甚至還有能力收容災民,給他們棲身之所,真正跋涉到京城的災民人數已經不多。
該記頭功的,便是奉獻上糧種的寶臥橋。
對寶臥橋而言,人生最簡單的願望掘八非就是吃點好吃的,想有一個人陪著她繼續未來的路,不管前途繁花似錦,抑或是平凡如路旁野草都好。
因此她就算成了縣主,生活也沒什麼改變,顧孩子、指揮家務,田事都交給專人管理,偶爾興致一來下下廚,最讓她開心的是她與陸玦的感情越發濃稠,誰也看不出來兩人已經育有一子,早就不是那新婚燕爾的夫妻了。
這一日,寶臥橋坐著寬敞的馬車從梓生住的胡同里出來。
她跑這一趟的原因是梓生成親了,迎娶的娘子也是生意人出身的家庭,她除了送上賀禮,也給新娘子添了妝,一整套珍寶閣最貴的寶石頭面。
她會送上這麼貴重的禮物不說是看在陸玦力抗金人那一年,梓生替她往邊關運送糧草、藥材,而且不收分毫費用,還有就是兩家的情誼,這才是最重要的。
送糧草送藥材的事,也使得大珖朝大軍對抗外敵傷亡的人數創下新低,寶臥橋也有特別來致謝的意思,另外還想跟他商量買鋪子。
其實買鋪子的事她並沒有要這麼快提上日程,現在的她身邊還有個小包子,她想給孩子完整的童年,不希望孩子在每天睜開眼楮的時候找不到娘親,所以目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扮演好媽媽的角色,其他都是次要的。
倒是鋪子這件事,沈大夫日前派人遞口信給她,說想來京城發展,他想把千金堂的分店開到京城來,托她有空時替他打听有沒有臨街的鋪面要租、買都可以,因為他相信只要有寶臥橋在的地方,他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梓生告訴寶臥橋要找合眼緣的鋪子在京里不容易,到底這里的商店家都是老字號,起碼都有著百年的歷史,要地段好,價錢又合理的鋪子,難得一見。
寶臥橋也不給梓生壓力,尤其又是他的大喜之日,她說自己也是受人之托,要是他方便就幫忙問一下。
返家途中,馬車路過朱雀大街的天橋,卻听到一陣極其淒厲的哭泣聲,空氣中還飄散著
一個女子的哀求和掙扎聲,听起來十分可憐。
寶臥橋原來不想管這種閑事,張勺勺的前車之監未遠,她要是伸手管閑事,別又自討一頓煩。
只是那女聲她越听越覺得耳熟,忍不住掀開車簾子,馬車行經,她看見了一個身穿青色短襦的少婦幾乎是瘋狂的和兩個粗壯的漢子在搶奪一個嬰兒,那嬰兒因為這樣的拉扯也啼哭不已。
「把孩子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只要你們放我們母子離開,我可以把身上所有的銀
錢都給你……求求你,別弄傷了我的孩兒!」
那流氓粗臂一頂,粗暴的把苦苦哀求的少婦推了出去,她一個瘦弱女子哪站得住腳,重心一下不穩,摔倒在地,可她連哀聲痛也不曾,又去掰那流氓的手,徒勞無功的想把孩子搶回來。
圍觀的人一圈又一圈,卻沒有半個人想去管這閑事。
「哎喲,這廖家造的孽喔,好好的一個丫頭叫他搞大肚子,糟蹋了清白,這會兒還當街搶孩子,仗著家里有幾個錢就這麼亂來,就等著天收他吧!」路人絮絮叨叨。
「這是有了新人,就不要舊人了,這世道,一個弱女子可憐啊……」
閑言猶在耳邊,那少婦披頭散發,兩行黑乎乎的淚痕就掛在臉頰上,那模樣叫寶臥橋雙手掐住了窗口,果斷的吩咐牛富去瞧個究竟。
是的,那個以前曾替陸玦給她送信的女圭女圭臉,如今成了她的隨身護衛。
牛富很快就回來,說法和方才的路人差不多。
寶臥橋讓馬車靠邊,下了車。
「夫人?」小寬不贊成的喊。
寶臥橋豎起一手,「是我認識的舊人。」
小寬噤聲了,寸步不離的和牛富與另外一個隨護,立即跟上寶臥橋的腳步。
除了牛富,這青年也同樣是陸玦在京中時的舊部屬。
自從上回張勺勺闖進陸府,又把夫人的臉給抓傷了,大爺生氣的要把所有人都發賣,是是夫人說情才免去了罪責,但是每個服侍的人從此提高警覺,絕不敢再讓夫人有任何的差池不妥。
牛富分開人群,由著寶臥橋來到已經哭到聲音嘶啞、全身癱在地上的少婦身邊。
「住手!」她看見那流氓正要舉腳踹向少婦,她大聲喝斥。
那少婦淒楚的看了過來,卻在看清楚寶臥橋的臉以後,本來狼狽不堪,已經絕望無神的眼忽然慢慢瞠大了,她顫抖著,嘴里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姑娘。」
「什麼鬼姑娘!」一臉凶惡的流氓投過眼神,先聲奪人。「別沒事找事,我們處理的足家務,沒關系的人給老子滾遠一點!」
寶臥橋也不跟這種人羅唆。「牛富,把孩子帶回來,毫發無傷!」
「是!」牛富一個輕巧的飛身,三兩下就把兩個五大三粗的大流氓打得趴在地上。那少婦已經在小寬的扶持下站了起來,在外面的肌膚清晰可見都是瘀青和傷痕。
「姑娘……」少婦含著眼淚,她認出來了,這位天仙般的夫人是她以前服侍的姑娘。沒錯,她就是以前寶臥橋在寶家時對她不離不棄的丫頭,含翠。
「這里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我們等下聊。」寶臥橋見她這副模樣,拿出帕子替含翠輕輕擦了臉,給她安心的微笑。
含翠的眼淚一下就迸發出來,她很用力的掐住手心,才能壓抑自己心里的激動和無以名狀的情緒。
孩子毫發無傷的回到了含翠的懷里,像是知道回到母親懷抱,漸漸止了啼哭,含翠喜極而泣,又給寶臥橋跪了下去。
「呸,哪來的臭女人,你可知道我們是誰家的人,說出我家老爺的名號就夠你吃不了兜著走!」流氓打手還在叫囂。
「牛富,我不想听那張臭嘴噴糞!」難得霸氣側漏的寶臥橋最討厭這種狐假虎威的小人了。
簡單得很,牛富一指點了兩人的穴道,兩人都成了啞巴。
「夫人,可要將這兩人交給官府處置?」
「敢欺負我的人,送去官府的時候別忘記給他倆安個重一點的罪名,讓他們吃點苦頭!」寶臥橋看也不看這兩個打手一眼。
光天化日的,她居然敢當著這麼多眼楮吩咐下面的人好生處罰這兩個打手,不說老百姓都傻了眼,那些個圍觀的士子等都有些微詞。
寶臥橋凜然一笑,指著含翠。「你們這些堂堂男子漢,見女子在街衢上被人欺凌卻無動于衷,你們之中只要隨便一個出來說句話,她會是這副慘況嗎?既然你們剛才都閉著嘴,那麼就繼續保持,什麼話都不要說。」
「嘖,這女人也太霸道了,到底是誰家的婦人也不管一管?」
「是沐陽縣主啊,你管?有那膽子嗎?」
「什麼,沐陽縣主?」聲音里有著不自覺的肅然起敬。
這下,那些個自詡讀書人、清白良民的群眾一個個都安靜了。畢竟沐陽縣主這個封號是怎麼來的,沐陽縣主這個人又替大珖朝做了什麼,他們沒有不清楚的。
牛富領著手下把人捆起來,一事不勞二主送往衙門去了。
寶臥橋也不理會這些人,領先進了幾步之外的一家茶樓。
茶樓的雅間隱約可听見優雅的琴聲,更顯得此處寧靜雅致。
寶臥橋讓小寬去買一些嬰兒可以吃的乳制品,又請小二去打了水,讓含翠好好洗把臉,並叫了一桌子的吃食。
「孩子睡著了?」寶臥橋問道。含翠始終抱著她的孩子,神情慈愛,看得出來很是疼愛。
洗干淨臉的含翠有張清秀的臉蛋,但人實在憔悴的不像樣,在寶氏的記憶中,這個貼身丫鬟有張圓圓的臉,見人三分笑,對她很忠心,當初她被寶老太太禁足,一關就是一年,生活上都是倚賴含翠照料,後來含翠被寶太太發賣,她卻無能為力。
寶臥橋沒想到今日會在大街上踫見她,還是那種情境。
「謝謝姑娘替含翠搶回孩子,要是沒有姑娘,我跟孩子也不知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她想都不敢想,若回到那個狼虎窩會發生什麼事,簡直就是噩夢。
她就一條賤命,了不起和他們拼了,可孩子無辜,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被搶回去,心狠手辣的大太太絕對不會允許她的孩子活下去的。
「我那時只曉得你被賣了,這些時日你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寶臥橋的聲音低緩溫和,像是怕驚嚇了甜睡中的孩子。
「姑娘已經成親了?」她一開始就看見寶臥橋的婦人發髻,到這時候才有機會問上一問。
寶臥橋點點頭。「老太太本來想讓我陪嫁給大姑娘當通房,我不願,後面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你離開沒多久,我便嫁到了這里……不過你是怎麼到京里來的?」
現在的含翠看起來就是自身難保,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寶臥橋不想增添以前的貼身丫頭任何愁緒,輕輕帶過。
含翠的神情有些麻木,不用問也能知道自家姑娘嫁得不錯。「奴婢被太太賣給人牙後,人牙轉手就把奴婢賣給一個年紀足以當奴婢父親的男子,他吃喝嫖賭無所不來,有一回賭輸了,把奴婢典當給賭坊,然後廖員外,也就是這孩子的父親,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把當成賭注的奴婢贏了回去。起先,奴婢在廖家過著丫鬟的日子,雖然吃不飽,但餓不著,奴婢心想要是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也認了。」
她哽咽出聲,這時去替嬰兒覓食的小寬已經回來,她小心的準備從含翠手里抱走孩子,讓這對過去的主僕能好好說話,含翠猶豫了下,就把孩子交給小寬。
孩子不在身邊,含翠一下像是失去什麼倚仗,見寶臥橋把一碗糖油耙耙推過來。
「我記得以前你最愛吃這個,每回都會叫街口的許老爹多給你加一匙的糖,他每回看到你都頭疼。」
含翠接過來咬了一口,又哭又笑,「這世間也只有姑娘記得奴婢喜歡的吃食了。」
「合口就多吃點,你太瘦了。」寶臥橋的心情也說不上好,還有幾分沉重。
含翠一口一口珍惜萬分的把一整塊糖油耙耙吃完,放下筷子,繼續方才被小寬打斷的話。
原來她身為丫鬟的日子也沒過多久,有一日,廖員外醉醺醺的從外面回來,強迫要了她,之後就發現自己有喜了。
大太太知道這事,把她磋磨得很厲害,然而廖員外根本不理會她的死活,沒多久她肚子里的孩子因為飽受責打流掉了,最可惡的是,廖員外沒半點憐惜,見她流掉孩子竟然又叫她侍候,她一再被蹂蹣,生不如死,更不幸的是,她又有了身孕,幾經艱難,最終生下兒子。
她不想她的兒子在廖家這樣的環境長大,也許沒等到兒子長大成人,又會像流掉的女兒那般遭到大太太毒手。
這可能性叫她整宿整宿睡不著,想方設法收買看門的婆子逃了出來,只是她的運氣從來都沒好過,一逃出廖家就被廖員外派出來的打手抓到,要不是寶臥橋出現,她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帶回廖家,等著她的也不知道會是什麼。